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臻……”死了,这会儿祸从口出,他会被沈翩然大卸八块!
花效言求助的眼神顿时被蓝知逸切断,对方拉过妻子,若无其事的一笑。“沈小姐,花效言醒了,我们把他交给你,任由你处置。”
夫妻二人一溜烟逃出门外,剩下花效言紧扯被子,因为她寒锐的眼神而轻抖。
她一定听见他方才说的话了!他坐起身,挤出一抹笑容,企图浇熄她的怒火。
“你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容光焕发喔。”
沈翩然不语,一步步走了过来,充满怒气的眼神吓人。他心底发毛,继续顾左右而言他。“今天天气不错,你没有出去走一走吗?”
糟了糟了,她不发一言,森然的眼神逸去,取而代之的是委屈,然后她的眸底开始泛着某种光泽,闪闪的、水水的,她该不会要哭了吧?
不要这样对他。他最受不了她的泪水,只好投降。“我认错。刚才我不应该说那些话——”
话没说完,她快步走上,双臂一伸,陡地揽过他的脖子。
他瞠目,嘴巴张得很大。她身上的暖意袭来,他紧绷的心被暖和了,随即平和的心跳乱了,如擂鼓般响起。
女人的碰触不是该让人反感的吗?此刻的他,却一点反感也没有,只觉得这样被她揽着……有说不出的舒服。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忽然间蠢蠢欲动,她柔软馨香的身躯挑动着他的心弦,以前的厌恶似乎消失无踪,窜涌而上的是想要更靠近的渴望。
就在他的手快要爬上她的背脊,她陡地逸出一句话。
“惩罚你。”她站直,在他额际轻敲一记。他愣愣地看着她嘴角的微笑。
“你不是在生气吗?”他小心翼翼问着。
“我有说过不生气吗?”沈翩然反问,敛回眸底的不自在,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不过我暂时不会惩治你,等你好起来之后,你就知道了。”
“嗯?”他狐疑的打量她。
她极快地转身,假装忙碌的斟茶,心底却是一片混乱。
她还是没能亲自守着他醒来。但是,当她看到他瞠大眼睛和蓝知逸拌嘴的那一刻,她觉得能不能够守着他醒来,已经不是重点。
重要的是,他醒了过来,活了过来。
单是这一点,她已经满足又欣慰。因为太过满足、太过欣慰,她才会突然间激动的抱住他。
一定是这样。嗯,一定是。不然她不会做出这种失礼的事情。
“沈翩然,你没事吧?”
她喝下一杯又一杯的茶水,不断摇头又点头。花效言看得费解,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吓坏了?”
他没有忘记她当晚的尖叫。她默不作声背对他,他瞧不到她的表情,无从猜测她的想法。
“那晚的事……对不起,我把你吓着了。”他没打算让她知道他是一个暗杀组织的军师。
她停下了灌茶的动作,他看到她垂在身侧、微微发抖的拳头,内心跟着微微揪起。
她本来就该是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因为父亲的关系而惹上杀身之祸,她一定感到无助又惶恐吧?
“那晚是我失职了。我不该出门,更不该让你来找我。”他有些后悔让她见到血腥的场面。如果他没有和她呕气,她也不会急着出来找他,更不会遇袭。
她还是不语,全身开始颤抖。他以为她还是很害怕,柔声安抚。“别担心,你留在这里就安全了。”
“为什么……”沈翩然终于忍不住,回首瞪着他。“为什么你都不怪我?”
她瞪着他,但是她的鼻头通红、眼眶带泪,语带哽咽。他看不出她在生气,只看得出她的难过。
“因为我,你才会出事。你差点死了!”她无意间听到监如逸和慕容臻提起,这才知道要是当晚的箭矢再深个两寸,他就没命了!
但是他连一句责备也没有,说出口的尽是对她的关切。他……笨死了!
花效言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的表情好哀伤,眸底满是不舍,瞧得他好沉重。
在他昏迷的几天里,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深深的自责、浓浓的哀伤,仿佛他的生死对她来说,如同她的性命般重要。
视别人的生死如同自己的性命般重要?他陡地想发笑,他肯定是睡太多,思路不清晰,产生了错觉。
“别这副表情,我会不知所措。”他摸摸鼻头,真的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说话不算话。”她突来的指责让他会不过意。
“你说过,救了别人反而让自己陷入危险,被救的人不算真的获救。”沈翩然说着他曾经告诉她的话,决定把自己心底的话也说出来。“我终于明白你的意思。
因为在你受伤倒地的那一刻,我好痛恨自己。”
他一怔,她的眼神无比认真,可是认真的背后却充满痛意。
“我痛恨自己用你的生命,来换取活命的机会。”
花效言再次哑然,她眸底流露的情意太重、太浓,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辨。
在她眼里,他清楚看到她的在乎。
他该说什么?告诉她,这是他的职责,还是告诉她,他不值得她如此在乎?
“你不需要说话。”她会告诉他的原因是,她不想把这些话藏在心底。“你只要记住,以后不可再为了我冒险。因为……”
花效言看着神色变得凝重的她,她迟疑了下,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沈翩然发现自从她说了那句话之后,花效言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她。
她走进他房间,他总是会在她踏入之前睡着。好不容易等到他醒来,他又会找来一大票人、以商讨要事为由请她出去。等到他谈完要事,她一踏入房间,就发现他又熟睡了。
如此数日,她意识到,花效言有心避开她。
“翩然,有什么烦心事吗?”慕容臻老远就听到她的叹息,特地走上前来。
“没有。”她想了一下,决定把心事藏好。“这些日子打扰你们了。我爹爹应该很快回来,到时候就不必再麻烦你们了。”
慕容臻微笑颔首,在她身边坐下。“我想,这应该不是让你叹息的原因。”她不语,慕容臻一语道破。“是因为言?”
