两人也没浪费时间,张白石跟主子报告着国内近况。
“什么?!南寮敢挑衅我们!”大怒。
“是的,南寮王下令杀了咱们边境七百余口的人,还放火烧村。”实在令人义愤填膺。
歌泽神色阴惊。
“王子,他们之所以敢这么大胆,就是因为他们也想夺取漆华公主,故意挑衅咱们,逼你离开大宓国速速回到国内,他们是想阻挠婚事啊!”张白石再道。
南寮王是城府极深之人,国力虽不如西辅料,却一心想坐大,这几年不断并吞其他小国,扩充国土,甚至还曾胆大的也对大宓王求亲,结果当然惨遭拒绝,还被大宓王取笑过不自量力。
这回王子成功夺得美人心,消息早传遍诸国,人人皆扼腕不甘,但也都静观其变,等待王子娶回公主后再谋求应变之策,唯独这南寮,按捺不住就先出手了。
“王子,您想咱们是否该赶回国内先解决这件事?”
“不,我得带漆华一起走,免得节外生枝。”
“可是公主似乎有意以身体末恢复为由,拖延与我们回国的时间,而咱们越是不归,我怕南寮王会再耍手段对付咱们。”张白石苦恼的说。
“放心,短时间内父王应该可以应付南寮的状况,咱们只要在近期内逼漆华跟我走就行了。”歌泽沉声道。
“嗯,也只能这样了。”现在只希望漆华公主不要刁难,早早随王子走。
“歌泽。”说曹操,曹操到,漆华现身,几个侍女远远的跟着后头,似是不敢过来打扰主子。
“漆华,你身子好多了吗?可以这么下床走动了?”歌泽见着她,随即之“笑意浓浓”地走至她身旁。
漆华显得娇弱的轻倚着他。“身子好多了,因为几天没见到你,又想到近来百花齐开,才约你到这来走走。”她羞羞怯怯的说。
歌泽神色不动,扶着她的腰,一手托起她的下顿,轻皱了下眉头。“怎么又瘦了?”她确实消瘦,可是他不认为她是因“病”而瘦。
她柔弱一笑,这眼中已无过去的傲气,甚至还柔柔弱弱的要人扶持。歌泽内心暗讶,却装作若无其事,等着她想做什么。
这女人很美,美到能够令所有男人心折,可是她外貌虽美,萦绕着她的气质却是冷酷得教人却步,他接触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多少了解她可不是一般弱女子,心地阴狠得不输男人。
这由她对待舜兰的态度上便可以看出端倪,还有,听说她病中这几天没来由的火气也大得很,为着一点细故就杖责打死了两名侍女。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的对照起舜兰的心慈,心中更是对她有说不出的厌恶。
“男人不都喜欢瘦弱的女人?”漆华对他媚眼调笑道。
他细眯了深障。她想色诱他?
“歌泽,你可曾见过任何花朵的颜色比我更娇艳的吗?”她面泛娇意,美丽的瞳眸直瞅着他。
俊颜含笑,隐住那股不悦与厌烦。“没有,当真没有,你的美独一无二。”这话虽不假,但他轻淡的笑里,却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漆华脸上立刻绽出晕红笑意,碧水双瞳更是娇媚横生。“陪我走一段吧。”她主动挽住他的手臂,低眉朝张白石扫一眼。
他立即明白她的意思。这女人是要他滚蛋,别打扰两人谈情,而他乐意之至,最好王子能一举哄骗成功,他们好赶紧回西邺去!但他还是瞧见主子领首后,才敢真的走人。
“你想上哪去呢?”歌泽问她。
“父王半年前才命人重修过这座御花园,多建了一处竹园,你应当没见过,我带你过去瞧瞧。”她娇媚的说。
“嗯。”他耐着性子的随她去,看她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她脚步不快,也许是刻意放慢脚步,好能与他调情,两人闲散的来到她所说的竹园。这时,她目闪诡诈的瞧向一处,果然看见一个人,那人是她吩咐要过来这里候着的。
那道绿色身影一见到她立即要上前请安,但她厉眸一瞪,对方不敢前进,只好安静无声的站在不远处,瞧着他们俩意态悠闲、身形亲密的在竹园中赏竹。
“歌泽,我会随你去西邺的,而且是尽快。”她亲手摘下一枝嫩竹,别在他胸襟前。
