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似乎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相似的脸庞,清柔的嗓音,但,她是洛曦晨,而不是她——那个多年前逃离他生命的女人。
原先凑热闹的心态在见到她之后稍稍脱了轨,面对她,封煦违反了自己预定的原则,而决定答应医治她——顺了好友任迅翔的意。
是了!洛曦晨可是任迅翔的未婚妻呢!
千方百计地将她交付给他,究竟有何意田?任迅翔的居心值得商榷……
“唔……”微弱的喘息,心脏似是无力地呐喊着,刺激着习以为常的感官知觉,想要挣脱却苦无出口,在以为自己就要承受不住这痛楚时,一股温热熨贴着她的额头、眼眸,以至她的手腕……洛曦晨缓缓睁开眼晴。
“你……”尚未熟悉室内的光亮,她眼前所见的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封煦双手抱胸,站在距离洛曦晨最远的床角。
从洛家回来大半天,这短命女娃也不客气地昏睡了大半天,由于耳边不断萦绕张妈絮絮聒聒的叨念,最后封煦终于被张妈命令来诊视洛曦晨。
“你是谁……”洛曦晨想坐起身,却发现自己一点儿力气也没有,“我怎么了?”
“真高兴你还记得醒来。”封煦低下身,很乐意让这个睡昏的女孩看清自己的模样。
“你——我——”他一靠近,洛曦晨便记起之前发生的一切,以及这个怪异又讨人厌的男子。
“很好,睡了一觉不仅脑子糊涂,连舌头都被咬掉了。”封煦颇为满意地在她眼中看见预期的嫌憎之意,“怎么了,我记得你不是这么安静的人。”
“你——”洛曦晨心慌意乱地看着这个陌生的房间,“我为什么会在这儿?这里是医院吗?”
“可怜,连眼睛也瞎了。”他深感惋惜地啧啧出声。多没鉴赏能力的女人,居然把他的卧室说成白修惨的病房,“这里是封家老宅,而你现在正在我的床上。”
“封家老宅?!”洛曦晨的心更慌了,“为什么我会在这儿?”记忆里的最后一幕是她失去了知觉,但为什么一醒来她就身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
“好问题,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他非得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他微皱着眉,朝走上楼的人问道:“喂,张妈,麻烦来解释一下吧!”
“你是?”洛曦晨紧张地看向来者,“为什么我会在这——”她惊极而急急起身,却因为突如其来的昏眩而差点跌下床。
“哎呀,小心!”幸好张妈及时扶住她。
“没那本钱就别三番两次折腾自己的身体。”坐在沙发上的男子很“适时地”加入淡淡的讥讽。
“少爷!”张妈瞪了他一眼,即而转头面向洛曦晨。“还好吧!少爷说的对,你昏迷了一下午,最好还是别太激动比较好。”张妈扶她重新躺好,为她盖上被子,然后才开口:“你就跟着少爷叫我张妈好了。”
洛曦晨见张妈和蔼可亲地对待自己,心中的恐慌稍稍地消失了些。“我怎么会在这里?”洛曦晨仍不明白,她昏倒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说来话长,反正总归一句就是少爷答应为你医治了。”张妈端过桌上的热粥,说道。
“我不要。”轻声面坚定的拒绝回荡在室内。
不要?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封煦懒懒地睁开了眼。
“呃?’张妈有点反应不过来,人家求一辈子还求不到的好运,怎么曦晨反倒不愿意接受了。“是不是担心啊?你放心,少爷的医术可是非常高明的。”
“我不要。”洛曦晨的声音更大声了些,略显激动的脸颊泛起潮红,“就算高明也不干我的事,谢谢张妈的好意,我想回家。”虽然她这样的回话很无礼,可是她就是不想留在这里,仰望这个讨厌的男子。
“连站稳都有问题了,还想回家?”封煦瞥了她一眼。
“曦晨。”张妈急急放下手中的碗,上前握住她的手,“你的病不能拖,别急着回家,还是留下来让少爷帮你吧!”
“张妈——”洛曦晨很感动地反握住张妈的手,她着得出张妈是真的关心她。曾经她也很想要把病治好,可是—想到必须经由一个冷漠无情的人来救她,她就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污染了一般;况且他根本不是出自本意救她,施舍怜悯来的恩惠,她不要!
