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钱八达急道:“赵大人是小女的丈夫,这怎么……”
“朕知道,朕也明白。”皇上一脸苦恼烦躁,“可她说她不在乎做小。”
“皇上的意思是,她愿意做赵大人的妾?”钱八达问。
“正是如此。”皇上点点头。
钱八达瞠瞪着双眼,他哪里不知道女儿的脾气,女儿要能接受赵破军纳妾,当初何必在展秀上杀魏婀娜一个措手不及,她大可让魏婀娜进门,然后好好的拿自己正室的身分及架子修理魏婀娜,她没那么做,正是因为她无法接受赵破军除了她,还有别人,如今苏兰公主说要做赵破军的妾,女儿又怎么会答应?
“皇上,这事恕微臣无法答应。”
钱八达还没来得及向皇上表达立场,赵破军已先表态拒绝了。
“微臣这辈子就只钱蛮蛮一个女人,绝不会让她受委屈。”赵破军态度坚定,语气强硬。
“赵卿……”皇上眉心一拧,“你要朕如何做?和平对朝廷及百姓来说都是好事,如今能以和亲的方式达成,有何不可?”
“皇上,微臣已有妻室,恕难从命。”赵破军冷着一张脸。
“朕知道,且朕也喜欢蛮蛮,只是苏兰公主除了你,谁都不嫁呀!”皇上续道:“她并没要求与蛮蛮平起平坐,只要能跟着你,做妾做小都可以,所以……”
赵破军表情凝肃的摇了摇头。
皇上恼了也急了,“你明知左城仲这个内忧尚未解决,如今有机会解决外患,难道朕要放弃这个机会吗?”
“皇上的内忧外患,微臣都会鞠躬尽瘁的为皇上解决。”赵破军直视着他。
皇上面容一沉,“你要朕拒绝她吗?”
“皇上也只能拒绝了。”赵破军的态度丝毫不动摇。
“你!”皇上有点上火了,“若是朕命令你纳她为妾呢?”
“微臣恐怕也只能抗旨。”
皇上一时气恼,忍不住用力一拍案。
眼见情势不对,钱八达急忙出声缓颊,“皇上请保重龙体,这事……还能商量。”
赵破军看着岳父,再一次重申,“没得商量。”
钱八达以眼神暗示他先冷静下来,“先问问蛮蛮的意思吧,或许为了国家社稷,她会答应。”
赵破军板着脸,不再说话。
当赵破军激动的跟钱蛮蛮说了苏兰公主之事后,钱蛮蛮那平静、冷静,甚至近乎无感的反应,反倒让他有惊吓的感觉。“蛮蛮,你……”
他以为她会气得跳脚,就像上次魏婀娜说要嫁他时那样,可是这一次她怎么是这样的反应,难道她现在不在乎和其他女人共事一夫了吗?难道她不像之前那样重视他了吗?
不知为何,他有股莫名的沮丧。
“你倒说说话呀!”他心急的催促道。
钱蛮蛮若有所思,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实在看不出她此刻是什么心情及感受。
赵破军盯着她的脸瞧,越来越不安,他讨饶道:“蛮蛮,你别不说话,我看了……急呀!”
“怎么你这么抢手,人人都抢着当你的女人?”她突然这么问道。
他疑怯地反问,“你这话是在调侃我?还是……”
“不是调侃。”钱蛮蛮似笑非笑,“只是觉得你应该没好到人人都想嫁你而已。”
赵破军不悦的道:“蛮蛮,我可是很认真的在跟你说这件事。”
见他板起脸,她也认真起来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显得高深莫测。“皇上要你回来问我的意见,是吗?”
“那倒没有,皇上……很坚持,是你爹说要问问你的想法。”
“是吗?”钱蛮蛮抓抓下巴,陷入沉吟。
“不过,我拒绝皇上了。”赵破军专注的望着她,像是要跟她讨摸头的钱多多似的。
“为什么?”她问。
他糊涂了。“为什么?难道我该答应吗?”
