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放开怀去接受这份幸福吗?她至今仍觉得这一切好像在梦中。
五年前,十一岁的她及十六岁的哥哥冉皓谦因为家乡遭了灾,不但成了孤儿还流离失所,后来让于府收留,哥哥自幼习武,所以成了于少爷于允昊的近身护卫,而她则成了侍女,直到两年前于夫人看她伶俐,提拔她成了贴身侍女,才在奴仆之中有了较高的地位。
于家在京城是富户,与天庄雷家是世交,冉蕙兰若不是因为侍女身分,一辈子都不可能遇上像雷倾天这样的人,可也因为这个身分,她不禁质疑自己真能待在他的身边?
老太爷肯吗?三老爷肯吗?就算他们肯,会不会认为她的身分配不上当正妻,要她安分的当一个侍妾?
想到这,她失去了笑容。不!她绝不愿与别的女人分享夫君的爱。
冉蕙兰是地位较高的侍女,拥有自己的小房间,如今她的窗外站着一个脸色阴郁的男人。
听说她病了,怕把病传给于夫人,所以告假在房里休息,担心她情况的于允昊本要来探望她,没想到刚走到后院就看见偷偷由后门溜进来的冉蕙兰。
她还来不及关上后门,门外的人长手一伸便把她勾进怀里,吻住了她。
两人不但离情依依,冉蕙兰回到房里竟还不知想着什么一直傻笑,躲在窗外暗处的于允昊看着,气得手握成拳头。什么时候她与雷倾天竟发展成了这样的关系?
他不允许!
于允昊愤然离开,他们之间不知何时燃起的爱恋之火,他会亲手浇熄。
刚经历了与三叔的一场攻防战,雷之亦才刚回到房里准备休息,便听见有人大力捶打他的房门。
敢这么敲他房门的人没几个,只可能是他的兄弟们,于是他认命的去应门,一开门便看见满身酒气的雷倾天。
雷之亦皱起眉头,七弟并不是没有与他竞争家主的可能,只是太过急躁,年轻心性不定,但此刻这模样若让祖父看见了,就更不可能认可他。
“倾天,你喝成这样有让其他人看见吗?”
雷倾天是醉了,但神智还很清醒,他没回答,只是指着雷之亦叫嚣着,“三哥,你看着,我不会输的,我一定会得到家主的位置。”
雷之亦将他拉进房里关上房门,推着他到桌边坐下,“你真这么想做家主?”
雷倾天托着腮,双肘撑在桌上,似是要抵抗醉意,“三哥,当了家主是不是就能随心所欲了?”
雷之亦不满意他这种说法,喝斥他,“如果你是这么想,那你不配当家主!”
“我本来是有抱负的,认为我能将天庄管理得很好,甚至更甚过去的家主,可是你们一个个都不认同我,祖父只认可你成为继任者,大伯也瞧不起我,其他兄长们都认为我是个孩子,连我父亲……我甚至没办法选择能与我共度一生的伴侣……”
“你的确还年轻,但你别管兄长们怎么看你,你比他们都有资格当家主。”
见雷倾天难得跟自己说这么多话,雷之亦笑着揉揉他的发顶。
此举惹得雷倾天不快,挥开了他的手,“三哥,你也认为我还是个孩子。”
“你说话这么不经大脑,不像个孩子吗?瞧瞧你说的话,好像当上家主只是为了娶自己想要的女子做妻子一般,天庄家主不只是一个位置,更是一份责任。”
“我不是这么想的,但三哥你不能否认如果我是家主,没人能管我要娶谁为妻吧!”
雷之亦这才明白雷倾天会喝醉,并不只是因为失去家主的位置而已,更令他为之心闷的,是三叔不同意他与冉蕙兰的婚事。
他对那姑娘的心思,昭然若揭。
过去的雷之亦并不会如此多愁善感,感情事于他来说并不重要,得到家主是他唯一的追求,可这回脑伤复发再醒过来后他变了,当不当家主,他不在乎了,反而很羡慕雷倾天可以有这么深爱的女子。
所以,他帮了他一把。
“倾天,我跟你打个赌,如果我可以在七天之内帮你在祖父面前立下一个天大的功劳,你就得承认我是家主的继任者。”
“我承不承认对你来说很重要吗?”雷倾天虽然因酒意而醉眼迷蒙,但却语气认真的询问着。
“当然,承认我是家主继任者,你才会乖乖的在我身边学习,如此一来你才能更快成为称职的家主,我也才能把家主之位传给你。”
这下雷倾天完全清醒了,他不解的看着雷之亦。刚刚三哥说……要把家主之位传给他?
