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样的特权只存在於「主人」级的人,身为下层阶级的仆人早就起床在工作,再冷的天气他们也没办法赖床。
一个纤细的身影在凛府後院的水井前努力将沉重的水桶从井中拉起。
「小姐小心、小心!」春红拉住差点跌进井里的曲若水。「小姐,我跟您说过好几次了,打水这工作交给我就行了嘛!」
曲若水用粗糙的衣袖擦擦汗。「没关系,我可以的。」
「可以什么?要不是我来的正好,小姐您就要跌进井里头了耶!」春红生气得脸都红了。
「不会的啦!」曲若水看着远方一道金黄色的光芒穿破了层层云雾,「快天亮了,我们动作得快点!」
两个女孩子合力抬起水桶,快步走向卫子尘所居住的「问心楼」。
「我过去凛爷那了,卫爷这边就交给小姐罗!」
「好。」呵着白烟,曲若水一个用力,连忙把水提进「问心楼」。
她在盖下布幔的床铺外头轻轻的喊。「卫爷,该起床梳洗了。」
不见声响。
曲若水试着再大声一些。「卫爷……」
「吵死了!」一个佣懒娇媚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
「你先出去吧。」卫子尘刚睡醒的声音少了些刁难,多了些性感。
「是的,卫爷。」曲若水顺从地将水桶搁着,轻巧地退出房间。
不知道该先去做别的事情好还是留下的曲若水,决定在门口等卫子尘梳洗完毕。
看着天空渐渐地亮了,她想起以前在曲府的时候,并不常看到日出。可不是吗?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快乐的曲家二小姐,哪里会想在一大早起床看日出?
不过,倒是挺常看到日落就是了。
她想起了娘温柔的怀抱,想起了以前凛冽尽管常一天不见踪影,但总会在日落前出现在「观霞楼」,默默地陪她看日落。
好怀念从前的生活。不,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很怀念有他陪伴的日子。虽然现在也是同在个屋檐下,但是她却不像以前一样,一天中至少可以看到凛冽一回。她一个礼拜有瞄到他一眼就该偷笑了。
对了……上回说会通报她消息的司徒冀,也好一阵子没有来凛府。所以,曲若水也就无从得知兄长的下落。
突然感觉到冷意的曲若水,发觉自己的眼泪居然无意识地掉了下来。
怎么突然哭了?
不可以哭!她拍拍自己的脸。
现在的她不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大小姐,不可以这么脆弱,随意哭泣。
「你蹲在这干什么?」卫子尘的声音突然响起。
快速地抹去眼泪,曲若水赶紧站起来回望他。「没……我只是休息一下。」
「休息一下?」卫子尘怀中的女人娇笑。「卫爷,你家的佣人真悠闲。」
曲若水僵住身子。「对不起……」
「小翠,你该回去了。你可以去帐房领个一百两。」卫子尘将女子推开自己的怀抱,看向红肿双眼的曲若水,「你,进来。」
「卫爷!」被唤作小翠的女子不甘愿地踱跺脚。「您不要小翠,要这没几两肉又丑得要死的丫环服侍您啊?」
「我有这样说吗?你还真是高估我的『能力』了。」卫子尘啄啄那张翘起的小嘴。
被卫子尘逗到笑得花枝乱颤的小翠这才甘心地离开卫子尘的房间。
「进来,还站着作什么?」
曲若水红着脸跟着卫子尘走进房里。
「你脸红?不会吧?曲二小姐竟然纯情到这种地步?」卫子尘勾起她粉粉的脸蛋。
固执地扭开脸,曲若水看着地板,冷漠地问,「卫爷有什么事情吗?」
「怎么?你该不会是也想讨个吻吧?」卫子尘得意的笑。
「谁想讨个吻?」曲若水不高兴地反问。
「不就你吗?瞧你刚看我亲小翠的模样,我还以为你也想要一个那样的吻呢!」
「卫爷您想多了。」
她脸红的样子,老实说,真的挺迷人的。那两瓣红灩灩的菱唇看起来真是好诱人……卫子尘不声不响地靠近曲若水。他低着头,「你这样狐媚的神情,不就是在暗示我吗?」