她的表情还真伤人。封煦深深地看着她掩不住厌恶的脸庞。
自他成年后尚未在女人脸上看过如她一般的表情,向来都是女人使出浑身解数以博得他的青睐;尤其在他成名后,人人见到他就只有逢迎巴结的分,何时有人像她一样,把他当成急于挥去的苍蝇?
也许是头一次的例外,他有了一种另眼相看的感觉。
“张妈。”封煦站起身,走到床沿,“我好像闻到烧焦的味道了。”他朝张妈说道,眼睛却直盯着床上的人儿,令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啊!对喔!炉上还炖着肉,我先下去看看,少爷,你劝劝曦晨。”说完,福态的身影咚咚地跑下楼。
“张妈——”洛曦晨根本来不及叫住她,挫败地回头,正好对上封煦那似笑非笑的视线。
“哼!”她别过脸。身体虽然不适,并不代表她会任人摆布。
“你很讨厌我?”他的声音有丝兴味。
“岂敢?”洛曦晨的声音像是由鼻子哼出,明显地表示不悦。
“不仅如此,还很会睁眼说瞎话。”他似是好脾气地笑笑。
“总比你冷血无情好。”虚弱是虚弱,可她的傲气比谁都高。
他缓缓地在她床沿坐下来:“你需要我为你治疗。”
“不劳你费心了,封先生。”
“我已经答应你父亲了。”他的手掌撑在床沿两旁,微压低身子,漂亮的眼睛直盯着她,“曦晨。” .
“请别乱叫我的名字,我和你没有这种交情。”洛曦晨气而转回脸,这时才发现他有多靠近她。
封煦无视她彰显于外的敌意,长指有意无意地拂过她细致的额头:“要谈交情,怕说了你还不信!”
至交好友的未婚妻,这样的情分够特别了吧!
“请走开!别靠近我!”他轻薄的举动,令她愤而挥开他在额际轻抚的大手。
“真是个骄傲的女人哪!”封煦讽笑地收回探视的手,“可惜,并没有任性的本钱。”也不过是小吹一下风,就有轻微的热度在她体内蔓延,若不多加注意,明天可能就是一场大病了。
“那又干你何事!”涪曦晨在奋力低喊之后,觉得头更痛了,“我……不需要你的多事!”
“来不及了。”封煦笑了,笑得高深莫测,笑得令她头皮发麻、呼吸紊乱。
“你究竟在说什么?”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实在很傻!”他声音犹如叹息。难道她不知野兽天生狩猎的本能,愈遭抗拒就愈加渴望噬血,直到将猎物拆吞入腹。
“为……为什么……”两人的距离仍在拉近中,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有他温热的气息。
“条件,我答应医治你的条件。”他的手抚上她一反苍白、略带红晕的脸颊,原来她健康之后的脸庞是这么美丽。
“别妄想,我不会答应你这个冷血无情的人任何条件!”她愤而拍掉他在自己脸上为所欲为的手。
“为我所有。”他突然道。
“什么?”洛曦晨愣住,为他所有?他以为他是谁呀?
“你父亲亲口允诺,直到我答应你离开之前,这段期间你的一切都由我来主控。”封煦恶意地在她耳边笑道。没告诉她,他是半威胁半强迫,才得到这个承诺的。
“骗人!我不相信!”父亲最了解她的个性,他不会罔顾她的意愿做出这样的承诺,怎么可能……
“事实已在眼前,不相信也不行。”封煦耸耸肩,又回复到无害的淡然,“还是你怕?”
她挣扎地爬起身:“你以为我会顺从你吗?对不起,我做不到。”她不知心中此时的感觉是什么,是害怕是慌乱,又或者是其他她不了解的情绪,她只知道自己不能留在这儿,她要回家,回到她熟悉的城堡。
勉强撑起沉重的身体,她只想逃寓这个恶劣的男子,脚踏上冰凉的地板,她尚未站稳便浑身无力地虚软下身,跌倒在地。
“好痛!”急剧的痛楚让洛曦晨眼泪马上迸出,她看了看自己的脚,膝盖碰撞到光洁的大理石地板,很快地出现瘀血。
封煦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淡淡地、冷漠地、居高临下地瞥视她狼狈不堪的身影:“想回去吗?回到一个保护你不受伤害的牢笼。”
“你说什么啊!”倔强地拭干泪痕,洛曦晨强忍住流泪的冲动;无奈孤立无援的想法敲击此时脆弱的心,她根本控制不住弥漫于内心的委屈。
他嘴角浮现一抹看清人心的讽笑:“原来你的傲气只是表象,你根本就没有接受改变的勇气。”
“你凭什么评断我!”内心角落似被人挖出一个洞,洛曦晨惊愕失措,只能借着反驳他来安抚自己的软弱。
封煦无视她的哭泣,一径以冷眼逼视她:“你逃避,因为你习惯着父亲为你打造的城堡,没有自由、没有天空,可是却保障安全无虞,对你而言,你就像个羡慕窗外风景却迟迟不愿打开心门去接受的胆小鬼,说什么自幼体弱多病,我看,病得最重的是你的心!”