“倾天,我的心已不在天庄了,我向往更平凡的生活,可如今的你心性不定,我还不能把天庄交给你,但以你的能力,如果你认真学习,或许两年后就能独当一面了。”雷之亦说着眼神变得悠远。
雷倾天一时答不上话,虽然他还没能让父亲同意他娶冉蕙兰,但至少他还知道冉蕙兰在何处,看得见她。
三哥是个可怜人,他虽然忘了阮无心,但阮无心在他心中并不是一丝痕迹也不存在。
“三哥……两年后你打算去哪里?”
“我和大哥约定好了,两年后跟着他到天市院去定居。”
果然是天市院啊!记忆可以抹去,但却难以忘得完全。雷倾天不禁唏嘘。
“好!我跟你赌了,若真如你所说的让我七天内立下大功,我就认可你是能让我学习的对象。”
雷之亦拍了拍雷倾天的肩,告诉他另一个好消息,“我不是白白让你等,还给你好处。”
雷倾天执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仰头一饮而尽,醒醒酒,才道:“什么好处?”
“你知道我刚刚去了哪里?”
雷倾天摇了摇头,他又没在三哥身边安排眼线,怎么知道他的行踪。
“我刚刚去找三叔谈你的婚事,我已经说服三叔,他同意让你娶冉姑娘。”
雷倾天拿着杯子的手停顿在半空中,愣怔看着雷之亦,似乎在理解是不是自己醉了、听错了,“你是说,我可以娶蕙兰了?”
“没错,我说只要三叔答应,我会在几年内把家主的位置给你,虽然他觉得冉姑娘没有足以匹配你的家世,但为了你的前途,他两相权衡之后答应了你的婚事。”
“三哥……”
看他一脸感动的模样,雷之亦取笑他,“怎么?现在不用等到立功,你已经信服我了?”
雷倾天收回感激涕零的表情,别扭地别开脸,嘴硬的说:“才不是!我还没认可你,你真让我立功再说。”
雷之亦笑他的孩子气,就这样子还想当天庄家主,差得远了。“既然七弟非得要我表现一下,那三哥自然不能让你失望喽!”
如果七天前,雷倾天对雷之亦的能力仍存着怀疑,如今的他是完全信服雷之亦了。
天庄的狩猎季,发生篡谋家主之位的大事,雷之亦早有盘算,安排了一连串的计谋等着主使者现出原形,果真让雷倾天立了功。
与雷倾天一同在茶楼饮茶的于允昊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笑他怎么像个孩子似的,开心的情绪全显现在脸上,藏都藏不住。“天庄的事我听说了,你立了大功,老太爷很满意吧!”
祖父当然不会同意三哥要把家主之位在两年内传给他的这个决定,所以三哥与父亲的协议是密约,如今,他立功了,同意在三哥身边学习,父亲知道了三哥是真的有心将家主之位传给他,也就遵守承诺,同意他与蕙兰的婚事了。
“我开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于允昊放下茶杯,好奇地问:“喔,什么事说出来大家一起开心啊!”
“我要成亲了。”
“成亲”两个字让于允昊收起笑容,他没忘记那日在后院看见的,如今雷倾天说他要成亲,要娶的人是冉蕙兰吗?
雷倾天太欣喜了,没有注意到于允昊的异状。
“成亲?是谁偷走了我们雷七公子的心啊?”
雷倾天没有卖关子,事实上今天找于允昊一同上茶楼为的就是这件事,纵然天庄势力庞大,也不能不说一声就强抢人家府里的侍女。
“是你府里的蕙兰。”
“蕙兰?”于允昊失笑,一副当他在说笑的表情,“我知道蕙兰是个美人,但人虽美却冷,你知道有多少人求娶于她,她看都不看一眼?别以为你是天庄七公子就有所不同,蕙兰也不是贪慕荣华富贵的女人。”
“我知道有不少贵人求娶于她,但他们只想纳她为妾,并不是真心,我不同,我给的是真心真情、是正妻的位置。”
正妻,那是于允昊无法给冉蕙兰的地位,他明白纵使自己尚未娶亲,母亲也不可能让他娶奴仆为妻,相较于雷倾天,与他同样生来矜贵,甚至有远比于府更显赫的家世,却能得到长辈同意娶冉蕙兰,令于允昊嫉恨不已。
“堂堂天庄七公子,真能娶一名奴仆?”他多想听到否定的回答,那他便有机会从中作梗,没想到这问题一点也没有困扰雷倾天。
“我父亲已经答应了,至于我祖父……”说到雷鸿翰,雷倾天表情才有了些许落寞,但从祖父宣布要将家主之位传给三哥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即使自己做得再多都得不到祖父的青睐,“他的眼中只有我三哥。”
于允昊拍了拍雷倾天的肩似是为他打气,但对于雷倾天失去机会,他并不为他惋惜。曾经,他是真心将雷倾天当作朋友,但雷倾天千不该万不该爱上他得不到的女人。“你三哥正式拿下家主之位后,是不是就要分家了?”
“祖父不喜欢一个好好的家四分五裂,说了只要他在世就不能分家。”
“你甘愿一辈子待在你三哥的阴影之下?”
