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登时有些怔然,羡慕起了莫可儿来……
“这块也很好,适合做裙,你也留着吧。”曾思齐朝妻子说。
“可这能挑几件呢?若多挑了可不好。”
“多挑就多挑,多出的钱,当我买给你的。”他又多拿了几块料子给她,对妻子一点也不吝啬。
阮玫玲瞧瞧自己手上的,她也拿了不少件。
“你怎拿这么多,这多拿的要自己付钱,你别给我贪心,多的我可不付!”曾思伟刚好瞧向她这边,见她满手的布料,立刻不高兴的说。
她脸色一变,忽然觉得自己嫁错人了,当初该嫁的是曾思齐,而不是这小气鬼!“自己付就自己付,我阮家难道还没钱买这几块布料吗?!”
“你就知道挥霍,这由娘家带来的钱不也是夫家的,你要胡乱花用也得问过我,若不知好歹,我之后一毛都不给你,你的钱我全给扣下了。”曾思伟说。
“你!”她简直气炸,这家伙竟连她自己的私房钱也不放过。“曾思伟,你实在可恶!”
“你这女人敢连名带姓的喊我,你还懂不懂尊重我是你丈夫?”
“我可是让你骗婚来的,你这骗子还要我尊重你什么?不如,你今天就给我说清楚,你说自己是茶行的当家主事,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他涨红脸了。
“怎不说话了?”
“我……我说什么说?!是你自己听错了还怪到我这来!”他恼羞成怒的狡辩。
“我听错?!你竟说得出这样的话,你还是人吗?你把话给我交代仔细啊!”
“疯婆子,我哪里有什么话好说,是你自己想嫁我想疯了,这才缠着我不放,非让我去提亲,这会嫁进来后悔能怪谁?”
“我怪谁?我怪你!你这杀千刀的!”
见两人吵了起来,莫可儿与曾思齐对看一眼,莫可儿总算明白二姊为何会嫁给曾思伟了,曾思伟在外头装得一副风光样,见个面还将整间酒楼包下装阔绰,二姊最是爱虚荣,他就是用这手段骗了二姊下嫁的。
可二姊嫁进来后发觉事情不是这么一回事,曾思伟根本只是个空心萝卜,当然就不依了。
曾思齐觉得吵,索性料子也不挑了,牵起莫可儿的手离开大厅了。
阮玫玲瞥见曾思齐离去时那嫌恶的表情,顿时感到万分羞愤,自己退他的婚后若嫁得好便罢,可偏嫁了个不如他的,自己这丑态全教他瞧见,这怎能教她不气恼,她觉得脸面无存,只想一头撞死算了。
另外,她也极为羡慕莫可儿,不过是个村姑却捡了个大便宜,嫁给曾思齐成了曾家长孙的媳妇,照祖母目前对曾思齐的关爱态度,曾思齐很可能不久就会重拾继承人的身分,届时莫可儿也成了未来的主母。
而自己有什么?反倒成了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讨饭吃的二房!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下有了盘算,绝不让一个采茶女爬到自己头上去……
“祖母、伯母,大伯好不容易回来了,将来曾家一家老小还得多仰仗大伯的照顾才行,而大伯的能力是不错的,我听说这次回来将咱们茶行的事业整顿了一番,成效不错,大家对他都是赞誉有加,只是,咱们曾家可不是一般人家,大伯在外头随便娶的女子,将来怎好让她当家做主母……昨天我去了一趟大姊家,我姊夫可是杭州地方的皇商,大姊一见面居然问我,怎么曾家大少爷的妻子是个采茶女,我这一听都羞愧得不知怎么回答了。”阮玫玲一早拉着于锦绣跑到曾媛的屋里撺摄着这些话。
于锦绣闻言神情变了,有些不悦。“外头怎么还嚼起咱们家的舌根?”
