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不安分,我这肉干就不给你吃了,听到了没有,还不乖乖过来!”她朝靠近后又再次飞开的大鹰道。
雄像是听懂她的话,在她身边犹豫的飞了几圈,向来只听命冶策一人的它,竟未伤人半分的轻轻叼走她手上的肉干后飞远。
这一景瞧得小全子目瞪口呆。这只大鹰又凶又狠,平日里没人能靠近,这回居然被那丫头的一条方巾以及一个眼神给吓跑了,这……这要不是亲眼所见,任谁说他都不会相信。
“走了。”小全子还傻着,冶策已转身往大殿步去。
“王上还未向那丫头取玉扳指,是不需要了吗?”他回过神来的追上去问。那玉扳指能证明王仁甫的女儿与人有染,王上刚刚踅回不就是为了这事?
“不需要了。”冶策深不可测的眼眸露出奇异光泽。“反正王仁甫家的那位朕横竖是瞧不上眼了,有无那玉扳指都不重要了,朕找到更有意思的事了!”
小全子听了这话,不禁全身打了个冷颤,不祥之感如乌云般层层罩顶而来。
在通往大殿的长廊上,设有一道道的红门,随着冶策的接近,红门为他一道道开启。
他气度恢宏,丰姿英伟的坐上龙座,原本在大殿上的众人原该静候他出现,但此刻却是有些混乱,只见众人全围着什么在窃窃私语。
“王上驾到!”见到这场面,小全子立刻高喊,众人这才得知王上已现身,慌忙的转过身来,纷纷跪下向他行礼,不敢再议论什么。
“怎么回事?”冶策眼如寒星,皱眉的问。
“回禀王上,有位采女不耐久站,昏倒了。”说话的人正是刚由御花园过来的刘权昕。
冶策瞄了他一眼,就大致明白了。刘权昕突然离开就是因为有人来通知他采女昏倒之事,他今日代表弦月长公主来为他评选后妃,发生这样的事,他自是不能不管,所以匆忙赶回。
“昏倒就送出宫吧!”他淡声说,瞧都没瞧那倒地的采女一眼,更别说过问这人是谁了。
可怜那被抬走的采女,醒来后可要扼腕不已了,经过层层筛选与竞争好不容易才进到大殿,居然连圣颜都未能见到就惨遭淘汰,这只能说自己体力不好,全是娇贵惹的祸。
昏倒的采女被送走后,大殿又恢复平静,冶策瞧见龙座面前的金案上,置有玉如意一柄以及红绣花荷包数对,这些都是做为他选定后妃人选的信物和凭证。
钦选的王后将授予玉如意,妃嫔以下者则以红绣花荷包赏之。
一眼向下望去,备选的百名采女依序排立前方,两侧为弦月的礼官以及内务府的人。
采女们个个系出名门,父亲都是朝中大臣,她们此刻的打扮皆是极尽所能的光彩夺目,唯一目标就是希望争取到王上的目光。
她们一旦被选中为后妃者,那意味着其家族的威望与权力急剧上升,而自己本身亦是万分荣耀。
“礼部奉旨选立王后作范中宫,广纳嫔妃充盈六宫,众采女还不叩见皇上。”礼官生怕王上又走人似的,立刻迫不及待的宣唱。
采女们立刻齐齐跪地朝冶策行礼,个个眼中无不闪动着期待的神采,就盼自己有幸成为弦月王的后妃。
冶策表情漠然的颔首让她们起身, 这时候,礼官马上宣读起来,“敬天阁大学士赵登魁之女,赵芝眉,年十七。”
被报上名的女子自动的上前一步,微微仰起精心妆扮过的脸庞来让冶策审视。
可他见了她面无表情,并无任何反应,让她失望地又退下,礼官一连叫了几个采女,他皆是如此态度。
礼官们不由得急了。他们可是肩负全民之托,无论如何一定得让弦月帝国有个王后才行,这样才能安定朝野百姓的心啊!
礼官连连又叫了好几个采女上前,可是见王上神态意兴阑珊,瞧得礼官个个心急如焚。
“工部尚书王仁甫之女,王鹭雅,年十八。”
王鹭雅闻唤后,步履端庄的走上前去,她的穿着有别于他人的万紫千红,身上穿着的仅是一件略嫌简单的素白色长锦衣,但尽管如此,却更显出她的身段窈窕,气质清雅而华贵,而她的容貌亦是清丽婉约动人。
“你就是王仁甫的女儿?”
