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误会了?”她斜眼觑对方,冷笑问着。“那么请问我误会了哪一点?是你故意勾引爹爹,破坏我家庭,还是你的介入让娘含恨而终这一点?”
花效言挑眉,瞥了一眼脸色一沉的沉落璋。
沉落璋严厉一喝。“翩然,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你们苟且之事,早在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不是秘密!”沈翩然恨恨的看着美妇,沉落璋上前将含泪的美妇拉到身后。
“事情过去了就别再提起。”沉落璋不想再忆起当年的遗憾。
“过去了?不久前,你也是对女儿说,和这个女人之间的事情已成过去,但为什么她还会出现在我们家?”沈翩然不肯放过她。
“翩然!”沉落璋不想解释,尤其当着花效言的面前。
“如果你舍不得赶她走,就由我赶她走!”她不顾眼神凌厉的爹爹,揪过美妇的手就拖着往前走,沉落肆一把拉过她。
“我不许你胡闹!”他将美妇拉回身边,厉声说着。“梅姨是我的客人,你如果不喜欢她,就滚回自己的房里去!”
“爹爹,你为了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骂我?”沈翩然指着美妇,不顾一切的叫着。“是她害死了娘!你以前为了她冷落娘,让娘含恨而终,到现在你还维护她,你是打算连女儿也逼死吗——”
啪!一记巴掌甩了过来,不仅吓着在场的所有人,沈翩然也是惊愣的看着怒不可遏的沉落肆。
“你、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都怪我平日把你宠坏了!”
爹爹打了她?爹爹竟然为了一个不是她错的错……打她?
“我恨你!恨死你们了!”她咬牙忍泪,转身直奔。
沉落璋握了握拳,严厉的脸上出现一丝愧疚。
花效言看着神色尴尬的二人,抹了抹鼻头。“嗯,我看,我还是追上去好了。
沈大人,古堂主,下次再谈。”
这个沈翩然真让人头疼啊,唉,他还是及早跟上去……收拾残局。
沈翩然在街道上走着,她不理会周遭的惊诧眸光,更不理会自己此刻未蒙上面纱就四处乱逛。
她的心很沉重,爹爹维护那个女人的画面……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到底有没有错呢?不,错不在她,是那个叫做古梅儿的女人,拆散了她的家庭,让爹爹冷落了娘,娘才会郁郁而终。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委屈和气愤的泪水缓缓滑落,她忙不迭拭去。
这些日子以来,她哭得太多,再哭的话,她挂不住面子。
肿起的右颊还隐隐作痛,她捂住脸颊,眸光阴沉地走入一间店铺。
“我要一斤砒霜。”她冷冷瞪着惊诧的掌柜。“瞧什么?没看过姑娘吗?”
“对、对不起。”掌柜只是没想到有姑娘家会连面纱也不戴,就走在大街上抛头露面。“这位小姐,我们这里不卖砒霜。”
“为什么不?你以为本小姐没钱吗?”她立即将钱袋丢在桌上,沉甸甸的钱袋发出沉重的声音。
“不是,只是小店是卖……米粮的。”掌柜怯怯地道,指了指自己的招牌。
“福气米行”。她看着那块招牌,呐呐说不出话,掌柜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她脸上一红,随即气道:“那你能叫伙计过去帮我买吗?最多我给他赏钱!”
“……”掌柜没看过如此不讲理的姑娘。
“你瞧不起本小姐吗?本小姐都说有的是钱!你信不信我明儿个就把你的米铺买下,教你滚到街边乞讨去!”她气得顿足,一道声音却在她身后响起。
“不好意思,掌柜,我们不买了。”
沈翩然一回首,就迎上那张熟悉的面容,她鼓着腮帮子,瞪着多事的花效言,后者扬起最好看的笑容。“掌柜的,我家小妹适才多有得罪,我向你赔个不是。”
花效言不理她的瞪视,顺手将搁在桌上的钱袋提起,向她勾勾手指。“妹呀,我们回家吧,你是时候喝药了。”
“喝什么药?你这个死娘娘腔,给我--”她要抢过他手中的钱袋,他大手一捂,捂住她的嘴巴。
“瞧你精神恍惚,怕是失心疯的病又发作了,来,乖喔,跟哥哥回家去。”她用力挣扎,他不慌不忙的取出一条手帕,包住她的细腕,轻而易举地将她制伏。
掌柜恍然点头,花效言给对方一记满是歉意的微笑,押着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的沈翩然走了出去。
一直走到街道尽头,人烟较少的地方,他才放开她,她扬手就要甩他一巴掌,他却稳稳地握着她的腕。
“动不动就要呼巴掌,真是不乖。”要是她的指甲划伤他美美的脸蛋,他就要生气了。
“你放手!放手啊!”无论她如何挣扎,他的手还是紧紧钳制住她,她涨红了脸,胸口满满的委屈开始化为泪意。“你只会欺负我!一点也不帮我!走开!”
花效言叹息,她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死不认错的孩子,依言放手,她跌坐在地,他想伸手相扶,却被她瞪了一眼。
“小姐,我不是你的敌人。”果然虎父无犬女,她生气时候的眼神,还挺吓人的,只不过,他没有被她眸底的凶狠吓着就是了。
“如果你不想做我的敌人,就别挡在我面前!”她站起身,气冲冲的越过他。
花效言当然不是一个听话的护卫,手一伸,再次将她拦下。“你又要去米行买砒霜?”
