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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军师的女人 第4章(2)

  这一喝似乎发挥了作用,沈翩然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涣散的眼神逐渐有了焦点,她直勾勾地看着逼近的他,良久之后,她才哇的一声再次哭了出来。

  花效言一下子没了主意,愣愣地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她,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到他手背上,泪水的灼热意外炙得他心口一片难受。

  他最讨厌女人,更讨厌女人的泪水,因为这些泪水会让他完全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反应。

  “你别哭。”嘴里说着讨厌,心底想着的也是讨厌,但他的眼神却掠过愧疚。

  如果他刚才没有一气之下离开,她也许就不会被几个男人轻薄。

  她像是刻意和他斗气,哭声变得更响,泪水流得更凶,他抿着唇,蹙着眉,以见到怪物的眼神盯着她。

  别再哭了,越哭他的心越乱!这种难以言喻的慌乱干扰着他的思绪,让他开始觉得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哭什么?我早告诉你妓院不是你可以随意乱闯的地方!”他以冷硬的语气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她瞅着他,身体抖得不像话,但是她咬紧牙关,没有让自己哭出声。

  这种无声泪下的攻势更让他不知所措,他瞪着她,以训斥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老是以为自己是沈大小姐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这叫做无知!你从来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以耍弄别人为乐,这下子可碰到铁板了。”

  她咬紧下唇,直至咬出鲜血,他没有留意,训得更起劲了。“结果耍弄别人的后果,就是自己差点被别人吃掉,这叫报应!一点也不值得同情!”

  未了,他附上一记冷哼,这么一想,他的愧疚感果然减少了。

  是她自己走进妓院,他也试着要求她离开,她不只不听,还狠狠的奚落他,他不计前嫌的回去把她救下,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

  她倏地将挡在面前的他推开,奋力往墙壁撞去,他长腿一跨,仰臂挡下了她的冲撞之势,她一头撞进了他的胸膛。

  “你、你这个……”

  哇,她是练了铁头功吗?他的肋骨被她撞得隐隐生疼,但是,这也显示了她的冲撞力道有多大,要是他的反应慢一些,她这样撞上墙去,恐怕……

  花效言被她刚烈的性子吓出冷汗,顿时不敢再乱说话,偎在他怀里的她抬眸,泪水不断在眸底打滚,她哑咽着开口。

  “为什么不让我死?我、我不该被同情,我是该死的……”

  他看着她的泪眼,心底有些后悔,再怎么说,她一个姑娘家被人如此轻薄,受了不少惊吓不在话下,他还落井下石对她说重话。

  “乖,别哭。”没办法,他只好把她当成是慕容家的三个小鬼好声安慰。

  “他们……刚才很恶心。”一想起那些烙在她脸上、颈上的吻痕,她双手拧紧他的衣襟,颤抖泪下。“他们一直亲我……还打我……呜呜。”

  “没事没事,我一定会让这些恶徒付出代价。”他美丽的碎花白袍沾上了她的泪水鼻涕,还被她的小手拧起无数皱褶,不过为了安抚她,他只好忍耐。

  “最重要的是,你没事就好。”刚才真的吓死他了,要是她有个闪失,沉落璋肯定会教他好看。

  “我一直叫,但是没人来救我,你也没来救我,呜呜……”

  她可怜兮兮的表情映入眼帘,让他想起当年的自己,也是如此凄惨可怜,等着别人来救他。

  那绝望中的等待有多痛苦,他再明白不过,幸好他赶上了,幸好他救了她……

  “对不起。”他是她的护卫,就算是被逼成为她的护卫,他还是得肩负起看好她的职责。

  “乖乖,没事了,别哭,我以后会好好保护你。”他像是安抚小孩般,轻轻拍着她的头。

  她没有停止泪水的攻击,反而越哭越难过,越哭越乏力,最后她干脆缩进他怀里,倚在他胸膛痛快大哭一场。

  花效言全身僵直地半蹲在地,抬起头不敢看向她,任由她扯过他的衣襟拭泪、擤鼻涕。

  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太近了,他从来不曾让女人偎在他怀里,奇怪的是,平日总会涌起的厌恶和不自在,现在消失无踪。

  也许,是他心底的愧疚占据了太多位子,让他无暇想起自己对女人的厌恶。

  遇上这个沈大小姐,他的命运就注定坎坷,他轻轻叹息,不敢惊动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她。

  夜色下,沈翩然的哭声越来越弱,直到最后他听着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小心翼翼的俯首一看,这才发现她已经合上眼睛,长长的睫毛还挂着一滴泪珠。

  这样的她格外安静,也格外的教人心疼,他瞄了一眼已经脏透的碎花白袍,无奈之中带着些许怜惜的看着她。

  她的唇办被她咬得渗出血丝,颈上出现微红的伤痕,右颊肿起。

  那些人对她动粗,她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她是堂堂沈府千金,平日只会呼喝别人,何时受过这等委屈。他微微咬牙,心底的愧疚更甚。

