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直到皇辇离去,似锦都没见到李若凡的身影,问宋络也是白搭,因为他那晚是守在她身边。可问题是都过了几天了,宋络还是一问三不知。
如果连宋络都不知道,还有谁知道?更恼人的是,打她问过宋络之后,宋络也跟着人间蒸发了!
她是可以出门找,可是她又害怕李若凡是气她,所以故意避着她。
“三爷不是避着你,他应该是有要事在身。”江丽瑶瞧她愁眉不展,不禁劝着她。“你也知道他现在手上有许多事要办,像今儿个侯爷也接了圣旨入宫,这时咱们就得成为他们的后盾,而不是疑神疑鬼。”
“嗯。”她闷声应着。
小姐说的她都明白,可是再忙也不可能完全不回宋府,甚至也没差人说一声,到最后竟连宋络也跟着神隐。
“那天三爷赶回府时,第一句话问的就是你,你就没瞧见,他累得都双眼泛红了,却仍执意要见你,要不是我赶着他去睡厢房,他就要挤到你床上了。”江丽瑶戳着她的眉头。
“心里有没有安稳些?”
“真的吗?”所以,三爷并不是避着她?
“当然是真的,哪天他得闲了,你再把你好不容易缝制好的中衣送他,他还不开心得飞上天。”
说到中衣,似锦才发觉自己早已将这事给丢到天涯海角去了,实在是缝得难以送出手,才一直搁到现在。
她很怀疑,当她将中衣交到他手中时,他说不准还不肯要呢。
江丽瑶瞧她眉头死结未解,不禁没好气地道:“我说的绝对作准,除非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我怎么可能?”她不假思索地回了声,却怔了下。
糟,该不会宋络真到三爷耳边嚼舌根了?如果真的是,她要怎么跟他解释?
“想什么?”
“没事,该准备午膳了,我去厨房瞧瞧。”这事她得要好生想想才成,真相太过玄奇了,他肯定不信,可是除了说出真相,她还能有什么法子?
来到厨房差人准备午膳,才刚踏出厨房,就见楚嬷嬷迎面走来,朝她福了福身,似锦压根没打算跟她寒暄,正要走过时,却被她唤住。
“楚嬷嬷有事吗?”
“外头有辆牙行的马车,说是来载你的,应该是三爷找你吧。”
“真的?”似锦喜出望外地道,随即回行正轩跟江丽瑶说了声,便搭着马车前往牙行。
坐在马车里,她想应该是自己想太多了,宋络不是个多嘴的人,等待会到了牙行,她再好好地跟三爷道歉,都怪她根本不知道事情始末,就将他给臭骂了一顿。
看着窗外的京城街衢,当马车在十字大街拐右后,她不禁微皱起眉,问着驾车的车夫,“应该是下一条路才右转吧?”
然,车夫却没应声,甚至开始在大马路上急驰着,马车因急速而颠簸,似锦得紧抓着座板才不会被震得东倒西歪。眼前的状况虽是不明,但她已能确定这辆马车不是李若凡派来接她的了!
就算她想跳车,这速度也太快了,而且两边皆有人潮,她若真敢跳车,恐怕也会伤及无辜……到底是谁,为什么楚嬷嬷要编谎将她给骗出府?!
