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亲王周晟拿起茶盏狠狠砸向唯一的嫡子周明允,怒其处事不经大脑,「本王告诉过你,本王让你跟嬴华交好,不只是要你跟长平军建立关系,更重要的是借他摸清楚长平军的实力。虽然谨王帮助我们改造王府的侍卫队,但他是真心还是敷衍我们,我们还不清楚,今日好不容易盼到嬴华来此探路,本王让你好好款待他、拉拢他,无非是想看清楚谨王手上这支长平军是否有战斗力,而你竟然唆使嬴华出手将长平军暴露出来!」
周明允不敢闪躲,但是不服气,「为何会暴露长平军?也有可能是府里的侍卫啊。」
「难道你没发现长平军个个配备弓箭?长平军习惯在箭上涂上剧毒,可是不到必要绝不使用弓箭,不单单是因为这种箭耗银子,更重要的是不想让自个儿的身分暴露出来。」
周明允脸色一变,连忙解释道:「孩儿怕父王不在府里的事被发现,才会急着出手,没想到对方竟是高手,以十对一还拿不下,情急之下才请求嬴华射箭。」
周晟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发现又如何?本王又没离开京城,皇上还能如何?」
周明允糊涂了,「若不怕皇上知道,父王为何安排人冒充?」
「每回闭关几日出来,本王无论如何必有一幅画问世,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这是为了向府里的人证明,本王真的沉迷丹青,无心政事。」周晟失望的摇摇头,「本王再三提醒你,豫亲王府内不是只有皇上的耳目,更多是权贵的耳目,本王谁也不能靠过去,要尽可能变得一点也不起眼。可是如今你将长平军暴露出来,证实谨王在本王手上,而且藏身在京畿……本王的苦心都教你毁了!」
周明允赶跪下来,「父王,孩儿错了,孩儿太莽撞了,可是父王放心,对方中了嬴华的箭,他很难活命。」
周晟又忍不住摇了摇头,儿子真的太嫩了,「京中胆敢闯进豫亲王府的也只有那几个,如今盯着我不放的就是阎子骁,他跟章连诚可是生死之交,章连诚可以不救任何人,还能不管他吗?」
顿了一下,周明允大大的咧嘴笑了,「若真的是阎子骁,这次他小命恐怕不保了。」
「为何?」
「章连诚去了慈州。」
「章连诚怎么也去了燕州?」周晟忍不住皱眉。虽然谨王不在燕州,但豫亲王府许多产业藏在燕州,若是教人察觉到总是麻烦。
「下个月初正逢燕州边城互市,章连诚应该是为了北夷商人手上的药材。」
章连诚毕竟不是阎子骁,他去燕州的意义跟阎子骁不同,周晟倒也不担心。
「若真是如此,阎子骁的小命还真难保住。」
「不过宫里的御医……」
「阎子骁可是奉了圣旨去燕州,这会儿他不能出现在京城,就是求到皇上那儿,皇上也莫可奈何。再说了,御医也不见得能解那种毒。」
周明允欢喜的击掌道:「这真是太好了!」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章连诚势必会留上保命药丸,其中难保有延缓毒性发作的药丸,只要章连诚一个月之内回来,阎子骁还是会安然无事。」
「我派人拖住章连诚。」
略一思忖,周晟点了点头,「别伤了章连诚。」
「父王放心,章连诚医术高明,留着对我们也有好处,我不会伤到他。」
「这事要仔细一点,别教人察觉到与豫亲王府有关。」
「孩儿知道,请父王放心。」
放心?周晟摆了摆手示意周明允退下。若能放心,他不必自个儿跟谨王周旋,东奔西跑,折腾得直够呛的。
