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坐下,小二过来为他们添茶水,热情招呼,「两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有什么好吃的统统端上来。」柳九九挺直身板,豪气的点菜。
小二脸上颇有些为难,「姑娘,咱们玉鳝楼多以黄鳝为菜,好吃的菜数十种,我怕都上来您吃不完啊。」
「嘿,我说,你是怕本姑娘不给钱还是怎么着?」柳九九两道好看的柳眉一挑。
「好好好,两位客官稍作歇息,这就来!」说罢,小二将手中的抹布朝肩上一搭,飞快跑开。
周凌恒盯着那小二的步子,眉头微蹙,心中若有所思。
柳九九觑了眼杯中茶水,「咦」了一声,「这茶水怎么是乳白色?」
闻言,周凌恒也端起茶杯看了眼,放到鼻间嗅了嗅,说:「闻不出是什么茶。」
柳九九抿了一口,咂了咂嘴,豁然开朗,「是鳝鱼羹,不过有股味儿吃不出是什么。」
「鳝鱼羹?」周凌恒修长的手指在八仙桌上敲了敲,自己也小小抿了一口。他尝遍美食无数,味蕾敏锐至极,这一抿眉头又拧紧了几分,伸手夺过柳九九手中的茶杯,沉声道:「好了,这不是好东西,不许再喝。」
「怎么了?味道挺不错啊。」柳九九除了是个厨子,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食爱好者,她颇为欣赏地赞叹道:「这鳝鱼羹做得很不错,去骨切丝,加酒去腥用秋油(自立秋之日起,夜露天降,此时深秋第一抽之酱油可称为秋油)煨得很烂,还用了一点点芡粉,这羹汤里应该还有金针菜、冬瓜、长葱。这汤乳白如奶,应该熬了不少时辰,怎么就不是好东西了?」
「你能尝出有金针菜、冬瓜、长葱,难道就没有尝出还有一味东西?」周凌恒严肃道。
「对,还有一个味道我从未吃过,不知是什么,若是去掉这味道,这鳝鱼羹可就完美了。」柳九九感叹道。
「是西域米囊花。」周凌恒几乎贴着她的耳朵说,嘴里的热气拂在她耳廓上,让她一阵脸红心跳。
「西域米囊花?那是什么?」柳九九见他说得这么神秘,也凑到他耳边,低声问道。
「西域米囊花是近些年流进我大魏的一种毒花,这种花本身无毒,但是几经提炼成粉末,食之会使人上瘾。」周凌恒看了眼四周,顿了顿又说:「想必这里的菜都放了这玩意,导致食客们有了药瘾,对这里的菜‘情有独钟’,这大概是近日无人再去九歌馆的原因。」
柳九九听得瞠目结舌,将手中筷子往桌上一拍,「娘娘的,居然用这种手段跟老娘抢生意!那,排骨大哥,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走吧。」
「那……要的菜,不吃了?」
「不能吃。」
柳九九点头「嗯」了一声,趁着这会儿人多,跟着周凌恒走出玉鳝楼。柳九九本以为两人这就回去了,却不想周凌恒带着她绕过大街,去了后巷。
周凌恒抬头看了眼不高的围墙,说道:「这墙不高,我们去后院瞧瞧。」
「这要是被抓住,会被他们拿药给毒死吧?」柳九九喃喃道。
周凌恒一把揽住她的腰身,踩着旁边一块大石跳进院墙内,稳稳落地之后,周凌恒忙抱着她躲进猪圈后。
玉鳝楼后院很大,有猪圈、鸡圈,伙计们端着饭菜进进出出,没有注意到他们。周凌恒打量四周,发现厨房后面还有一间紧闭的大房间。
柳九九也注意到了那个房间,奇怪道:「那间房外头打扫得干干净净,不像是柴房。」
「过去看看。」周凌恒拽紧柳九九的小手,拉着她过去后跃上房顶。
上了房顶,周凌恒仍旧没有松开柳九九的手,柳九九望着他清俊的侧颜,一阵脸红心跳,她试着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他却不给她任何机会。柳九九看了眼底下,有些高啊,于是不由自主地朝他靠近,若有似无地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周凌恒小心翼翼移开一片青瓦,屋内陈设便一一映入他们眼帘,里面摆设空荡,最里处正坐了四个青衫人,似乎在讨论什么。
其中一个青衫大汉说:「明晚有批武器和蔬菜一起进京,一定要小心。三日后,太后和皇帝从感业寺回宫,就是我们的机会。」
原来是一群卧底在京城的细作。柳九九拍着胸脯,她这是听到了天大的消息啊!
