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时间,二少爷若是上王家求证也该回府了,可是这会儿一点消息也没有,真是教人心急。
「翠花,妳干什么站在这儿发呆?」菊苑的丫头燕儿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
吓!她没好气的转身瞪着燕儿,「妳干什么吓人?」
撇了撇嘴,燕儿觉得自个儿好无辜哦!「我在这儿已经站了大半天了,妳一直没瞧见,我只好出声叫妳。」
翠花别扭的清了清嗓子,「是吗?」
「妳自个儿想事想得太入神了,妳在想什么?」
「呃……这几天怎么都没有见到二爷?」她想问得很自然,不过,还是免不了有那么点打探的味道。
眼神转为锐利,燕儿充满敌意的道:「妳问二爷干什么?」
「我随口问问不行吗?」
「妳听好,妳可不许打二少爷的主意。」二少爷是崔府每个丫头的意中人,虽然她们的身份只配当二少爷的妾,可是总强过当个任人使唤的丫头,算一算崔府的丫头们就可以争得头破血流,怎么可以让外来的丫头再加进来凑热闹?
「我只是个丫头,怎么敢对二少爷有非份之想?不过,二少爷若是看上我,这我也没法子。」她当然知道府里的丫头都在打二少爷的主意,论姿色,她也许比不上其他的丫头,可是她的聪明机灵绝对在大伙儿之上。
冷冷一笑,燕儿显然很瞧不起她,「二少爷怎么可能看得上妳?」
「这世事难料。」裕儿代替小姐嫁到崔家,又得到崔家上上下下的喜爱,这事又岂是她进入王家的时候可以预料得到?
哼了一声,燕儿一点也不给她面子,「痴人说梦话。」
事有轻重缓急,翠花懒得再跟她逞口舌之快,她急着想知道──「我有急事求见二少爷,二少爷在吗?」
「我不告诉妳。」
「……哎呀!我刚刚不过是跟妳开个小玩笑,妳何必当真?」这种时候还是别太逞强了。
「二少爷出远门了。」她还是老老实实道来,翠花可是少奶奶的丫头,她还是不要得罪比较明智,况且这个丫头根本不足以构成威胁。
「真的吗?」太好了,二少爷肯定是上杭州求证她的话是否属实。
燕儿对于她脸上的笑容深感不解,「妳干啥这么开心?」
「没什么。」翠花随即转身离开,这会儿她什么也不用忙了,她只要等着好消息就可以了。
*
果真如崔浚所言,无论是湖边,还是湖面上,一点儿都不冷清,可是看着他抚琴,裕儿已经痴痴傻傻的完全感觉不到画舫外的喧嚣。
她知道此刻所拥有的幸福是来自于欺骗,可是,她还是渴望上苍别夺走眼前这一切,她是多么想守着他直到天荒地老,这是不是太痴心妄想了?
「妳在想什么?」崔浚不知何时近在裕儿跟前,他的琴声早就停止了,她却还是失魂落魄地对他发呆。
怔怔的回过神,她硬是挤出一个笑容,「你的琴声好美我!」
「瞎说,我已经好久不抚琴了,今儿个是想在这赏心悦目的山色湖光之中,若是少了琴声相伴,那就太可惜了,所以才会在妳面前献丑。」不过,她的赞美显然让他开心极了,他笑得嘴巴都咧开来了。
「我真的觉得你的琴声很美,真希望以后还能听到你的琴声。」
「妳这张小嘴越来越甜了。」他亲昵的在她唇上偷得一吻。
「我是说真心话。」她抗议的噘着嘴。
「好,既然妳喜欢我的琴声,往后我们可以常常出来游湖。」
「你在府里的时候不能抚琴吗?」
略微一顿,他像是陷入沉思的道:「每次抚琴,我总会想到吐血而亡的亲娘,我的心就会充满仇恨,我害怕自个儿会失去理智,所以从此不再抚琴。」
「原来如此。」
「听老嬷嬷说,其实我亲娘是个落难千金,她弹了一手好琴,我爹就是被她的琴声吸引。」
说起来她也是个落难千金,不知道她的下场是否像他亲娘那般悲惨?
「妳又在想什么?」他伤脑筋的推着她的肩膀。
「嗄?」
皱着眉,他实在很担心,「妳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摇了摇头,她努力挤出笑容,「我?我很好,什么事也没有。」
「是吗?」她以为他那么好唬弄吗?他锐利的目光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我看妳的气色一点也不好,妳可不要为了调养我的身子,反而累倒了自己。」
「我真的没事,我,只是有些感慨。」
「为何感慨?」
「人生在世,总是由不得自己。」
「是啊,可是,妳怎么突然多愁善感了起来?我还以为妳不识愁滋味。」
一笑,她娇嗔的道:「我不过是凡夫俗子,怎么可能不识愁滋味?」
「我曾经想过,妳根本不是凡夫俗子,妳是天上下凡的仙子,所以我才会对妳如此着迷。」他一副无奈的点了一下她的鼻子。
「我……」她想告诉他,她是多么爱他,可是,她连真实身份都不敢向他坦白了,她又有什么资格说爱?
