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不患体内的毒,上官絮无法解,他们只能等朱隶良心发现,唯一庆幸的是毒目前没有发作的迹象。
苏颖和刁不患便暂时待在山上。
“我去帮你拿解药。”白武道。
“不必了,我很清楚朱隶那个人,他若不想做的事,任谁都不能逼迫。”
“可万一你的毒发作了,不知结果会如何。”白武神色忧虑。
将毒说成不会发作是刁不患要上官絮故意配合,事实上,这毒确实无人可解,也无人知道毒性深浅。
“我会尽量用内力挡着,能挡几时便挡几时,好不容易小颖终于能放宽心,我不希望她还要继续担心我。”
“不患!不患!”苏颖手里捧着一只小黄鸡,兴高采烈地跑到他面前,“它好可爱,我们养它好不好?”
“好。”刁不患笑着点头,“希望你最后可别想吃了它才好。”
苏颖嘟着嘴回应:“我才不会!我要一直养它,嗯,该给它取什么名字好……就叫小不患好了。”
刁不患闻言略皱眉头,“这样我会吃醋。”
“跟一只鸡吃醋,你太无聊了……恶……”突地,苏颖觉得喉咙有股腥味,她忍不住吐了出来。
霎时,红艳艳的如花朵似的在她眼前绽放。
是血。
苏颖缓缓抬头,一脸错愕困惑地望着面前露出焦急神情的刁不患,还来不及开口,她眼前一黑,不支倒地。
“小颖--”
“她被下毒了,这种毒无色无味,连续服用十天才会有效用,而且不容易察觉,一旦毒发,将会身亡。”
“无药可解?”刁不患握紧拳头。
“有,只是需要时间制出解药,但她现在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除非有人先以内力灌进她体内抵挡毒性,白武与我练的都是冰武,不适合输内力给她,最适合的人……是你。”
“需要几天?”刁不患又问。
“给我三天。”上官絮笃定地回答。
“不患,那你自己体内的毒?”白武忧心地问。
“不碍事,三天我还顶得住。上官师父,解药的事就劳烦你了。”
“放心,我会尽快做出解药。阿武,跟我来,我需要助手。”
等他们两人离开,刁不患把苏颖搅扶坐起来,她这时也醒了。
“不患,我怎么了?好像、好像全身无力……”她气若游丝,连想动动手指都十分困难。
“你只是太累了,睡一会儿吧,我会在这里陪你。”
“嗯……不患,我刚刚作了一个梦,梦见我回家……你也在呢,真好,我最希望的就是我能回家,又能和你在一起,这个梦……真美……”苏颖说得很慢,像是一口气喘不上来,可她还是努力把话说出来。
“我当然会和你在一起。”他一手搭在她肩上,一手贴于她的背部开始把内力渡给她,试图延缓毒性的发作。
苏颖浅浅笑着,双眸无力的闭上,嘴里仍喃喃自语,“我觉得来到这儿……最美好的事就是、就是认、认识了你,我从来都不晓得……原来喜欢、喜欢一个人……不仅会让自己变得快乐,还会、会变得很勇敢,有你在身边,我就像是所向披靡了呢不患,我有没有说过、说过我爱你?”
“没有。”
“那、那我现在说了,你一定要记住,我真的很爱、很爱你……”说完最后一个字,苏颖眼角的泪水悄悄滑落,因为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不患,如果我死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要再找一个很好的姑娘,不要一个人……知道吗?”
“小颖,别说了……”刁不患心痛地闭眼。
他从没那么恨过一个人,此时此刻,他恨不得般了朱隶。
“可是我还有、还有很多话想、想对你说,不现在说……我怕、怕会、会来不及了”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们一定会白头借老,我保证。”
苏颖感觉全身的力气一点一滴流逝,自己的身体她最清楚了,“不患……我从来就不、不后悔留在这里陪你真的,能认识你……我觉得很……很幸福,所以你千万别自责……”
“别再说话了,我一定会救你!”
苏颖乖乖的不再说话,她费力举高右手,轻轻按着刁不患搭在她左肩的手,笑得很满足。
她不后悔,一点也不……
终于醒过来时,苏颖觉得有点虚弱,不过至少能睁开眼睛也能坐起来。
“你没事吧?”上官絮关心的问。
苏颖轻轻摇头,心底却有一些失望,她最想看见的还是她的丈夫。她喝了杯水后问:“上官师父,不患呢?”
“呃……”上官絮一向不会说谎,不知该怎么回答。
幸好白武走进来替她解围,“不患因为府里出事,前天才离开,他要你好好静养,等身体复原,我们就会带你下山。”
“我怎么了?”她本来以为自己快死了,现在没死,老天果然还是眷顾她。
“你让朱隶下了毒,幸好是不患用内力帮你压制毒性,才救了你一命。”白武解释。
“那不患呢?”
“他……没事。”白武顿了下才回答。
苏颖神色苍白,气息虚弱,闻言浅浅笑了,“那就好,我得快点养好身体回家,不患一定在等我了。”
白武与上官絮相视一视,默然无语。
苏颖心想,如此,终于算是雨过天青了吧?
苏颖一直以为雨过天青,直到三个月后,白武与上官絮带着她回到济赋县,当她看见刁不患身旁有一名样貌柔美温婉的少女后,心头突然有一股难受涌上。
“不患。”更令她觉得不是滋味的是,刁不患好像没发现她,迳白与那名少女有说有笑。
“小颖?!你没事了?”刁不患转头看见她,神情难掩激动欣喜。
苏颖察觉到他的喜悦,立刻挥去心里的不愉快,朝他走过去,“嗯,我没事了。”她瞧见那名少女直直盯着自己,便问:“这位姑娘是?”
