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着姿态佣懒、半躺半坐在两人沙发上的楚格非,好像这里是他家似的,秦晶晶焦躁得好想冲过去问他:到底准备在这里窝到什么时候?
她越来越相信他要求她当导游,不过是入侵她生活的一种手段。
虽然今天他不像上次一样四处打量,可是那种被他窥探的感觉并没有减轻,在她眼中,即便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好似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还是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猛虎充满了危险,教人无法放松下来。对他,她是不是成见太深了?她总觉得他是那种头顶上、耳边两侧、后脑勺都有眼睛在观察四周的人,而她的一切此刻正一点一滴在他面前摊开来。
总而言之,他每在这里多待一刻,她就得多承受一刻的不安。
楚格非突然将手上正在翻阅的财经杂志放在茶几上,笑盈盈的抬头看她。“你总是这么紧张吗?”
“我……我哪有紧张?”
“那就坐下来,不要在那里走来走去,小心把磁砖的光泽磨掉了。”她越不自在,他就越开心,这表示他对她的影响力有多大。
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自觉的绕着狭小的客厅打转,秦晶晶僵硬的扯动唇角一笑,硬着头皮说:“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事情?”
“你不需要知道的事情。”
叹了声气,他一副很伤脑筋的说:“我只是想给你意见或是帮助,好让你平静下来,你不需要像个刺猬一样,不要忘了,我们是情人,并不是仇人。”
这下子可没办法回嘴了,没错,如果她对他老是充满敌意,人家大概会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现在,你应该可以坐下来了吧。”
她是坐下了,可是他却站起来,走到屋内唯一的装饰品前面!那是差不多半人高的花瓶,放在电视柜旁边,上头彩绘一个个婀娜多姿的仕女,他这一动,她刚刚试图放松的神经又绷紧了,这个男人是不是故意跟她唱反调?
“你喜欢色彩鲜艳的东西。”
“这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我还以为你偏爱黑白色系。”他回头看着她身上的运动服,白色滚上黑色边,除了上次意外撞见的粉红色睡衣,她每一次出现在他面前都是黑色和白色为主的衣服。
她轻轻将耳边的发丝往后一拨,故作轻松的道:“我对颜色没有特殊偏好,买东西纯粹是看适合与否。”她早忘了衣柜里面的衣服何时变成黑白色系的世界,也许是彩色会让她太有女人味了,也许是黑白比较适合武装自己,不知不觉当中,采买的衣服不是黑就是白。
“我倒觉得亮丽的色彩更适合你,像是桃红色、水蓝色。”
这个家伙干么突然扯到这个话题?她讨厌这种感觉,总觉得他正企图敲开她坚硬的外壳,挖出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东西。
目光不自在的飘来飘去,她又不自觉的伸手拨弄头发,正好瞥见电视柜上的时钟显示十一点半,她好像快要溺毙的人抓到了浮板,激动的跳起来。“我肚子饿了,我们去吃午餐吧。”
若有所思的一笑,楚格非问:“你冰箱里面有食材吗?”
“没有,我很少有时间开伙,放在冰箱的食物通常都会成为厨余,太浪费了。”
“那我们去超市买东西回来煮吧。”
“我……我在厨房那种地方有点笨手笨脚,如果你不想闹胃痛,我劝你打消这个主意。”她从来不认为女人一定要进厨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长,可是为什么在他面前,她觉得很困窘、很难为情?
“没关系,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嘎?她一脸呆怔的看着他,显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他似乎没有解释的意思,走过去牵起她的手便往外走,离去之前,她只来得及抓走摆在电视柜上面的斜背包。
他们来到住处附近的超市,虽然秦晶晶很少下厨,可是每个月少说也要来个一两趟,不过不管来几次,她在这里永远搞不清楚东西南北,她是那种逛到哪里,看到有需要的东西就拿走的人。
至于楚格非,他当然是第一次踏进这里,可是看看采购的架式,倒像是经常在这种地方出入的家庭主妇似的。
可想而知,秦晶晶从头到尾,只是像个小跟班一样,只有在楚格非询问她要不要吃点什么时,才会点头或摇头表示意见,不过直到楚格非利落的在她的厨房忙着准备午餐,她才惊异的瞠目结舌。
“你可以帮我准备两个色拉盘、两个汤碗和两个大盘子吗?”
