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姑爷,康铎城城王送了一封信给沈小姐。”
康铎城城主写信给沈翩然?蓝知逸想到了某个可能性,花效言已经急步走了出去。
为什么吕崛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写信给沈翩然?
不对劲。花效言的眉头越拧越紧,一推开门,刚好看到在阅信的沈翩然。“翩然!”
她双手微抖,应声抬首。他急步上前要拿过她手中的信,她却霍地站起将信揉成一团。
“吕崛王爷写了什么?”他想要证实自己的疑窦。
身为康铎城城主的吕崛,拥有的是相当的兵力。如果他真的决定成为国主背后的势力,他没有理由会眼睁睁看着沉落璋受因而不救。
“我有办法救爹爹。”她的声音变得冷硬。
“啥?”他一怔,看着她握紧手中的信。
“吕崛哥哥答应会出兵救爹爹。”她深吸一口气。“只要我答应和他成亲,他就会出兵救爹爹。这是他信上所写。”
“什么?”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吕崛答应出兵,但条件就是要她下嫁?这封信来得不迟不早,刚好是在沉落璋受困的第三天,情势变得紧张的时候。
这其中必定有诈。花效言握紧拳头,她已经率先开口。
“我……决定下嫁。”她坚定地道。
“不行!”他立刻喝斥。
“这是我的决定,我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她冷冷看着他。
“这是一个局。沈大人在距离康铎城不远的幽冥山遇袭,遇袭多日吕崛并未出兵相助,一直等到现在才捎来一封信,这其中一定有诈!”
他不能让她仓促下决定。如果吕崛早和司徒家族勾结,哄骗她下嫁只是为了钳制沉落璋,那么他绝对不可让她做出这个决定!
“我不管这是不是一个局!我可以等,但是爹爹等不及了!”她激动的说着,眼眶泛红。“多等一天……爹爹就多一分凶险。”
这是拯救爹爹唯一的方法。只要能够救爹爹,她宁愿舍弃一切。
不管是局还是陷阱,她都决定跳了。
“不行!”于公于私,他都不会放她走。
“你凭什么说不?”她决定要做的事,准也无法阻拦。
他的胸口被一股气塞得难受极了。她的问题犹如一把利刃,捅进了他的心头。
“我——”他逼自己开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凭什么?对,他只是她的护卫,若硬要扯上关系的话,他仅算是她的朋友!
“我决定了。现在我就要回家去,吕崛哥哥已经派人到沈府等我。”她无视他的咬牙切齿,急步要越过他。
她根本就没有听进他的话,他咬牙拉过她,不让她离开。“我不会让你踏出这里半步!”
“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但是你没有办法,不是吗?”她回首凝睇他,小手覆上他微凉的手背,轻轻推开。“让我去。至少我可以为爹爹做一件事,我不想困在这里,被无助的感觉吞没。”
她是一个无能的女儿,以前只懂得埋怨爹爹、责怪爹爹害娘含恨而终,好不容易明白爹爹对她的疼爱是出自真心,她来不及尽孝道,爹爹就失陷被困。
这两天来,她一直在想,她这个女儿到底还可以为爹爹做些什么?
“我不会行军打仗,我也不懂朝中复杂的君臣关系,我什么也不懂。”想到最后,这是她的结论。“我是一个失败的女儿。你懂吗?我不想再这样下去。”
他看着她眸底的泪意,她费了好大的力气忍下,不想在他面前落泪。
“如果我有机会可以救出爹爹,我……就算是火海,还是会跳下去。”她不能哭,他不会喜欢爱哭的姑娘。
“翩然。”为什么看着她,他的心就开始痛?
原来心痛的感觉是如此奇妙。就算承受再重的伤,他都不曾感受过如此剧烈的沉痛。心底绷得死紧,一寸一寸紧缩带来的痛意,远比肉体的伤来得痛。
“你别自责,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这两天来她想清楚了不少事情。推开他的手,她深吸一口气。“你仅是一个护卫,非亲非故的,实在不需要为我的事情伤神。”
最后那句话严重刺痛他的心。非亲非故?她又说对了,但是她根本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来帮她!
