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当褚司容说出当年嫁祸陷害他强占巧儿一事时,褚芳瑢吓得浑身颤抖,连头都不敢抬;巧儿则直接跪坐地上,低头哭泣;贺姨娘仍站得直挺挺的,但神情苍白,不时的吞咽口水。
褚司容冷冷的看着三人,目光落在贺姨娘脸上,“是姨娘出的主意?”
陈知仪也看着贺姨娘,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陷害褚司容,强将巧儿给了他?
“是、是芳瑢。”她艰涩的看向女儿。
“姨娘!”褚芳瑢简直无法相信生母竟会拉她垫背。
“是你啊,是你看到司容跟巩棋华在桃花林幽会,特地跑来告诉了我……”她将事情发生的来龙去脉一一说出,也包括了她的私心。
语毕,四周陷入一片沉静。
“为什么?即便你从小就骄纵任性,但我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这样?!”
褚司容突如其来的出声咆哮,每个人都吓到了,包括了紧紧握住他手的陈知仪。
她能理解他的愤怒,原来这一切不幸的开端就始于褚芳瑢。
褚司容是真的恨极了,他的手紧紧回握着爱妻的手,双眼则是死瞪着褚芳瑢,“该死的,给我说清楚!”
她怎么敢回答。褚芳瑢吓得泪如雨下,什么也不敢说。
“因为她、她喜欢大哥啊!总是偷偷看着大哥……我指的是那种男女间的喜欢。”褚司廷被这气氛吓得直发抖,他什么都愿意说,只要能离开这里。
褚司容浓眉一蹙,陈知仪则完全愣住了。
贺姨娘脸色一变,难以置信的看着在瞬间脸色刷白的女儿,“怎么会……芳瑢啊,他、他是你亲大哥啊!”
褚芳瑢看到每个人都将目光投向她,她愈来愈慌、愈来愈急,终于忍受不住压力而爆发出来。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明知与大哥是兄妹,可是一颗心就是系上了,本来就不甘心祖母特别疼巩棋华那个外人,又发现她跟大哥相知相爱,我就更讨厌她,我就是嫉妒,就是看不得巩棋华有好日子,所以……我去找姨娘……呜呜呜……”她哭到说不出话来。
陈知仪看着涕泗纵横的她,心情复杂无比,她再怎么都想不到褚芳瑢讨厌自己的原因,竟是因为心仪褚司容。
褚司容抿紧了薄唇,气愤的目光一一扫过贺姨娘母子三人,最后落在巧儿身上。
“大少爷,这不是奴婢的错,奴婢是被逼的,”巧儿泪如雨下的跪爬到他面前,磕头控诉,“贺姨娘是奴婢的主子啊,不管主子要奴婢做什么,奴婢都只能照做……呜呜呜……后来二少爷总拿这件事逼奴婢苟合,奴婢担心东窗事发才被迫……呜呜呜……”
贺姨娘跟褚芳瑢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将责任撇得这么清楚。
褚司廷更火大,“臭婊子,就算一开始是被逼的,后来还不是哼哼啊啊……”
“那是奴婢希望赶快结束啊,奴婢其实生不如死,却无法跟任何人求助……呜呜呜……”她哭得好不凄惨,因为——现在的她必须快点选边站。
褚司廷这下是气得跳脚,指着她痛骂,“骗谁啊,老子经手的女人不知凡几,是真享受还是装的,难道老子会分不清,你骨子里就是淫荡的……”
“够了!”褚司容冷峻的打断他的话。
褚司廷这才又回了神,急急的跪了下来。
陈知仪的目光则一直锁在低头哭泣的巧儿身上,注意到她边哭边以眼角余光偷瞟着褚司容……看来巧儿果真不是她记忆里乖巧单纯的女孩。
“都给我滚!全部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明天你们就会知道我要怎么处置你们!”褚司容知道自己快失控了,现在得让他们通通离开,不然他想杀人了!