钱蛮蛮点点头。
赵破军又被她的回应给吓到了,“蛮蛮,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你才不舒服呢!”她没好气的轻啐一记。
“之前魏婀娜要嫁我时,你是怎么教训她的,现在你怎么……”
“我也要教训这个苏兰公主呀。”她咧嘴一笑。
赵破军的表情茫然又疑惑。“你要教训苏兰公主?我、我真的不明白……”
钱蛮蛮笑视着他,“她谁都不嫁,偏偏就是要嫁你,这不就是明着找我麻烦吗?我不教训她,教训谁?”
他实在不明白她的打算,“你何必找事,咱们一起拒绝皇上便是。”
“我朝与关外异族的冲突不曾间断,皇上又提防着秦国公,内忧外患够皇上头疼了,如今只要你肯娶苏兰公主,外患便能暂时解决,你岂有理由拒绝?”
赵破军还是满脸困惑,“蛮蛮,你真要我纳她为妾?”
钱蛮蛮想都不想就道,“你非纳不可。”
他眉间挤出几条懊恼的皱纹,“我不想。”
“不想也不行。”她说得笃定,“我看皇上是势在必行。”
“你真心愿意?”他实在难以理解。
“不愿意也得愿意。”钱蛮蛮抿唇一笑。
看她的反应和表情,赵破军只有一种解读,那就是——她不像从前那么爱他了,他感到沮丧失落,“你变了,真变了……”
见状,钱蛮蛮受不了的大笑出声。
他懊恼的瞪着她,“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看他那么可怜兮兮的模样,她不再捉弄他,伸出双手,一把抱住他的腰,小脸猛往他胸口蹭。“亲爱的,我是不可能让别的女人来分享你的爱及时间的。”
闻言,赵破军更不明白了,“那你……”
她眼底闪动着慧黠,“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
“诚如你说,苏兰公主的父亲查辛是被你所杀,你可是她的杀父仇人,就算不得已非得和亲,有那么多亲王可以选,她为何偏偏要嫁给你?”
经她这么一提点,赵破军的思路终于可以稍微从皇上逼他纳妾这一点跳脱出来,也终于察觉到不寻常。
“我想她应是另有目的。”钱蛮蛮又道。
他警戒地道:“若她真另有目的,我就更不能让她进赵家大门了。”他抓着她的肩膀,神情紧张,“若是她伤害你,那可怎么办?”
她一笑,“她若只是想报杀父之仇,不必用和亲这种方式,我想她的目的并不是为父报仇。”
“就算如此,让她接近你总也是一件危险的事,我可不能让你有任何差池。”
“放心吧。”钱蛮蛮一派轻松,“赵家上上下下都是咱们的人,真正要担心的人是她才对。”
“但是……”
“再说了,”她打断他,“爹虽已卸甲归田,却是宝刀未老,就算你不在府里,也还有一堆武功高强的护院在,她进了赵家可说是插翅难飞。”说完,她捧着他的脸,吻了下他的唇。“让她放马过来吧,我等着。”
钱蛮蛮答应让赵破军纳妾之事,在京城里引起不小的骚动,人人都知道他们感情好,也知道魏婀娜曾经因为想嫁进赵家跟她争宠,而在展秀上被她狠狠修理了一顿,可如今她却毫无异议的答应夫君纳妾,实在令人不解。
不过钱蛮蛮答应归答应,还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婚事不可铺张。
苏兰公主对此没有意见,只求能做赵破军的妾。
就这样,择了一个日子,苏兰公主进门了。
苏兰公主嫁进赵家后,钱蛮蛮安排她住在他们隔壁的一个小筑里。
新婚之夜,赵破军在宫里留宿,并未返家,之后有半个月的时间,他都以公务繁忙为由,夜不归巢。
苏兰公主只带了一个贴身侍婢进门,赵家人对她又态度冷淡,她就这么天天躲在小筑里,处境有点凄凉。
这天,钱蛮蛮带着玉堂春的招牌茶点来到小筑。
“公主,这是玉堂春茶楼的招牌茶点,我特地派人出去买的,你尝尝。”她笑咪咪的看着苏兰公主。
说真格的,苏兰公主是个美人胚子,她五官深邃,有着小麦色的肌肤,头发乌黑浓密,有着浓浓的异国风情,要不是她对赵破军有相当的信心,还真没胆子让这样的美人进门来。
苏兰公主看着她,有几分疑怯,“夫人……”
“别叫我夫人,老了。”钱蛮蛮调笑道,“听说你比我年长,叫我姊,我也是占了你便宜,不如你叫我蛮蛮吧。”
苏兰公主眉心一皱,摇摇头,“那怎么可以。”
“当然可以。”钱蛮蛮主动握住她的手,“我们是共事一夫的好姊妹,以名字相称便行。”
苏兰公主看着她,笑得腼腆。
“苏兰,真是抱歉,破军他近来公务繁忙,可能忽略了你,待他忙完公事,会到小筑来看你的。”
苏兰公主的眼底有几分困惑,“夫……喔不,蛮蛮,你不气我硬要做赵大人的妾吗?”