她瞠目,换来对方的轻笑。她急着解释,“不是,我和花效言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
“我们没有乱想。”慕容臻拍着她的肩膀,要她冷静。“其实别人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这几天来,花效言避开沈翩然的用意明显,他想再次孤立自己,不想有女人踏足他的世界。
“言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想当年,他奇怪的个性让她曾经气得想一剑解决他。“他看似平易近人,但是能够接近他的人不多,因为他是一个固执的人。”
沈翩然耸肩,心底有些酸溜溜。“你就是那个可以接近他的人。”
“那是因为他把我当成家人。”慕容臻嗅出了醋意,笑着解释。“他这个固执的怪人,一旦讨厌了某样东西,就会固执的选择继续讨厌下去,即使心底动摇了,他还是不会改变之前的偏见。”
“你指的是他讨厌女人这件事?”
慕容臻点头。“要他改变,需要时间和耐性。我相信,你有能力改变他。”
“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沈翩然泄气了,她没有自信。
“喜欢一个人,就有能力将不可能变成可能。勇敢的去尝试吧。”指点迷津完毕,慕容臻起身离开。
“慢着!我没有——”沈翮然急着要澄清,但是对方已经走远了。她不禁捂住自己的心口。“我……喜欢他?”
她想着,很努力很用力的在想,想着有关花效言的一切。
一开始,她对他的感觉是讨厌透顶,还发誓非整得他跪地求饶不可。
接下来,他改变了。他会关心她,说着安慰她的话,在她难过伤心的时候陪着她,更在她遇上危险之际,不顾一切救下她。
那份感觉是什么?她不清楚。只要想起他,她的心会变得沉重。
她很想靠近他,但他总是避开她。她只想让他知道,他对她很重要,他却吓得不敢见她。
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表达心底的沉重。这会是慕容臻所说的……喜欢?
心里的思绪纠结,她忍不住顿足。“不行,我今天非要找花效言问个清楚。”
她很快地来到花效言的房门前,直接推门而入。
花效言拧眉抬首,一脸的冷肃顿时化为吃惊。他忙不迭拉好敞开的衣衫,戒备地盯着她。“你想干什么?”
他犹如惊弓之鸟的表情实在难看。她咬牙,瞥了一眼四周,立刻将门关上。
很好。现下没人,她可以为所欲为。
“说,你这几天是不是在避开我?”她踏上一步,他就往后挪开一步。直至她站在床沿,他已经退到了床角,背心紧贴墙壁。
沈翩然的样子很不寻常。不过,她本来就是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姑娘。
“没有啊。”他说起谎话,眼睛也不眨一下。
“那么为什么你一见到我,就露出心虚又惊慌的表情?”她眯起眼睛审问。
“因为……对了。”他决定来一招转移话题。“我刚收到消息,沈大人会在明日午时抵达都襄城。”
“真的吗?”她登时变得欣喜,但欣喜的表情一闪即逝,她脸色一沉。“你看嘛,我就知道你在避开我。”
“花效言,我想听一听你的故事。”她坐了下来,不再牢牢盯着他不放。
“什么故事?”他被她刚才的举动吓得呼吸急促,差点儿没晕过去。
她指了指他敞露出来的伤疤。“这个的故事。”
花效言连忙扯紧衣襟,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轻轻说着,“不必遮了。那晚,我都瞧见了。”
他全身一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好半晌才挤出一丝笑意。“你坏坏喔,竟然偷看人家的裸背,人家……”
“花效言,不要这个样子了。”他在笑,可是她很清楚,他的笑是为了遮掩内心的伤痕。
也许她认识他的时间不长,也许她对他的了解不深,但她知道这是他的伪装。
“在你心中,我这个千金大小姐可能什么也不懂,比不上慕容当家的地位,又是一个专门惹事的麻烦人物。但,我想让你知道,我心底想的是什么。”
花效言一怔。她、她又要说出吓死人不偿命的话吗?话说上次那句“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已经让他陷入严重失眠、恐慌的地步!
“我不想你难过,不想你伪装,不想你把我隔绝在你的世界之外。”她深吸一口气,认真凝睇他。
“你对我说过,我不再孤独,现在可不可以让我有这个机会?我想对你说,你也不再孤独。”
一抹热意瞬间滑过他的心田,他无法移开落在她脸上的视线。
一直以来,他讨厌女人,讨厌到不屑一顾的程度。但是此刻的他,却紧紧的瞧着她。
厌恶的感觉不见了。涌上的是一股很暖很暖的感觉,是久违的平静祥和。
她的眸底尽是关切,仿佛是在告诉他——他错了,她会包容;他痛了,她会安抚;他倦了,她会让他依靠。
你也不再孤独。现在的他终于明白她口中的“重要”是什么定义。
不是他所想像的肤浅,她只想对自己在乎的人表达关爱。只要她认为“重要”的人难过了,她也会跟着难过。
她真是一个……可爱的姑娘。他的内心盈满感动。终于,他开口了。
“这不是一个很好听的故事喔。”到时候她别哭得稀里哗啦的。
“嗯,你说吧。”她会听,就算有多不好听,她还是会听下去,因为这是他的故事。
他一笑,笑容变得有些苍凉。“在我十三岁之前,我是一个被卖到皇城古都的男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