  睡吧,希望她睡醒之后,就可以忘掉一切的不愉快。

  岂料,沈翩然这一睡就睡了两天两夜。

  这两天里发生了不少事情,先是城内闻名的添香楼发生一桩惨案,听说有四个嫖客被人打得手脚折断,躺在后巷奄奄一息;沉落璋十万火急的从宫中赶回,召来御医为昏睡的沈翩然珍治;接下来是向来有美公子之称的花效言,顶着一张苍白似鬼的脸蛋出现在沈府,眼睛底下还有明显的黑影。

  “翩然怎么还没有醒来?”

  偌大的寝室内传来沉落璋的焦急怒吼,这两天来,沈府上下都被沈大人的惊人怒气吓得不敢作声,原因是他的宝贝女儿直到此刻还未苏醒。

  御医诊治的结果是沈小姐受了惊吓又染上风寒,所以才会昏睡至今。

  “花效言呢?叫他进来!”沉落璋所有的怒气全冲向门外的美男子。

  “大人。”花效言两天两夜未曾入眠,整个人惨淡无光。

  “你怎么可以让翩然发生这种事?我对你太失望了!”这两句话是沉落璋这两日来说得最多的台词。

  “人人,在下深感抱歉,以后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这也是花效言两日来说得最多的话。

  除了道歉之外,他真是别无他法,沈翩然染上风寒昏睡至今,算起来都是他没有好好看顾她,让她在妓院里受惊。

  虽然是她奚落他在先,但是看着病榻上脸色惨白的她,他的心也是不好受。

  所以沈翩然昏睡了两天,他就连续两天在她门外守着。

  “桂副将!那几个该死的人渣,你处理了吗?”沉落肆把所有可以迁怒的对象都好好整治了一番。

  “是,按照大人的吩咐,折断了四人的手脚。”桂副将知道此事不可太张扬,毕竟是小姐自己惹祸在先,因此暗中处理好此事了。

  沉落璋重哼一声,瞪向花效言,他知道此次不可完全怪罪他,但是昏睡未醒的是他的宝贝女儿,他不急不慌才怪。

  “大人,宫中传来口谕,国主急召大人回宫。”桂副将提醒着。

  为了沈小姐,大人已经耽搁了两天,商量抗敌大事,不能再缓。

  沉落璋蹙眉,看向依旧昏睡的沈翩然,然后瞧向花效言。“花效言,要是我拜托你好好看着翩然,你可以办到?”

  “在下定不负大人所托。”花效言立刻回答。

  “好,桂副将,启程。”沉落璋在经过花效言身边之际,还刻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花效言明白对方的意思,微微颔首相送。

  此番入宫是商讨对付司徒家族一事,自从上一次陷害“天谴”组织不成,司徒沐新又有了新的举动。

  看来国主很快会有密令,他得在领到密令之前,解决眼前的问题。

  这个“眼前的问题”还在昏睡,他凝视床上的沈翩然,一旁的晓玉怯生生地开口。“花公子,上次的事情……请你别怪罪小姐。”

  怪她?其实他应该很气她才是,但是她现在一副死鱼的样子,他没有理由趁她生病时欺负她。

  “其实小姐对人很好的,她只是天性好玩,所以才会让大家误会她。”晓玉鼓起勇气为小姐辩白。

  “她是不是好人,我不清楚,但她这不叫天性好玩,是天性恶劣没品。”他想起她在妓院对他做出的一切。

  “不是的!”晓玉不禁扬高声量,一迎上他不友善的眸光,又吓得放低声量。

  “以前的小姐不是这样的。但自从夫人去世之后,她害怕大人不再关心她,所以才做出种种奇怪的事情。”

  他微挑眉,晓玉的意思是……她的种种胡闹其实是为了引起沉落璋的注意?

  晓玉不再说话,躬身告退去煎药,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沉吟的他,还有传出均匀呼吸声的她。

  “啊……不要过来!”沈翩然陡地出声,惊醒了他。

  他凑前一看,发现她双眸紧闭,原来她是在梦呓。

  “不要碰我!救命啊!救命!”她双手乱挥,大叫出声。

  他立即捂住她的嘴巴,再这样叫下去,沈府上下都会被惊动,她发出闷闷的呜咽,滑过脸颊的泪水就这样染湿了他的掌心。

  这股湿意渐渐渗入他的感官深处,掀起了轻微的波动,他蹙紧眉头,看着最让他讨厌的女人泪水,丝毫未觉自己手上的力道放轻了,眼神也柔了。

  “唔。”她陡地难受的蹙眉,一把挥开盖在身上的被子。

  他松开手,帮她捡起掉落在地的被子,抖了抖,他小心翼翼的为她盖上,却因为她额际上的细汗再次蹙眉。

  如果不把这些汗水拭去,她的风寒就好不了。

  瞄了一眼搁在一旁的水盆和净布,他犹豫着,然后低喃。“为什么要我来服侍她?她把我引入妓院,害我出糗一事,我还没和她算清呢。”