“呃,大姊也不是嚼舌根,是关心咱们家的状况,担心咱们家风不保,这才会多问我两句的……”
“住嘴,既嫁给咱们曾家的男人,哪还有什么出身不好,这话不可再说!”曾媛当场就板下脸来了。
阮玫玲一咬牙。“我当然不会出去乱说什么,只是祖母真能不在乎这嫡长孙媳,出身不好惹人笑话吗?”
曾媛最重门风,这话倒真让她沉思起来,一会后道:“莫可儿毕竟是思齐明媒正娶拜过堂的人,就算真有什么不如人意也已是定局,咱们不能不认。”
阮玫玲听出她虽这么说,可心里对莫可儿的出身的确是不满意的,再想想平日她对莫可儿那冰冰冷冷、刻意冷落的态度,便又打蛇随棍上的说“其实,我晓得您不希望外人说咱们瞧不起糟糠之妻,大伯一回来就抛弃在外娶的贫妻,这于咱们曾家的名声不好,不过呢,我倒有个想法,不如让大伯再迎娶个门当户对的平妻进门,这平妻名义上与莫可儿不分大小、平起平坐,但是对外咱们起码有个体面的人可以站得出来。”她提议。
“平妻?”于锦绣听了点头,这建议倒还不错。如此一来,只是另外娶一个回来而已,外人也不会说曾家势利眼,弃糟糠妻于不顾。
于锦绣看向曾媛,自己虽然觉得这主意好,可还得老人家同意才行。“娘,您说平妻行吗?”
曾媛思索了一下,神色有些严肃,阮玫玲瞧了紧张,就不知祖母会怎么说。
祖母若不同意,自己这计谋就使不成了!
未出嫁前娘说过,能成全女人的只有男人,而且是自己的男人,既然自己无法改嫁给曾思齐,教那人成为自己的男人,那么,只好毁了他!
她打算找一个人来离间曾思齐与莫可儿的感情,也顺便试试能不能让祖母跟曾思齐闹翻,如此才能让二房渔翁得利,将曾思齐夫妻给挤对走。
等了好半天,曾媛终于缓缓开口了,“这事我认为……”
片刻后,阮玫玲走出曾媛的屋子,于锦绣还留在里头未走,婆媳俩商量着接下来的事,而阮玫玲毕竟是二房的人,就让她先出来了。
“小姐,大少奶奶在前面呢!”阮玫玲由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头喜荷,眼尖瞧见刚由外头回来的莫可儿。
阮玫玲抬首望去,不住冷笑,可真巧,自己正要去找她,这人就出现在眼前了。
“走,咱们过去。”阮玫玲挺胸扬鼻朝莫可儿走去。“莫可儿,你给我站住!”她喊。
莫可儿闻声回头,见是她,微微拢了眉心,这人不喊她声大嫂就算了,居然还连名带姓的叫她。
唉,过去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姊妹,而今又成了妯娌,好似自己不管如何都摆脱不了她。
自己与娘被整死,有阮玫玲一份,二姊虽没亲自动手,但也在旁边叫着打,若自己要报仇,她绝对逃不了,可娘死前对自己说了四句话“忍一句,息一怒,饶一着,退一步”,这才让她忍下报仇的念头,再加上自己已摆脱阮家重新做人,更因此嫁得曾思齐这好丈夫,对阮家的恨意也冲淡了不少,不过,若之后二姊再敢惹自己,她便不会忍了,还会连娘的仇一起向她索讨回来!
她停下脚步等阮玫玲靠近,阮玫玲走过来后,瞧见莫可儿身上穿的正是当日锦庄带来那批布料中的一疋,而这也是曾思齐帮她挑选的,就是红底蝴蝶绣面的那块。
她登时妒忌极了,凭什么莫可儿能嫁给曾思齐,嫡长媳这位子原本该是属于她的,连那温柔体贴的男人也该是她的,却平白便宜了这女人!
