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最后这一句,哈勒玛嘴边的笑意不见了,脸色也瞬间刷白。
天啊!哈勒玛身躯摇晃了下,恨不得狠狠地揍自己一拳。
他为什么没想到这个呢?不该忘了才对,宝龄的腹中说不定已经怀了他的亲生骨肉了……
贵嬷嬷见他像是受到很大的打击,脸色很难看,赶紧问道:「贝勒爷怎么了?」
哈勒玛好不容易才撑住,苍白着脸,心中思忖,自己真是笨,被这幸福的喜悦给冲昏了头,居然忘了最重要的事,想到宝龄那么娇小荏弱,若真的怀上孩子会有多危险?他的额娘,还有之前死去的福晋,都是因为难产而死去,那她呢?
他两手抱头,光是想到宝龄可能在生产过程当中也出了岔子,因而丧命,他就全身发抖,无法承受可能失去她的风险。
真不该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现下该怎么办才好?
「贝勒爷!」
贵嬷嬷这一叫,让他冷静下来。
「我没事,只是突然想到要出门一趟,晚一点就回来。」哈勒玛心思紊乱地往回定,他必须想想该怎么做才好。
当他来到伊尔猛罕的府里,听总管说伊尔猛罕人还在宫里,于是立刻转往毓谨府里去了。
毓谨一看到他来,有些头疼。「不是才刚新婚,应该在家抱你的女人,跑来我这儿发什么呆?」见哈勒玛不说话,毓谨先让奴才送酒过来,然后很无奈地坐下。
「别跟我说你满足不了你的女人,这我可帮不了。」毓谨戏谑地说。兄弟妻不可戏的道理他懂。
「我才没那种问题!」哈勒玛朝他大吼。
「开个玩笑也不行?」毓谨掏了掏耳朵咕哝道。
「我现在没心情开玩笑。」哈勒玛垮下肩膀,因为这种事谁也帮不了。「对了,有件事先跟你说……」他把刚才保住回报的事说了一遍。
毓谨啧啧道:「这可有趣了。」
「总之我让人先盯着,有什么进展再跟你说。」见奴才把酒送来,于是抓来就咕噜咕噜地灌。
见状,毓谨也陪他一起灌了几口,叹了口气。「现在该喝闷酒的人是我才对,你可别跟我抢。」
「谁惹你了,我去把他砍了!」哈勒玛说得豪气干云,为了兄弟他可以两肋插刀。
毓谨丢了一颗白眼赏他。「太皇太后你能砍吗?」
「当然不能,怎么回事?」
「这个老祖宗突然心血来潮要帮我指婚,害我这两天被府里的几个小妾烦死了,个个哭哭啼啼,以为要失宠了。」毓谨用摺扇轻敲了下额头。「偏偏我又姓爱新觉罗,不能不给面子,但是指婚的对象可不是我偏好的类型,这可是要做上一辈子的夫妻,光想我就头疼。」
哈勒玛灌了一大口酒。「至少不是要你娶什么蒙古格格,不管是不是你喜欢的,好歹也要善待人家。」
「这点就不必担心了,虐待女人可不是我会干的事,要是老祖宗那儿真的推不掉,只能娶回来供着,有得吃有得住,只要别管太多,我都能忍受。」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哈勒玛心不在焉地听着毓谨发牢骚,想到自己必须面对的事,决定不能逃避了,于是起身告辞。
「我该回去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唉,他都还没喝够呢!毓谨一脸失望,想着该找什么人陪自己喝酒才好。
***
「贝勒爷出门去了?」
宝龄问道,此刻的她穿着圆领宽袖的便袍服,领袖、衣襟和衣裾上都镶着精致绣花,看起来益发清丽可人。
贵嬷嬷呈上人蓼茶。「贝勒爷出门之前有交代,他晚一点就会回来,福晋快趁热把这喝了。」
「好。」她端起茶碗,啜了一小口。「他多半是有急事去办了,没关系,我会自己找事情来做。」