谁料她的胳膊不小心碰到一片青瓦,发出一声脆响。
屋里的人全一惊起身,喝问道:「谁?」
柳九九心口一跳,周凌恒忙抱紧她的腰,「喵」一声仓皇逃走。
等出了后院,走到大街上,柳九九这才松了口气,拍着胸脯道:「刚才吓死我了……原来那是群潜伏在京城的刺客。」
「嗯,是细作据点。」周凌恒眉头紧蹙。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排骨大哥,这闲事儿咱们就别管了,那狗皇帝福大命大,又有那么多侍卫护着他,应该没事。」柳九九拉着他的手,跟个小孩似的一甩一甩的,又说:「这件事咱们就当不知道,知道了吗?」
周凌恒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是说怎么有点不对劲儿,原来两人十指正紧紧扣着,手牵着手。他心情愉悦,灿然一笑道:「铲铲,这要是举报给官府知晓,你就是救了皇帝太后一命,可是大功一件啊。」
「这功不要也罢,那群人看起来也不是好惹的主儿,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惹麻烦。」
周凌恒打量着她,心中已有主意。用柳九九的身分去官府举报,端了这个据点,她便算立了大功一件,届时打着她救驾有功的理由,将立后的圣旨一宣,朝中大臣哪个敢反对?
手被柳九九牵着,周凌恒心神荡漾,说话时嘴角扬着浅浅笑意,「九九姑娘,你若是领了功,跟皇上一开口,下辈子吃喝可就不用愁了啊,当真要放过这个机会?」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柳九九斜睨他一眼,自问自答道:「当然是命重要。」
回到九歌馆,柳九九盘算着开发新菜,打算学玉鳝楼将茶水更换羹汤,各个菜品的价格也往下调,以此吸引食客上门。这年头生意难做,光拚手艺可不行,还得拚价格,以前九歌馆菜价高,那是因为在京城没有竞争对手,今时不同往日,突然杀出个玉鳝楼,她不得不做出应对方法。
至于玉鳝楼黑不黑,跟她没关系,她做为一个厨子,应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做自己的菜,让刺客们翻天去吧!
没想到第二日,柳九九同周凌恒正在院中晾晒衣服,便听到在洗菜的糯米说——
「对了小姐,方才我去胭脂铺经过玉鳝楼,看见官兵将玉鳝楼给查封了。」
柳九九拧干衣服,递给周凌恒,同他龇龇牙,以眼神交流——死排骨,你干的?
周凌恒撇过脸,避开她的眼神,抖了抖手中衣服晾晒好,抬头望天,「今儿个天气不错,铲铲,不如我们去游湖?」
柳九九一个搓衣板拍在他屁股上,「游你个大头鬼!」
糯米一双手从洗菜盆里伸出来,在围裙上擦干净,戳了戳正在削萝卜的土豆,「你瞧,小姐是不是对排骨大哥有意思?两个小夫妻似的。」
土豆挑了挑眉毛,用萝卜掩着嘴坏笑,「昨天你没瞧见?小姐牵着排骨的手回来的。」
糯米一脸震惊,惊呼出声,「小姐这是能嫁出去了?」
「咱们小姐是谁啊?」土豆给了她一个白眼,骄傲道:「咱们小姐天生丽质,手艺又好,就是狗皇帝见了也得拜倒在她围裙下。」
柳九九愤愤然瞪着周凌恒,用搓衣板打了他还不过瘾,伸手一把捏在他腰部,将他拉至一边,压着声音道:「你去官府告发了玉鳝楼?」
周凌恒揉一把自己的腰,嘟囔着她下手没个轻重。他不以为然地道:「告了。」
柳九九心想这死排骨可真不是个东西,没事找事嘛。
她抬手拍着他肩膀道:「排骨大哥,虽然我有点垂涎你的美色,但为了我们九歌馆一家三口的命,只能委屈你离开了,那些人背后必然还有一群凶神恶煞、心狠手辣的人,惹了那些人,说不定今儿个就有人来报仇……
所以,排骨大哥,你收拾包袱走吧,去外头避避风头。」她叹了声气,握着他的手,扁着嘴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道:「排骨大哥,保重。」
她承认,她确实是垂涎排骨大哥美色,但绝非是喜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她才不会喜欢这种男人,她只是把排骨大哥当成……当成,哥哥?闺中密友?