可惜玫祯已死,要不,凭玫祯的聪明才智,只要动动脑就能帮自己整死这丫头。如今玫祯死了,她就只能靠自己对付讨厌的人,哼哼,所幸她已有办法让这人日子难过了。
“你匆匆忙忙的,这是由哪儿回来?”她问起莫可儿的行踪。
莫可儿拧眉,自己上哪去不关她的事,也轮不到她来过问,但顾忌着不想在府里生事,便还是解释道:“我上齐心商铺去瞧瞧了。”
铺子是自己的,不去守着怕会出错,这本来是相公会去关心的,可近来茶行的事务越来越多,有时见他忙得一回来沾床就睡,那疲累的样子让她瞧了心疼,才对相公说铺子由她打理,要他暂时别费心,专心处理茶行的问题就行了,而相公向来信任她的能力,当然说好,因此之后她就天天往铺里去了,这会也是刚才由铺子巡视回来。
“那间小铺子有什么好去的,生意虽不错,但也只能算是小生意,怎么也不能与茶行的买卖相比,你把心力都投注在那上头不是浪费时间吗?”阮玫玲瞧不起商铺,嗤之以鼻的说。
莫可儿表情冷了冷,二姊还是一样短视,只见近利,不见未来。“虽是小生意,但也是我与相公之前的心血,总不好回来后就弃之不顾,还是得多少看着点。”
“也是,反正你在府里也没什么事,闲着出去走走也好,免得让府里的下人见了说嘴,道你在曾家白吃饭。”
阮玫玲这张嘴向来刻薄,莫可儿是知道的,她心中叹息,二姊也不想想就是因为她嘴上不饶人,才会嫁给曾思伟后两夫妻整天吵闹,有时吵到屋顶都能掀了,不只让曾思伟难堪,连曾君宝夫妻也没脸。李氏几次将二姊找去要她收敛脾气,可二姊在阮家时就养成娇生惯养、目中无人的性子,哪里听得进去李氏的教诲,回头照样与曾思伟大吵特吵,吵到后来曾思伟见了她就躲,原本他娶她是贪图她的美色与家世的,可这会只想离她越远越好,偏生二姊还不知检讨,仍继续搞砸自己与丈夫、公婆间的关系。
“你若是见不得我闲,那不如去向婶娘提,分配点事给我好了,我定是热心去做的。”莫可儿故意说。
其实二姊刚才的话倒也没说错,她在府里确实成天无所事事,闲得发慌。
说起这个,就与李氏有关了,这大宅院内除了曾媛外,就是于锦绣最大,曾媛管外务鲜少对内院的事有意见,因此照理内院大小事都听于锦绣的,但于锦绣是个没有主见的人,人家说什么都好,又不善于管理下人,久而久之,大权便让有心人抢了去,好比二房的李氏。
而李氏故意让她当闲人,什么事也不让她过问,弄得她在府里反倒像个客人,使得她的身分有点尴尬,倒不如天天上铺子去巡视,省得在府里闲得难受,而这也是她请相公将铺子交给她顾的原因之一。
阮玫玲听了她的要求,可笑不出来,她怎会不晓得婆婆李氏是故意冻着莫可儿,不让她碰府里的事务,教她在府里无权无地位,自己若是傻得去替她谋事,这不是让婆婆骂蠢吗?
虽说自己与公婆处得不好,但终归到底是一条船上的人,这胳臂只能往内别,况且,她也不希望莫可儿在府里有任何一丝的地位与本事。
只不过,此时瞧着莫可儿,她忽然有种熟悉感,这莫可儿居然让她想起玫祯来,玫祯也有一副好口舌,脑筋也动得快,旁人在她身上占不了便宜,若不是因为庶女的身分,她又想保护生母,自己与娘是不可能让玫祯乖乖听话为她们办事的,而这个莫可儿的说话方式与反应,不知为何竟与玫祯有几分相似……
“小姐,你怎么不说话了?”身边的喜荷见她忽然不出声了,表情还有点愣,便轻轻推了推她,提醒她莫可儿还在眼前没走呢,她要不回嘴,就输了气势了。
阮玫玲这才回神。“吵什么,我哪没话说了,我想事情呢!”她斥了喜荷一顿后,才转向莫可儿继续道:“凭你的能力能做什么,还是别自取其辱了,不过有件事我倒是正想告诉你。”她蓦然露出一抹阴险的笑来。
莫可儿了解她,只要她这么笑着,肯定是做了什么陷害人的恶毒事。
莫可儿的脸不由得沉下。“你想告诉我什么事?”