章清兰小心翼翼地将偷换来的安息香递给秦姌月,看看秦姌月取了一小块揉碎,先闻其味,再丢进香炉里面燃烧,再一次闻其味。
「如何?」章清兰的心跳不自觉的加快。
秦姌月微微皱着眉,「可能是马钱子,不过我没有十成的把握,最好再请其它的大夫验验。」
「马钱子是什么?」
「马钱子为伤科疗伤止痛之佳品,风湿顽痹、痉挛疼痛、麻木瘫痪之常用药。不过,不宜生用、多服、久服,体质虚弱及孕妇禁服。过量中毒可引起肢体颤动、惊厥、呼吸困难甚至昏迷。」
章清兰听得迷迷糊糊,但注意到一个重点,「中毒?」
「总之,马钱子有效成分即是有毒成分。我未见过这样的案例,但就我所知,若和薰香一起熏入布料中,短时间不会取人性命,却会造成惊厥、头痛、食欲不振、胸闷气短、手脚冰寒、凉气郁结,长久下去会使人作息紊乱,直至彻底损伤心肝脾肺。对女子,一辈子无子也有可能。」最后这一句才是重点。
章清兰惊愕的大眼睛,「一辈子无子?」
「我以为还是先请其它的大夫确认。」秦姌月不难理解章清兰此刻的心情,上一世如何,终究是上一世的事,如今家人遭陷害的事实摊在面前,心里肯定难受。
「除了你,如今我谁都不信,上哪儿找个值得信赖的大夫。」
「靖国公府不就有个现成的大夫吗?」
怔愣了下,章清兰终于反应过来,「四叔吗?」
秦姌月点了点头,「我一直想不明白,四爷的医术连皇上都称许,为何府里要另外请大夫?」
「四叔经常游历在外,神龙见首不见尾,因此府里平日都是请保安堂的李大夫,偶尔会用国公府的帖子请御医。」
神龙见首不见尾?秦姌月唇角抽动一下,为何她见到他如此容易呢?
「而且,四叔不是去燕州吗?」
「那就等他回来啊。」
「四叔每次出门归期不定,也不知何时回来。」
「其实,我以为确定安息香里面含了何种毒物之前,三姑娘不妨先着手调查安息香的来源。依我之见,送到三太太这儿的安息香肯定不是府里的安息香,而此事若真是二太太所为,二太太必须从他处取得掺了毒药的安息香,制作此安息香之人若非她授意,也是她身边的人授意,总之,二太太与此人必定有某种程度上的牵连。」
章清兰立即明白过来,知道从何着手,「如此隐密之事,必会交给身边的亲信,我只要派人跟踪二伯母身边的亲信就查到了。」
「没错,不过三姑娘身边可有能办此事之人?一定要三姑娘信得过,而且最好是没人见过的生面孔。」
章清兰仔细想了想,「我奶娘有两个儿子,一个十岁、一个七岁,七岁的吴融很机灵,可是小了点,派他跟踪人总觉得不太放心。」
「三姑娘想用个人,总要给他机会,试了不就知道了吗?」
闻言,章清兰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自从她要下毒谋害二伯母的主意被识破,她就一直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对自个儿的作法生出怀疑,如今大有斩获,她也稍稍定了心。
秦姌月可以明白她此刻心情,「姑娘要相信自己,只是凡事三思而行,莫要意气用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举并非良策。最好能借刀杀人,站在局外看着恶人的真面目摊在众人面前。」
章清兰苦笑,「这岂是如此容易的事?」
「事在人为。三姑娘当然要揭穿二太太的真面目,但不该将自个儿搭进去,坏了自个儿的名声,不值。」她很不喜欢家丑不可外扬这句话,这不只是对行恶之人的一种保护,还教揭穿之人蒙上无情无义之类的恶名,犯罪的没错,说出真相的有错,难怪大宅里面斗不完,抓住的正是大家族只爱面子不要里子的价值观,真变态!