曲若水退了几步。「卫爷,请您自重!」
「自重?」卫子尘大笑。他对上那双清亮、闪着恼怒、羞赧的眸子。「这样呢?」他轻轻地啄了一下。「这样是不是就叫做『不自重』?」
「啪」的一声,没打醒卫子尘,却打出他的怒火。
卫子尘丝毫不怜香惜玉地抓住曲若水的细腕,一把将她堵在墙和他之间。「你知道你刚作了什么事情吗?你是什么身分?你居然敢打我巴掌?」
「痛……」曲若水觉得自己的手骨快被他捏碎了。
「你也知道痛?你方才打我的气势到哪去了?」卫子尘一脚撑开她的双脚。他的身体和曲若水的身体紧密地靠着。「你知道吗?」卫子尘将气呵在她的耳畔。「我若在这要了你的身体,你也不能拒绝。」
在眼眶中打滚的泪终於忍不住掉下。
「哭什么?我又没真的要上你!」放开牵制她的手,卫子尘心浮气躁地踢倒一旁的水桶,顺时整个房间的地板都湿得一塌糊涂。
「水倒了。你还不快去清理?」卫子尘故作惊讶貌。
忍下屈辱的感觉,曲若水连忙拿起掉在一旁的毛巾擦拭地面。
「你用这擦?」卫子尘鸡蛋里挑骨头。「你用这擦地板,我用什么洗脸?」
「你就用那洗脸。」不知道站在门口有多久的凛冽冷冷地开口。
曲若水惊讶地回头看着凛冽,斗大的泪对着他阴冷的眼,滴滴答答地落下。
被看到了……她刚被轻薄的样子被凛冽看到了?
曲若水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待下去!
她完全不管是不是有失身分,急忙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待会你最好给我个交代。」凛冽轻松的话背後隐藏着无法评估的怒气。「不然,你就打包好你的行李,给我滚出凛府。」
「她可是你仇人的女儿!」卫子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凛冽居然为了这个女人要他滚出去?
「但她不是我的仇人。你忘了你爹临死前怎么交代的吗?」凛冽不想再跟他说话,把思考的空间留给卫子尘,凛冽转过身追方才惊惶逃离的人儿。
凛冽以为曲若水会跑回佣人房去,但一问之下,却没有人看到曲若水回来过。
他要自己沉住气,思考曲若水可能会去的地方。像是想到了什么,凛冽连忙奔向池边的凉亭。
果然!那个小小蹲着的身影,不就是他找的人吗?
凛冽将手巾递给她。「别哭了。」
曲若水没有接过,只是把头压的更低。
耐着性子,凛冽同她一起蹲着。「别哭了,你是嫌我这池子的水还不够多吗?」
「我不懂,真的不懂……」曲若水看着木制的桥面上溅起一次又一次的泪花,「为什么……为什么……」
「好了,别哭了。」叹口气,凛冽认命地用手巾帮她拭泪,没想到却被她躲开。
「我觉得自己好脏!」曲若水撇开头,不愿看到凛冽眼中的厌恶。
「你哪里脏?」凛冽缓下情绪,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他扳过曲若水的脸,仔细打量。「嗯,眼泪是多了点,但擦掉就不脏了。」
「我不是说那种脏!」虽然凛冽似乎对她无意,但是曲若水却不啊!谁希望自己在心上人面前和别的人亲热,就算是被迫的,也是千百个不愿啊!
曲若水这才发现,自己对凛冽的心意。
小时候对他是依赖,到六年不见的悠悠思念,组织成的不再只是单纯的「手足情深」,竟是让人心系魂牵的浓烈情感。
曲若水不敢想像,如果今天她看到的是凛冽和别的女人在……她一定没办法承受,一定会心痛致死……
看着她迷蒙的眼,垂着令人心怜的透明泪珠;颤抖的红唇,让人想轻轻衔住,给她足够的温暖;而原本就纤细的身段,也因为这些日子的操劳更显瘦弱。
那对玉琢的双手,因为作尽粗活而结上一层茧。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下人的手,甚至有的人比曲若水的手还要更粗糙,但凛冽的心却猛然震了一下。
凛冽突然不忍:这么可爱的女孩儿怎么被折磨成这般憔悴?