对其他人冶策并不曾开口问过什么,这会突然开金口,众礼官们的心登时燃起希望。王仁甫的女儿容姿德行皆是上等,在众女中出类拔萃,早就有人押宝她定能封后,果然一出场就引起王上的注意,惹得其他采女们立即对她露出嫉妒的神色。
“回王上,王仁甫是臣女家父。”她态度从容,连声音都好听清脆。
众礼官频频点头称赞,相当期待王上能拿出玉如意赏赐给她,这么一来弦月之后就产生了,之后便可普天同庆,君臣百姓皆大欢喜。
冶策手持玉如意走下龙座,众人屏住呼吸紧盯着他手中之物,这是预备要……
他打量地走向王鹭雅。“你说说何为女子四行。”他似有意考她。
她略略垂下首的道:“所谓女有四行即指妇德、妇言、妇容与妇功。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她毫不思考的即能回答。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满意的点头。
“说得好,朕要你再将妇德一项详加解释清楚。”冶策嘴角微扬的说。
“是。东汉郑玄道:‘贞顺’即是‘妇德’的核心。而汉朝班昭于《女诫》中指出,能做到‘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即具备妇德。”
“好个清闲贞静,行己有耻!而朕要的不过就是‘贞耻’二字!”说着,他忽然将手中那柄翠绿的玉如意用力摔成两截,天威动怒了。
“王上”所有人一见,登时吓得魂飞魄散的跪了一地,不知这突然风云变色是怎么一回事?
王鹭雅更是惊愕,马上也跟着跪下,心头狂跳不止。“臣女若是出言有错,请王上饶恕。”她惊白面容的请罪。
“饶恕?你并未说错什么,何需求饶?”他利目转向礼官们,冷声又道:“倒是你们这些糊涂虫,棒打鸳鸯,将好好一对佳偶硬是拆散。”
一群人不明所以,对他的话完全摸不着头绪。“请王上明示这话的意思,臣等不懂啊!”他们是拆散谁了?
“哼,现在不懂,也许待会就懂了!”冶策拂了龙袖后,气势万千的指向王鹭雅。“你,今日就是你了!”他双目炯炯地道。
众人一愕,先教他的行为和言语吓出一身冷汗,好半晌后才转惊为喜,心想玉如意虽然摔断,但王后却选出来了
“恭喜王上、贺喜王上,咱们弦月有王后了……”
“谁说朕要让她当王后的?”他睨向自以为是、喜出望外的众人。
“可您不是指了王大人之女王鹭雅吗?”
“朕是将她指给刘权昕,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此话一出,四方错愕。现在不是在选王后吗?王上怎么反而将采女指给了刘权昕,还道两人是情投意合
刘权昕立刻瞪大眼眸,一时楞住。
王鹭雅则是在震惊过后双颊泛红起来。
“请王上莫开这种玩笑,今日是您选后妃之日,怎能替臣决定妻子,请王上收回戏言。”刘权昕回神后,马上单膝跪下正色要求。
冶策冷笑,“君无戏言,朕没有开玩笑,朕御令已下,你们二人择日成亲吧,而这事就交给礼官负责为你们筹备。”他嘱咐后,转身就要轻松离开大殿。
众人见状还得了,马上在他面前跪下将人拦住。“王上,社稷为重,今日就算您存疑王鹭雅与刘男爵有染,将此女赐给了爵爷,但也不能因此误了自己的大事,这后宫不能再空虚下去了,请您务必在今日选出人来主持后宫才行啊!”礼官们不让他离去,这叩请之声中还夹杂着浓浓的鼻音,是泣声劝谏啊。
他脸一沉,清楚自己今日若没给个交代,这些人不会罢休。“那好,朕就封曹默默为答应!”
“曹默默?这人是谁?”礼官们火速去查,印象中这一百多名的采女当中似乎没有这号人物……
礼官翻遍采女名册果然没有一个叫曹默默的,就在众人错愕之际,大殿之上,突然传来王鹭雅不确定的声音——
“敢问王上,这人不会是臣女的丫鬟,默默吧?”
曹默默心惊胆跳的跪在大殿中央,面对龙座上的冶策,以及虎视眈眈评论她的礼官们,还有一张张充满嫉妒的女子脸庞,她缩着肩膀,连气也不敢稍喘,惊魂不定。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叫上殿来,凭她的身分根本没资格进到这里头,该不会是王上因误解小姐与爵爷之间有什么,唤她上来对质吧?
忍不住望向王鹭雅,见王鹭雅神色惶惶,她因而内心更加的不安。
不住深吸一口气,打算若待会王上真问起这事,她立马就要说清楚,绝不能害小姐与爵爷被误会。
“敢问王上指的就是此人无误吗?”眼珠微凸的礼官瞧着曹默默。原来王上中意的是这等身姿丰盈圆润的女子,难怪这些年来始终瞧不上他们献上来的人,因为大家为王上挑选的皆是身段玲珑苗条之女,直到这节骨眼,众人方才知这些年来他们都投错所好了。
“没错,就是她。”冶策双手负背,神色肯定。
众人不解起来,这女子是王仁甫家的家奴,王上是如何识得的?“这个……王上,此女未经臣等考核,若贸然进入后宫,恐怕会引起臣民非议,臣等认为……”
“你们紧张的不就是龙嗣吗?而朕瞧这女子相貌福气、身子丰腴,是个多子多孙相,如此这般众人还要非议什么?”他说着丢了一只红色绣花荷包给跪在地上的曹默默。
曹默默不知他丢给她的是什么东西,慌张的去接住,接到手后才知是个荷包。
陪王鹭雅进宫遴选她自然也做了些功课,得知这荷包是有来头的,当王上挑中哪个采女入宫,若是赐与嫔妃以下品级的就会给予此物当作信物,只是这会王上给她这东西做什么?