「我只愿父母一生平安。」
「他们一定会一生平安,你娘会给你生个弟弟,你会有好名声、嫁个好人家,得到你应有的幸福。」
章清兰感觉一股暖流在心里流淌,重生之后,她知道自个儿必须阻止悲剧发生,但是一点把握也没有,这会儿有秦姌月在,她总算安心了。
「总之,三姑娘先找到安息香的源头。」
「好,对了,差一点忘了说,林嬷嬷作恶梦的事,听说有一天晚上她上茅房的时候见到鬼,一晃眼就不见了,她想应该是自儿眼花了,后来听见院子管理花草的姚婆子也见到鬼,还说那鬼是吊死的,舌头很长,便信了,此后林嬷嬷连着作了好几月的恶梦,不得已才用安息香。」
秦姌月微挑着眉,「这个姚婆子有问题。」
「我也觉得姚婆子有问题。我娘因为听了院子几个婆子说起两、三个月前燕州雪灾死了很多人,流民一路从燕州乞讨至京城,死伤无数,心生怜悯,晚上才会一直睡不好,此事只怕也是跟婆子有关。」
「为何我不知道燕州发生雪灾的事?」进靖国公府之前,她因为不喜欢什么街头巷尾传岀来的消息,习惯固定看邸报,外祖父还笑话她要当官。
「我也未曾听过此事,我让春晚暗中打探,说是厨房的婆子从街上小贩那儿听来的,至于如何传到我们院子,众说纷纭,应该是好几个人同过听见,有人刻意闹出来的,最后才会教我娘听见了。」
「每年有雪灾,若是官府处置得当,并不会发生跟传言一样的情况,三姑娘不妨仔细想想,从上林村回来时可有发现皇都与往常不同之处?」
「没有,若有不寻常的事我早就问了……我明白了,这是为了让我娘晚上睡不着,使用安息香的计谋!」
秦姌月点了点头,「显然如此,只能说三太太的心太软了。」
「真是太可恶了!」
「如今最重要的是查出安息香的源头,掌握对方犯罪的证据。」
「我知道了,我会找到安息香的源头,证实二伯母是这件事的主谋。」章清兰如今信心满满,前世他们一家三口的公道,今世她要讨回来。
成了「四爷」的救命恩人,秦姌月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自由进出百草堂,当然,避开众人耳目是必要的,也正好百草堂位置最靠近三房,她进出此地不会惊动其它两房,而她没事就到处溜达,三房的丫鬟婆子也不会察觉到她去了哪儿。
总之,如今她成了百草堂的常客,自然可以直接将掺了毒的安息香放在「四爷」面前,请他化验。
阎子骁傻住了,化验?
「我已经验过了,里面应该掺了某种毒物,可是我没有十成的把握,想请四爷确认。」她将四爷拉进这件事里,不只是看在四爷乃神医,其中也有算计,若是四爷站出来,这件家丑很难掩盖。
二太太能越过长房世子夫人掌中馈,她在老夫人心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而三房又不得老夫人欢心,难保事情闹开之后,老夫人不会选择保住二太太,教三房吃了一个哑巴亏。若是损失银子的哑巴亏倒也无妨,偏偏攸关性命生死,不气人吗?
半晌,阎子骁才反应过来,「我如今还病着,先拦着,改日我再验。」他瞥了阎河一眼,阎河机灵的将用手绢包裹的安息香收起来。
秦姌月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养了几日,四爷的气色恢复大半了。」
「四爷还是先确认安息香里面是否掺了毒物,我们再说。」
阎子骁的反应很敏「锐,你不相信我?」
「若是不相信四爷,我如何会将掺了毒物的安息香交给四爷?只不过,证据还未确凿,任何言词岂是揣测,我以为不妥,四爷不认为吗?」虽然他像只骄傲的孔雀,见了他就觉得手好痒脚好痒——很想捏他,又很想蹒他,可是很奇怪,她就是相信他,也许是听了许多关于四爷救人的事迹吧。
「那个安息香从哪儿来的?」阎子骁赶紧转移话题。
阎子骁绝不容忍自个儿在某人面前失控,可是这会儿,他觉得高傲优雅的姿态快维持不住了……忍住,一次又一次栽在这个丫鬟的手上,他不要活了!
