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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夺前妻(下) 第十章 坦白身分(2)

  军医和郭盛都来了,看见父亲,郭煜激动无比,可惜说出来的话没人能听懂。

  军医上前把脉,又扳开他的嘴巴查看半晌后,说道:“脉象平稳,人是活下来了,只是裘副将咬断的舌头烂得严重,怕是以后再无法清楚说话。”

  失去左腿右臂成了废人,现在又是哑巴?面对“裘善”,郭盛无地自容了,都是自家儿子造孽,把保家卫国的英雄给坑了。

  郭盛感到无比难堪与歉疚。拍拍“裘善”肩膀,缓声安慰,“你好好休养,有什么事等身子好了以后再说。”

  丢下话,他连看都不敢多看“裘善”一眼,转身快步离开。

  岳璘跟着走到外头。

  郭盛叹道:“竖子造孽,老夫何来颜面面对他?”

  犹豫片刻后,岳璘道:“裘将军的状况稍微稳定了,还是及早送他返京,就算有个万一……至少母子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好好的孩子变成这样,他母亲和妻子不知道要多难受。罢了,我私下给他一千两,你找人把他送回去吧。”

  “属下遵命。”

  目送郭盛离开,岳璘转身看了看营帐,淡淡一笑,“恶有恶报,自己造的孽终究得自己承受。”

  回到自己帐篷里,岳璘正寻思让谁送“裘善”回京,却发现皎皎站在案桌上,他加快脚步上前,取下环扣上的竹筒,抽出字条。

  急事,速返。

  ***

  前脚送走“裘善”,后脚岳璘立刻告假回山庄,还没走进阵法里就看见“郭煜”在前方不远处。

  心头一惊,冲上前,二话不说拳头迅速招呼上来。

  “郭煜”感到后脑一阵风袭击,下意识侧身闪过,一个后空翻转身面对来人。

  岳璘?他怎会来此处?

  想发问,但岳璘不给他机会,一招一势全朝他胸口招呼。

  但“郭煜”并不想伤他,节节后退,只是脚步不见慌乱,他迅速往阵法里退去,但岳璘几个翻身追到前方拦截“郭煜”。

  与此同时他产生怀疑,“郭煜”为什么对阵法这么熟悉?

  当然“郭煜”也有同样的疑惑,岳璘不但没有迷失方向,相反的还能绕到正确路径上拦截自己,这代表他是庄子里的人?

  庄子里的……他是舅兄何亦书?

  他分神之际缓下招式,岳璘抛出一把粉末,“郭煜”被迷了眼,他怕在看不见的情况下误伤舅兄,只能停手。

  下一刻,岳璘手肘抵上他的脖子,低声问:“你到底是谁?”

  “你又是谁?岳璘还是……何亦书?”他反问。

  他的话震撼了何亦书,他怎么会知道……裘善不想浪费时间迂回,开门见山问:“你易容了对吗?午门斩首只是一出戏,目的是松懈潘丞相那群人的戒心?”

  一句句全是猜测,却猜中问题核心。

  何亦书浓眉紧蹙,此人到底是谁?如果是敌人,代表自己和皇上的一举一动全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想到此,他扣紧指头,有了灭口的冲动。

  没想裘善不等对方反应,又说:“既然你是岳璘,怎会认不出来我是郭煜?偏偏还要问‘你是谁’?所以你知道郭煜身体里面装的不是郭煜的灵魂?我不解你怎会知道这事,但我愿意先说,我是裘善——早该死在烧吴国粮草行动中的裘善。”

  接上线了?何亦书想也不想,拉起“郭煜”的手,找到了……找到消失的断掌和腕间的朱砂痣……他喃喃自问:“怎么会这样?”

  这口吻……舅兄相信了。“我要是知道就好,我被亦画救下,在庄子里醒来,发现自己变成郭煜时,我也震惊得无法相信。”

  “亦画知道你是裘善吗?”