她抓了抓脑袋,实在想不出拿他当成什么人,索性不再去想。
周凌恒拧着眉头,沉思片刻,才说:「那我就先去躲几日,再回来?」明日便是他跟太后回宫的日子,届时回宫得召集大臣商议国事,有些事儿耽搁不得。
「别着急,出去躲个十年八载的再回来。」柳九九挥挥手道。
「你舍得我?」周凌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没想到在铲铲心中自己这么可有可无。
「你想我的时候吃排骨,咱们可以说说话。」柳九九特别嘱咐他,「每月中旬前后,最好天天吃,顿顿吃。」
周凌恒想起前几日的痛苦,登时将「每月中旬」这四个字眼给牢牢记住,以后每月中旬就算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再碰糖醋排骨,他可不想再帮铲铲月经痛。
当天下午,周凌恒便收拾东西回去感业寺。
陛下归来,小安子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踏实了。见陛下坐在书案前画画,他上前添茶水时多打量了几眼,见陛下虽然红光满面,整个人却瘦了一圈。
小安子满肚子疑惑,「陛下,九歌馆的饭菜是不合您的胃口吗?」
感业寺里的斋饭虽好,但比起铲铲的手艺还是有些差距的。周凌恒眼皮儿也没抬,嘴角噙着丝丝笑意,「朕吃过最好吃的菜,就在九歌馆。」他一个不小心,手上沾染了红色颜料,眉头一蹙,有些不太高兴。
「瞧您都痩了一圈儿,奴才以为是那里的菜不好吃。」小安子松了口气,替他添好茶水,朝着画上瞥了一眼,画上是个鸭蛋脸儿,杏眼桃腮,神采飞扬的青衫姑娘,姑娘发髻上插着一支菜刀样式的簪子,腰上系了围裙,有几分姿色。他不禁问:「陛下,这不是九歌馆的老板娘吗?」
「是她。」周凌恒落下最后一笔,给画上的柳九九添了两个小酒窝,将画纸拎起来,拿在手中端详,「小安子,比起后宫四妃,你觉得她如何?」
被陛下这么一问,小安子吓得心肝儿一颤,「陛下,您不会是想……纳妃吧?」
「不。」周凌恒回得干脆,小安子一口气还没松完,他接着又说:「朕年纪不小了,是时候娶个皇后,生个小排骨了……」
「皇后?小排骨?」小安子一脸疑惑,心忖道——这排骨不是来吃的,是用来生的?
「来,把这画给太后送去。」说着,周凌恒又将之前拟好的圣旨塞给他,「你带人去九歌馆,把这圣旨给宣了。」
小安子先把画收好,接过圣旨时总算反应过来,敢情陛下的意思是要立柳九九为后?这大魏自开朝以来,可没有立平民女子为后的先例。他吓得一个手抖,扑通一下跪下,「陛下,三思啊!九九姑娘乃一介平民,若由她来母仪天下,这后宫岂不是变成一锅排骨吗?」
周凌恒目光一凌,刮了他一眼,抬脚踹在他肩膀上,「狗奴才,这朝中大臣还没出声儿你倒先出声了?别吃里扒外,小心朕剁了你的狗头!」
小安子吓得浑身发颤,连忙磕头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小安子多嘴了,小安子再也不敢了。」
「把画给太后送去,什么也别说。」周凌恒吩咐道。
「是。」小安子拿着画和圣旨离开禅房,一路上一颗心怦怦直跳,等到了太后那里,他该如何解释画像女子?老实跟太后交代这女子是九歌馆的老板娘,还是真要一问三不知?