“不——没有!”洛曦晨摇头,不是,她不是这样的人,他错了!
“发现自己是多么可怜的人了?”他嗓音柔情温煦,可说出来的话却冷锐如利刃,“问问你自己,要的是什么……”封煦若无其事地蹲在她面前,抬起她纤细的手腕,状似怜悯,“别一味地以自残来寻求解脱。”
“你——”洛曦晨惊觉地抽回手,隐藏身后。
包覆手腕的丝巾不知何时被解开,所以他知道了。洛曦晨以指尖抚触那个伤痕,仿佛仍会刺痛心灵的伤口。
封煦笑了:“身体上的病痛好治,惟独心病难医,我不曾强迫过任何人,当然,你也不可能是例外。”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他微笑起身,不意外地看见张妈出现在楼梯口。
“少爷,洛丫头怎么说?”张妈还是最关心她的情况。
封煦双手插在口袋里,神态悠闲地朝楼梯走去,不经意地丢下一句:“大门在那里,要走请走,不送了。”
“洛丫头,你还是要走吗?”张妈急急地迎了上去。
洛曦晨抬起头来,捕捉到封煦离去前的了然目光,再看了看张妈担忧的脸色,她决定了——
“我要留下。”声音不大不小正巧传入走下台阶的封煦耳中。
“少爷!”张妈惊喜地叫唤。她就知道少爷果然是厉害的,居然说服了倔强的洛丫头,“少爷?!”
“我听到了。”封煦淡淡地应声,无所谓地回了她一眼,“张妈,少爷我肚子饿了。”随即,他便优雅地踱下楼。
洛曦晨要走要留根本不干他的事,封煦悠然自得地扬着笑,他肯开口——只是觉得今天的心情好。
隐蔽在层层叠叠葱绿之中的封宅,拥有大片绿草和极美的庭园设计,就像隐藏于喧嚣之外的世外桃源,令人不由自主地放松心情,呼吸一口久违的新鲜空气。
洛曦晨着迷地看着远处的朗朗晴空。
起床后,她有一时怔忡,忘了她已经不在自家,躺在舒适的床上,仰望水蓝的天花板,她才记起自己昨晚已经决定留下了。
要是任大哥在的话,大概不会让这样荒唐的事情发生吧!洛曦晨仰望着天空,脑海里忆起此时远在法国的未婚夫,也就是任氏企业的总裁任迅翔。
任洛两家向来交好,自小她因为身体上的不适,大家怕她感染风寒什么的,而少有出门的机会,但惟独任大哥肯力排众议带她出门,也只有他知道自己心想的是什么……
只是,快乐的日子毕竟不多,任大哥接下企业管理权后,变得更忙了,而她,又慢慢回到那个封闭的大城堡……
她好想任大哥啊!想念他的体贴与温柔,他在出国前曾答应过会带她走出城堡的,她很认真地在期待呀!为什么会出现这个强人所难的恶魔?
“是不是太冲动了呢?”洛曦晨坐卧在阳台上的躺椅上,视线落在昨日跌倒的伤处,瘀血已经淡了些,上头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是张妈为她擦的吧?
自觉自己并非是个冲动的人,为何在那男人三言两语之后激起子生很难有的愤怒,然后不顾一切冲动地答应下来。
是被愤懑冲昏了头吧,她竟忘了留下来的代价是要任由他处置;为他所有——那……不会有什么涵义吧?甩甩头,洛曦晨想将突然涌起的“他”的影像丢到九霄云外。
怪人就会有一些怪言怪语,他应该只是吓唬她的,别自寻烦恼了。她笑笑地起身,走进浴室准备梳洗。她眼尖地发现镜架上摆放着一个白色瓶子,好奇地拿起它,她似乎闻到了淡淡的药味,和涂抹在她膝盖瘀血部位的是同样的味道。
一定是张妈心细为她而准备的。洛曦晨笑开了脸,张妈待她真好!母亲在她年幼时便已去世,对于这位真心待她的长辈,她有一种受人疼爱的感觉……
“请问你要站多久,洛家小姐?”
