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相爷一听到声音就喜上眉梢。
片刻之后,没有意外的从王府门里冲出一道人影,给他一个热情的熊抱。
「爹,你怎么会来?」
「想你啊。」
「我也想爹,来了怎么不进去?」
提起这个,苏老相爷就一肚子火气,哼了一声,「王爷不欢迎我。」
她不解的看着父亲。
「他说我是外客,你不方便见。」
「他才外人呢,理他去死!爹,我们进去。」苏玲玲一脸愤然的挽了父亲的胳膊就往里走。
「还是爹的玲玲乖。」
「那当然,我只有一个爹嘛。」
苏家父女父慈女孝,相亲相爱的走进了晋王府。
「你还只有一个丈夫呢。」突然,有人发出不平之声。
父女俩抬头就看到不知何时过来的晋王,正面色不佳的看着他们。
苏玲玲歪头抿了抿唇,嘀咕了声,「如果你肯写封休书,我还是可以有第二个的。」
这样惊世骇俗的话,让见惯风浪的苏老相爷也忍不住趑趄了一下。果然他太放任这丫头了,这话……
耳力极好的晋王及几位靠得较近的侍卫,都把那句不大却也不是很小声的嘀咕听进了耳中,登时所有侍卫有志一同的后退了不只一步。
「王、妃,」龙骥云一字一顿,字字阴沉,「你、说、什、么?」
「啊,爹,今天天气真好,我钓鱼给你吃好不好?」苏玲玲像没事人一样对自己父亲说。
老相爷十分的配合。「好啊。」
「苏玲玲——」
她很无辜的看过去,「什么事,王爷?」
「你——」
「爹,王爷最近火气很大,咱们还是避着点吧。」
「你给我站住!」龙骥云难得失了风度,吼了出来。
看到从来没有失态至此的晋王,苏老相爷笑得很开心。还是他的宝贝女儿有办法,这些日子以来从这里受的鸟气总算出了。
「总之,那个东西你这辈子都别想看到!」当了他的妻,今生今世就是他的人了,他绝对不会放手。
「那也不一定。」她一脸不以为然,「王爷不写,我还是可以从别人那里弄来看的。」
「有道理。」苏承远附和。
「苏丞相——」
老相爷很是无辜的摊手。「玲玲只是说看休书,并没说是要看王爷写给她的休书。」
偏偏最近心情极度不爽的王妃没想就此打住,拾眼扫了丈夫一眼,仍旧用他听得到的声音咕哝,「可我只想看他写给我的休书。」
顿时,龙骥云面沉如墨,苏相爷则淡定自若的摸胡子装陌生。
「好了,爹,我们不要跟无关紧要的人站在这里,咱们钓鱼去。」
「好。」
看着苏氏父女和乐的相携从自己面前走过,龙骥云确信自己脑里某个名为「理智」的弦,断裂了。
*
善妒?
惧内?
苏玲玲的手指微微颤抖,表情似笑非笑,眼中火苗不断燃烧。
「咦,女儿你不知道吗?」苏承远一脸诧异。
「不知道。」她硬邦邦的回答。
早知那晚会变成传闻起因,她一开始就不会贪恋阳光温暖而睡到外头去,这样也不会被那个现在「惧内」的男人缠上,然后累死自己还弄坏了名声!
