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朱黎儿,自己就可以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哪怕三少爷特别宠她,自己有了孩子那才是保障。
然而瞪着桌上的空碗,老太太的这条规矩可真让她饮恨。
叩叩,有人敲了她的房门。
刚喝下避孕汤药,心情正劣,而且明知三少爷此刻正在朱黎儿房里,不可能到她这来,她应门的语气就差了,吼问:“谁啊!”
“是我,实实。”
碧玉吓了一跳,春实实怎会来敲她的门?
她起身去应门,见春实实端了一盘自己没见过的点心站在门口。
“春姨娘怎会来的?”她惊讶的问。
春实实脸上挂笑。“我今日多做了点心,便分送请大家都尝尝。”
“这样啊,那请进吧。”她移了身子让春实实进到屋里来。
春实实端着点心进屋,这屋子的撊设比碧玉当丫鬓时好很多,可要与云索居相比,那便差得多了。
毕竟她睡的是少爷的正屋,不比妾室的偏房。
春实实瞥见了桌上的空碗,晓得那是碧玉刚喝完的汤药,她将点心往桌上轻放,这是刚做好的梅子派,本是要给四少爷享用的,但这回先用来当找碧玉说话的借口。
碧玉让她坐下后,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怎么好意思让你专程送东西过来。”碧玉见点心特殊,样子可口,有些馋嘴了。
春实实见状,立刻切了一块派给她,见她没吃过派,吃得高兴,便说起话来:“其实咱们都是丫鬟出身,本就应彼此照料的,你与黎儿争吵的事我也听说了,这黎儿——”
“你是替黎儿说话来的?”本来吃得正开心的碧玉立刻变脸。
春实实微笑。“你误会了,之前我与黎儿确实好过,可你也知道她为了勾引四少爷所做的那些事,我哪可能再替她说话,我提黎儿是想让你当心,方姨娘对她可是十分偏爱的。”
碧玉眼珠子瞪起。“那黎儿再会讨娘欢心,可娘也绝对不会对她推心置腹的。”她自信的说。
春实实刻意瞄了眼桌上的空碗,确定碧玉也瞧见她的目光,便接着道:“你都没发觉吧?”
“没发觉什么?”
“你这汤药和黎儿的不同。”
“不同?!”碧玉一惊。“哪里不同?”就她所知这药方是一样的,都为了避孕,而且还是方姨娘亲自调配的,听说里头除了避孕外,还加了滋养美容的方子。
“我之前在厨房见人煎煮这药时,瞧见你这份里放的杜鹃花分量多了些……”碧玉立时脸色一白。“你……你说我的杜鹃花放的分量比黎儿的多?”
“嗯,你也知道的,这杜鹃花虽可调经,但食用过多也是会出问题的,你……当心些。”她留了话。
碧玉心头一剌。“你当真看清楚了?”
春实实点头。“看得一清二楚。”
碧玉用力捏了丝绢,心慌了起来,难道……方姨娘想杀她灭口?!
春实实见她脸色变幻不定,心知老太太就是死于杜鹃花的,她心中有鬼,听到这儿立刻就紧张了,而春实实就是故意要她害怕的。
“不会的……”她对方姨娘这么忠心,方姨娘不可能会害她的,定是春实实胡说,想挑拨离间……“娘不可能偏心黎儿,就算这杜鹃花分量多一些又如何,杜鹃花能清热解毒、养颜护肤,多服了一些些也没什么。”她冷静下来。
春实实抿笑,知晓她一时半刻不可能相信自己的话的,不过这些话定会在她心中种下怀疑的因子,她与方姨娘翻脸是早晚的事。
“碧玉,这凤珠虽然善妒了些,但毕竟还是正妻,就像我还是得忍耐太太一样,你也要对她多多隐忍才是,要不,咱们这院子怎么安宁的了?”方姨娘在碧玉去请安时,苦口婆心的劝说。
“是……”碧玉忍着气的应声,心想,方姨娘对太太几时忍过了,哪次不是主动挑事,让太太拉不下脸来,气得卧病,她可以,怎么自己就不能了?
“还有,对黎儿你也别太计较了,你们全是丫头抬成妾的,正该互相体谅,而她又比你晚个几日跟青岩的,你也知道男人都图新鲜,自然现在对黎儿好些,这也没什么,女人要大器,男人才会疼爱。”
碧玉越听越气,若是如此,那方姨娘为什么不许老爷再纳其他妾室,就连陶姨娘她也多加防范,不许陶姨娘讨好老爷,让陶姨娘这几十年下来活得小心翼翼,连争宠也不敢。
她用尽心机甚至不惜帮助方姨娘谋害老太太,好不容易终于当了心上人的妾室,若要活得像那陶姨娘一样卑躬屈膝,她又怎么愿意!