小安子又想到方才皇帝说的那句「小排骨」,心下顿时有了主意。皇帝登基以来,从未有过临幸后妃的纪录,太后为此是操碎了心,太后若是知道陛下打算临幸柳九九,必定会喜大于怒。
小安子刚走没一会儿,邓琰便从窗户外飘了进来,抱着拳头对周凌恒道:「陛下,昨夜我带冷薇去验了丞相尸体,他并非气死,而是中毒。」
「中毒?」周凌恒用黄色手巾将手上的颜料擦干净,拧着眉头淡淡道:「我就知道,这老东西哪里这么容易被气死?」
「丞相被割舌在先,紧接着玉鳝楼被查封在后,想必潜伏在暗处的老虎也快忍不住了。」邓琰冷声分析,紧接着又问:「柳姑娘的身分,您是如何打算的?」
「九九的身分先不急着公诸于众,就让她以平民身分入宫,暗处那个处心积虑的老虎,一定想不到朕会立平民女子为后,他会很快露出马脚。」周凌恒总算将手指上的颜料擦拭干净,目光转为阴鸷狠辣,「抓到的人别折腾死了,交给冷薇。」
邓琰卷起手,放在嘴边干咳一声,「那个……陛下,我们府中都被泡着刺客的药罐给占满了,是不是该考虑给我和冷薇赐座大点儿的宅子?」
周凌恒瞥他一眼,「柳州城的九歌馆被你买了去,等九九入宫,京城的九歌馆你也拿去吧。」
「谢陛下!」邓琰眼神一亮,总算讨到一处地段好的大宅子!他赶紧回去告诉娘子。
周凌恒还想再说什么,某人已经跳窗离开,消失在一片夜色之中。
周凌恒走后,柳九九照常开门做生意,炒菜时,她满脑子都是排骨,排骨,死排骨;打水做饭时,她总是在水面上看见周凌恒的身影。她用力拍了拍脑袋,偏偏周凌恒的音容笑貌在她脑子里怎么也甩不开,真是个磨人的妖孽……
周凌恒离开不到十二个时辰,她就浑身烦躁。她叹了口气,撑着下巴,握着锅铲蹲在灶前暗自伤神,锅中排骨糊了也浑然不觉。
土豆见厨房迟迟不出菜,便差糯米进来催促,糯米一进来,就看见自家小姐蹲在灶头前发呆,姿势就像老母鸡下蛋似的。
她走过去戳了戳柳九九的胳膊,轻声道:「小姐,排骨糊了。」
柳九九两眼无神,叹了口气说:「排骨都走了。」
糯米实在不懂小姐此刻的心情,让排骨走的人是她,现在念叨排骨的也是她。「小姐,人都被你赶走了,你还念着做什么?」
「我……我哪里有赶他走,我那是让他去避难,避难!是为他着想。」柳九九挺起胸脯、理直气壮地道。
好吧,她承认,她是后悔了,如果再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不会赶排骨走……要走,也是一起走!