「怎么没把福晋的头发梳好?」贵嬷嬷觑见她居然扎了两条发辫,于是沈下老脸,怒问着伺候的婢女。
宝龄不想因为自己而害别人挨骂。「是我要她们弄成这样的,因为梳成两把头,头皮拉得好疼,是我的错。」
「这话说得不对,福晋是主子,没有一个主子是错的,往后绝对不能说出这种话来,这点千万要记住。」贵嬷嬷乘机教导该有的规矩。「还有在这座府里,贝勒爷不在,就数福晋最大,过去贝勒爷经常出门,所以我得负责管束这些奴仆丫头,以后这就是福晋的责任了。」
「是。」宝龄乖巧听话地颔首。
「不能说是,要有自信地说知道了,还要抬头挺胸,不可畏畏缩缩,不然连府里的下人都会骑到你头上,福晋既是主子,就要有主子的架势……」
听着贵嬷嬷的谆谆教诲,原本有些怕她的宝龄忽地笑了。
「福晋笑什么?」
她脸上漾着傻呼呼的笑。「其实嬷嬷一点都下凶,说这些都是为我好。」
贵嬷嬷睨她一眼,想骂又骂不出口。「这不是福晋该说的话,要是让其他下人听见了,可是会以为福晋好拐骗。」
「嘻。」宝龄噗哧一笑。「贝勒爷也常这么说我,不过现在我已经能分辨得出是不是真的对我好,不会再随便相信别人了。」
贵嬷嬷好气又好笑地瞪眼,这么单纯天真的丫头,难怪贝勒爷为了得到她,也不顾她已经跟别人订了亲,非要娶到不可。
「最好是这样。」贵嬷嬷的心也渐渐被她收服了,比起之前去世的那位福晋,老是趾高气昂的,这个丫头会让人打心底想对她好。
宝龄认真地点头。「我会听嬷嬷的话,努力当个好福晋。」
「等看了福晋的表现才知道。」贵嬷嬷嘴硬地说。
「我会努力的。」为了贝勒爷,宝龄告诉自己再困难都不能放弃。
于是,一整个下午,她忙着熟悉府里的事物,听着贵嬷嬷的谆谆教诲,直到都过了晚膳时问,哈勒玛才回府。
「贝勒爷回来了。」她想跟他邀功,说今天学到不少东西。
哈勒玛瞅着她洋溢着甜蜜幸福的眉眼和笑靥,心更是揪紧了,他无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一时心情激动地抱住她。
「这儿……这儿还有人……」以为他想要她,宝龄羞怯地说。
婢女互觑一眼,识趣地行了个礼,很快地退出去。
「让我这样抱着就好。」哈勒玛好害怕,万一她已经有了身孕,那该怎么办?是留还是不留?他又怎能残忍的杀了自己的孩子,可是他也承受不了那个万一,万一她也难产……
不!他不会让那种事情再发生的!
「怎么了?」宝龄小手轻抚着他厚实的背。
他深吸了口气,平抚了心绪才说:「没事,只是才几个时辰没见到你,就好想你。」
「我也一样。」宝龄羞涩地说。
「傻丫头……」哈勒玛喉头梗住了。
「我是女人,不是丫头了。」她嗔笑着纠正。
「那往后就叫你傻女人。」哈勒玛轻啄着那纤细的颈项,但理智要他适可而止,免得忘情了。
她格格地娇笑。「我很聪明的,一点都不傻,不然怎么会爱上贝勒爷呢?大家都不懂得贝勒爷的好,只有我知道。」
高大身躯遽震。「你说什么?你爱我?」
她晕红的小脸从他胸前抬起。「很多很多的喜欢累积起来不就是爱?喜欢到心都疼了,那应该就是爱了,我爱贝勒爷,永远都是。」
「宝龄……」哈勒玛双臂加重了力道,恨不能替她受所有的苦。「我也爱你,这辈子只爱你一个。」
「真好,我听了好欢喜。」她爱他,他也爱她,就是世上最大的幸福了。
他将痛苦挣扎的脸庞埋在宝龄发问,喃哺自语。「就是因为爱你,才不想失去你……失去你,我又怎能独活?我没办法的……」此时此刻,他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伊尔猛罕当时的心情,为了心爱的女人,即便是以命相搏,也想赌上一次。
可是他敢跟老天爷再赌一次吗?