「那你为什么跟王爷闹别扭?」老相爷不理解了,他还以为是因为女儿无法忍受这种诬蠛而抓狂呢。
她冷着脸说:「我跟他的关系从来就没好过。」
「不会呀,上次见你们不是挺好的?」
「那叫粉饰太平。」
看着女儿一脸不快,苏承远很是勇敢的再问:「那为什么现在不想继续粉饰下去?」
苏玲玲非常干脆的回答,「烦。」
不简单,能让他这个一向大剌剌,神经粗到不行的宝贝女儿出现「烦」这种症状,不容易啊。老相爷甚是欣慰。
「有什么打算?」
她想了想,柳眉不自觉的蹙紧,有些烦躁。「爹也看到了,我想跑不容易。」
王府戒备森严,尤其她的身边还跟了一群侍卫,摆明就是要防止她脱逃。
「嗯哼。」右后方突地传来带着警告与提醒的哼声,而苏家父女却有志一同的忽视。
只听苏承远道:「女儿啊,为父决定辞官告老了。」
「皇上会准吗?」苏玲玲没觉得惊讶,只是困惑。
「爹年纪大了是事实。」
「皇帝不肯放您走也是事实。」
「上次不放是因为要你上京出嫁,这次没有理由了。」
闻言,她嘴一撇。「爹,您没良心。」
「此话怎讲?」
「我因为爹而上京被迫嫁人,现在我没脱身,爹却要告老走人了,这不是没良心又是什么?」
苏承远呵呵笑了。「爹说过,你娘过世后,便只有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所以爹不会离开你的。」
她眼睛一亮。「哦,那爹打算告老不还乡了?」
「爹老了,不守着你,难道回老家守那破房子养老吗?」
在一旁当了半天旁观者的晋王,确定两人真不把他放在眼里,只好慢吞吞的走过来,撩袍坐在妻子右手边,放狠话,「本王可没说过要接你入府住。」
坐在女儿左手边的苏承远立刻丢给他一记白眼。「老夫也没问你意见。」
「你们再吵下去,半条鱼也钓不到。」坐在中间的人说话了。
「你们刚刚不是一直在吵?」龙骥云老神在在,有了几分调侃之意。
老相爷立场很坚定。「我们明明是在交流。」
「真的吗?」他抬眼看妻子,凑到她耳边轻问。
苏玲玲脸上一红,手上钓竿微抖。这个人……竟然敢当着父亲的面咬她耳垂,真过份!
眼角余光偷偷瞄了瞄身边的父亲,苏玲玲暗自祈祷没有被发现。
但是,下一刻苏老相爷就打破了她的奢望。
「王爷需知有些事,并不适合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大家的面做。」
「爹——」苏玲玲脸更红,开始磨牙。
「多谢相爷提醒。」龙骥云神色自若,「可是,这是本王的府邸,也就是本王的家,在自己家,我做什么不可以?」
真是好理所当然啊!
左右看看,苏玲玲觉得无力极了。大业皇朝有这样执掌兵权的王爷和如此德行的相爷,却直到现在还能保持朝堂清明,真是老天照顾。
「玲儿,你的表情真伤人。」龙骥云伸手摸摸妻子的右脸,语带抱怨。
苏承远笑呵呵的拍拍女儿没有持钓竿的左手。「玲玲,做人有时候不能太过直接,会伤人。」
身边的两个人就像一老一少两只狐狸,苏玲玲的眼角忍不住微微抽搐,抿紧了唇,没吭声。在大小狐狸面前,她这种人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但显然有些人不太懂得见好就收这回事。
「女儿啊,你几时能把鱼钓上来?爹真的饿了。」
「就是啊,娘子,几时能钓上来?」
「等你们两个都闭嘴的时候!」垂钓的美女终于发飙了。
霎时间,一对翁婿有志一同的往旁边移了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光一点点西移,而那抹端坐的倩影仍旧不动,犹如当年愿者上钩的垂钓者。
「为什么这么久了,她一条鱼也没钓上来?」等到肚子咕噜叫的苏承远忍不住发问。
「因为没放鱼饵。」龙骥云面不改色的回答。
老相爷沉默了一下,「为什么不提醒她?」
「你女儿很凶。」
「胡说,我家玲玲明明温柔善良活泼可爱,哪里有凶?」这是身为父亲对女儿的维护。
「前几天她当着好几家大臣及其家眷的面对我发飙。」这是身为丈夫小小的抱怨。
苏承远精神一振,双眸发光。「啊,原来这就是善妒和惧内的源头?」
龙骥云没回答,上扬的唇角已给了答案。
「上钩了!」垂钓的人突地欣喜的喊出来,同时将钓竿向后急扬。
旁观的两人对视一眼,俱是一脸难以置信。
没有鱼饵却钓上鱼——而且是好大一条鱼……
原来,真正聪明的人,有时候看起来长得其实并不那么聪明。
兔子有时候也许会让狐狸吓一跳,人生果然处处有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