他刻意避开曲若水,让卫子尘负责分配曲若水和春红的工作,不只是为了让卫子尘心服口服,也是怕自己看到那双会说话的眼,会心软而停下对曲府的报仇。
但是他没有想到,卫子尘居然要她作些最吃力的工作,他更没料到,卫子尘居然敢背着他,暗自作了手脚!
「你不脏的。」凛冽轻轻地抚着她的脸。「我说你不脏,你就不脏。」
「可是……」曲若水避开他温柔的眼。
「没有可是不可是的。」凛冽斟酌几许後,他又道:「你和春红都搬回『晨曦阁』好了。」他对上曲若水肿得不能再肿的眼。「也不需要再作这些粗活了,知道吗?」
「为什么?你……该不会又是想把我卖出去了?」曲若水惊惶地看着他。
「不。我没这样想。」这句话他可说的再真心不过了。
「那你是打算继续对付哥哥了?」曲若水的红唇不由得轻抖着。「你还不肯放过哥哥吗?」
我从没说我停下对付曲晸扬啊!不过凛冽决定还是不要说出口的好。「你甭操心这么多,先把你的身体养好再说。」
「不要一直敷衍我!还是你从来就没有放弃对付哥哥?」曲若水愤愤地提高嗓子。
对上她清冷的眼,复仇以及另种异样的情愫开始第一次的拔河。神奇的,那种不明何处而来的情感,胜过他长久压抑的复仇之心,他坦白地点点头。「是的,我从没放弃对付曲府的工作。」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曲府?」曲若水痛苦地闭上眼。「尽管我们欠你再多的钱,你都不能摸摸良心,放过我们吗?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弄成这个样子?」
「你以为你们曲家人欠的,真的只是钱吗?」阴魂不散的卫子尘突然跳出来。
哼!再这样下去,若凛冽倒戈了,他一点都不会意外。
拉曲若水站起身,凛冽皱眉。「你来作什么?」
「来阻止某人心软的啊!」卫子尘丝毫不把凛冽的警告摆在心上。「让我来告诉你吧,曲二小姐,」卫子尘坏心地笑着,「其实……」
「你真的太闲了是吧?」凛冽硬生生地把卫子尘的话拦下。「『冬织坊』的生意你谈好了?」
听到「冬织坊」这个大名,卫子尘的眉毛开始打结。「那佟二娘的难搞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三两下就谈好了?」
「那你还不快去处理?都快冬天了,再不赶快谈拢,等天下大雪,我想咱们的损失一定不少。」
「可是,我说凛啊,我觉得有件事情比『冬织坊』的事情还重要呢!」卫子尘可是没忘记自己突然出现的目的。「我想你还是早点告诉曲二小姐,到底她的好爹爹欠了凛家什么东西才好,免得她老愚蠢的认为,一切真的好像有钱就好办事似的。」
「欠钱还钱,这有什么不对?」曲若水打从心底不喜欢卫子尘。为什么他对自己的敌意总是这么深?他和卫爷爷除了相似的五官,没有一个地方相像。
卫子尘也不管说出来会遭到什么样的对待,他已经豁出去了!「没错,欠钱还钱,如果是欠……」
不等卫子尘说完,凛冽一把抓住卫子尘的衣领,鬼魅般的速度将他「定」在石柱上。「你真的听不懂我说的话对吧?」凛冽笑的让人心底发毛。一把锐利的小叶刀抵着卫子尘的脖子。「或者,你连你爹的话也忘记了?他真是养了个乖儿子。」
虽然命快丢了,但卫子尘依然嘴硬。「你也知道打击曲晸扬最好的办法是什么,你为什么就没办法狠下心?我都可以忤逆我爹的话了,你这个男主角怎么还这么婆婆妈妈,还管那么多?」
「你给我听好了。」凛冽将刀口在卫子尘脖子上划道血痕。「你可以再继续胡闹下去,也可以选择去一趟江南,给我把『冬织坊』的事情搞定,你自己选择一样。」