而且说她胖就算了,反正她早习惯身材被嘲笑的事,但扯到龙嗣就令人感到莫名其妙,这关她的身材什么事?
“王上,默默未受宫中礼教教导过,出身也不符合臣民期望,赐封答应,臣认为不妥。”刘权昕居然上前劝道。
赐封答应?!曹默默一听明白后,马上心惊。不是唤她上殿对质的吗?怎么会封她做答应?!并且凭她,这么可能!
大殿之前发生什么事她并不清楚,只知道王上的后宫是要从殿上这些经过礼官精挑细选出来的采女中选出,哪里轮得到她?
“默默?刘男爵倒连王家的奴仆都如此相熟,随口就叫得亲切,真不枉朕的赐婚。”冶策看似笑言无怒,但实际上众人已都瞧见他眼里的寒意。
“请王上莫要误会,臣与王大人家的小姐绝对无染!”刘权昕严肃的说。
“没错没错,这点奴婢也可以证明!”曹默默逮到机会要好好的替小姐和爵爷解释。
冶策一脸的似笑非笑,“刘男爵如何让朕相信你的无辜?而你,又如何证明两人无染?”他先后问两人。
“这……”刘权昕想着一时之间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
“奴婢进府三年,天天与小姐在一块,她并未私下见过爵爷,而我便是证人,证明两人没有私情。”刘权昕还想不出说词,曹默默已经字句铿锵的说。
刘权昕见曹默默如此信任自己,嘴角不禁微微的扬起。“今日在大殿之上的皆是礼官严选出来冰清玉洁的女子,难道王上不信礼官们的筛选能力吗?”他略思索后反问冶策。
冶策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审视殿上的采女。“你敢替礼官背书,真敢保证这下头的人,个个心中对朕忠诚不二?”
刘权昕再度语塞。采女的身姿与品貌能由里到外层层检视,但人心如何能测?
就连他自己的心也并非忠心……
“奴婢不能保证其它人对您皆是忠贞的,但我家小姐奴婢则能拍胸脯道她对您绝对是忠心可鉴,王上若因为方才见到奴婢收下爵爷这只玉扳指而心有介怀的话,奴婢可以解释,这真的是爵爷请奴婢拿回去雕花样而已,与小姐无关!”曹默默急忙由腰间掏出那只玉扳指,想要解释清楚这一切与小姐无关。
刘权昕瞧见她拿出自己交给她的东西后,脸色微变。
而四周原本正纳闷王上如何识得曹默默的众人,这会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先前才见过,所以王上这是……一见钟情?!
“王上,这玉扳指不是要送给殿上任何人的,若您真因为这只玉扳指而动怒的话,臣无话可说,愿意领罪。”刘权昕跪下道,他已晓得冶策见到他在御花园见曹默默的事了。
冶策手一挥,“在今日以前采女与朕素未谋过面,心中有过别人也不足为奇,只是若要待在朕的后宫,甚至母仪天下,就绝对不能有二心。而你,即便敢保证问心无愧于朕,但又如何能确定王鹭雅的心也无愧于朕?”
他威仪的转向王鹭雅,再说道:“朕先前问过你何谓妇德,你回答得极好,可惜,朕要的贞耻二字,你能说得出来,却做不到!”刚刚他扬言赐婚,她的表情已说明了一切。
王鹭雅闻言后立即煞白了容颜,惊慌失措的跪趴在地上,她身子微颤,不敢直视龙颜,礼官们瞧她这神色,再想起她之前乍闻王上赐婚刘男爵时,那还惊乍喜的模样,众人心下再明白不过一一王上说对了,他们精挑采女的容貌姿色与家世,但实在难以替王上过滤人心,这女子心有所属,而这人除了刘权昕还有谁?
刘权听脸色渐渐冷凝下来,曹默默则是蓦然一傻。伺候小姐三年了,她竟不知小姐爱慕刘男爵?
礼官们不住瞧向地上那摔断的玉如意,着实心有不甘,这回又让王上反将了一军,找到借口拒绝立后了。
枉费他们在月白门跪了三天,这才有了这场遴选后妃的机会,唉,王上,您可真狡猾啊!
众臣在心底痛骂,但谁也不敢骂出来,只能改用火热的目光,满心期待的瞧向那跪在大殿中央,一脸惊愕的胖丫头身下的——臀。
虽然这丫头出身低下,赏赐的地位也仅是宫中最末等的答应,但好歹是王上金口钦点为后宫的头一人,如今也只盼她能如王上所言,多多生育,那众人便无所求了。
曹默默尚不知自己将身负重责大任,只是隐约感觉到四周有一坨不祥的厄火在燃烧,让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进宫?答应?不要啊,她才不想要进宫,这一进宫就见不到爷爷了,她欲哭无泪,心里哀号。
站在冶策身后的小全子瞧着这一切的发展,只能默默捶心肝。就知道王上会拿此事大作文章,破坏选后妃之事,果然如此!
而站在礼官之前的刘权昕,此刻俊容则变得阴沉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