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前所未有的欣喜充斥了安咏心的四肢百骸,她一步一步走向他,小心翼翼地,生怕她动静太大他就会这样消失不见。
原本在房间照顾沈斯乔的杜咏维看到了门边的安道远,于是也悄悄的退到门口,关门。
安咏心轻轻的在床边坐下,笑中带泪的看着沈斯乔,却不敢出声,不敢转动眼睛,她要确定他真实的存在着,不会不见。
忽然,沈斯乔在睡梦中猛烈的咳嗽起来,似乎牵动了胸口的伤,让他蹙眉。
安咏心吓坏了,伸手轻拍他胸口没有受伤的部位,她轻声说:“你怎么样?难受吗?要不要叫咏维?”
似乎模模糊糊听到了安咏心的声音,沈斯乔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安咏心,却感觉到不可思议,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半晌,嘶哑的说:“我是在作梦吗?”
“不是、不是,我是真实的,我在这里。”安咏心傻气的哭着握着沈斯乔的手,似乎眼前的人是失而复得的一切,她想开了,不要再去恨得那么累,她要用以后的时间珍惜他、爱他,当知道没有他的那一刻,她是宁愿跟他一起去的。
“这一定是梦。”沈斯乔反握着安咏心的手,不太清醒的喃喃自语:“她不会这样看着我,她已经很久不会这样看我了。”
安咏心破涕为笑,心疼地捧住了他的脸颊,对着他干涩的唇吻了下去,辗转轻舔:“这不是梦,我是你的咏心,以后我都会这样看着你,永远都会。”
沈斯乔整个意识似乎都缓过神来,他墨黑的眸牢牢锁住安咏心的眼眉:“咏心,你……原谅我了?”
安咏心的泪掉在了他的脸颊上:“笨蛋,干嘛为了见我硬闯,你以为安家是什么地方,你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受了多重的伤,对沈斯乔来说都是次要的了,他只想确定眼前这个事实:“咏心,你……”
“我不恨你。”安咏心执起他的手轻吻,低泣:“外公告诉我你死了,那一刻,我真的觉得万念俱灰,如果没有你,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呢?我不要再逃避,我愿意面对自己的丑陋,是我坏、是我恶毒,一直以来我都认定我恨你,恨你夺走了我的孩子和希望,但其实我恨的是我自己,是我没用留不住这个孩子。我只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痛苦而恨你,我知道你永远不会离开我才这样折磨你,对不起,原谅我……”
“傻瓜。”沈斯乔似乎终于看到了长久以来坚持的希望,他的咏心,终于从恶梦中走了出来。“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不恨你,只要你答应我,以后不再这样躲进自己的世界,我已经承受不了第二次了。”
“我答应你,以后都听你的。”安咏心撇着嘴笑着掉泪。
沈斯乔就这样盯着安咏心,不敢闭上眼睛,如果一切都是幻觉,那么他宁愿不要醒来,守住这一切。
安咏心默默地躺在了他的身边:“这一切都不是梦,你快睡,我会一直都在的。”
他握紧了她的手,十指相扣,才慢慢虚弱的闭上眼睛。
安咏心不由得发现原来幸福只是这样简单的事情,一直都是垂手可得,他们却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去恨,实在不值得。
从现在开始,她要珍惜一切,再也不离开他,不再钻牛角尖。
门外,其实根本没有离开的杜咏维和安道远通过门缝看到了一切,杜咏维关上门欣慰的说:“这些年一直看他们互相折磨中,终于雨过天晴了,我也终于可以功成身退了。”
安道远也颇有感触:“咏心很像蕊馨,对爱太过执着,可是不同的是,她们遇到了不同的男人,命运也天差地别。”
杜咏维没好气的瞟了一眼感慨的安道远:“安老,麻烦你以后弄什么计划的时候提前通知我一声,我是心脏科医生,不代表我心脏是铁打的。”
“呵呵,其实不是早已决定的计划,我是根据沈斯乔的态度来决定的,他的坚持让我很欣赏,我知道他会为咏心支撑下去才敢这样的。”安道远挑眉,表示自己的立场。
“那也不用开这么多枪吧,一条腿就够了,何必还补多两下?”
“又没有打到重要部位,有什么关系,苦肉计要做足呀,何况我也是为了让你展现一下你非凡的医术呀。”安道远笑嘻嘻的说。
“算了吧!少给我戴高帽子,我担当不起,以后这种事情我会躲远点。”说着,杜咏维真的累极准备撤离了,沈斯乔这次流的血还真不少,他才不相信安道远的这些头头是道的解释,这个笑面虎,多半暗藏了私心,要替咏心折磨一下沉斯乔报仇的。
“喂,我的提议你真的不考虑?来“银阙”做事不好吗?”