  “怎能让她知晓?这整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何况她还怀着身孕,我担心她受不了刺激,我不能冒这个险,因此我只能装失忆。那你呢,舅兄怎会知道我不是郭煜?”

  何亦书苦笑。天下事无奇不有,最奇怪的居然让自己撞上。

  他缓慢说出发生在“裘善”身体里的事,说郭大将军、说军营,也说最近的战局情势,而裘善却用最简单的话道出孙桦的密谋。

  突地裘善做出噤声手势,说道:“有人来了,那脚步声应该是阿龙。”

  “若事情如你所言,时机紧迫,你我必须尽快回营。我对自己的妹妹还是有把握的,她比你想像的坚强,趁这次机会,我把你打昏,你顺理成章恢复记忆与身分。”何亦书飞快说完,一个拳头打中裘善胸口。

  裘善配合演戏,顺势高高飞起落地,陷入昏迷……

  阿龙过来看见这幕,吓坏了。“少爷不要……阿善是自己人!”

  ***

  裘善“醒”来,床边还是亦画,这次他的眼里没有迷茫只有惊喜,他弹起身一把抱住亦画,把头埋进她的颈窝,语带哽咽道:“娘子,我好想你……我这是在作梦吗?”

  他推开她,看清楚后下一刻又把她搂进怀里。“我不要和离,我这辈子只想要你,和离书我不认,求求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他这番操作把亦画弄懵了,想推开他,但他的手臂像铜墙铁壁似的紧紧圈住,让她一动不能动。

  “阿善,你疯了吗?快放开我!”她使劲儿拍他的手臂,但没拍开他,却拍得自己手心发痛。

  “我不放!我已经写信让娘把陈姗姗嫁出去。娘子,我爱你,你不要抛弃我,能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阿善,你在说什么?”他疯了吗?可是……疯了的他怎会知道陈姗姗?亦画大为震惊。

  他没回应她的话,牢牢捧住她的脸,用尽力气说着从来没说过的甜言蜜语。“我喜欢你好多年了,我自知不配,只能在暗处偷偷喜欢着,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深怕会害了你。可我忘不了啊,忘不了你那么小、那么害怕,却逼着自己挺身救我,那天下午,你就在我心底烙了印,再也抹灭不去。”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亦画频频摇头。

  “忘记了?你拿郭大将军吓唬那群兵痞子,你撒胡椒粉救我月兑困,那天你拉着我拔腿就跑,你掌心的温度一直在我心口停留……”

  她想起来了!那个大哥哥竟是裘善?

  大哥哥的容貌早在记忆中模糊,但……她模糊了五年前的裘善,哪能模糊几个月前的丈夫?他怎么可能是裘善。

  亦画生气了,一把推开他,怒问:“陈姗姗的事是谁告诉你的?青荷、阿龙还是阿虎?”

  他一脸无辜,既忠厚又老实。“干么要谁告诉我?我本来就知道。”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竟想用欺骗来对付我?”她退到窗边,不满的目光盯紧阿善。

  “救命恩人?你说你是我的……”

  他皱起一双剑眉,不解垂头,像在思考什么似的一动不动,顿时,屋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亦画可以趁机离开的,但不明所以的不安蠢蠢欲动,彷佛有某个答案呼之欲出。

  只见阿善抱紧头颅,蜷缩身子,他没发出声音,但从发抖的背脊中可以看见他的挣扎痛苦。

  他这模样揪住她的心,让紧张的亦画出现喘不过气的窘迫感。

  突然间他松开手抬起头,充满血丝的眼睛赤红,他大口喘气,汗水湿透衣襟。“我想起来了……我是裘善,奉命焚烧吴国粮草,任务完成后我带领属下准备退出,但好大喜功的郭煜杀了个回马枪,他疯了,他不按照计划不听我号令,我就不该管他生死。”

  “可郭大将军待我恩重如山,郭煜是他的独生子,我不能见死不救,我冲进敌阵,吴军如潮水般一波一波涌来,我的属下纷纷倒地,我眼睁睁看着大刀砍掉我的手臂……”

  他像受到极大的惊吓般全身不断抽搐起来。

  亦画见状上前抱住他。“没事了,都过去了,如果太痛苦就不要再想……”

  他反手抱住亦画,将她压在胸口。“是你救了我,我全都想起来了。娘子,我是裘善,是你的相公,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跑到郭煜的身体里面,但我不是郭煜,我是裘善,货真价实的裘善!”