“什么处置啊?巩棋华都死了,要真有错,全是姨娘出的鬼主意,就处罚她一人就好了!”褚司廷马上急着献主意。
“你还知道我是你姨娘吗?”贺姨娘差点没气疯了。
“不干奴婢的事,奴婢是受害者啊,”巧儿跪在地上拚命哀求,“让奴婢留下来,求求你们……奴婢是被迫的,奴婢可以回去当丫鬟,奴婢老家已经没有人了,就让奴婢留在府里赎罪吧。”
“你受害?你还真敢讲!”褚芳瑢气她那副可怜兮兮受害者的模样,“若说巩棋华会在太子那边受虐到一身病痛回来,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你来求我、跪我,让我想办法把巩棋华赶出府,我才安排李雪到府里,这样你也要说自己是受害者吗?”
巧儿焦急的为自己的行为解释,“那是因为奴婢想伺候大少爷,但大少爷的心都在表小姐身上,奴婢只是想伺候……真的,真的,请你们要相信奴婢……呜呜呜……”
几个人争相辩解,此起彼落的吵了起来。
“砰”地一声,褚司容怒捶桌子,全身涨满怒火的道:“你们这些该死的人,狗咬狗,全咬出来了!”
吼声乍歇,贺姨娘等人怯怯的看向他,一股凉意顿时从背脊窜上,个个脸色惨白,气氛静寂下来。
陈知仪闭上眼,心里顿时生起好深好沉的悲哀。巩棋华怎么能不死呢,这么多人惦记着她、算计着她,而她竟毫无所觉……她、过去的她也太悲哀了。
褚司容虽是满腔的怒火,但他也注意到妻子的缄默,宽厚大手不舍地轻握她的小手,再紧握一下,无声的传递他的关心。
她张开眼眸,眼里隐隐泛着泪光,但再看他时,已用眼神示意要他别担心。
褚司容深吸了一口气,特地叫了府里侍卫头子进来,吩咐道,“让你的人将他们全部带出去,他们回房后,派人守着,一个也不许出府去。”
虽然不明所以,但侍卫头子照做了,而被带出去的人个个脚步虚浮,神情呆滞。终于,厅堂内只剩两人。
褚司容察觉到妻子的疲累,主动的抱起她,她双手环住他的脖颈,给了他一个虚弱的笑容,他抱着她回到内屋,两人静静依偎着,仍陷在那丑陋真相给的震撼里。
不多时,小乐来请示用膳,褚司容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只见她摇了摇头。
“我也没胃口。”他指示小乐不必准备,晚点再用宵夜即可。
寂静与沉默依旧。
终于,他开了口,“我要严惩他们、清理门户,不能还有下一次,我要保护你。”陈知仪咬着下唇,思量着。
“不能心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低头凝睇她仰起的脸,“上苍怜我,给了我第二次爱你的机会,但我不能也不要有第三回。”
“我只是在想……”
“不行!那些人在你死后可曾有反省忏悔?没有!他们做了更多恶劣的事,你的一时仁慈有可能会害更多无辜的人受伤,那还可能包括你。”
一想到这一点,黑眸闪过一抹痛楚,那是曾经失去她的痛,即使她现在已经回到他身边,但当时的痛太深刻,他仍无法遗忘,午夜梦回甚至常常惊醒。
她不舍的抬手轻抚他的脸孔,允诺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那是另一件事,他们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你不需要心软。”见她仍旧迟疑,他继续道:“不要以为她们变善良了,从建议你整修绮罗苑一事,便可证明她们仍在使坏心眼,你不能否认。”
她点点头,“好,那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全赶出去,一个也不许再踏进宰相府一步!”他冷绝的说着。
她思索一会,才缓缓道:“其实我会犹豫并非不赞同你的处置,而是……你还记得之前你让皇上下旨赐婚时,我请求你让阮芝瑶及巧儿都留下的事吗?”
他点点头,“你要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所以……巧儿不能离开?”
她露出一抹微笑,像是赞扬他的聪明,“除此,今日这事也让我隐约觉得,兴许贺姨娘也是知情的,所以她也不能离开。”
他摇摇头,“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还是不能说吗?”