哈勒玛发现自己的双掌不断地在颤抖,现在的他居然脆弱无助到这样的地步,这是他从来没有尝过的滋味。
直到夜晚来临,他拥着已经熟睡的小女人,两眼却盯着帐顶,怎么也无法入睡:心中千头万绪,只有一件事情自己很清楚,那就是他可以不要有子嗣后代,但绝不能没有她。
就这样,他内心煎熬地过了数日,决定请来宫里的老御医,名义上说是要来帮宝龄诊脉,看要如何调养她的身子,但心里还有着别的盘算。
「……福晋的脉象属于迟脉,也就是阳气不足、体质偏寒,其他没有太大的问题,下官可以开几帖药,再注意饮食,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了。」待御医把过脉,又问了些私密的事,便捻着白胡子说道:「贝勒爷可以放心。」
「那就有劳了。」哈勒玛听了,确定宝龄并没有怀上孩子,暗自吁了口气。
「贝勒爷待会儿把药方子给我,我来煎给福晋喝,都包在我身上。」贵嬷嬷说什么也要抢第一,只希望福晋早点有喜讯传出。
「是不是只要喝过了药,就能很快有贝勒爷的孩子?」宝龄因为对方的岁数大到可以当自己的祖父,又是个大夫,所以少了惧意,多了几分期盼。
「是的,福晋。」御医据实回答。
她旋即露出笑靥,一脸喜色。
哈勒玛把这些全看在眼里,下颚抽紧,心也揪疼了。他亲自送御医来到房外,好私下说几句话。「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她……不会怀上孩子?」
「贝勒爷也不要过于忧心,不是每个女人都会遇上那种事。」御医知道前一位福晋的事,因此很清楚贝勒爷心底的顾虑。
「我不能冒险。」哈勒玛语气坚决地说。
御医也不便说什么,只能提醒道:「不过防孕的汤药喝多了对福晋的身体不好,也不是绝对有效,贝勒爷得再多考虑,下官先告辞了。」
目送御医走远了,他才转身回房,和正要离开的贵嬷嬷擦肩而过。
「我这就先去煎药给福晋喝。」贵嬷嬷说着,离开了。
哈勒玛却怎么也无法放宽心,就像御医说的,这种事没有个准,要是真的有了,更不能打胎,那很伤身,如今之计,只有不再与她欢爱,不再碰她,自然就不会受孕,虽然痛苦难熬,但总比失去她来得好。才这么想着,她娇小圆润的身子投进哈勒玛的怀中。「我好想早点当额娘。」她幻想着孩子的模样,会像谁较多。
「这种事……不必强求。」他喉头像卡了东西。
「这个我知道,不过御医不是说希望很大吗?只要我把身子调养得强壮,以后要生几个都没问题的。」
「我……」
「嗯?」
哈勒玛低头看着她那么全然信赖的眸子,话在舌尖绕了几圈,又咽了下去,就是无法跟她说,咱们这辈子都不要孩子,只要彼此就好,他不想让她失望。
「没事。」看来只有从自己身上下手,可是真的好难,光是这样抱着她,他就起了欲念,想要将她压在炕床上……他只好不断地深呼吸。「我只要你每天过得开开心心就好。」
她欣慰地笑了。
不过这抹笑意在经过一天、两天……一直到了第五天的夜里,便多了深深的困惑和不解了。
「贝勒爷……嗯……」宝龄娇喘一声,回应着他的吻,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压在自己双腿之间的欲望是如此的坚硬巨大,她的身子跟着融化,也渴望着他。
「喝!」哈勒玛倒抽了口凉气,火速地从她身上弹开,整个人也清醒过来了,他的意志在白天还好,可是到了夜里,两人同床共枕时就显得特别软弱,也很容易失控。
见他翻身下床,她也不解地坐起身。「你怎么了?」这种状况不只一次了,她不由地感到奇怪。
他暍了一大碗冷掉的茶水,想冷却体内的躁热。「我只是……口渴。」这个藉口真是差劲透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宝龄拉拢好衣襟,也下了床,不太相信是这个理由。「是不是又怕弄疼我了?不会的,我没事。」
哈勒玛下颚抽搐,不敢触摸到她。「你先去睡,我还得处理些事。」
「真的只是这样吗?」
「你睡吧。」他必须等到冷静下来,才有办法跟她共处一室。
见他出去了,宝龄却已经明白,若不是真有心事,哈勒玛是不会再次背对自己走开的。
不过究竟是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