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着胸口,回想起今晚发生的事情,不自觉地两腿发软。
舒海澄伸手及时地搂住她:「吓坏了吧?」
她靠在他身上,抬头望着他,眼里闪动着泪光。
看着他,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她慢慢地不再害怕。
「对不起……」她眼底满是歉疚,「我、我居然误会你……」
他不以为意地一笑,「一时之间听了那么多指控,谁都会起疑。」
「你一直在帮我,一直那么的担心我,我居然还怀疑你,我……我真的笨死了。」她流下懊悔的眼泪。
「向天笑啊向天笑……」他将她转向自己,抓着她的肩膀,眼神温柔地俯视着她泪湿的脸庞,然后一叹,「虽然你笨,可我还是喜欢你的,放心吧!」
听着他这些话,她破涕为笑,羞赧地倒进他怀里,将脸紧贴在他胸前。
「喜儿的冤应该能申吧?」她问。
「一定行的。」他说:「物证、人证均在,还有可能为了自保而窝里反的共犯,不信扳不倒刘焕秀。」
她松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说着,她惊觉一件事,他跟傅鹤鸣为何能及时出现,还同时带来府衙的官差?
她推开他的胸膛,抬起脸来狐疑地看着他,「对了,你们是怎么……」
他挑眉一笑,「不过是『顺藤摸瓜』罢了。」
啐,瞧他轻描淡写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急着想知道他是怎么对她展开「即刻救援」的。
「记得你那天指控我对喜儿有企图吧?」他说。
她一脸惭愧,尴尬笑着,「嗯。」
「你说是绿湖告诉你的,当时我就知道真凶终于露相了。」他继续道:「我着人去向海岚姑娘打探,发现曾经有意买下喜儿初夜的人是刘焕秀,他是绿湖的入幕之宾,绿湖又如何不知道他有意染指喜儿?既然绿湖知情,为何故意对我做不实指控?」
天笑一脸崇拜的看着他,「你那天没对我解释,是为了引蛇出洞?」
「一点都没错。」他深深一笑,「刘焕秀是知府之子,知府要压下此案并非难事。口说无凭,若无实证,一定无法将他绳之以法。」
「所以你就放长线钓大鱼,拿我做饵?」
「说饵重了些。」他蹙眉苦笑,「毕竟你是关键,是目标,只要你在,对方就一定会行行动。」
她点点头,「这么说也是有理……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已经恢复记忆,而且还找到了刘焕秀的玉佩?」
「我可没那通天本领。」他牵起她的手,「绿湖的骡车还在外头,我送你回去,咱们边走边说。」
「嗯。」她紧紧地牵着他温暖的大手,跟着他走到外面。
他先上了车,再将她拉上来,两人并肩坐在车前。他驱策那骡子,骡车便开始前进。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她提醒着他。
他微微颔首,「那日得知绿湖造谣后,我便去找鹤鸣商量此事。鹤鸣与邹捕快颇有交情,于是请他秘密调派三名可靠又面生的新人暗中监控你的一举一动,一有风吹草动便立刻施放烟花,所以我们才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赶到。」
「原来如此。」天笑眨眨眼,一脸「你真行」的表情。
「我也要问你一件事。」他神情严肃。
「你问。」
「是谁告诉你关于何玉瑞的事?」
一提到何玉瑞,天笑脸上不自觉地又浮现沮丧及忧烦的神情。
是喔,她都忘了还有一个何玉瑞呢!她有多喜欢舒海澄,就有多容不下何玉瑞。
「就是何玉瑞。」她幽幽道:「她来找我。」
他先是一怔,然后眼底闪过一抹精芒,冷然一笑,「我早猜到跟她有关,没想到就是她。」之后笑叹,「我母亲日防夜防,还是防不了她。」
听到这些话,天笑感到疑惑。虽然只是三两句话,但听得出来何玉瑞在舒家似乎是个「厉害」人物。
「为什么你们要防着她?」她好奇地问。
他沉吟须臾,问她,「你可知道为何海光恋上你时,我母亲会那般激烈阻挠?」
「不是因为我身分低微吗?」
「那是果,不是因。」他转头看她,精光一凝,「跟你说个故事吧!」
「很长?」她故作调皮地打了个呵欠,「我可困了喔。」