  他是裘善?该相信吗?

  所以他会做鸡蛋饼,他把桃花眼笑出忠厚老实,所以他对她紧张小心,他的断掌朱砂痣和包裹手指的可爱耳朵……

  “我是裘善,但裘善早该死了,我不知道自己怎会变成郭煜?”

  “我知道。”何亦书接话。

  两人同时望向门口,何亦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

  “哥哥/舅兄……”

  何亦书笑容很狐狸,这家伙……戏演得相当好啊,好到……忠厚?我呸!

  “你与郭煜互换了灵魂。‘裘善’的躯体被送回军营,昏迷十几日后终于清醒,他咬断舌头无法说话,我从他的口型当中猜出他说自己是郭煜,见我猜出他身分,他激动兴奋,但这事太诡异,我无法告诉任何人。”

  “我的身体还在军营里?”裘善忙问。

  “你的右手臂被削断,军医不认为你能活下来,但郭煜的求生意志很强,军医说渡过这关他不会死了,只是缺手断腿又无法说话,下半辈子会过得很艰难。郭大将军罪恶感深重,拿出千两银票将裘善送回京城。”

  “裘夫人看到儿子变成那样,肯定会很难受吧,至于一心想嫁给你的陈姗姗,我想看看她到底有多爱‘裘善’。”

  “哥哥……”亦画轻轻拉着兄长的衣袖。“你怎能相信这种事?”

  “两个原因,第一:‘裘善’的朱砂痣和断掌消失,而……”何亦书翻开“郭煜”的手,那里有明明白白的断掌和朱砂痣。“第二,亦画,你看过姑姑留下来的册子了吗?”

  “看过了。”

  “你没怀疑过姑姑怎会有那么多奇思妙想?怎会懂得那么多没人知道的事?”

  她确实怀疑过,但那是她的亲生母亲啊!

  “这个问题我认真问过姑姑,她告诉我她来自数百年后,也跟我解释重生与穿越。”

  “重生、穿越?那是什么?”

  “当人死后,没有进轮回,魂魄进入另一个人的身体继续活着,这叫重生,就像郭煜与裘善。但如果魂魄进入的那具身体,在数百年前或数百年后,就叫做穿越。

  “刚穿越来那几年,她天天盼望能够回家,与亲人一起生活,却没想到会遇见你父亲、爱上他,爱得放弃所有理想与原则。”

  生下亦画后,姑姑不断流血,眼看只剩下一口气,可她没有张皇失措,依旧笑得满眼温柔。

  姑姑对他说:“小书,姑姑要回家了,回到那个有电脑有飞机的家乡,可惜我带不走妹妹,你能不能帮我照顾妹妹?”

  亦书用力点头、用力保证。

  姑姑写过很多好听的故事,他本打算念给妹妹听,还想告诉妹妹,等她长大、老去,总有一天她也会飞到姑姑的世界里,重新当姑姑的女儿。

  但爹娘为了保护妹妹,不让外人知道她的身世,更不愿意让妹妹有寄人篱下的失落感,便将她挂在母亲名下,成为他的亲妹妹。

  而何亦书想给妹妹讲的故事书,全让娘亲给收藏起来。

  所以……“郭煜”的身体里面,真的住着裘善的灵魂?

  何亦书看看裘善、再看看妹妹,说:“你们好好谈谈。亦画,如果最终你仍旧决定与裘善分开,那就彻底决断,别怕,你有哥哥可倚仗,谁都甭想欺负。”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裘善一眼,走出屋外。

  屋里又剩下二人,裘善上前一步,她下意识退后两步。

  见她如此,他沉声道:“娘子,是我辜负你的信任,没把家事安排好,是我害你带着孩子千里迢迢千辛万苦来到渝州,更是我让你委屈受尽、无处喊冤。你有权怨我,如果你真心恨我、恨到此生不愿再见到我,那么我会顺你的心意。但是,在做决定之前,请先听我说几句好吗?”