「你就为了个女人赶我走?」卫子尘不敢大力的呼吸着,因为他知道凛冽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不是个路边随便的女人。」凛冽颇有深意地看着呆在一旁的曲若水。「她对我的重要性,你还不懂吗?」
被凛冽这别有深意的一看,曲若水这才反应过来。「凛爷,」自从上回在「降鹰厅」被凛冽凶了一顿,曲若水现在都不再喊他「冷哥哥」。她非常遵从主仆关系的喊他一声,凛爷」。「您就别为难卫爷了。」
凛冽挑起眉。「他这样对你,你还帮他说话?」
曲若水摇摇头,笑得苦涩。「我是来还债的,本来就没有权利去要求主子怎么对待。」
她的认份以及求情并没有得到卫子尘的感激。「猫哭耗子假慈悲!」
从小都被呵护习惯的曲若水,从没遇见这么坏嘴巴又坏心肠的人。但她只是紧抿着嘴不吭声。
「去江南就去江南,你满意了吧?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吗?」卫子尘斜着眼看着自个儿的好兄弟。等凛冽放开牵制,卫子尘转转脖子,甩甩手。「这笔烂帐,」他眯起眼,「我会记在你头上的。哼!」
见卫子尘老大不爽地走开後,曲若水唤住正要离步的凛冽。「凛爷,水儿有件事情想请教您。」
「若你想问的是曲府到底欠的是什么的话,你就不必问了。」
「为什么你不让我知道呢?」小碎步地走到凛冽的面前,曲若水央求着:「求求您,告诉水儿吧!」
被缠得烦了,凛冽叹口气。「你知道了又如何?」
「这样我才可以知道该用什么还啊!我也希望可以帮上一点忙。」曲若水低下头。
差点,还差一点,凛冽就要笑出声了。他随口反问。「就跟你说,你在这当仆人就是在帮忙还债了,你还有什么疑问?」
凛冽的话有破绽。「可是,现在您又说,我和春红搬回『晨曦阁』,什么都不必做,这又是为什么呢?」
看着那双认真的翦翦秋眸,凛冽的表情也正经起来。
「你知道吗?通常不知者是最幸福的。」他顺手将她垂下的青丝拂到她的耳後。
「但我想知道为什么。」曲若水觉得自己快被那两泓幽深给吸进去了。
风儿嫋嫋,杨柳青青,桥下的月湖泛起一阵阵涟漪。「水儿,小水儿……」他沉声低吟她的小名,嗓音像醇酒般的令人迷醉。他将头轻靠着她的。「如果我说,我爱上你了,你会相信吗?」
***
「我坚决反对你这么做,所以我也不会帮你这个忙的!」司徒冀袖子一挥,想都不想地要走。
「你若不肯帮我,我会另外再找个人帮我。」凛冽神色漠然。
「凛,你疯了吗?」果然不出凛冽所料,司徒冀真的回过身,重新坐在凛冽的面前。「这样折磨一个女孩儿,你舍得吗?」
凛冽笑的很无辜。「只有挑敌人痛脚下手,才会致胜。冀,这道理你应该懂。」
「你难道对曲姑娘完全没有动心吗?」见凛冽僵住的笑,司徒冀知道凛冽对曲若水果然还是有感情。於是司徒冀继续好言相劝:「凛,其实仇恨这种东西,并不像你所想的那么沉重。佛不也说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更何况你希望曲姑娘恨你吗?」
「不要劝我。」司徒冀的话他并不是不明白,只是……他真的无法轻轻松松就放下一切,再达到所谓「立地成佛」的境界。
不管目标是曲震远还是曲晸扬,他都知道,曲家最致命的弱点,即是两位千金。
曲若璃在「焱台」被炽焱保护着,他也只能将炮口对准剩下唯一的小可怜——曲若水。
爱恨果然是一体两面,凛冽不禁要揶揄自己一番。尽管他对曲若水产生不该产生的儿女私情,不过在爱与仇恨之间,凛冽咬着牙,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仇恨这条路。
「你到底肯不肯帮我?」凛冽看着好友。
见凛冽依然固执地选择在他司徒冀看来最烂的那条路,不过为了好哥儿们,他还是硬着头皮点头答应。
***
他刚刚说了什么?