看着她可爱讨喜的模样,他忍俊不住一笑,「好,我长话短说。我母亲娘家亦是从商,我的外曾祖父宠妾,此妾出身寒微,对权及钱有极强烈的渴望,也因此差点败了李家祖业。从此,李家不准女人插手家族生意。」
「你母亲认为出身寒微的女人都渴望钱跟权?」
「娶妻求淑德贤孝,不求她聪明绝顶。」他说:「我母亲怕的是聪明又渴望权势的女子,聪明是好事,但若心术不正是家门不幸。」
她皱皴眉头,「可是我不是心术不正的人呀!」
他笑视着她,「知人知面不知心,人总得经过了解才能明白。」
她思索了一下,像是意会出什么,好奇地问:「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我……何玉瑞聪明但心术不正?」
他点头,「除了她是我想方设法要来的,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你……你对她下药,占了她的身子,使她怀上孩子……」
舒海澄瞠大眼,静默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
此时夜深人静,他的笑声立刻划破了寂静,直冲云霄。
她急忙伸手去捣着他的嘴,「嘘,你会吵到别人的。」
舒海澄看着她,眼神深沉炽热。
他抓住她捣着他嘴巴的手,慢慢地移开,移开之后却没有放手,「不是我想方设法要了她,是她摆了我一道。」
天笑先是一顿,然后一脸怀疑,「你该不会是想要告诉我说……你才是被用强的那个人吧?」
「不至于是用强,而是她对我下药。」想起那件不堪回首,甚至可说是他人生一大污点的事情,他神情变得凝肃沉重。
天笑惊疑地问:「她对你下药?你是说……」
「何玉瑞亲爹是个赌鬼,她十二岁时便被卖到落华楼。落华楼老板见她模样精致又聪明伶俐,便积极培养,好在将来能将她卖个好价钱。」
听着,她倒有点同情起何玉瑞,「看来她命运多舛……」
「是呀。」他淡淡一笑,「正因为她出身不好,令人怜悯,我便经常让她到席上来唱曲,但纯粹是为了帮她,没别的意图。岂知有一回筵席后,我迷迷糊糊地跟她……」说到这儿,他浓眉一皱,仍然感到懊恼。
「生米煮成熟饭,她寻死觅活,我因心中有疑,于是利诱落华楼的老婆子,这才知道原来是她对我下药,想借此嫁进舒家。」
「哇!」这根本八点档的剧情呀!
她听得津津有味,脸上彷佛写着「接着讲,别停」。
「我欲拆穿她时,她却怀上孩子。」他沉沉一叹,「我娘担心丑事外扬,也担心出了一屍两命的意外,于是便允她入门做妾。」
「她都嫁进舒家三年了,你们还防着她吗?」她不解,「她得偿所愿,还能要什么?」他眼神中带着一抹爱怜,「瞧你就是天真正直,完全猜不到她的居心……她知道我的正室未入门便死去,正室一位空悬多年,因此她一直觊觎着那个位置。这三年我娘替我觅了两门亲,却都出了差池,一个让人夺去贞洁,一个听说我有意纳海岚姑娘为妾,也打了退堂鼓。虽说这两件事都无直接证据可证明是她所为,但也实在是蹊跷……」
天笑啧啧称奇,「若真如此,她还真是个不得了的狠角色。」
「可不是吗?」他温煦一笑,「我娘便是担心再来一个狠角色,才会一直反对你,可现在她知道你聪明又正直,也就默许了。」
听了他这番解说,她卸下心中大石,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对着他露出一记灿笑,「太好了,我原本还以为你是甘蔗男呢!」
「甘蔗……男?」他不解,「倒吃甘蔗,越吃越甜吗?」
她哈哈一笑,「不是,是吃到最后只剩渣。」
闻言他先是一怔,然后唇角慢慢地向两侧滑开。
他一把扣住她的脖子,将她捞向自己,两只深邃的黑眸迸射出火热的光芒,「我可是越吃越甜的那种甘蔗男。」
语罢,他低头霸气又热情地吻上她的唇。
她没有闪躲,没有推拒,大方地迎合着他热切的吻。
天未亮,坐在门外打盹的瑾儿被眼前的人影吓醒。
「啊!」她睁开眼,回过神,看见眼前的人竟是舒海澄,不觉张口结舌。
她在从云轩侍候三年,大少爷只来过两次,一次是小主子出生时,另一次则是小主子出月子被接往光煦院的那天。
「大……大少爷?」她急忙站了起来,福了个身,「瑞姨娘她、她还没起身……」
「不打紧。」舒海澄面无表情地推开了门,走进屋里。