阮玫玲越笑嘴越开。“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告诉你一声,祖母打算为大伯讨个平妻了。”
莫可儿心倏然一紧。“娶平妻?!”
见她吃惊,阮玫玲笑得更加愉快。“可不是,你这出身自己是知道的,咱们曾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若不是大伯落魄时在外头娶了你,否则凭你那背景连做妾都不够资格,还想占着长媳大位,这事谁能服气啊?祖母对你当然是诸多不满意,这会正商量着替大伯娶个平妻进来,补你的不足。”这是祖母刚才亲口说的,要替曾思齐娶个平妻,自己就是听了这话才甘心走出祖母屋子的。
莫可儿双耳突然嗡嗡响个不停,再听不见阮玫玲还说了些什么刺激人的话了。
屋里,莫可儿呆呆的坐着。
平妻,二姊居然想得出这样的法子来拆散她与相公。
与相公回曾家时,她已经心里有数在大宅子的生活不会好过,凭自己的出身是不会被曾家人接纳的。
可她还是想着祖母是明理之人,自己怎么说也是相公明媒正娶的正妻,曾家的人对她再有意见也顶多在态度上刁难,不能真正拿她如何,她仍坐得住长媳的位子,可哪知……平妻,这名义上是不分大小的替相公多娶一个妻子进来,实际上,若真让人娶进来,她只会沦为妾室而已。
她如何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不,她绝不接受这样的事!但该怎么做,她一时也没了主意。
之前与相公两人在外过日子时,她的家世高低无所谓,可这会进了曾家大院,就变得重要起来了。
过去的阮玫祯虽是庶女,但至少还是出身大户人家的千金,而今的自己虽有父母,但身无长物,家无横财,又怎么衬得上丈夫。
她忧愁的垂下脸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大少奶奶,您先别烦恼,不如找大少爷帮着解决吧。”屋里不知何时进来了个丫头对她说话。
她讶然抬首望向这人。“你是?”
“大少奶奶,我是瓶儿,四平买我进府来伺候您的。”那丫头年约十五、六岁,生得白白净净的,对着莫可儿自我介绍。
“瓶儿?四平找你来的。”她想起来了,之前相公让四平去给她买个丫头回来,显然四平买的就是这个人了。
“瓶儿会尽心伺候大少奶奶,还请大少奶奶以后多关照。”瓶儿得体的说。
她瞧瓶儿样子颇机灵,是个聪明的人,四平果真是依相公的交代认真给她挑了个不错的。“别这么说,以后咱们互相关照吧。”唉,瓶儿可能还不知,有她这没势的主子,她跟着自己,在曾府也不会太轻松的。
她也晓得相公为她找帮手的用意,他应该也发觉她在曾家生存不易,怕她让李氏欺负了去,才找个人来给她撑底气的。
他为她打点好,让她用不着看人脸色,要人,自己找,要钱,自己赚,谁都不用去求。
而她有丈夫靠,谁还怕谁?
只是……唉,她忍不住又叹起气来。
“大少奶奶别叹气,方才三少奶奶对您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娶平妻也得大少爷同意不是吗?他若不同意,老祖宗也不会勉强的吧?”瓶儿说。
原来瓶儿刚才已经在外头听见二姊说了什么,话是没错,只要相公不同意,这事也保管成不了。但是,相公还在继承人的观察名单里,成天忙里忙外的,她又怎么好拿这事来烦,让他多为自己操心?
她毕竟在阮家历练过,如今也只能相信自己能应付得过去的。“放心,这事我会自己看着办,就先不去惊动大少爷了。”她告诉瓶儿。
自己的事自己解决,要不,怎证明她配得起做相公的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