曲若水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晨曦阁」的。
她的耳朵轰轰作响,根本无法思考,她像是失聪一样,连春红在她眼前比手画脚地说了一堆话,都无法传进她的脑海中。
「小、姐」春红拉起曲若水的手去拍曲若水的脸,「您是怎么啦?怎么闪神闪的这么严重?」
「他说……他说他爱上我了……」曲若低声喃喃,被耳尖的春红听得一清二楚。
春红张大了嘴、结结巴巴的。「谁谁谁?谁爱上了您?」
「凛爷……」曲若水也乖乖地照实回答。
「哇!」春红开心地到处转来转去。「这真是太好、太好了!」
曲若水楞楞地看着兴奋莫名的春红。「有什么好?」
「当然好罗!」春红解释给她听:「如果凛爷喜欢小姐,这样我和小姐在这儿就不用再受苦;凛爷也不会再对付曲少爷啦,更何况,小姐您不是喜欢凛爷很久了?他喜欢小姐,这不就皆大欢喜吗?」
曲若水依然愁眉不展。「如果他真的喜欢我,那时候又怎么会狠心要把我让出去呢?也不会在众人面前……」
「但是凛爷後来还不是向小姐表明心意?」春红同曲若水一同坐下。「小姐,幸福就在眼前了,您怎么不提起一点点的勇气去抓住呢?」
「可是……」曲若水没有春红乐观。
「别再可是啦!方才我看凛爷送您回来时,那副疼惜的模样,可是一点都不假呢!」春红开心地帮曲若水沏壶茶。
是了。原来她是被送回来的,只是她还陷在恍惚状态,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什么时候被凛爷收买了?这么帮他说话?」曲若水取笑她。
春红的脸儿红了红。「不依了啦!小姐欺负我!」
心细的曲若水发觉这从小便跟着自己的贴身丫环,今天可是异常开怀。「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瞧你一副小女人的模样。」
「小姐!」春红热着脸蛋娇嗔地看着曲若水。「您老喜欢欺负春红。」
「傻春红。」曲若水摸摸春红的头。「你和我一起从曲府过来,我和你相互扶助都来不及了,怎么还会想欺负你呢?还是春红不喜欢水儿,所以不想跟我分享你的喜悦?」曲若水笑得好温柔。
「才不是呢!」春红搔搔脑袋,脸还是红通通的。「就是凛府里的长工——阿泰,小姐知道阿泰吧?」见曲若水点点头,春红羞答答地绞着手,「阿泰他……他……」
看春红这模样,曲若水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你喜欢他?那他呢?有说喜欢你吗?」
春红傻傻地猛点头。「他说……他想跟凛爷求个情,请他做主,让我们……我们……」
不是不乐见春红跌入爱河,但曲若水还是有些担心。「你会不会觉得太快了点?」
春红很坚定的摇摇头。「小姐,幸福是不等人的,要好好把握住才是。春红希望自己幸福,更希望小姐可以幸福。」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居然红了。「从小春红就跟在小姐身旁,春红觉得小姐好可爱,好可爱。大小姐的貌美无懈可击,小姐您总是活在被比较的阴影下。虽然两位小姐都很无奈,但看在我这个作佣人的眼中,就是不得不为您抱屈。同个父母亲生下的孩子,怎么别人看您俩的眼神会差这么多?但是面容又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相信凛爷一定也是看到小姐您纯白无瑕的内心,才爱上小姐您。」
帮春红顺顺发,曲若水深呼吸着。「我会好好把握住我的幸福,春红你也要好好把握住,好吗?」
「嗯!」
春红和曲若水俩人相视微笑。
***
曲若水和凛冽两个人坐在凛府後山的小花园,看着种满四周的枫树,嫣红的叶子随着沁凉的秋风缓缓吹落,在接近土壤处回旋几次後,再轻柔地伏在地面,让土壤逐渐将它吸收成自己的一部份。
看到这一大片的枫叶林,曲若水心中满满的感动。
虽然感觉凛冽对自己好的有些不真实,但曲若水仍然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自然。
而春红和阿泰的事情,也让她觉得很苦恼。
她见过阿泰,总觉得阿泰不是个踏实的人。可是春红就是喜欢阿泰那副吊儿啷当的模样,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曲若水也希望一切就像春红讲的,阿泰会为她改变,一切都会以喜剧收场。