“她是昭儿,渊源的妹妹,这次是她陪娘来到这里。”
柳昭朝苏颖福个身,“昭儿见过姊姊。”
苏颖心想,柳昭确实年轻,称她一声姊姊也不为过就没有留心,然而当她视线不意瞧见柳昭的手竟抓着刁不患的衣袖不放,这一瞬间,她的心底浮现一股强烈的痛楚。
她伸出手,希望刁不患能像平常一样握住她,将她带入怀里,但许久仍不见他有任何动作,她忍不住蹙起眉,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之前都好好的,怎么在她一场病之后,她与不患的距离好似变遥远了。
她仍记得他们在权苍山上的那几日,逍遥又惬意,他们还聊以后要生几个孩子,说等孩子大了能够独立后,他便带着她游历大江南北,看遍各地风光,他还说要陪她到老,即使她死了也不会离开她,他会日日为她送花朵,讲故事给她听,让她死后也不会寂寞。
他的誓言犹在耳边,他的热情依然在她心底暖着,可为何她却感到无比寒冷?
像是置身于冰天雪地的北极,冷到几乎快要没有知觉。
他们分开了三个月,难道就足以改变一切?
她不信。
“小颖,见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刁不患略带歉意地说,“因为这里有点事,所以我不得不先离开,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不患,我……”
“小颖,有件事得先告诉你……我希望你能答应我娶昭儿。”刁不患仿佛没注意到她的表情有异,迳自往下说:“这三个月来都是昭儿在照顾我,我与她也有了感情,希望你能成全,往后她便是你妹妹。昭儿,来。”他牵起柳昭的手,将她推至苏颖面前。
“姊姊,昭儿必定尽心尽力服侍姊姊与夫君。”柳昭微笑道。
苏颖闻言,神色慌乱却不发一语。
上官絮与白武则是默默站在一旁,没有介入的打算。
不知过了多久,总觉得只有短短几秒钟,但又像是漫长的一世纪,苏颖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轻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姊姊”柳昭想插嘴却被苏颖制止。
“我不是问你!不患,我要听你说,这是真的吗?”
刁不患没有犹豫太久便回答:“是,我以前便很喜欢昭儿,这次重逢才发现我们是两情相悦。小颖,我答应你,此生我只会有你与昭儿,我希望你们两人都能在我身边,好吗?”
苏颖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她退得艰难万分,好似前面是悬崖后面是深谷,稍有不慎,便会摔个粉身碎骨。
上官絮看不下去了,欲上前,白武却阻止她。
“你很喜欢昭儿?”
“嗯,在和你认识之前我便喜欢她了,只是当时不容许我说出这件事。”
“这样啊。”苏颖转身看了上官絮一眼,“既然如此,那我实在不该阻挠你,正好上官师父已经找到让我回家的办法……不患,在我家乡那里是一夫一妻制,所以我无法接受两女共侍一夫,你希望我回去吗?”
倘若你下次还说这种话,我一定会离开的……如果你要我走,就尽管说吧!
自己曾说过的话此刻就在她耳边回荡,只要他说一声好,她便能潇洒离开,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只要他说一声……她必定会离开。
刁不患望着她,神情逐渐淡漠,目光也移开了。
“我不希望你后悔,你…一回去吧。”
“真的?”
“是……你现在不回去,我怕你将来会后悔。”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希望我回去?”
刁不患左手摸了摸下巴,“…一回去吧。”
苏颖闭了闭眼睛,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
她叹了口气,最后一丝期待终究破灭了。
“好,我知道了。”她看了刁不患最后一眼,转身道:“上官师父,我们走吧。”原本,她希望上官絮在刁不患面前说出来后,她会拒绝好让他放心,没想到最后她还是得回去了,这样也好,不见面才不会思念。
苏颖随着上官絮他们离开,连声告别也没有,她走得极为潇洒。
刁不患静静伫立,送她离去,纵使万般不舍,他还是得让她走,因为他一点也不想成为她的累赘。
那毒终于发作了,来得又凶又猛,正如同朱隶的狠毒,他因此失明了,再也看不见她……
“刁大哥,这样好吗?”柳昭有些无奈地问。她被恳求帮忙欺骗苏颖,虽然不愿意,最后还是禁不住刁不患一再拜托。
“这样很好。”他扶着桌沿缓缓坐下,“她留下来只会被我拖累,这毒难解,现在是失明,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没人知道,她现在不走,将来等我死了,她想走也走不了了。”
“你应该告诉她实情,不然嫂子会误会你一辈子。”
“我宁可她误会我也不要她后悔,她回去还有家人陪伴,在这里她只能孤单,我不忍见她伤心难过,时间一久,她自然会忘了我。”她的故乡还有她的家人,在那里,他相信她会过得很好。
刁不患说到最后,露出一抹苦笑,手掌牢牢抓着桌沿,手背青筋浮现,足以想见他用了多大的力,柳昭相信他刚才必定也用了这样的力量忍受必须让苏颖离开的痛楚。
心上人离开却无法留住,这痛,无人能懂。
“万一有一天你的毒解了,这样岂不是毁了你们两人?”她忧心地问。
“我不顾冒着让她孤独的险。昭儿,谢谢你,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柳昭还想说什么,但见刁不患无心聆听只好作罢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