钱蛮蛮摇摇头,“破军英伟神武,本就有许多女子心仪他,再说……”她神情一暗,口气也显得有些幽幽的,“我与他成亲几个月了,至今肚子未有动静,我很是担心。”
“咦?”
“他是独子,又已二十六了,爹一定盼着他为赵家传宗接代。”钱蛮蛮沉沉一叹,“只要有人能为赵家传宗接代就好,就算不是我也没关系。”说到这儿,她的大眼甚至微微泛着泪光。
苏兰公主若有所思看着她,不发一语。
钱蛮蛮吸了吸鼻子,略带忧愁的一笑,“你快吃吧,待会儿来找我,我带你在府中四处走走看看。”
“嗯,谢谢你,蛮蛮。”苏兰公主向她点头致意。
“应该的,我们是一家人了。”钱蛮蛮说完,起身离开。
苏兰公主目送她离去后,脸上旋即覆盖一层寒霜,唇角微微上扬。“真是个愚蠢的女人。”
“公主,”一旁的侍婢亚伊附和道:“看来她不是你的对手。”
“这些中原女子都是以夫为天的蠢蛋,哪里是我的对手。”苏兰公主挑眉一笑,自信全写在那张美丽的脸上,“看着吧,我会打败我兄长,成为史上第一个女天马王。”忽而,她想起一件事,表情一凝,“对了,亚伊,我写一封信给秦国公,你找机会替我送出去。”
亚伊点头,“奴婢遵命。”
赵破军不在府里的时候,钱蛮蛮几乎都陪着苏兰公主,她带着苏兰公主认识府里的人,也带苏兰公主去看过婆婆的画,甚至还带苏兰公主进过她跟赵破军的寝院。
人人都说钱蛮蛮好气度,可钱蛮蛮只说她是将心比心,苏兰公主大老远的嫁到中原来,人生地不熟,无所依靠,若她是苏兰公主,也希望有个人能将她视若自己人。
她的宽容及大度,让所有人佩服及赞许,但苏兰公主可不真的领情。
在苏兰公主眼中,钱蛮蛮不过是个只知道尊敬丈夫、顺从丈夫的愚妇,自以为这样便是妇德,便是爱丈夫的表现。
苏兰公主是天马王唯一的女儿,非正室所生,天马王十分宠爱她,在她年幼时还经常问她——“苏兰将来长大,想不想当天马王?”