不过……她老觉得自己漏掉了些什么。
「又在发呆。」凛冽塞了块枣泥糕到曲若水小巧的嘴中。「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顺从地嚼着嘴巴,曲若水随口问起,「你对府中所有长工都很熟悉吗?」
「不一定,管理佣人的事情一向是卫在处理。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曲若水喝下他递给她的茶。「阿泰呢?你对阿泰的印象如何?」
「阿泰啊……我想想。」凛冽的眼中闪过一丝幽光。「挺不错的小夥子。怎么?你喜欢他?」
「才没有!」曲若水连忙否认。
「不然呢?你怎么会提到他?」凛冽口气严肃了起来。
被他醋意浓厚的口吻逗出笑,曲若水顺水推舟。「如果我说是呢?」
「那我会很生气。」凛冽认真的点头,「然後想尽办法让你回心转意。」
「回心转意?」曲若水忍俊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我的心要转回哪去?」
「你还有哪儿好转?」凛冽故作生气状地用手指勾起曲若水的脸。「当然转回我这里罗!不然还有哪?」
「转回你那?」曲若水真是玩上瘾了。「我可不觉得该转回你那呢。」
「为什么不?」凛冽不动声色地慢慢靠近她的脸。
「因为我从没说过……」剩下的话,融在凛冽覆上的唇间。
曲若水睁大眼,看着过分靠近的那张脸,多熟悉的景象!
曲若水几乎是立刻就想起小时候的那个吻。她对着凛冽闪烁着熊熊情感的深邃双眸,芳心开始不规则地跳动起来。
凛冽吻得很细腻。他并没有采强烈的攻势,用舌窍开曲若水的唇。他眷恋来回地舔吻着她两瓣樱红,诉说着他难以说出口的情意。
曲若水缓缓地闭上眼,双手慢慢地揽上凛冽的脖子,羞怯地将凛冽的舌引入。
像是很满意曲若水的主动,凛冽满足地低吟一声,更加猛烈地索取这个吻。
他像是个领主般,骄傲地巡视着他每一寸土地。凛冽循循善诱地教导曲若水如何回吻他,曲若水脸红的像熟透蕃茄,努力地在昏昏沉沉的脑袋中寻找一处可以学习的地方。
发觉搂着他的女孩儿胸膛起伏的速度越来越快,坏心眼的凛冽直到曲若水几乎快断气的时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的双唇。
「来,呼吸。」凛冽故意说着从前说过的话,好心地帮曲若水搧搧风,「你的脸好红。」他取笑着。
曲若水喘嘘嘘抵着他的胸膛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不也是?」
凛冽含笑地啄啄她微翘的唇。「但我红的没你好看。」
曲若水抿着嘴笑。「贫嘴!」
凛冽看着巧笑倩兮的曲若水,努力地在心中刻下曲若水的一颦一笑,即使那股疼痛的感觉快将他吞没,他依然保持着冷静的态度。「你刚还没说完呢!你说阿泰他怎么了?」顺势一把抱过曲若水,凛冽把玩她柔顺的发丝。
鼓起勇气,曲若水对上他的眸。「春红和阿泰之间,嗯……」她还没想出合适的字眼,凛冽便帮她接下。「像我们一样?」
曲若水好不容易退了热的脸又蓦然烧起。「才不是这样,我是说正经的。」
「好,好,好,你说正经的。」凛冽直接将头埋进曲若水的肩。
就是这股淡淡的清香,总在凛冽一个人的时候,温柔又不失坚决地侵袭他的脑子,总让他想忘也忘不掉,那淡淡却又深植脑海中的甜美。
长大後,凛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就是很确定他娘身上的味儿,跟曲若水的馨香完全不一样。
母亲身上的馨香,是夜来香的浓烈,雍容华贵又不失慈爱地围拢着他。他幼年睡不着时,母亲总会温柔地抱他入怀,哼着小曲儿,轻拍着他。镇人心魂的香气,总能让他松懈一切,沉沉的走入睡梦中。而曲若水则不是。
曲若水散发出的一股淡淡的幽香,恍若寒梅在冷冽的夜里初绽,坚忍又楚楚动人;更似薄雾般令人为之迷惘,却又不自觉地渴望被这白雾围绕。
母亲温柔的怀抱,他自是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但为什么他这几年来又对曲若水的香味依然牢记心中?