“黎儿既是晚我进门,就该尊我,凭什么是我忍她,而不是她让我?就是娘应该也受不了毛姨娘当年的争宠吧?”她蓦然想起春实实说方姨娘偏心黎儿的话,忍不住说。
可一提到毛姨娘,方姨娘立即脸色大变。“你提她做什么?!当年争宠的是太太,与我何干!”方姨娘火大了。
碧玉冷笑。“外面虽这么传,可我听说当年太太怀大少爷时身子不好,才抬毛姨娘开脸的,而那之后不久您也怀了孕,毛姨娘趁机抢了老爷的喜爱,您那时不也曾大发雷霆的吗?”
“住口,哪有这样的事!”方姨娘怒瞪着碧玉,当初让这丫鬟开脸跟了青岩,原是想犒赏她在老太太的事上尽心,也见她对儿子颇用心,是以才将人留下,可怎知这丫鬟不识好歹,这话也敢对她讲,早知当初就——
方姨娘眼神狠了起来。
碧玉见状,倏然心惊了。
此时朱黎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走了进来,见到方姨娘瞪视着碧玉,虽不知为了什么事,仍是不禁暗喜,乐见碧玉得罪方姨娘。
“可是碧玉惹姨娘生气了?碧玉就是不懂事,姨娘别同她置气,气坏了身子可划不来。”朱黎儿见缝插针的说。
“你!”碧玉气结。
朱黎儿不理她,朝方姨娘接着道:“三少爷刚从我屋里出去,走时留下两根簪子,说是一根给我,一根给姨娘,我这就专程将三少爷的孝心送过来了,姨娘,您先挑挑,瞧您喜欢哪支,媳妇就给留下。”朱黎儿故意在碧玉面前,将手中的两支簪子交给方姨娘。
碧玉瞧那两支簪子是纯金打造,上头遗表有色泽光洁的玉石,一瞧就知价格不菲。
这送给方姨娘就算了,居然还给了朱黎儿,碧玉登时妒恨上心头了。
“那与我熟识的玉石商近来也不知怎地,都没再拿新款过来让我瞧,我这人几日没收藏个几块玉石就不舒服,青岩眼光不错,这两支簪子款式与质地都好。”方姨娘赞道。
“那姨娘认为哪个好就先留下,另一个我再带走。”朱黎儿讨好的说。
“青岩既是将簪子留在你屋里,就是要让你先挑,你倒讨巧,拿来让我挑,这般蕙心,难怪青岩宠你,连这么昂贵的簪子也舍得送你——”
话说到一半,方姨娘蓦然想起碧玉还在,瞧这会不打翻醋坛子了,赶紧收了口的瞧碧玉刚才站着的地方,可她人已不在了。
这日雷青堂为生母开棺验尸,雷家是祁州城的名门大户,此举惊动了地方,连官府都来关心,要瞧这验尸结果究竟如何。
而雷家各房也全来到毛姨娘坟前。雷耿狄一见到赵氏,脸色立即拉下,这态度像是认定她真干了什么,让赵氏心底一阵的寒沁。
然站在雷耿狄身旁的方姨娘可就高兴了,瞧这情景,不管验尸能验出什么,太太都定会被老爷休弃了,只要赵氏一除,她就算碍于规矩没能扶正,可雷家的权力可就牢牢掌控在她手里了。
另外,雷青堂的生母死得这样惨,他还能原谅赵氏吗?雷青石及雷青云为了赵氏也必定会与雷青堂翻脸的,届时这一闹,老爷又最讨厌兄弟阋墙,青岩只要趁机在老爷面前扮乖,老爷之后还不将大位留给他。
她得意的盘算着一切。
毛姨娘下葬多年,取出时已是一堆白骨,赵氏见了想起当年与毛姨娘的相处,不禁悲从中来,掉下眼泪。
方姨娘瞧着冷笑。“姐姐别心急,这尸首刚抬出来而已,要验也得再一会功夫,若真不是姐姐做的,仵作也会还姐姐清白的,所以姐姐这会哭也不济事,还会让不明事理的人误会您心虚害怕了。”
赵氏听了怒极,拳头捏得紧紧的,想要说什么,见雷耿狄瞥过来的厌弃表情,登时憋了心,什么也说不出来。
“毛姨娘当年也是伺候过老爷的,如今成一堆白骨,老爷见了心里也不会好过,太太更是感触极深,这毛姨娘可是太太一手提上来的,感情不比一般,当年的丧事还是太太亲自操办的,而方姨娘与毛姨娘也曾经相处过,怎么方姨娘对今日之事不难过吗?”春实实上前道。
方姨娘当场被噎得说不出话,雷耿狄也是皱了眉,似突然对方姨娘的态度不满了。
赵氏感激的瞧向春实实,她不择痕迹的帮自己训了方姨娘一顿,出了口气。
春实实平时沉默不多话,可头脑清楚,遇事从容,每到关键时刻总有作为,她渐渐明白老太太在世时为何会这么疼爱她了。
仵作开始验尸了,众人紧张起来,尤其是方姨娘,毛氏是怎么死的她最清楚,万一真验出……不,其实就算验出什么也不会有事的……
“有了!”仵作大喊一声。
众人的目光力全被仵作吸引了去。
“有毒!”雷青堂见那发黑的白骨,显然是中了毒,立即怒声道。
“是砒霜毒!”仵作进一步说。
方姨娘一惊。“怎可能有砒霜?!”她并未下砒霜,这毒哪来的?