“我受大人所托要看好你!不让你出事,是我的责任!保你平安,是我应该做的事情!”他怒不可遏的吼了出来。
如果她不是沉落璋的女儿,他何须费神?如果她仅是一个普通的姑娘,仅是平凡的沈翩然,他——
“我仅是你的责任……既然如此,我正式通知你,你不再是我的护卫,我代表爹爹、代表沈府解雇你。”她出奇的冷静,但她的双拳握紧。“我不想拖累你。”
如果她仅是一个责任,他更加不必膛这次的浑水。他为保护她而受伤,她已经够自责了,他不需要再为她做其他事情。
“你、你……”生平第一次,伶牙俐齿的花效言无言以对。
她……是一个责任。他的脑袋很清楚这一点、嘴里也是这么说,就连行动也明显表现,他完全把她当成一个责任。
只因为,她的身份是沉落璋的女儿,他必须利用的对象的女儿。
但是,当她平静说出自己是一个责任,冷静提出解雇这个提议,他为何会感到难过?
尤其当她一脸凄楚说着“我不想拖累你”,他竟有一股想拥住她的冲动。
他快疯了!一咬牙,花效言又气又急的一喝:“你不能去!”
他不能让她去冒险,不能看着她跌入对方的陷阱,更不能看着她被别的男人搂在怀里!
不管他有没有答应过沉落璋,他都会好好的看着她、留她在自己身边。
“我不会听你的。”沈翩然已经清楚,自己在他内心是一个责任永远比不上慕容臻的地位。“你的责任结束了。”
责任……结束了?他和她之间再无任何关系?
花效言抬首看着她,陡地发狠一叫:“我不要结束!我不要责任结束!”
他很喘、喊得很吃力,全身都在颤抖,豆点般大小的汗珠不住滑落。
她知道,这两天来,他同样过得很难受,他真的已经为他们父女尽力了。
“我为之前说过的话道歉。那些都是气话,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她吸气,有些慌乱地拭去眼角的泪水,这个时候她必须坚强。“自己的事情总要自己解决。尤其是这种攸关生死主事,我不能连累外人。”
“我是外人吗?”他叫着。
“除去责任这层关系,我们之间还有其他关系吗?”她的反问让他语塞。
沈翩然看着他紧握不放的手。这一次他进步了,他没有用手帕包住她的手腕,而是直接握着她的手。
也许,她在他内心的地位提高了,他不再像讨厌其他姑娘一样讨厌她。
但是……“你不放手让我去救爹爹,我会恨你一辈子。”
这是她唯一能救活爹爹的机会,她不会放弃,哪怕得付出性命。
看着她的表情,花效言的呼吸一窒。
她一直极力弥补自己对沉落璋的亏欠。他无法告诉她“别怕,我会把你爹救出来”这番话。
因为连他也不相信自己有那个能力。他擅长的是策划暗杀,不是行军打仗。
如果他的挽留让她赶不及救沉落璋,他知道她会真的恨他。
被她恨上一辈子不要紧。重要的是,她会痛苦一辈子。
他,无法看着她痛苦一辈子。哪怕只是短短的瞬间,他都不愿意见到她难过。
他的手劲不禁微松,她趁机挣脱,急步跨出门槛。他愣愣看着她的背影,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
第一次在竞标会上她的霸道、发誓要整得他跪地求饶的骄纵、险遭凌辱的委屈泪水,还有满怀感激、握着他手道谢的表情。
她的事,不算太多。但每一件,都深深刻在他心头。
他以为对她,只要刻意疏远、把“责任”横架在二人之间,他的心就会保持一贯的漠然。
等到她亲手推开他,割断“责任”这层关系,他才猛然醒觉,他舍不得这个“责任”。
但是一如她所言,除去责任,他和她之间还存在什么关系呢?
有的,但他不敢让这份关系存在,那是他不敢踏出的框框。
“言,我派人护送沈翩然回去了。”蓝知逸走了进来,看着颓然坐在一旁的花效言。
如果花效言愿意看一看铜镜,他就会发现自己脸上填满悲伤。
一个能够让男人黯然神伤的女人,必定是一个让男人深深在乎的女人。可惜,花效言好像不明白这个道理。
也罢,或许沈翩然的离开可以刺激他的思维,让他明白过来。
“别杵着发呆,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此言一出,花效言杀气腾腾的眼神立刻袭来,他挥手陪笑。“引蛇出洞这句话,听说过吗?”
引蛇出洞……花效言停滞的脑袋开始运转,很快明白过来。他冷哼一声。“还是一箭双雕呢。”
“既然你已经明白过来,就别端出这种半死不活的表情。”蓝知逸笑他。“准备好一切,把沈翩然抢回来。”
“抢回来?”
“嘿,别告诉我,你愿意把沈翩然拱手让给吕崛。”
花效言不语,拳头握得死紧。他不愿意见到沈翩然嫁给吕崛是事实,但是他不太肯定这份“不愿意”,到底包含了什么情感。
沈翩然这个女人……让他变得不再像以前的花效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