  她轻轻哼了一声,露出痛苦的表情,算是回答了他的话。

  “我去把晓玉找来,你等着。”他只是答应沉落璋看着她,可没答应要亲手照顾她。

  她又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刚跨出门槛的他忍不住又回首瞧她。

  额际沁出豆点般大小的汗珠,她喘着气,难受得又将被子踢开。

  “大小姐呀,风寒是不可以吹风的,你别老是踢开被子!”终于看不下去,他拖着疲惫的步伐上前,重新为她盖好被子,又走到门外喊了几声晓玉。

  但晓玉也不知忙到哪儿去了,其他下人也不见踪影,他只好乖乖把门关上,免得她的风寒加重。

  好啦,他认命,与其去叫晓玉,倒不如他自己动手为她拭汗,就当作是他对她的补偿吧。

  拧干净布,他小心翼翼的为她拭汗,指尖不小心触及她的肌肤,他顿时如遭雷殛地僵直站着。

  喷,他为什么要服侍这个女人啊?害他的老毛病又发作了。

  “我真是倒足八辈子的霉,才会遇上你。”要不是她的身份是沉落律的女儿,他才懒得理会她。

  他重重叹息,努力说服自己继续为她拭汗,却听见她低呼了声。“娘!”

  “咦?”这下更是吓死他了,她、她竟然握着他的手?

  “别走啊,娘。”她一下子变成了小孩,扯过他的手撒娇般的哭叫。“要是连你也走了,翩然就没有人疼了……别走……”

  “我不是你娘。”他用力想抽回手,她却掐得更紧,他只好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扳开。

  “我有乖乖听话,但是爹爹都不理我……呜呜……”昏睡中的沈翩然完全沉浸在过去的不快记忆中,哭得喘不过气来。

  “你走了……世上没有人会再理会翩然。”

  听到这里,花效言停下了动作,不由自主的凝视她。

  她的泪颜挺可怜的,没来由的让他想起了自家的臻臻,当年刚被买回来的慕容臻,会在入夜之后独自躲在墙角哭泣,喃着和她一样的话语。

  她应该和臻臻一样,也和他一样,拥有一段不愉快的记忆。逐渐的,他开始明白晓玉刚才的一番话。

  也许沉落璋以前对她不好,后来不知为何又对她疼惜有加。这中间的“不知为何”,大概就是造就她喜欢惹事生非、爱闯祸的主因。

  “别哭了,再哭下去会断气的喔。”他对这个霸道蛮横的沈府大小姐稍稍改观了,眼神也放柔。

  也许她真是太寂寞了,才会不断挑起事端,引起他人的注意。

  寂寞孤独的滋味是最难受的,看着她梨花带泪的容颜,一抹同情悄然爬上他的心田。

  要是有一个人愿意陪着她、看着她,或许她的刁蛮任性会有所改变。

  这个角色就让他来扮演吧,在她身上,他看到过去的自己。

  她还是在哭,哭得他的眉儿开始打结,女人,都是爱哭的吗?对于女人的认识几近贫乏,他只能联想到他家中那个不太像女人的慕容臻。

  小时候,臻臻最爱哭了,那个时候,他都会上前轻声安抚,抚着对方的头说:乖乖喔,没事了。

  看来现在依样画葫芦,应该可行,花效言轻轻抚着她的头,温柔安慰。“小翩然要乖乖喔,没事了。”

  扯过他手的力道放松了,哭声也转弱了,就在他以为自己已成功安抚她之际,她忽然胡乱一扯,他一个失衡压倒在她身上。

  “哇啊,好危险!”幸好他身手敏捷,及时撑起自己,不然她就被他压扁了。

  陡地,一双温热的手环过了他的脖子,香软的身躯挂在他身上。

  轰的一声,他的脑筋转不过来,瞠目结舌的感受着那贴近的娇躯,他手上的净布落在地上。

  沈翩然伸出双臂抱住了他,嘴里逸出满足的呼唤。“娘。”

  他瞠目,缩起的瞳孔在颤抖。接下来,他嘴里逸出走调的惊呼。“啊——”

  这声大喊果然奏效,很快的,沈府下人一起奔到了小姐的房间。

  晓玉惊慌之下推门而入,看到了花效言高举双手,半跪在床上惶恐颤抖,一副被人“霸王硬上弓”的狼狈模样——

  不幸的是,这个“霸王硬上弓”的主角,正是她家昏睡中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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