「好吧,我们不说此事,说说你好了,你这个丫鬟怎么会医术?」
「丫鬟就不能懂医木吗?」秦姌月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不屑,大沙猪!
阎子骁一时反应不过来。
秦姌月骄傲的扬起下巴,睥睨着他,「四爷自以有『小神医』的盛名就很了不起吗?论到医术,我懂的不见得比四爷还少,四爷可别太瞧不起人了。」上一世,她从小到大就是优秀的代名词,傲气深植在骨子里面,可不容许别人看扁她。
阎子骁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若是你的医术如此精甚,为何不去行医?」
「世人皆喜欢以貌取人。」秦姌月刻意看了他一眼,这一点从他身上就可以得到应证。
阎子骁也回以她深深的、慢慢的一眼,犀利的道:「你确实长得很丑。」
秦姌月仿佛听见一群乌鸦从头上飞过去,她是说年纪、性别,他却跟她扯外貌……她不会为了这种小事生气,她可是很有肚量的人,不过,她绝不吃亏,「是啊,我长得很丑,但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她已经懒得称他一声「四爷」了。
阎子骁舌头打结了。
秦姌月得意的对他扬起下巴,两眼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见状,阎子骁不由得一怔,这一刻他竟然觉得她很可爱,再仔细看看,若是没有那个胎记,皮肤再白嫩一点、眉毛别这么粗黑,也许她可以变成美人儿……好吧,他承认,她那双灵动狡黠的大眼睛真是动人……还有,她的鼻子很巧很挺、她的嘴巴红润饱满……阎子骁冷不防抖了下,他怎么越看她越顺眼?
秦姌月不自在的往后一缩,他怎么突然眼神变得如此专注?「你看什么?」
「……你这副丑样还怕人看吗?」
眉一挑,秦姌月嗤之以鼻的道:「你以为男人生得比女人还漂亮是件好事吗?」
阎子骁脸色一变。
其实,他很痛恨自个儿这张脸,五岁那年他曾经遭人贩子误当成姑娘掳走,准备运到江南卖给妓馆,还好当时外祖母正好在京城,机警的请先皇封了皇城,人贩子送不走他,便将他藏在皇城最穷困最脏乱的南市,不给他饭吃、不给他洗澡,企图将他弄成又瘦又臭的小乞儿送出城,庆幸出城时有两个小乞儿——也就是赵成和赵英,冲撞人贩子,暴露他们的身分,他才顺利获救,从此外祖母便将他带在身边教养。
阎河小心翼翼往后一退,姌儿姑娘不想要命了吗?怎么踩在主子的痛处上?
「对不起,我不该口出此言,这不是你的错。」秦姌月突然郑重的道歉。
阎子骁和阎河同时怔住了。
「父母给你容貌,是美是丑,你都只能欣然接受。」
阎子骁失神的看着她,明明很丑,却散发出宝石般璀璨动人的光芒。
这个家伙干啥又用这种专注的目光看她?他是不是看出她的伪装?秦姌月清了清嗓子,觉得还是赶紧溜之大吉,「安息香就劳烦四爷了,我明日再来。」
阎子骁回过神来,撇开头,仿佛不想再见到她的样子。
秦姌月不在意的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提醒他,「对了,汤药还不能断,可别因为怕苦就不喝哦。」
「……啰唆!」阎子骁懊恼的咬着牙,没见过这样的,毫无尊卑贵贱的认知,真不知道她是如何在靖国公府活下来的。
「当大夫的不都是这样子吗?」秦姌月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阎子骁气呼呼的瞪直双眼,「这个丫鬟真当自个儿是大夫吗?」
阎河小小声的道:「姌儿姑娘是大夫啊。」
阎子骁阴恻恻的睐了他一眼,「你的主子换人了吗?」
阎河觉得好无辜,实话实说有错吗?可他还是认了,主子爱面子闹别扭,他硬要过不去,这不是找死吗?不过,主子对姌儿姑娘的态度真是越来越耐人寻味,有时候恨不得掐死她,有时候又格外的纵容她,好像讨厌她,又好像喜欢她……莫非主子喜欢姌儿姑娘?