她定定的看着他,“其实让她们留下只为逼出一个真相,一个害死巩棋华的真相!”
他怔愕的瞪大了眼,整个人呆住了。
她退出他的怀抱坐正后,吸了一口气,才将当年可能是因为药汤有问题才会丧命的事一一说出。
“这也是娘家祖母让我接触药草后,我与她讨论到此事,她判断情况不单纯,是药出了问题。”
褚司容难掩自责,“天啊,我……我怎么会毫无所觉,该死的!”
“那时候的你守护我都来不及,怎么还有心思去想有人欲加害于我。”
他低咒一声,“太可恨了!这事我一定要查得水落石出。”
她连忙摇头,“不,这件事我想自己处理,况且你要忙的事情已经太多,这次就交给我,我有自信能揪出真相。”
看着温婉但也坚强的她,他忽道:“你变得很不一样。”
“我娘家祖母说,人总是要成长,而成长必定付出代价,所以你变了,我也变了,现在,”她顿了一下,用坚定的语气说:“现在是别人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因她的话,他的黑眸变得深邃,俯身在她的额际轻轻印上一吻。其实,他心里还是有好浓好沉的歉意。
翌日一早,一样在昨天的厅堂,一样是一场家审。
除了仍被软禁的褚临安外,府里的人大多都到场了,巩氏、牧氏、贺姨娘母子、阮芝瑶、何茵茵、巧儿,下人们则全在厅堂外,不得进入。
褚司容、陈思仪居中而坐,巩氏、牧氏、阮芝瑶、何茵茵则分坐两边,贺姨娘站在众人面前、褚芳瑢、褚司廷、巧儿全跪着。
一开始不明所以的人在听到褚司容命令褚司廷将昨天说的事重述一遍后,也全清楚了,他们有惊愕震怒的、有出言苛责的,跪着的三人将头低到不能再低。
褚司容看着陈知仪,她点点头,因为他们昨晚已讨论好如何处置这些人。
褚司容神情冷鸷的看向褚芳瑢,“芳瑢从今而后,不许再踏入宰相府一步!”
闻言,褚芳瑢脸色刷地一白,这表示她以后没有靠山了。
“芳瑢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许回府也就罢了,那我呢?我儿子在这里、媳妇在这里……”贺姨娘双手紧握成拳,整个人僵硬如石头,就担心与女儿同运。
褚司容冷冷的瞪着她,“念姨娘年岁已大,在父亲身边伺候已久,便留府思过,但二弟必须离府,我已派人安排他到南方城镇做生意,银两、奴仆、宅子,我都备齐了,可往后我不会再资助一分一毫,能够有所作为,还是穷困潦倒,都看他自己了。”
巧儿怯怯的抬头,“奴婢要留下,奴婢不跟二少爷。”
“你可以留下,但恢复成丫鬟的身分,下人要做的事,你一样也不能少,不过你就不用搬了,还住原来的院子。”
“谢谢、谢谢,巧儿谢谢相爷成全。”她泪如雨下的直磕头。
她心想,只要能留下来,她就还有翻身的机会,毕竟她还有可以压制贺姨娘及阮芝瑶的秘密,她昨晚可是彻夜未睡的细细思考过了。
“姨娘跟我去吧,还有茵茵。”褚司廷一脸苍白的看着两个女人。
“我就不去了,大哥已经替我另外安排了。”何茵茵拒绝了,只因嫂子一早就到她房里谈及后续的事,并承诺大伯会给她一个最满意的安排。
“没错,这桩婚事不存在了,是司廷的私德不好,所以你没资格给茵茵休书,你们算我作主和离,不过茵茵不想回娘家,所以大哥会另外替你安排,还有大哥就收你当义妹,以后大哥保你衣食无虞,若有良人,大哥会很乐意替你办嫁妆。”
“谢谢大哥。”何茵茵哽咽了,她终于可以离开褚司廷这个烂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