“你这贱人,真毒死毛姨娘?!”雷耿狄立即怒指太太。
赵氏惊得脸色发白。“我没有下毒,不是我!”
“证据确凿,你还狡辩!这会官府的人都在,正好将你带走审个清楚,还毛姨娘一个公道!”雷耿狄怒不可抑的说。
“老爷……”赵氏吓坏了。
方姨娘见状也由惊愕中回神过来,忽然又高兴起来,若能咬定毛姨娘是被毒杀的,这也不是坏事,赵氏这碍着自己多年的女人就必死无疑了!
“不,不是我,我不去官府!”
“姐姐,您还是去吧,从毛姨娘身上验出砒霜这可是大事,好歹您也要到官府去解
释清楚才好,这事情交代明白了,您也就没事了。”方姨娘惺惺作态的说。
“若是得交代,方姨娘是否也该一同去?”雷青堂突然说。
方姨娘一愣。“我为何也要去?”
“当年我生母过世时,父亲不在府里,在府里的就只有你和母亲,你们都应该接受官府调查才是。”雷青堂道。
“什……什么?”方姨娘蓦然惊住。
这回轮到赵氏哼笑了。“怎么?你不敢去吗?”
“我……”方姨娘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忽然手腕被人扼住,她猛然转头,见到拉着自己的是春实实。
春实实对着她笑。“方姨娘,如今验出毛姨娘是被毒死的,而这毒还是砒霜,除了太太有嫌疑,你也是。”
方姨娘没想到事情会烧到自己身上,立即白了脸,忙转向雷耿狄道:“老爷,这不干我的事,我不需去官府吧?”
雷耿狄见她失常慌张的样子,也觉得奇怪。“你若没有害人,去了官府也不用怕的。”
“是啊,方姨娘刚刚不是才让母亲不用担心,若真是清白的,会还你公道的。”雷青云冷笑道。
方姨娘心虚不巳,巳冒出冷汗。
雷青岩马上站到方姨娘面前护着说:“分明是母亲害死毛姨娘的,该偿命的是她!”
“是啊是啊,该偿命的是太太!”方姨娘急着说。
“可也不能只凭谣言就说杀人的是太太,因为我也听到传言,争宠的是方姨娘,方姨娘买毒行凶,毛姨娘才会惨死。”春实实肃声说。
方姨娘倒抽一口气。“哪有这么荒唐的传言,那毛姨娘是病死的,根本不是被毒死的!”
“可仵作明明验出砒霜毒来了。”春实实道。
“哪来的砒霜毒,毛姨娘的身子里不可能有这样东西!”方姨娘急得直道。
“您又如何肯定?”
“我当然肯定,毛姨娘生下青堂后,妇科病缠身,老是医不好,郎中给的是调经药,哪里有砒霜毒?!”方姨娘说得斩钉截铁。
“既然如此,你若想洗清自己的罪,不如当众说出药方,让咱们听听到底有无问题。”春实实直视方姨娘闪烁不定的双眼。
“这……”方姨娘心慌意乱,拿不定主意的瞧向雷青岩。
雷青岩也有些六神无主了,本来要咬死赵氏的,可居然验出砒霜毒来,这当口只得先保住自己的娘没事才行,娘要是被带去官府,深究起来可就麻烦了。
“姨娘,你若知道什么,还是说出来好了。”他决定让她说。
既然雷青岩也是这个想法,方姨娘便镇定下来背出当年毛姨娘的药方。“丹参、香附、延胡、当归丸、女金丸、杜鹃花……”
雷耿狄边听边点头,他是药商,自是了解这些药的药性以及所治的疾病,这乍听是没有错的。
“瞧来方姨娘十分清楚药方的内容,难不成这药方您经手过?”春实实再问。
“这……我也只是关心毛姨娘的病,所以特别留意了一下。”方姨娘心虚的说。
“若是这般,您可知道这每项药的使用分量?”春实实追问。
“分量……我记不清了……”
“分量不重要,重点是这些药都是专治妇科病的药材,无一有毒。”雷青岩大声的道。
“谁说这里头无毒的?”雷青云冷笑起来。
“没错,《神农本草经》把药物分为上中下三品,上药为君,主养命以应天,无毒;中药为臣,主养性以应人,无毒有毒,斟酌其宜;下药为佐使,主治病以应地,多毒,不可久服。而这杜鹃花虽功效良多,既能滋润养颜,还能和血、调经、祛风湿、止咳,但杜鹃所属花系与叶子具有毒性,是为中药,得斟酌其宜,过量则会致死。”春实实接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