不到半刻钟,马车停在一幢大宅后门,她跳车就想跑,可惜才跑了两步就被逮住,给押到后门边上。
“人来了,快开门。”
门随即推开,露出了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如意?”她诧声喊着。
如意面上的错愕一闪而逝,睨了她一眼,淡声道:“押进来。”
似锦怔了下,随即被人硬架住往大宅里走,她留意着大宅里的路线,思忖着如意和这大宅里的主子有何关系,将她带到此地又是为了什么。
她被用力地推进一间屋子里,力道之大压根不管会不会摔疼她,她狼狈爬起,见押着她的两个男人都已经离开,只剩下如意。
“如意……”她轻声喊着,想先搞清楚眼前的状况。
“你知道这儿是哪里吗?”如意冷声问着。
“我不知道。”
“这里是照云楼。”
似锦眉头不禁皱起,想起之前江家二爷就是在照云楼给人打得头破血流,但这照云楼到底是什么地方,她一点底都没有。
“这儿是青楼。”如意笑了笑,神色狰狞了起来。“你想不到吧,大奶奶竟把我卖进了青楼!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似锦退了一步,强逼自己不准退缩。“不是我害你,是你自己害了自己,谁要你三番两次利用我讨好府里的爷儿?”说穿了,她是自食恶果。
“哼!卖了死契入府,要是不想法子被抬成姨娘,难不成真要当一辈子的奴婢,让人差遣一辈子?!我没有错,全都是因为你故作清高,恶意陷害我!”如意二话不说甩了她一个耳光。
似锦没有防备地被打趴在地,眼前金星四窜,脸颊麻辣发烫。
“你不知道我方才见到你时有多开心,想不到连你也沦落到这种地方了。”如意一把揪起她的发。“你生病时,下毒毒不死你,引大爷入房也逼不死你……你等着,接下来你的日子会比我还痛苦,我受过的苦绝对要你百倍的承受!”
似锦吃痛地眯起眼,才知道原来当初原主会死在那场风寒是因为如意在药里添了毒,这人心思竟歹毒至此,亏她以往还将她视作姊妹!
愤怒涌上心口,教似锦怎么也不肯束手就擒,她突地向前咬住如意的手腕,如意痛得松开了手,似锦再趁机推开她,推开了门,只是才走没两步便让人给拽住,她抬眼望去,那人蒙着脸,只剩一双眼,而那双眼……她见过!
“你怎会这么早就到了?”如意一见来者,顾不得疼,拢了拢发鬓,巧笑地接近那男人。“梁爷,我好好地看住她了,你如果要带她走,得要快。”
似锦闻言,不禁瞪着如意。难道进照云楼只是个幌子,事实上是要将她带到其他地方?
可除了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几天前进了直正园的男客,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又为何要带她走。
男人不语,抽出了长剑,瞬间刺进了如意的心窝,剑拔出的当下,血溅上了似锦的脸,教她错愕得连尖叫都忘了,直到被男人拖着走时,她才放声尖叫,往他手腕用力地咬下去。
男人一把掐住她的嘴,硬逼着她松口,压根不管力道大得在她双颊掐出淤痕。
似锦吸口气,手脚并用地踢踹着,男人被踢中了胫骨,松开了她,她顾不得痛,随即向前狂奔,身后的脚步声如风般刮到,冰冷的长剑又横在她的颈间,她感觉到热液从颈间滑落。
她直瞪着前方,不敢再轻举妄动,任由男人扯着她往阴暗小径走,直到转角时,一抹纤柔的身影出现,昏暗中,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只听见悦耳清润的女音响起,“客官,未及掌灯,你怎会出现在照云楼呢?”
她还来不及听见下文,疼痛教她厥了过去。
李若凡一下马,将缰绳丢给小厮便大步地奔进照云楼里,才刚踏进通往后院的腰门,便见李叔昂正巧送着大夫出来。
李叔昂一见他,便跟身后的小厮吩咐了句,将大夫送了出去,不等李若凡发问便径自道:“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就是一点伤,应是受到惊吓才厥了过去,潋滟在房里陪着她,不会有事的。”
“真不碍事?”李若凡一颗心拽得死紧,没亲眼所见,心里就是安稳不了。
李叔昂笑得坏心眼,“你将她晾在宋府好几日,我还以为你俩正由浓转浅,如今瞧来,应该是我猜错了。”
“少废话,有没有查清是怎么一回事?”李若凡直朝后院走去。
李叔昂已经习惯了他这几天爆炭似的性情,耸了耸肩道:“人给跑了,而从江府转卖来的丫鬟也莫名被杀了,这事恐怕不单纯,要想知道清楚些,还是得等似锦醒来,直接问她最准,毕竟咱们又没让她知道照云楼的事,她不可能莫名其妙地踏进照云楼。”
说来这也是个好机会,瞧瞧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一鼓作气解决,省得这家伙老是臭张脸吓人。
李若凡哪管他后头说了什么,一听他说人给跑了,难掩怒火地斥道:“你是怎么办事的,照云楼里护院那般多,就没一个能拦下?”