他不愿再深想下去。因为他已经作了选择,现在的他根本没有退路可走。
「我是说真的啦!你别啃我肩儿!」曲若水笑着闪躲,像挥苍蝇似挥开凛冽。「你到底肯不肯答应他们的婚事?」
凛冽看着她水汪汪的眼充满着冀求,他想不答应都很难。更何况,他需要牺牲一个人,好完成他的复仇计划。「嗯,我答应。」
曲若水的反应像是得到了天下最大的礼物似地开心大叫。不过她还是小心地再次求证。「你真的肯答应他们的婚事?」
「嗯,我答应他们的婚事。」知道曲若水为什么会再而三的要得到他的保证,凛冽心中闪过不忍,但也爽快地再次承诺。
「这真是太好了!」曲若水露出到凛府第一个这般漂亮的笑靥。「真的很谢谢你,我还真怕你不肯呢!」曲若水开心地像小时候扳着手指,这个动作也是凛冽好久不曾见过的小动作。「你也知道春红从小就被卖到曲府,一直都很贴心地陪着我,甚至还跟我一起过来你这儿。我跟璃姊姊虽然很亲,但跟春红更亲。因为璃姊姊不像春红一样,一直都待在我的身旁。当我哭泣的时候,春红永远是第一个安慰我的人,她就像是我的好姊姊,我希望她幸福。」
凛冽只是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她。
「我希望春红幸福,就像我希望璃姊姊和大哥一样都可以很幸福。」曲若水很感激地看着那双漆黑的眼。「谢谢你,真的。」
「那你得好好报答我才行。」凛冽闪烁的黑眸读不出任何讯息。
「报答?怎么……」温热的气息再次袭上曲若水的唇。
了然地闭上眼,曲若水用心地回吻他。
秋风依然踏着规律的步伐经过两人身旁,但紧接在後的北风也开始沙沙作响地准备他的舞台。
冬天,就要到了。
***
凛冽独自在书房中,看着摇曳的烛火沉思着。
他发觉自己越来越痛恨夜晚的到来。太过寂静的夜,彷佛世界上只剩他一人,但是他总会因心中那两股力量的拉扯而感到烦躁。家仇血恨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轻易化解,这担子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但和曲若水相处的时候,他内心的矛盾与冲突也随着时间而日益增强。
「怎么?在想曲若水那小姑娘?」卫子尘似鬼魅地出现在凛冽的眼前。
凛冽疲惫地揉着眉心。「你在说什么?」对了,他忘了还有卫子尘这老是煽风点火让他更混乱的家伙……
「你会不懂吗?」卫子尘极度不悦地双手抱胸。「你不觉得你太过沉溺在两人世界了吗?怎么?你真的爱上她了?」
凛冽抬头看着他,不意外地感受到卫子尘显露杀意的戾气。「如果不这么做,她又怎么会相信我的『一片真心』?」
「哼!何必说的这么好听?你是怕我现在立刻就把那女人给作了吧?」
「我是很担心你这么冲动没错。」凛冽说的有些心虚。
卫子尘眯起了然的眼,「你别跟我说你是希望曲若水和曲晸扬生不如死。」
「我自有主张,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怀疑这、怀疑那了?」凛冽不耐。
「可是你真的无法让人放心。」卫子尘依然不肯相信。
「不然你要我怎么做?」凛冽烦躁地怒视卫子尘。「现在就杀了她?你忘了你父亲交代的话了?」
「所以你要她生不如死?」卫子尘不满地叫嚣。他最恨凛冽拿他老爹出来压他。「你这分明是狡……」
「够了!」卫子尘推开桌子,冷冷地看着摇曳的烛火。「你给我出去。」见他欲言,凛冽又道,「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见他坚持的模样,卫子尘也只好气愤地拂袖而去。
凛冽握紧拳头。他决定不再让自己心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