柳九九头一次知道,原来想男人是这种味儿,她炒排骨时,眼前会跳出周凌恒的脸,煮豆腐时,眼前跳出周凌恒的手,他那双白晰修长的手,好摸得就像豆腐般白白嫩嫩……
下午九歌馆准备打烊,土豆将门关到一半,几名官兵一把将门给推开,土豆踉臆朝后退了几步,紧接着一队官兵踏着整齐的步子走进九歌馆,分别站在两侧,继而一名太监手持圣旨走了进来,昂头挺胸,清了清嗓子道:「圣旨到——柳九九,还不跪下接旨?」
柳九九一时顿住,回过神后连忙跪下,趴在地上接旨,就在她怀疑这是道走错门的圣旨时,头顶飘来小安子宣读圣旨的清脆声音。
圣旨宣读完,里头文诌审的语句柳九九没听懂,她用胳膊肘杵了一下呆若木鸡的土豆,低声问:「他说什么啊?」
土豆震惊得皮肉发僵,嘴里半晌吐不出一个字,还是小安子阖上圣旨,上前解释——
「柳姑娘,圣上旨意是说,您救驾有功,要册封你为后。皇上命你择日入宫,学宫中礼仪,正月举行册封大典。」
「啊?」柳九九楞住,掏了掏耳朵觉得不可思议,「你说什么?狗皇帝要立我为后?」
闻言,小安子立刻捏着嗓门咳了几声,这样辱骂圣上,可是要杀头的啊!这姑娘也真是敢说。他一跺脚,翘着兰花指一指,「姑娘不可乱说话,这普天之下有哪个女子不想这皇后之位,难道姑娘你不想吗?」见她一脸震惊,猜想她八成还不知陛下身分,他紧接着又说:「这圣旨已下,抗旨可是要杀头的。」
柳九九一听要杀头,脖子下意识缩了缩,伸手接了圣旨。
土豆看见小安子的兰花指,再看他的样貌,总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小安子见土豆拿奇怪的眼神打量他,龇牙瞪了他一眼,「色狼,看什么看?」
土豆忙低下头,反应过来对方骂他「色狼」,差点没咬掉自己半根舌头,居然被一个太监骂色狼?做为一个男人,土豆断不能忍受这种屈辱,他抬头瞪了眼小安子,对方也正瞪着他,想起对方的身分,土豆忙低下头。
算了,只当被狗咬了。
柳九九还握着圣旨发着楞,她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脆响的巴掌,抬头望着小安子,「公公,我这不是在作梦吧?」
「柳姑娘,是真的。」小安子笑道:「是您有福气,今儿个晚上您先歇息,明日一早我便领您进宫。」
所以她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狗皇帝怎么让她当皇后,难道……狗皇帝知道自己的身分不成?那也不对,柳家散了这么多年,无权无势的,皇后之位怎么也轮不到她来坐吧?
柳九九心里一团疑惑解不开,只得大着胆子起身,将小安子拉至一旁,掏出些碎银子塞给他,「公公,皇上当真是因为我举报细作有功,才赏赐我当皇后?」
小安子不敢多说,只道:「柳姑娘莫要多想,这种赏赐别人可是求都求不来的。」
「是这样的。」柳九九说得更小声了,「这圣旨你能不能先拿回去?我就当你从没有来宣旨过。这举报细作的不是我,而是我九歌馆另一个伙计,他怕人报复,已经避难去了。按理来说,这个赏赐不应该是给我的。」
「陛下旨意已下,怎可再收回?」小安子正色道:「陛下年轻英俊,姑娘能嫁给陛下,是您的福分。」
「这对我不公平啊……」柳九九嘟囔道。
「柳姑娘,你可别不知好歹啊,对你不公平,对陛下就公平吗?陛下乃九五之尊,娶你可是纡尊降贵,你还矫情什么啊?」小安子兰花指一翘,戳在柳九九肩头。
柳九九揉了揉被小安子戳过的肩头,冷不防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安子担心出什么意外,便差人将她送回房,严加看管。
她被关进房间,戳开纸糊的窗格觑着外头,一肚子闷火。哼,狗皇帝果然是狗皇帝,强抢民女昏庸无道,硬是毁了她这良家女子下半生的幸福。
她越想越觉得不公平,凭什么狗皇帝要娶她就得嫁?她对狗皇帝的印象还停留在儿时,小时候的狗皇帝长得黑黑的,就跟大黑狗似的,就算男大十八变也必然变不成正常人。
这样的男人,她柳九九不嫁!
她起身去推开窗户,下面刚好是鸡棚。她左右思量,终于打定主意收拾东西跑路,去追随排骨大哥!为了不连累糯米跟土豆,她打算制造出被匪徒绑架的假象,特意用左手写下一封字迹歪歪扭扭的信——
要想救人,拿千金来赎!
为了显得逼真,她特意撕下裙子一角,用刀割破手指,滴了几滴血在桌子上。
布置好后,她背着包袱,从窗户跳下鸡棚再落地,由木梯爬上院墙。
她半截身子探出院墙外,正趴在墙上正喘口气儿,两名黑衣人便跳上墙,同她打了个照面,双方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