“喂,话不是这么说的,李三爷,今儿个要不是适巧应大人在楼里,我看你要上哪去把似锦找回来。”
“应多闻?”
“可不是,人家好歹是武状元,又是七王爷出征西戎时钦点的麾下副将,班师回朝后受封为京卫指挥同知,人家骁勇善战,文武双全,咱们几个护院才抵他一个,改日你还得去还这份恩情。”
李若凡没吭声,只想探探似锦,只想知道她好好地待在宋府,怎会无缘无故的来到照云楼,又怎会有人想掳她。
进了后院主屋的寝房,坐在床边的照云楼花魁潋滟徐徐起身,朝他欠了欠身。“三爷,夫人还没醒。”
李若凡走近床边,惊见似锦的左颊红肿一片,嘴角破了还淌着血,喉间绑上了布巾,却依旧可见渗出的血水,不禁回头瞪李叔昂,像是无声斥道:这叫一点伤?!
李叔昂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只能说彼此认知不同罢了,在他眼里,那真的只是一点点的伤,压根不致命的皮肉伤嘛。
“过来说话。”李若凡沉着眉眼,吩咐了声便踏出房外。
潋泷莲步轻移,垂着勾魂美颜,等候问话。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若凡沉声问着。
“晌午时分,应大人过来找我叙旧,却突地听见尖叫声,我和应大人便赶了过去,就见一名男子押着夫人,那时夫人已经厥了过去,应大人便上前要擒拿那人,又为了顾及夫人,所以只逼对方松手,救下夫人便作罢。”潋滟简单扼要地带过当时的凶险情境。
“可有查出人是从何而入?”
“晌午时分,护院轮值的人不多,但我让人查过之后,不见后门的小厮,猜想许是从后门进入,但到底是夫人独自前来抑或是被人架来,这就不得而知了。”
李若凡垂敛长睫,思索半晌后才道:“多谢你了。”
“应该的。”
“下去歇着吧,下次遇见应大人时,差人通报我一声,我要当面谢他。”
“是。”
潋滟一走,李若凡便正色对李叔昂道,“先备马车,待会似锦一醒,我就将她送回宋府。”
“小事一桩,不过我让人随大夫去抓药了,你待会连药一并带走。”
李若凡应了声后便走进房里,才刚掩上门便听见呜咽声,连忙走到床边轻握住她的手。
“似锦。”他轻声唤着,直睇着她秀眉紧蹙的容颜,仿似睡梦中都逃不开恐惧。
似乎听见他的呼唤,似锦缓缓地张开眼,先是楞了下,随即防备地看向四周。那反应教李若凡看在眼里,疼在心底。
“没事了,别怕。”他不舍地轻拥着她。
熟悉的体温安抚着她的不安。“三爷……这是哪里,你怎会在这里?”她止不住心底的恐惧,尤其那人一刀杀了如意的可怕画面还印在她的脑海里,她真以为再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这是我想问的,你好好地待在府里,怎会跑到照云楼?”
“不是……是楚嬷嬷跟我说,有辆牙行的马车停在府外,要我去看看,我以为是三爷差人来接我去牙行。”
她摇着头道。
“楚嬷嬷?”他诧道,有些意外这事件起因竟是源自于宋府。
“对啊,可谁知道马车提早拐了弯,我察觉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直接被人从后门给带了进去……”一想到如意的死状,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如意……如意是江府的丫鬟,被江府舅太太给转卖,可我不知道竟是将她卖到这里。”
李若凡一听,便知晓她指的如意便是被杀的丫鬟,换言之,如意被杀时,她极可能在现场目睹一切?
“如意让押我的人把我带进一间房,我想逃,哪怕被打我还是想逃,可门才一开,那个人便抓住了我,拔了剑杀了如意!”她说到最后,全身紧绷起来。
李若凡闭上眼,紧紧地将她环抱住。“没事没事,别怕,我就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