「妳怎么了?」
偎进他的怀里,她语带轻松的暗示道:「你别把我想象得太美好了,我怕你会失望。」
「为何我会失望?」
「我终究是个凡夫俗子,我可能会犯错,若是我做了什么令你生气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噗哧一笑,他轻轻扣了一下她的脑袋瓜,「傻瓜,谁不会犯错?我想,就是天上的神仙也会犯错,这月老不就老是牵错姻缘吗?还有,妳好像老是惹我生气,我怎么不记得妳在意这点小事?」
「我哪有老是惹你生气?不过,你说得对,没有人不会犯错。」她已经尽最大的努力暗示他了,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保不住秘密,希望他不会责怪她。
「来,我教妳弹琴。」
「嗯。」不想那么多了,她要好好珍惜眼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光。
*
今儿个一早,天色阴阴沉沉,看起来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裕儿的眼皮直跳个不停,她也说不上来怎么了,她的心情很沉重,直到用过早膳,崔大夫人派来丫头请她前去,她就隐隐约约意识到情况不对,当她看到应该远在杭州的小姐竟然近在眼前,她就知道自个儿的身份已经曝光了,可是,这是怎么一回事?
除了王嫣红和翠花,厅堂上还有崔大夫人和伺候的贴身丫头,以及崔府的李总管。
「跪下!」崔大夫人显然气得想杀人,她看起来像个凶神恶煞。
跪了下来,裕儿无声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王嫣红,期望小姐可以为她解惑,不过,王嫣红闪烁不定的眼神就是不肯跟她相对,她只好用眼神询问站在小姐身后的翠花,翠花当然不会回答她,可是她得意的笑容已经说清楚这一切都是她搞的鬼。
「妳好大的胆子,竟敢偷梁换柱冒充王家的千金嫁到崔家!」
「我……」如果她为自个儿辩解,这岂不是害了小姐?
「我瞧妳应该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姑娘,妳怎么会干出如此卑鄙无耻的事?难道妳以为可以愚弄我们崔家一辈子吗?」
想说,却什么也不能说,裕儿无助的看着王嫣红,期盼小姐能出声说几句,不过,她当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难道妳没有什么话想说吗?」
「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这是她唯一能说的话。
「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对不起,我不能说。」
「我看妳是没法子说,若不是贪图崔家的财势,又何必干出如此卑鄙无耻的事情?我可有说错?」
「不,不是这样。」
「我给了妳机会说清楚,妳不说,那就别怪崔家对妳无情无义。」
「大夫人,我是欺骗了大家,可是,我真的没有恶意。」
「既然是欺骗,难道还有善意吗?」
张开嘴,又闭上,她继续说下去恐怕会出乱子,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大夫人,我知道自个儿没有资格多嘴,可是我听说裕儿一直尽心尽力的在照顾大公子,请您饶了裕儿吧。」王嫣红终于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出声道。
「她愚弄崔家,我怎么可以饶了她?」
「说起来我也有错,若不是我粗心大意,她也不会有机会冒充,而且此事若闹了开来,恐怕会惹来议论,还望大夫人三思。」
沉默了下来,崔大夫人当然不希望此事闹了开来,无论如何,这攸关崔家的颜面,可是,她又咽不下这口受骗的气,一时还真是左右为难。
许久,崔大夫人终于开口道:「好吧,这件事暂时搁着,老爷这几天不在,我等老爷回来商讨之后,再来决定如何处置她。」
「谢谢大夫人。」
「李总管,你先派人把这个丫头关进柴房,还有,这件事不准张扬出去,大少爷那儿也是一样,若是谁敢多嘴,我就让他在扬州待不下去。」
「是。」李总管拱手领命,随即派人把裕儿押进了柴房。
*
「大少爷,不好了!」张山惊惶失措的冲进书斋。
冷冷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崔浚再度低下头把心思摆在画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懂规矩?」
「对不起,小的太心急了。」虽然大少爷已经不再紧闭著书斋的门,可他的规矩还是不容许破坏,只是多了一个人可以自由进出这儿,那就是少夫人。
「天要塌下来了吗?」对他来说,就是天要塌下来了也无动于衷。
「天是不会塌下来,只是崔家恐怕要大乱了。」
「哦?什么事这么严重?」不过,他的口气倒是一派悠闲从容,好像崔家跟他毫无瓜葛。
顿了一下,张山变得小心翼翼,「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这段日子伺候大少爷的少夫人是个冒牌货,真正的少夫人昨儿个夜里从杭州悄悄的来到这儿。」
咚!手上的笔掉了下来,他倏然抬起头,「这话是什么意思?」
「偷梁换柱,丫头冒充小姐嫁到崔家,至于其他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这事是听谁说的?」
「不知道,我是无意间听到丫头们议论纷纷。」
慌慌张张的站起身,他感觉到他的娘子有危险了,「她在哪儿?」
「少夫人吗?我想应该在大夫人那儿。」
「我去找我娘。」
「大少爷,您慢点儿。」张山急忙拿起衣架上的斗篷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