于允昊言谈有些怪异,雷倾天心里产生疑问,但仍不动声色,“允昊,要不是我太信任你,几乎要以为你在挑拨我跟我三哥的感情了。”
于允昊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心头一惊,但未显现于外,他改变了话题,“你信任我?你最信任的明明是紫微院家主雷朔夜吧。”
提到他,雷倾天露出笑容,如果他遇上生死搏斗,朔夜是他唯一放心把背后交给他,与他并肩应敌的人。
“朔夜不一样,对我来说他是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这件事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我小时候他救过我一命,说来有趣,朔夜生得俊美,我半昏迷时误以为他是女孩,当下就对他一见钟情,知道他是男子,我有多失望啊!”
于允昊曾见过雷倾天与雷朔夜相处的模样,若不是知道雷倾天爱开雷朔夜玩笑,他都要怀疑雷倾天有断袖之癖了。
但如今他知道雷倾天不是,因为他正打算跟他抢夺同一名女子。
雷倾天发现自己扯远了,切回主题,“允昊,我什么时候方便让人去于府提亲?”
于允昊笑得勉强,虽然冉蕙兰做事伶俐,但对母亲来说要换个侍女并不难,尤其知道想求娶冉蕙兰的人是雷倾天后,更不会强留她。
他得多点时间来安排,最先要说服会反对这婚事的人,就是冉皓谦,冉蕙兰十分服从兄长的命令,只要冉皓谦拒绝,这婚事几乎就无望了。
“你真的攻下了蕙兰那个冰山美人?”
“你还不信?”雷倾天不明白今天好友怎么这么看不起他,他由怀中取出他贴身收着的宝贝,一只冉蕙兰亲手绣的香囊,香囊上还打着一只同心缨络,那是她给他的定情信物,“这是蕙兰亲手做的,送予我当定情信物。”
“给我。”
“为何?”雷倾天立刻收手,让于允昊扑了个空。
于允昊故作愠怒,“怎么,这香囊的真实性禁不起考验吗?蕙兰可是我母亲最喜欢的贴身侍女,你要把人带走,总得有让我母亲能信服的东西吧,不然如何证明你与蕙兰已经私订终身?”
雷倾天迟疑,要确定他们是不是私订终身,于夫人大可直接把蕙兰叫到跟前询问便可,哪里还需要什么信物?
“放心,好友一场,我会帮你说服我母亲答应这件婚事的,只是你要给我点时间,在府里找个跟她一样伶俐的侍女来服侍我母亲,还有,过些日子我得去一趟外地收租,等我回来才有时间好好跟我母亲提这件事,你再等等。”
雷倾天虽然犹豫,但还是让于允昊拿走了冉蕙兰给他的定情信物,如今于府当家作主的还是于夫人,或许于允昊真有拿走信物的必要也不一定。
这么想之后,他对于允昊的行为释疑了,举起茶杯,“那我就以茶代酒谢你,我们成亲后,不会忘了你的媒人礼的。”
“我可是很贪心的,或许会要你一块地还是一栋宅子当谢礼喔!”于允昊也举起了茶杯。
“只要能娶蕙兰,我名下的资产只要你要,我就送你。”雷倾天说得毫不心疼,先干为敬。
于允昊也喝下茶,眼神中的算计隐藏在杯后,没让雷倾天看见。
血,为什么四周尽是血?冉蕙兰行走在陌生的郊道上,不明白自己怎么走到了这里,不明白为什么地上尽是怵目惊心的血迹。
直到她看见不远处躺着一个人,她缓缓走近,他的身上也染着血,莫非,血迹是这人留下的?
冉蕙兰走得越近,疑惑便越深,为什么这个身影看来这么熟悉?
来到那人身边后,冉蕙兰俯身一看,竟是大哥冉皓谦,他睁着不甘心的眼眸,张着的嘴似是来不及发出呼救声就断了气,她伸出手指确认他的鼻息,却未在他鼻间探得一丝热气。
“不!大哥——”冉蕙兰大喊出声,猛地由床上坐了起来。
一名被留下来照顾她的小侍女见她醒了,立刻坐到床边,“兰姊姊,你还好吧,作恶梦了吗?”
还好是恶梦!冉蕙兰急喘着气,她怎么会梦见这么不吉利的梦?
“没事……只是梦见了我大哥……”
小侍女闻言,冉蕙兰还未掉下眼泪,她先哭了,“兰姊姊你要节哀啊,否则冉大哥会无法安心的去啊!”
安心的去?她在说什么?冉蕙兰皱起眉头,怒而推开小侍女,“你在说什么,我大哥还好好的,你说这是什么不吉利的话。”
“兰姊姊……你忘了吗?忘了今天午后发生的事?”
“午后?发生了什么事……”冉蕙兰话未完,就想起了午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