“这次我会去对的地方买对的东西!”她讨厌他眸底的讽刺和嘴角的讥笑。
“砒霜是用来毒死古梅儿,还是毒死沉大人啊?”他连连摇头,她真的是死脑筋、直肠子、臭脾气,跟在她身边办事,真的有够倒霉。“我怀疑,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不关你的事!如果毒不死那个女人,我……我就毒死自己,让爹爹后悔!”
她咬牙忍泪,说出负气的话。
“够了,这些话不可以随意乱说,甚至连想也不许想。”他的脸色一正。
“这不关你的事!”她的事,还轮不到他来说嘴。
“对,这本来不关我的事,但要我袖手旁观看着你出事,我做不到。”一想到她那句“我就毒死自己”,他的心就似被大石压住,怪难受的。
她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但这些话阻止不了她的冲动,一咬牙,她转身要离开。
“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沈大人会如此在乎你?”这一次他任由她走过身边,只是轻声问着。
“他没有在乎我,他在乎的只是那个姓古的女人!”她停步,奋力一吼。
“如果他不在乎你,他早就把你这个不听话的女儿抛弃了。至少,我就会这么做。”他看着她,她的眼神充满不忿还有……无知。
“想一想,这些年来他是如何对待你的,别的不说,就这些日子以来,我看着沈大人在你昏睡期间,亲自为你拭汗喂荮,照顾得无微不至,我从来没见过在官场上威风八面的沈大人,竟然会因为女儿的昏睡不醒而偷偷哭泣。”
沈翩然一怔,想起了自己之前的遭遇,晓玉告诉她,大人抛下一切公务留在家中尽心照顾她,只是她没有想到爹爹会为了她而哭了。
“我看得出来,沈大人很疼爱你,你也不好让一个疼爱你的人难过吧?”
“他不是。”她陡地冷冷回答,他不知道,在她小时候,爹爹连看她一眼的意愿也没有,要不是娘的死让爹产生愧疚,爹根本不会理睬她这个女儿。
“因为他害得娘郁郁而终,为了娘的遗愿,他才选择包容我。”
“你觉得这是他应该做的补偿吗?不是的。”花效言决定把他的想法说出来,解开她的心结。“也许他以前对过世的沈夫人不好,所以在愧疚之下,才加倍宠爱你,但是以愧疚作为起点的宠爱,能够维持这么多年不变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他替她回答。“他对你的宠爱,来自于父女血缘之间的天性,不是愧疚,而是真心的在乎你。”
骨血之亲,是天下最不容抹杀的感情,她一直看不清楚,以为爹爹对她有所愧疚,所以为了报复爹爹对娘的冷落,她不断制造事端,故意要让爹爹难做人。
沈翩然不语。花效言的话轻轻击入她的心头,放下了无比沉重的力量。
她很想否认他的话,但是想着这些年来爹爹对她的疼爱有加,她陡地发现自己似乎……被过去蒙蔽了双眼,任性地索取她认为的补偿。
“就算他当年真的有错,你在事隔多年后还不能谅解他吗?他可是你世上唯一的亲人呢。”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亲人痛苦,他深刻体会这个道理。
所以,沉落璋才会对她处处包容,而他才会为了那些慕容家的亲人,甘心听命于沉落璋。
她不发一声的站在原地,粉拳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如此重复多遍,直到花效言因为看着她同样的姿势而闷得偷偷打呵欠,她才突然开口。
“刚才爹爹……很难过吗?”她抬眸,眸底尽是愧疚和歉然。
紧锁着她心田的那道枷锁似乎解开了,借由他的话,她逐渐意识到自己过去有多任性,把爹爹的爱当作是理所当然的补偿,完全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为爹爹带来多大的痛苦……
“嗯,不过我想如果你真的买一斤砒霜回去的话,他保证会被你气死。”他轻松说笑,就是不想见到她落泪。
她噗嗤一声笑了,拭去眼角的泪。“我们回去,啊,我想带一份礼物回去。”
“你该不会又要买尿壶回去吧?”他心有余悸,看到她摇头之后,立刻拍拍胸口。“吓死人了。”
“我要去买“寻欢楼”的肉包子,爹爹最爱吃了。”她想回去好好赔罪,看着怪模怪样的花效言,她不禁挑眉。“你……可以收好那条手帕的吗?”
一个美丽如花的男人拿着手帕轻轻拭汗……这画面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为什么?这条手帕是我最喜欢的,有绣上牡丹花喔,和我这一身碎花袍子好相衬。”他自豪的挥着手帕,她忙不迭走人,急着与他撇清关系。
“收好就收好嘛,女人真是麻烦。”他三两步追上了她,娇艳的脸蛋扬起美丽的笑靥,沈翩然见了又是一阵寒毛倒竖。
待她向爹爹道歉之后,她一定要找机会好好治一治花效言的病,她暗自发誓。
身后的花效言步子轻快,心情大好,丝毫没料到自己已沦为沈翩然改造计划中的猎物,但,当他感觉到身后的异样,他的眸光微敛,霎时变得精锐。
有人在跟踪他们,来者不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