原本阴森的眸子敛进了些神果。“多谢你的成全。”
“现在你人在大宓,可心在西邺,我愿意尽快随你走,是不想见南寮不断威胁逼迫你,若你再不回去,西邺国内恐怕会酿出大事。”她干脆大胆的搂住了他。
歌泽忍住推开她的冲动,露出一抹浅笑。“我西邺国内的事,你倒是知道得不少。”这女人果然不简单。
“你的事我当然要弄清楚,因为我认定你就是我的男人了,将来嫁鸡随鸡,我将跟你一辈子,而且我发誓,对你永不背叛!”她边说朝他靠得越近。
他微惊,这不像这女人会讲的话。“你……”
“未来的天下是咱们夫妻俩的,谁也抢不走,我愿意与你共享,也愿意以你为尊,我爱你,以后你就是我的天!”她紧抱住他后,猛地吻上他。
歌泽惊愕瞪眼,想推开她,她却吻得激烈,吻得不肯松开他,他楞住,半晌不好动弹,直到双眼在不远略微隐僻之处,惊见到一抹绿色身影。
那人漾大的眼珠子落下震惊的泪,他心头跟着狂震,面色丕变,再不迟疑的用力推开身前女人。
漆华脚步踉跄一下,见他头也不回的往那人站立的方向走去,她不用装脸色就变得铁青。“歌泽,我胸口又痛了。”她捧胸在他身后道。
他置若罔闻,径自往前走。
“歌泽,我好疼……”她故意虚弱软身倒地,发出痛苦的哀求声。
他僵直的身影却没有丝毫停顿,射着冷光的眼眸也不曾回头看过一眼,只是直直往着前方那抹绿色身影而去。
漆华霍然由地上站起,见他头也不回的弃她而去,双目激出愤恨的火花,几乎能灼烧一切。
舜兰捂住嘴巴,心口涌起一阵火辣辣的刺痛窜,她奉漆华之命前来至此,却没想过会见到两人亲热的情景,她难受得拳头紧握,指甲已然深陷掌心里。
在这一刻,她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的心有多么喜欢这个男人,而就是有多爱,她的痛苦也就有多深,他要天下,所以任漆华吻他,他要天下,所以他会娶漆华;只要一天不真相大白,他将是属于漆华的。
除非歌泽将漆华带回西邺,否则,大王不会公布她的身份,可是到那时就迟了……他届时已是漆华的夫婿,不是她的……她先前还以为自己应该可以承受得住、看得破,但此刻被搅碎的心,却是血淋淋的刺痛着她,完全不受理智控制。
她心碎了,被撕裂了,她情愿瞎了眼,情愿看不见刚才所发生之事,情愿没来到这片竹园,情愿--没有爱上他,没有爱上这个正走向她的男人!
就在他即将来到她面前之际,一股酸涩到不行的混味涌上咽喉,她害怕他的靠近,怕自己会不管不顾的说出一切,也怕自己会失控的抱住他,要他别回头、别接受漆华,别吻别的女人……
在崩溃前,舜兰转身跑开,但才跑了数步,失血过多虚弱的身子,竟倏地瘫软倒地。
“这是……”舜兰疑惑的指着桌上的汤药问。
胡葛笑容僵硬。“这是王后交代让你补身子用的,她道你近来身子明显虚弱,该要好好补一补,以后每日都要我送药来,请你按时饮下。”
“原来是王后送来的。”王后……这尊贵的女人原来是她的生母,到现在她还是觉得有种不其实感。
以对一个宫女来说,王后对她的优待的确是很多,但若是对女儿而论,根本没有亲情可言,他们瞒了她多年,让她以孤女的身份长大,他们美其名是要保护她不受别人覬觎抢夺,但真正的私心却是为了自己贪婪的野心。他们擅自操弄她和漆华的人生,以为这样,他们就能在不久的将来得到梦寐以求的天下。
可是他们其实已深深伤害了两个人,一个是亲生的女儿,一个是唤他们多年爹娘的漆华。
老实说,这个亲,她并不想认,就算恢复公主的身份又如何?她还不是只是他们争天下的棋子?!
此刻,捧着手中的汤药,她无法在这碗药汁中感受到王后的母爱,尚未喝下就觉得它是苦涩的。
“舜兰姑娘,你如果不想喝可以不喝。”胡葛颤着声,表情像是很想将她手中汤药夺走。
“不,我喝。”
“舜兰姑娘--”唇才碰到碗口,他竟在倒抽一口气后朝她大喝。
她吓了一跳,手中的汤碗差点落地。“胡御医?”他怎么了?竟满头满脸的冷汗,似乎很紧张。
“我说过你可以不喝的!”他看似很气愤的吼道。
“可是这是王后--”
他气急败坏的道:“这其实不是王后要我送来的,是公主!”