天真的她从小就觉得自己将来必是天马王的继承人,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天马王,所以父王生病期间,她发现父王竟属意兄长继任为天马王,她十分不能谅解。
于是野心勃勃的她开始拉拢自己的人马,并向外寻求结盟,透过褚天信,她跟秦国公左城仲接上线。
左城仲亦有夺位之野心,答应与她里应外合,互助合作。
左城仲早在边关秘密屯兵,伺机而动,她也利用自己在关外的势力,提供左城仲掩护。
可不料,她在政争之中败下阵来,为了活命,她在左城仲的协助下逃进京城,争取庇护。
为了从兄长手中夺回王位,她与左城仲商讨对策,决定了这个正在进行中的计左城仲与兵部尚书江山河共谋,调包上等军粮以强大自己的军队,本以为此事天衣无缝,无人发现,不料竟被赵破军识破,并且逮到了正
要销毁军粮的江方武,为免事迹败露,左城仲杀了江山河自保。
可也因为这样,篡位的计划就此延后,赵破军甚至还因功高升,成了最年轻的兵部尚书。
于是,左城仲提议,要苏兰公主以和亲为由,要求嫁给赵破军为妾,趁机盗取布兵图以利他日集结兵力时,能一举攻破皇军,届时,他若顺利夺位登基,便再出借兵力助苏兰公主反击其兄长,夺回她梦寐以求的天马王之位。
目前在赵家,她倒没遇到什么阻力,尤其是赵破军的正室钱蛮蛮,对她意外的友好,她最大的问题是,接近不了赵破军。
接近不了他,便不知道布兵图藏在何处,更遑论能够拿到手,因此她的当务之急便是接近赵破军。
只是,她该怎么做才能接近他呢?她嫁进赵家后,他便经常以公务繁忙为由逗留宫中,目的就是避开她,她想,她不能再消极被动的等待,必须主动出击。
这日,苏兰公主煮了一盅莲子汤,亲自送到赵破军跟钱蛮蛮的寝院去。
到了门外,她请人帮忙通报,却听见赵破军跟钱蛮蛮的争执声传了出来——“叫她走,我不见她。”
“破军,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苏兰千里而来,无所依靠,咱们应该……”
“哼!要不是皇上下令,我断不可能纳那蛮夷之女为妾。”
“破军,见见她、理解她,或许你会喜欢她的。”
“钱蛮蛮,你有什么毛病,你就这么想把自己的丈夫推向别的女人吗?”
“她不是别的女人,她是……”
“够了!你跟我那些姨娘一个样,越来越烦。”
“破军……”
“我要出门,今天不回来了!”
不一会儿,赵破军大步走了出来,脸上覆着寒霜,瞥见站在外面的苏兰公主,他也只是冷哼一声,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夫君,”苏兰公主见机不可失,连忙上前,呈上莲子汤,“这是苏兰亲手为你熬煮的莲子汤……”
赵破军不领情的瞪着她,“滚开!”说罢,他一把推开她,大步离去。
她愤恨的瞪着他离去的背影,暗自盘算着。
此时,钱蛮蛮走了出来。
她看见钱蛮蛮,立刻露出沮丧难过的表情博取同情。“蛮蛮……”才一出声,她的眼眶便红了,眼角还带着湿意。
钱蛮蛮趋前安慰道:“苏兰,别难过。”
“蛮蛮,我决定放弃了,我不会再试图接近夫君,博取他的欢心了。”苏兰公主语带哽咽。
“苏兰,别这样。”钱蛮蛮拍拍她的肩,“人非草木,他会改变想法的。”
“蛮蛮,为了我,连你都被他骂了,我……我真是对不起你。”苏兰公主歉疚地道。
“不是你的错。”钱蛮蛮轻叹一声,话锋一转,“你煮了莲子汤?”
“嗯。”苏兰公主点头。
“我这两天正想喝莲子汤呢!”钱蛮蛮笑道。
“是吗?那……”苏兰公主呈上汤盅,“若你不嫌弃,就给你喝吧。”
“当然好。”钱蛮蛮一脸愉悦,邀请她入内,“走,进来坐吧。”
苏兰公主有些犹豫,“这样可好?若是夫君知道我在他不在时进到你们的寝房,恐怕会不高兴。”
“你没听他说今天不回来了吗。”钱蛮蛮一笑,拉起她的手,“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