怔怔的点点头,她备妥了他要的餐盘,终于吐出话来:“你会下厨?”
“我现在不是在做了吗?”
他好笑的对她挑挑眉。是啊,她的反应怎么像个白痴似的?她已经闻到海鲜玉米浓汤的香味了,还有色彩缤纷的水果生菜色拉也完成了,待会儿淋上色拉酱,她就可以一饱口福……虽然不确定他做出来的食物味道如何,但是用眼睛评分,她就觉得美味程度没有一百分。也有九十分。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害你闹胃痛。”他戏谵的道。
“如果你害我胃痛,我不会放过你。”她可不会承认自己已经食指大动。
略微一顿,楚格非一语双关的说:“你要我对你负责也没问题。”
心跳加快,秦晶晶力持镇定的假装曲解他的意思。“你当然要负责医药费。”
“我第一次遇到像你这么不贪心的女人,除了金钱,你就别无所求吗?”
闪避他越来越犀利的眼神,她突然哇哇大叫起来,同时转身离开厨房。“你动作快一点,我快要饿扁了,我先去摆餐具。”
当午餐摆上客厅的茶几,两个人在地板上铺上坐垫,坐了下来,秦晶晶禁不住好奇的一问。“你怎么会下厨?”
老实说,这跟他的形象差太多了,他应该是那种很大男人的男人,君子远庖厨,她真的很难想象他把厨房当游乐场所,信手一挥,就可以像魔术师一样变出一道道佳肴。虽然刚刚亲眼目睹他掌厨的模样,还是很难相信他有这方面的兴趣。
“大概是遗传,我父亲喜欢下厨,他就是靠这方面的才能掳获我母亲的心。”
快餐文化的世界很难满足东方人的胃,生活在美国,热爱美食的父亲只好自己下厨钻研食谱,他不到三岁,就主动进厨房当父亲的小帮手。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男人靠厨艺掳获女人的心。”
“你的胃小心被我收买哦!”
“我可是很挑嘴的。”她母亲坚信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要先抓住对方的胃,当女儿的便成了帮忙试吃的白老鼠,久而久之,嘴巴被养刁了,可是老妈似乎还是没有抓住老爸的心,这印证了一件事,世上果然没有一定的道理。
“那现在就请你尝一口看看,我很乐意接受指教。”拿起叉子,秦晶晶卷起一口奶油培根意大利面,缓缓送进口中,那香浓的奶油味道瞬间在嘴里散开来,单凭这一口,她对他的厨艺已经无可挑剔了。“味道还满意吗?”他满怀期待的看着她。
清了清嗓子,她不情不愿的嘀咕了一声还不错,便急忙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才要四处走走看看?”
“我发现你的性子很急,不能稍微放慢脚步吗?”
“我就是不喜欢拖拖拉拉,我可不是每个周末假日都可以带你游山玩水。”
“是吗?”他唇边掠过一抹深奥难解的笑意,教人见了冷不防打个寒颤。
“吃饱饭后我们就可以出门了。”
虽然屋内只有电风扇吹送的舒爽凉风,她却连骨子都在发抖,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非常不好的预感!
常说女人的第六感很灵,果然她的预感应验了,事实证明,她每个周末假日都很闲,陪他上阳明山泡茶泡汤兼呼吸新鲜空气,陪他去淡水八里骑脚踏车,陪他去大安森林公园晒太阳,陪他去石门水库吃活鱼,陪他去碧潭踩船,陪他上百货公司买衣服……
算了,她认了,就当他答应当她的兼职情人,她给他的回报好了,可是,为什么今天不是周末假日,他却跑来按她的门铃?