舜兰更不懂了,“既是公主的意思,你为何要骗我说是王后?”
胡葛重重抹了脸,摇头重叹,“因为这不是补药,是毒药啊!”
“毒……药?”她有些发愕了。
“唉,没想到你当了公主十多年的药引子,她不感念也就罢了,也不知你是怎么得罪了公主,她竟要你的命!”
舜兰整个人软绵绵的跌坐在椅上。漆华要杀她……
是了,那天她到大王殿去时,刚好看到尚玉元师欲从偏殿离开,她直觉的就跟过去,想多看元师几眼,后来在那里听到大王和王后的对话,因而漆华才没有见到她。
这几天她心绪大乱,完全没去想过漆华知道此事后的反应,她早该想到以漆华的性子,不会放过她的……天啊,那天跟着漆华过去大王殿的,还有香颦跟采菱两位姊姊,她俩不知何故被漆华杖毙,该不会是……杀人灭口吧?!
眼下,漆华竟想要毒死她!她脸色惨白,双唇轻颤。她不该意外,毕竟漆华唯有杀了她,才能保持地位,唯有她死,她才可以继续以大宓国公主、未来女帝的身份活下去,而且只要自己一死,大王与王后就不可能抛弃她,只好继续利用她,骗取天下人的归附。
原来,漆华自知是大王的白棋子,白棋子不想死,就得奋力杀死另一枚黑棋子了,而她,就是那颗黑棋子!
她突然觉得好不公平,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利用她、牺牲她,她亲生父母如此,漆华如此,唯一爱上的男子也是如此,牺牲她该享受亲情的权利、牺牲她享受真爱的幸福……
她全身颤栗着,眼眶也红了起来。她不想陷入众人的斗争中,她不想被利用、被牺牲,更不想当什么女帝,怎么办?她要如何脱离这个可怕的漩涡?!
脑中一道声音突如其来的闪过,是尚玉元师说过的话--
放心,若她能通过考验,注定是千古一帝命运谁也无法改变……除非她一死……除非她死……除非她死?!
“你好歹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我实在不忍心见你枉死。这汤药你别喝了,自己设法逃命去吧!”胡葛无奈的说。对象是舜兰,教他如何下得了手?
他隐约觉得此事暗含蹊跷,只是向来懦弱的他,只敢听命行事,奉行不说不错的态度做事。多年前,明明公主只是一般的心绞痛,大王偏不知打哪找来的一位大夫,宣称得以舜兰的血当药引,事后那人也不知所踪;他虽不以为然,但也不敢多置一词,更别说打听什么了,照办就是。
唉,尽管努力置身事外,可这会儿公主硬要他蹚这淌浑水,告知舜兰真相已是他最大极限,大王那里他连想都没想过要去多嘴个半句。公主可是末来的女帝,用膝盖想也知道大王会维护谁。
舜兰拉回心思,看向他,“可是我走后,你怎么办?公主不会放过你的。”
“这……”公主的确不是一个会轻易饶恕人的人,若舜兰逃走后,他恐怕也无法在这宫中待下,说不定还会获罪。他只想救人,一时倒没想到自身的安危。“可是公主执意杀你,你不逃定是死路一条。”
她要自己冷静下来,沉吟了会后问道:“这药要喝多久才会致死?”
“一个月,只要日日饮上一个月,你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香消玉殒,而这过程你只会当自己体力变弱了,并不会有其他异状,我若不说,你也不会起疑自己中了毒。”
“也就是说,公主要我带着对王后的感激,天天将这毒药当成补药的喝光,然后赴死?”她悲笑道。
“没错。”对于公主的歹毒,胡葛心寒的摇了摇头。
舜兰不知尚玉元师所谓的考验是什么,但她不想当那千古一帝,也不想认亲,更不想变成亲生父母与心爱男人之间争夺的原因,她只想要天下太平,却不知该如何做……她想起歌泽曾说过,他要一统天下是为了百姓福祇他,比她更适合天下共主这个地位,比她更有能力造福百姓。
除非她死--只要她死,所有的矛盾、所有的痛苦跟卑鄙、心计,就会消失了吧甘歌泽会是一个好皇帝的,她这么深深相信。为了天下、为了不当心爱男人的绊脚石,她就死去吧……
“胡御医,这毒药你还是天天送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