瑾儿像根冰棍似的直挺挺站在那儿,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安油然而生。
舒海澄踩着沉稳而缓慢的脚步踱进了内室。
帐里,何玉瑞还安稳的睡着,完全没察觉到有人进来。
他走到床边掀开帘帐,两只眼睛冷冷地看着安睡的她,低沉唤道:「何玉瑞。」
听见声音,她恍然惊醒,见有人站在床边,忍不住惊叫一声,「啊!瑾儿!」惊叫的同时,她已发现是谁。
「海、海澄?」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止不住地眨了眨眼。
天没亮,他突然进到她屋里,难道……她大喜过望,难掩狂喜地伸手拉着他的手,「海澄,你终于肯……」
他没挣开她的手,只是冷冷地道:「我知道你做了什么。」
闻言她陡地一惊,瞪大眼睛望着他。
意识到他不是来找她相好,她慢慢地松开手,嗫嚅道:「海澄,你到底在说什么?」他唇角一勾,冷笑着,「我以为你能认分,没想到你心思如此之沉。」
何玉瑞猜想他知道她去找过向天笑的事了,她一脸委屈可怜,「是,我是去找她了,可我、我这也是因爱生妒,我对你——」
「何玉瑞。」他打断她,伸手轻轻地捏住她的下巴,凌厉而冷峻的眼睛盯着她,「你还记得落华楼的祝婆吗?帮你买来秘药合欢散的那个。」
闻言,何玉瑞陡地愣住。
「我自知酒量酒品如何,你以为我不会有半点怀疑?」他神情平静,观不出一丝恼意,可眼神之中透露出的冷厉却教她心惊。
「海澄,我……我是因为实在太爱慕你了才会做那种傻事……」她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眼泪扑簌簌地流,「是祝婆告诉我她可以买到那种秘药,我才一时糊涂……」
「我怜你身世,你却以此设计我。」他慢条斯理地拿开她的手,退后了一步,「娘带走煦儿,不让你出府,我本觉得她过于严苛,如今看来她是对的。」
「海澄!」何玉瑞下了床,急切地拉住他,「你别生我的气,我真的是糊涂了,我是看你那么喜欢那位向姑娘,担心你从此更不会对我有半点顾惜,这才鬼迷心窍,我……我不对,我该打!」说着,她重重地掌了自己几个巴掌。
她泪流满面,可怜兮兮地求着他,「海澄,你可别赶我走,我……我会认分的,千万别赶我走呀!」
舒海澄冷然地拉开她的手,目光凝肃,「要不是看在你是煦儿生母的分上,我是容不了你的。」
「是,是,我是煦儿的母亲,你看在煦儿的分上宽恕我吧!」说着,她掩面痛哭。
他神情依然冷峻,厉眸注视着她,「何玉瑞,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还心思偏邪,我绝不宽宥。」说罢,他旋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门外的瑾儿待舒海澄离开,立刻跑进屋内。见主子趴地嚎哭,又惊又慌,三步并两步地朝她跑去。
「瑞姨娘,你……你这是怎么了?」瑾儿想扶起何玉瑞,却遭她挥开。
她挺起上身,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像只眼睛发出青光的怪兽。
「瑞姨娘,你……你别吓我呀!」瑾儿不知所措,急哭了。
何玉瑞满脸是泪却面无表情,须臾不知想起什么,竟放声狂笑,笑得人心里直发毛。
「舒海澄,你就让她进门吧,我等着!」她唇角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瑾儿看着,噤若寒蝉。
人证物证倶足,加上如舒海澄所料,绿湖为了减轻罪行自保而供出刘焕秀的所作所为,刘焕秀很快便遭到判决下狱,待秋后问斩。
至于知府刘光州因包庇亲儿,之后遭到弹劾解职,不只顶上乌纱帽保不住,就连田产及财帛也有半数充空,其中有一部分赔偿给喜儿的家人。
喜儿一案至此算是了结了。
而刘焕秀什么都招认,唯有一事不认,那就是天笑家遭纵火之事。
杀人的罪他都认,也已经判处死刑,纵火根本是鸡毛蒜皮之事,他没有不认的理由。也因此舒海澄怀疑除了刘焕秀,还有第二组人马想加害天笑或者是向锦波。
只不过此事他未有头绪,只能多加留意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