不可能,主子是爱美之人,姌儿姑娘实在太丑了,绝对入不了主子的眼,可是,主子也绝不会容忍别人在他面前放肆,更别说是个丫鬟,若不是喜欢,那是什么道理?
「出去,别在这儿烦我。」阎子骁摆了摆手,孩子气的将头转向窗外。
他绝不承认自个儿对秦姌月太纵容了,是她不怕死的在他面前叫嚣,而他是看在救命之恩的分上不跟她计较。
念头一转,他又恼了,就算是他的热命恩人,他也没必要如此包容她,不是吗?无论如何,她就是个身分卑微的丫鬟,在他面前,她没有曲意迎合,至少要该低眉顺眼,谁会像她一样恨不得将他踩成一块烂泥。
阎子骁越想越呕,怎么会有这样的丫鬟呢?明日见到她,他一定要狠狠指正她,丫鬟就应该有丫鬟的样子,她这般不知高地厚,早晚会惹祸上身。
秦姌月骨子里是一个相当自我的人,她从来不在意自个儿在他人眼中是什么样的人,只是尽本分将自个儿的事做好,最后的目标则是威武侯府,确定她爹是死是活。不过,她也绝不承认自个儿不知天高地厚,她自以为在众人面表现合宜,若问她为何在「四爷」面前如此放肆,她绝对抗议,他们是大夫和病人的关系,她唠叨几句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何来放肆之说?
自从打消章清兰毒害二太太的念头,章清兰就很少跟着秦姌月上百草堂,毕竟她是千金之躯,若是哪日被人发现她半夜翻墙爬进百草堂,于她名声不好,而秦姌月也喜欢单独行动,尤其发现「四爷」并未去燕州,她更乐于当个独行侠。
离开百草堂,她会直接回房弄点热水给自个儿洗澡,再卸妆敷脸睡觉,可是今日刚进了潇湘阁就见到春晚,还没开口问发生什么事,春晚就拉起她冲向正房。
「别急,我又不会跑掉。」
「姑娘等你好久了。」
当丫鬟的让主子久等确实说不过去,秦姌月很自动地加紧脚步。
章清兰一见到秦姌月,便兴奋的冲上前拉住她的手,「找到源头了!」
春晩退到门外守着,秦姌月推着章清兰回内室,两人在榻上坐下。
「我还以为要等上一阵子,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
「二伯母的奶娘王嬷嬷正好去香料铺子取货,吴融假装上门买香料的客人,亲眼见到掌柜将一包安息香交给王嬷嬷。」
秦姌月赞赏的挑起眉,「这个吴融胆子够大,可以好好栽培。」
「我叫吴融最好看清、听清楚,不要自个儿胡乱猜测。」
秦姌月点了点头,「可有查清楚那间香料铺子的底细?」
「吴融查了,那是二伯母的嫁妆铺子。」
秦姌月对这样的答案不意外,「用自个儿的铺子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理论上比较安全妥当,不过却也是很危险的事,若教人当场逮个正着,由大夫当众证实安息香里面含毒,这可真是死路条。」
章清兰两眼一亮,「可以吗?」
秦姌月赏了她一个白眼,「哪那有这么容易的事?」
章清兰的肩膀瞬间下垂,「是啊,世上最容易的是巧合,最难的也是巧合。」
秦姌月对她的见解深表认同,「三姑娘还真说对了,制造出来的巧合很容易,可是真正的巧合要靠上天相助。」
章清兰重新打起精神,「制造出来的巧合?」
「三姑娘别高兴得太早了,虽然制造出来的巧合很容易,但这并非挖个坑让对方跳进去就好了,此计牵连数方人马,将每一方人马同时引进我们设下的局,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略微一想,章清兰就明白了,「行不通吗?」
