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六公主见了阴奢的面未屈腿行礼,让蓦魏在膝上绑了一年的铁块,松绑后,腿也伸不直了,从此走路都是屈的,就像随时向人屈腿行礼一般。
阴氏旁支的某个亲戚进宫时与人闲聊说起有多厌恶蛇,从此以后那人的腰间随时都绑着一条蛇,那蛇虽无毒,但不时咬他一口,让他苦不堪言,悔不当初。
四年前,五公主看中一名侍卫要嫁,向阴奢要嫁妆,阴奢给了,被嫌少,蓦魏听闻后,五公主就谁也没嫁成,如今都二十一了,还待字闺中,继续迈向老姑婆之路,这辈子恐怕也别想嫁了。
阴奢明白蓦魏的用意,他要让之前将她踩在脚底下的阴氏人明白“蛇行天下”的道理,想活唯有匍旬她脚下一途,她虽无奈,也没向他抱怨过此事,就随他恶整阴氏人,否则自己又要重新复习《复仇大全》、《整人大法》、《培养杀气》等书了。
不过蓦魏不是对阴氏人都苛刻,他对阴奢唯一的弟弟阴伦倒是不错的,鸣陆被灭了之后,阴伦不再是太子,只是一般人,但蓦魏还是封他为仁王,可他身子不好,一年有十一个月是躺在床上养病的,蓦魏不吝啬,什么珍贵药材都往他那里送,让阴奢颇为感激,阴伦也不怪蓦魏与阴奢灭了鸣陆,国灭时他年纪虽小,也晓得父皇无道,国破家亡是早晚的事。
而吕氏也因为阴伦才没被蓦魏给杀了,接出鸣陆的冷宫后,跟着阴伦住在仁王府,但她毕竟是阴奢的杀母仇人,虽苟活下来,自认阴奢不会原谅她,因此长年吃斋念佛,不敢出仁王府一步,形同被软禁一般,日子过得极为枯燥乏味。
其实阴奢也没想过为难她,只是真的不想再见到她罢了,反倒是蓦魏,三不五时就下道旨让吕氏到聂妃与朱寿的坟前去省饼,一去至少跪三天,每个月一到两次不等,全看蓦魏心情而定。某个月蓦魏心情不佳,即让吕氏前去跪墓九次,跪得她腿残,昏死在朱寿的墓前,五天后才让人抬回仁王府。
蓦魏与曾子昂联手灭掉鸣陆后,过去一分为三的天下成了两分天下,大禧与大燕各取得鸣陆一半的江山,曾子昂因此役立了大功,回去后大燕皇帝撤换掉太子,改立曾子昂,去年大燕皇帝宾天,曾子昂已登基为帝了,而曾巧心则嫁给大燕的名臣,夫妻两相敬如宾,十分恩爱,曾巧心三不五时会到大禧作客,与阴奢叙旧,两人感情至今很好,是名副其实的姊妹交。
这日,蓦魏带着阴奢微服到民间走走,在茶楼里不小心撞到了一名失明老妪,怕对方跌倒,阴奢赶紧去扶,只是这一扶,瞧清对方脸孔后,她吃了一惊。“老人家是真人?!”她本以为眼前的这人是梦中人物,但居然活生生出现了。
老躯满脸皱纹,笑容满满。“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二人都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阴奢明白她说什么,老妪曾说过,她命贵,而她真成凤凰了。
然而蓦魏就听不懂了,问道:“朕有什么任务?”
“你母后生下你,就是让你照顾黎民苍生的,而你做得很好,大禧在你的统治下,民生富裕,生灵安逸。”
老躯满意的点头。
“是你?!当初就是你向母后预言生出的孩子得背负着万里江山以及千万黎民大计,因此朕一出生就是神子,受尽瞩目……”蓦魏马上明白老妪是何许人了。
老妪微笑。“你父皇与母后以及你夫妻二人都是受天命而来,皆有使命,恭喜你们都做得十分圆满,老身我这是最后一次出现在你们面前,之后当无缘再见了。”
“之后您要上哪儿去?”阴奢追问。
老妪笑得神秘。“有天命的不只你们,大燕还有一对,老身得往那儿去安排安排。”
“大燕?莫非是指子昂?”阴奢马上联想到。
曾子昂虽掌管大燕,成为一方帝王,但始终未娶,大燕至今无后,朝中大臣多次进言,都未得他点头,此事至今让大燕臣民十分不安。
但蓦魏的表情就不太好看了,曾子昂自从被悔婚后,再没动过心念娶别的女人,摆明对他的免人念念不忘,这能教他高兴吗?这家伙要一生不娶,孤独终身也随便他!