“不好。”
“为什么?有钱又悠闲。”
“因为有……你,笑面虎。”
“臭小子!”看着杜咏维悠哉地溜走,安道远无奈地叹息,他老了,希望的都是自己孩子的幸福,看到他们好,一切都好,也是时候把一切的摊子丢给弈天了。
午睡起来,沈斯乔就到处找不到安咏心的身影了,他打开房间门走下楼找人,就听见清亮的笑声从庭院里传来。
他慢慢走到敞开的大门口,看到了花圃边正玩得不亦乐乎的安咏心和微微……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金灿灿地洒在花圃边一大一小的身影上,安咏心穿着一袭简单浅紫色的棉质家居裙,系着白色金菊绣花的围裙,以防泥土弄脏自己的衣物,沈天微也穿着跟安咏心同色系的裙子和围裙,可爱而温馨。
两人的脸上都沁出了点点的汗珠,被太阳晒得有些许绯红,可是她们依旧是笑意满满,似乎开心极了。
安咏心蹲在花圃边,抬头抹了抹沈天微小脸上的泥土,宠溺的一笑:“小脏猫,都弄到脸上了。”
沈天微呵呵直笑,抬起小手也抹了抹安咏心的脸:“妈妈是大脏猫,脸上也有。”
“噢……小鬼,居然敢取笑我!”安咏心对着手呵了一下,开始抱着沈天微搔她的痒,沈天微笑得更大声的躲避求饶。
“我不敢了,不敢了……”看着沈天微被搔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安咏心才坏心地放手,亲了她一下。
沈天微喘着气,从背后拿出一朵白色蔷薇花,讨好地送到了安咏心的面前,笑着:“妈妈,送给你。”
安咏心怔了一下,发现这不是一朵刚摘好的花,这……
微微似乎脸红了一下,才说:“这……是上次微微送给妈妈,妈妈不要的花花,微微不想丢掉,找回来了,然后问了幼稚园老师,她教微微把它晒成了干燥花,是不是很漂亮?”
阳光下,那张小脸带着纯真的笑意,却让安咏心心疼不已,她轻轻地将沈天微搂进怀里,低低地说着:“对不起……微微,妈妈对不起你。”
沈天微不太明白安咏心说的意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然后将那朵做好的白色蔷薇干燥花插到了安咏心的耳边,她看看安咏心,开心的拍起小手:“好漂亮,妈妈是微微看过最美的人了。”
“谢谢。”安咏心轻笑着扶了扶花朵,感触良多,她居然……还有资格成为一个妈妈,一个天使的妈妈。
“咳咳。”沈斯乔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走到了安咏心和沈天微的身边,笑意挂在他的唇边,明知故问的说:“你们在干什么?”
安咏心看到沈斯乔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扶着他:“你怎么起来了,不多睡会儿?”
“拜托,咏心,我已经躺了十天半个月了,咏维说我的伤早就没有大碍了,你会不会太小题大作了。”沈斯乔摇着头,实在不明白这个小女人紧张什么。
“乱讲,昨晚你还在咳嗽。”
“那只是被口水呛到了。”
“强词夺理……”
看着沈斯乔和安咏心大眼瞪小眼,沈天微捂着小嘴偷笑起来,安咏心不好意思的推了沈斯乔一把,拍了拍微微的头:“微微去秋千上休息一会儿,妈妈榨一点果汁、做一点小蛋糕给你吃好不好?”
“好。”沈天微乖巧地点头。
没好气看了沈斯乔一眼,安咏心迳自回到了别墅内,走到厨房忙起来,沈斯乔挑眉,跟着走了进去,看到在厨房忙碌的安咏心,有些孩子气的上前从身后抱住了她。
“安咏心,我郑重声明,我吃醋了!”
被抱住不能动作的安咏心轻轻挣扎了一下,却怕动到他的伤口停了下来:“少来了!别闹了,我在做东西。”
“你现在眼里只有微微,没有我了!”
“你少没良心了!”安咏心撞了一下沉斯乔的肚子:“我每天把你当皇帝一样伺候,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你只对我一个人好,天天围着我转。”沈斯乔霸道地说看。
安咏心彻底无奈:“喂喂喂,你会不会太过份了,微微可是你领养的,是你要把她送到我身边,让我重新接受幸福的,怎么样?现在看到我接受了幸福,你又不开心了?”
沈斯乔摸摸鼻子,没趣的说:“那倒不是,就是吃醋。”
安咏心失笑,转个身面对着沈斯乔,踮脚给了他一个亲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赖了,像个孩子……乔,我很谢谢你把微微送到我身边,让我还有资格作一个妈妈、知道怎么去爱一个生命,现在我只想好好的待在你身边、好好的抚养微微,我们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了,对不对?”
看着这样的安咏心,沈斯乔既幸福却又疼惜:“是我该谢谢你重新回到我的身边,四年了,我从来没有想像过我们还能重新找回这样相爱的一天,可是你真的愿意接受微微、不怕再想起那些过往的伤痛吗?”
安咏心轻叹,美眸自责的看着沈斯乔:“你知道我做过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不是失去我们的孩子、不是傻得恨你,而是我……眼睁睁的看着微微掉进蔷薇丛遍体鳞伤,看着她求救哭喊,却无动于衷没有伸手救她,现在回想起来,我依然胆战心惊,觉得自己真的好可怕,我怎么能忍心那样做,乔,我其实……”
“不要再说了!”沈斯乔搂着她安慰:“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不然你不会后来还偷偷跑去幼稚园看微微。”
安咏心难过的点点头,闷闷的说:“其实那么恨微微不仅仅是因为她让我想起孩子,而是我以为,她真的是你的女儿……”
沈斯乔慢慢的扶起她,目光灼灼,她知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比告白更令他心动,她在说她真的在乎他,在乎到可以做比疯掉更可怕的事情。
他低头,深深地吻住了她:“咏心,我希望时间就这样永远停住。”
“傻瓜。”安咏心抱着他的头,拥吻着,原来……爱,真的要比恨更让人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