“你来这里干么?”秦晶晶很想叫自己心平气和,可是真的很难。
楚格非虚弱的扶着门边的墙壁。“我好像生病了,你带我去看医生。”
见他有气无力,平日的英姿霸气没了,好像真的生病了,她不由得心生不忍,可是思绪一转,又觉得很可笑!
“你不会自己去看医生吗?”既然有力气来她这里,难道没有力气去医院吗?
“我对这里不熟,我不知道哪个医生比较好。”
“你不会连个小感冒都要找名医吧?”
“我不是要找名医,只是找错医生,小感冒也会惹出大麻烦。”
这么说也对,想想她感冒的时候不也宁可多跑一段路找自己信得过的医生,而不是就近在巷口的诊所看诊吗?
“我有工作要忙,不方便陪你看医生,我给你平时看病那家内儿科诊所的名片。”
“我都生病了,你还跟我计较今天是不是周末假日吗?”楚格非无所谓的耸耸肩,然后靠着墙边坐了下来。“如果你坚持周末假日才有时间陪我,我可以在这里等到凌晨再按门铃。”
她惊愕的瞪大眼睛。“你别闹了。”
“你把工作摆在我前面,我只能配合你,我就在这里等到凌晨十二点。”他无奈的口气配上不济的精神,教人看了心生愧疚。
虽然很想狠下心来,可是又没办法无动于衷,她再一次认了。
“你想害小感冒变成大感冒吗?起来啦,我陪你去看医生。”秦晶晶转身进屋内拿背包,因此没有看见楚格非眼中闪过的诡诈。
楚格非懒洋洋的站起身,这个女人外表冷漠内敛,内心却脆弱纯真,像个孩子似的,教人心疼,却也是他入侵她世界的最佳攻击点。
随后,秦晶晶带着他来到平日看病的诊所,测量耳温之后,护士说他有轻微的发烧,医生看诊之后说他是一般的感冒,多喝开水、多休息就可以了。看完病之后,秦晶晶认为自己已经对楚格非仁至义尽了,她甚至不用他开车送她回去,可是楚格非执意送她回家,接下来顺理成章的赖着不走。
“你不担心我半夜发高烧吗?”
好吧,她承认让他一个人待在饭店确实令人担心,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是情人关系,在这种情况下,她不照顾他,还跟他斤斤计较,的确说不过去。
可是隔天睡到近中午起床后,他的体温正常了,神采奕奕的霸气也回来了,她还特地出门买了丰盛营养的午餐回来伺候他的五脏庙,为什么他还赖着不走?
“你打算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她很客气的询问,以免说她欺压病人。
“今天是周末。”
“我还有工作。”基本上网络的生意没有周末假日,可是她们宁可少做生意,也不要把自己搞得像机器人,反正网络的生意在家里也可以处理,她们就跟着一般人一样周休二日。
“我是病人,你就不能对我仁慈一点吗?”他的目光尽是控诉,不过,这显然没有办法赢得她的同情心,因为此刻的他毫无病人的虚弱。
“你好像忘了,昨天晚上我照顾了你一夜。”她的床让给他也就算了,她几乎一夜没有阖眼,不时检查他的体温,见他流汗,还得用毛巾帮他擦拭,她可不曾对哪个人这么细心、无微不至的照顾。
每次生病,他总是睡得很不安稳,妈咪常说他生病时最爱说梦话了,叽哩呱啦一夜不停,可是昨晚他睡得很好,他知道这是因为身边有她,半夜醒来看见她,他就会觉得很安心、很温暖。
倾身靠向她,楚格非的声音温柔得像是春天的和风。“你身体不适的时候,我也会守在你身边照顾你,不管几天几夜,我都不会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