和暖的空间突地插人一道清冷,洛曦晨惊吓地看着镜中反映出的另一张淡漠的脸,她急剧地转过身。
“是你——”不敢置信,这人难道不知要先敲门吗?!虽然这是他家,但她仍保有隐私权吧!
“当然是我。”封煦膘了瞟她苍白的脸庞和单薄的身子,“你不会忘了——这里可是我的势力范围。”
他刚睡醒的眸子有些慵懒,动作优雅得像是王室贵族,洛曦晨有一刹那,以为童话书中的王子跃入现实——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她甩甩头。
“我当然知道。”洛曦晨防备性地退了一步,却让封煦有了侧身进入的空间。
—见他毫不客气地就进了来,她不禁瞠目结舌:“你怎么——”
“你大可放心,我不会饥不择食。”他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敢和我同住一房,现在才害怕是不是太晚了些?”
其实,所谓的同住一房也只是两间房之间有一道相通的门而已,不过那也是为了让他可以方便为洛曦晨诊疗。
洛曦晨直觉地要回嘴:“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我也有选择的权利——你说什么?!说什么同住一房?”她到现在才惊觉到这可怕的事实。
无视她的惊讶,他一步一步、不怀好意地靠近她“你忘了吗?我答应医治你的条件?”他漂亮的眼眸瞅着她愕然的脸庞。
为我所有……早先他诡异的话突地跃入她脑海。
“同住一室,要做什么也比较方便不是吗?”他眸子闪烁着诡诈的光芒。
“你……你……你做什么!”身处的空间缩小,连带的一股压迫感朝她直袭而来,洛曦晨心惊胆跳地瞪视不断在眼前放大的脸。
“你一定很期待吧?瞧,兴奋得连说话也结巴了。”他不怀好意地笑眯了眼,“是不是心跳得很快呢?”
“你——”洛曦晨想要逃,可是双脚好像生了根,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愈来愈靠近的脸而手足无措。她根本无法应付他反复无常的举止!
封煦大手抚上她细致的颈项,柔情地来回摩挲:“你一定在想……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吧?”
“不……”她低呼,然而身体像似被施了咒语,已让眼前之人以手禁锢,动弹不得了,“放开我……”
“你可以推开我。”封煦自觉自己此时有如一个无赖,正在耍弄一个无知少女。
“少爷——”倏地卧室外传来张妈的叫唤。
救星!洛曦晨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么感谢上天,派了一个好人救助她免于恶魔摧残。
“哈哈,洛曦晨,你好像太高兴了些。”封煦很没气质地爆笑出声,“如果我要对你做什么,张妈绝对不是问题。”他放开了她,表情有些讽刺。
“你——”他唇衅的斜笑为何那么刺眼? “放开我!”
“少爷1’张妈终于发现他的行踪,她拉开浴室的门——“你又在逗人了!”
“是啊!张妈真聪明。”他看了洛曦晨一眼,眼神好像在嘲弄她有多好骗。
原来他是捉弄她的!洛曦晨气愤地瞪着他。
“去去去,别把你那一套用在洛丫头身上,她可不像你那些莺莺燕燕好欺负。”张妈将少爷推进浴室,顺道拉出曦晨。
原来他竟将她当成在他身边飞舞的狂蜂浪蝶了!洛曦晨不高兴地冷疑着脸。
“对啊!瞧她,现在已经想把我拆吞入腹了。”他状似宠溺的口气让人分不清真假。
“张妈,赶紧把你的贵客带下楼吧!她可能肚子饿了,脸色不太好。”见着洛曦晨因愤怒而熠熠闪烁的眸子,封煦不禁失笑。
脸色不好?!洛曦晨忖度自己此时寄人篱下,不得不多加以按捺住,否则早已将他的恶行全数抖出,哪能容忍他百般刁难。
“对喔!我倒忘了。”张妈拍了拍自己的头道,“走走走,咱们快下楼吧!可别饿坏了你。”
“等一下!”洛峨晨跑回浴室,拿起那瓶白色药瓶转身就走,然而不甘心平白地被人耍弄,她在走出门前,做了一件自己从未做过的事——朝斜倚门框的男人做了个鬼脸!
那是一种宣誓——
她不会轻易认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