  她没点头、没摇头,也没有调头离开。

  裘善继续说:“世间没有几个人能够认同重生这种事,我既然占据‘郭煜’身子,就必须认分当郭煜。

  “郭煜没有妻子、母亲,他说一没有人能说二,郭大将军心头不爽顶多骂上几句,只要我坚持娶你为妻,没人可以反对。”

  “如果你愿意,请你让我重新追求你、重新回到我身边当‘郭煜’的妻子。如果哪天我回到裘善的身体里面,那么和离依旧做数,你不需要陪伴一个废人,熬坏自己的一辈子。”

  亦画缓声道:“有了裘善的灵魂,郭煜不会碌碌无为,日后必定前程远大,而何亦画,一个和离过的女子,凭什么嫁入大将军府?反倒是成了废人的裘善……如果陈姗姗不肯对你忠贞,或许我能够重回裘府支应起那个家、教养我的孩子。”

  这话说得够明白——她不恨他、不打算与他撇清关系,她愿意成为裘善的妻,即使他已经变成无用废物。

  他听懂她的心思,听懂她对自己的感情,听懂裘善是她心底的唯一。

  他笑了,拉开嘴角,从小笑、大笑到仰天大笑,何等幸运啊,他终究是心想事成、梦想成真,裘善高兴得跳起来,抱住亦画转圈圈。

  “谢谢你!谢谢我的娘子,谢谢……”他高兴到语无伦次,脑袋浇了浆糊。

  他这样快乐啊……怎会一个算不上救命之恩的恩惠,就让他投注那样深刻的感情?

  “亦画,你想要什么,‘郭煜’富得流油,你告诉我,我通通给你买。”

  男人对女人好,就是用拼命为女人花钱来做表现?所以他当了匕首,给她买一马车东西?

  望向窗外,那里有满院子菊花,亦画失笑。“你这是慷他人之慨。”

  “他欠我的,若不是郭煜胡闹,按照计划差事办完就该撤退,我哪会变成这副模样,娘子不知道,刀子从肩膀削下去那刻有多痛,要不是痛到意识模糊,我又怎会把舌头给咬断。”

  光是听着亦画都觉得心痛难当,他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轻轻抚上他的脸颊,认真看着他的脸庞,幸好还有熟悉的憨厚眼神和无辜表情,否则她要到哪里找到裘善的痕迹?

  两笔浓墨剑眉、一双勾人魂魄的桃花眼、精致完美的五官……当他的妻子压力肯定不小,如果可以选择,她更想成为夫君黝黑粗糙、长相平庸的裘少夫人,至少能少费点神,不用担心相公遭人觊觎。

  捧起他的脸,她问;“还痛吗?”

  “不痛了,现在忍受那份疼痛的是郭煜。”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相公,我是认真的,若哪天你变回裘善,我还是要当回裘少夫人,和离书,我不认。”

  这话不甜、不精彩,却狠狠地把他的心脏给裹上大棉袄,即使外头冰天雪地也浇灭不了里头的熊熊烈火。“好。”

  到时的事到时再说,现在他只要专心享受她的疼爱。

  “所以我们就维持这样子好吗?不成亲,但是在一起,你还是宝宝的亲爹,还是我的相公,但哪天‘郭煜’不得不成亲,那你便和郭少夫人好好过日子,我可以一个人,没问题的。”

  “不要,我不想委屈你。”郭少夫人,她非当不可。

  “若我与郭煜成亲,哪天你回去了我怎么办?留着我在二世祖身边任他欺凌?你舍得。”

  他舍不得,可是……拥她入怀,他无话可以反驳。

  夫妻本是一生一世的事情,怎么到他这里就这么困难?老天爷能不能对他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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