「最重要的是我们没有人脉,无法安排一场巧妙的人赃俱获。」
章清兰又重新点燃希望之火,「你是说,只要有人脉就可以家排?」
「姑娘想想,若是发现三太太有可能怀孕,晚上又睡不好,对方会不会试图在安息香里面加重马钱子的分量?待王嬷嬷去铺子拿安息香,此时,突然有人闹上门说他们铺子的安息香含毒,而五城兵马司正好有人在那儿,你说,这场戏继续唱下去会变成什么样的局面?」换言之,这场戏至少要有三方人马,除了王嬷嬷,闹事的人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必须握在他们手上。
「我爹应该有人脉。」
秦姌月毫不迟疑的摇头否决,「不行,用使三爷相信二太太想谋害三太太,可是三爷沾上此事,有心人操弄一下反倒或了三房设计二房,二太太谋害三太太的事很容易就会被蒙混过去。」
没错,祖母的偏心有目共睹,若没有死人,最后必定不了了之。章清兰苦恼的咬着唇,「明明已经逮住对方了,却不能一把将她拉出来,真是可恶!」
「别急,慢慢来,总会找到机会。」
「万一,我娘出了意外呢?」
「所以她必须要坚强起来才能自保。三太太既然知道自个儿有危险了,若她还不慬得防备,你就算能帮她逃过一次,能够帮她逃过第二次、第三次,甚至往后数不清的几次吗?」
三姑娘毕竟是要出嫁的女儿,三太太又没有儿子可靠,那就要自立自强。
章清兰苦笑,「我懂你的意思,我不可能无微不至护着我娘。」
「老天爷怜你,借着梦境警告你,而你只能尽最大努力扭转局势,这已经在做了,够了。」顿了一下,秦姌月实在不忍心,对方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姑娘,遂劝道:「我以为三太太心很软但并非糊涂、不谙世事之人,三姑娘应该试着相信三太太,凡事跟三太太商量,一来三太太可以更清楚局势,二来可以从其中学习思考、观察。」
「我好像不知不觉当中将我娘当成小孩子了。」
「三姑娘是纯孝之人」
「我太心急了,满脑子只想着快快揭穿二伯母的真面目。」
凭心而论,若她同三姑娘一样,上一世香消玉殒在天真不谙世事的十四岁,她不见得做得比三姑娘还好。她经历过社会的洗礼,明白蹲得更低不是委屈自己,而是为了跳得更高更远。
「孙子兵法有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若我是三姑娘,我会耐着性子先将敌人查个仔仔细细,你们之间的仇恨因何而起,掌握越多,越能立于不败之地,更容易从中寻机反将一军。」
「你也知道我手上没有人脉,而未经四叔证安息香含有马钱子之前,我也不能告上我爹那儿。」
「三太太呢?难道三太太手上没有可用之人?」官宦之家的女儿出嫁都有陪房。
章清兰很快就反应过来,「对哦,我怎么忘了呢?齐叔……我娘的陪嫁铺子、庄子就是齐叔在打理的,齐叔一家是我外祖母特别为我娘挑的陪房。」
「待事情有了眉目,我们再来讨论。」秦姌月打了一个哈欠:「三姑娘,我累了,我要回房安置了。」
「四叔的药童竟然允你自由进出百草堂,若是教四叔知道,他会不会挨骂?」章清兰真的很佩服秦姌月,靖国公府的主子们都不见得能自由进出百草堂,她竟然轻而易举借着桃花酿走进去,还得到自由进出的特权,真是不可思议!
「不会,我去百草堂是帮忙种草药、炮制药物,四爷知道了,只会感谢我。」秦姌月不敢多说,赶紧起身走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