老妪淡笑不语,只轻轻朝阴奢眨了眼就离去了。
阴奢追了出去想再多问她几件事情,可出了茶馆却不见老妪的身影,仿佛她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阴奢怔怔然的站在茶馆门前。
不一会儿蓦魏走了出来,搂过她,叹口气。“咱们也走吧。”
“你说,她指的是子昂没错吧?”她仰头问他。
他双眉拧起。“你还在关心那家伙?!”那一副打翻醋坛子的模样。
阴奢马上摇头。“我关心他做什么?我关心的是巧心,她担心自己三哥再无后,恐怕动摇柄本,引起大燕臣民不安,为此经常写信给我诉苦,所以我才想着若老妪能为子昂也找个皇后,那巧心就不用再成日愁心了……
当然,除了巧心外,我更为你着想,若子昂有对象了,你就不会除了公事外,私事处处针对他了。”
“我私下何时处处针对他了?”蓦魏不满的反问。
“你敢说没有?他上个月才派人送了我几匹昂贵的云织,可你马上让人拿去做成桌巾,还有,他知晓我喜欢吃橘,大燕盛产橘,让人运来了几蒌子,可我一颗也没吃到你就吩咐喂猪了……”
“这有什么不对吗?那云织算什么好货,拿来当桌巾刚好而已,橘子更算个什么东西,你要吃,我连夜要人去摘还更新鲜。”
阴奢瞧着他那张狂的德性,不想再与他争辩了,这男人是属于爱吃醋又不肯承认的类型,不过尽避很小心眼又喜欢报复,但对她的宠爱程度真的没话说,否则那阴氏族人也不会让他欺压得这么惨,凡曾对不起她的人都休想翻身,而这似乎让她想起了一件事、一个人。
“我很好奇,你对谁都是有仇必报,尤其大恶者绝不放过,可是阴烟所做的错事不少,你对她却从没杀意,还放她自由离去,这是为什么?”
蓦魏冲着她勾了勾唇角。“你怎知我没杀她就是要放过她的意思?”
“欸?多年来不都没阴烟的消息吗?”
“你没听过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吗?”
“嗄?”
“好吧,既然你关心她,我就带你去见她。”
“你知道她在哪里?”她讶异。
他笑得堪比刚才那老妪一样神秘。
“你……”
“跟我来就是了。草万金,走。”蓦魏带着她上了马车。
草万金立即让马车驶往一个地方。
阴奢下了马车,看见四周的景象,确定这里是哪里之后,神情大变。“这里是……”
“皇后娘娘认出来了,这里是烧铁村。”草万金边扶着她往前行边道。
她愕然瞧着这一片烧焦的废墟,尽避多年过去,这里仍能闻到一股焦味,还有像是腐尸的味道……
她走着走着,看见了一个人,这人蓬头垢面,衣服破破烂烂,浑身恶臭,正在扒着一碗馊掉的饭。
“那个人……”
“那人是这里的居民。”草万金说。
“这里全毁如何能住人?”
“嘿嘿,不能住也得住,这人是自食恶果。”
“自食恶果?”什么意思?
“啊!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别来找我了,我不敢了……不敢了……”那人突然像发疯似的抱着头大喊。
阴奢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倏然一惊。
“火是丽珠放的……你们找她不要找我……丽珠死了,那贱婢跟你们一样同是鬼,你们找她就好,何必来找我……不要找我……滚……滚……”
阴奢震惊,那人居然是阴烟!
阴烟可能因为长期没洗脸,全长疮了,牙齿更是黄得蛀洞,全身脏乱得像个乞丐,哪里复见当年一丝丝的美艳?
“阴烟怎会在这里,又怎会变成这样的?”她吃惊的问。
蓦魏走了过来,草万金退到一旁去,蓦魏亲自回答她所问,“你不是问我我有仇必报为何独独放过阴烟吗?
那是因为像她这种人,轻易死了多可惜,得让她活得痛苦才是最好的报复。”
惊讶过后,阴奢看着远处还在惊恐抱头哭喊的阴烟,她终于明白,阴烟消失的这几年原来一直待在烧铁村,这里已成废墟,但上百条的人命葬送在此,蓦魏让阴烟到这里来赎罪,自己面对这些因她而死的冤魂。
没错,错了就该罚,不该同情,这才能让人负责任、知对错,阴烟是该为自己做的错事付出代价。
“想过去与她说话吗?”蓦魏问。
阴奢摇头。“不用,就让她静静赎罪吧。”
蓦魏点点头,接过草万金呈上来的凤披,亲自为她披上,带着她回宫去了。
马车里无聊,某人看似闲闲的问道:“阴奢,我只是随便问问,你老实说无妨,你对曾子昂可曾有过一点点心动?”他耿耿于怀这事,偏要装得轻松,似笑非笑地问。
她抬头看向他。“老实说,有过。”
蓦魏先是一怔,随即表情一拧。“你这女人有种再说一次!”男人没风度的发火了。
女人睨他一眼。“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我是说,虽然觉得他这人不错,但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就是蹙个眉头也能教我心跳加速,想当初你同曾子昂抢婚,那股子霸道劲多年来我还忘不了呢!”
他一听,哪还有什么怒气,笑得眉开眼笑。“我那年抢婚说的话真有那么嚣张?”
“当然,简直流氓恶霸也比不上。”
“我那时候是太子,比什么流氓恶霸,多不入流,直把我降格了。”
“降格?我以为你不在乎呢。”
“我怎会不在乎,我也是有品格的。”
“是吗?你若有品格,当初我就能成功不理你了。”
“咦?这话什么意思?”
“那年你向父皇要阴烟,我嫉妒到发誓一辈子不理你了,可惜你太无赖了。”阴奢一脸惋惜,好似当初他若不无赖,她就能做到一辈子不理他似的。
“嗯哼,所以我无赖时你最是喜欢了?”男人贼笑起来,深黑眼眸不怀好意的瞅着娘子,双臂一紧,低头吻了下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