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让额娘看看。」马佳氏一夜未睡,就是等着亲眼看见小女儿,深怕母女俩再也见不到面。「前天贝勒府派了人来说你们今天要回门,我就一直盼着等着,真怕他反悔了不让你回来。」
宝龄穿着可以衬出身分的旗装,乖巧地坐在床边,让额娘仔细瞧个清楚。「贝勒爷既然说了就会做到,我这会儿不是回来了吗?额娘要先顾好自己的身子,我真的没事。」
姊姊恩古伦也在得知了消息后,提早在昨天晚上就回娘家来,同样担心妹妹的近况。「看来是没有少一块肉,还完好如初,气色也很红润。」
「额娘和姊姊全都被外头的传言给骗了,那都是人家乱说的,贝勒爷一点都不可怕,对我也很温柔体贴。」她极力为夫婿辩解,尤其是不希望被家人误解。「我真的过得很幸福。」
马佳氏端详着女儿脸上属于幸福女人才有的神情,一颗心放下大半。「真的是这样吗?」有没有说谎,她这个当额娘的一眼就可以识破。
「贝勒爷真的很疼我,老是担心他粗手粗脚的会伤到我,简直把我当成小娃儿一样,婢女没伺候好,他就会很生气,除了家人,他是待我最好的。」宝龄一再的声明和保证。
「如果是这样,额娘就安心了。」女儿这么信誓旦旦,她再不信也不行。「只要他对你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宝龄一把抱住她,眼眶湿润。「我知道额娘担心,可是现在我嫁人了,不管将来会遇上什么事,我都必须很勇敢、很努力地去克服它,以后是好是坏,也都是我自个儿的命。」
「你这孩子真的长大了。」当额娘的既开心又伤感地说。
恩古伦抽出绢帕擦了擦眼泪。「好了,今天是喜事,不要哭哭啼啼的,额娘这会儿也该放心了。」
「是应该高兴才对。」马佳氏拭去泪水。「贝勒爷人呢?」
「他跟阿玛比划刀法去了。」宝龄不禁想到,要是他没有常来府里,或许他们就不会认识,缘分真的很奇妙。
马佳氏叹了口气。「他们男人好像一点都不关心正事,还是得靠咱们女人来烦恼,恩古伦,你去厨房看看菜色准备得怎么样?」
「我这就去。」
待大女儿出去了,马佳氏又拉着小女儿的手问:「贝勒爷可有跟你说他前一个福晋是怎么过世的吗?」
宝龄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才摇头。「他没提过,虽然我有问婢女,不过她什么也不敢说。」
「那就奇怪了。」马佳氏不免疑惑。
宝龄倒是很看得开。「或许贝勒爷真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我既然选择相信他,那就别问,等他自个儿愿意说出来。」
「你这丫头真的长大了,也变得懂事了。」马佳氏看着从小就挂心的小女儿,幼年时差点被拐走,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又嫁了一个有着可怕传闻的夫婿,让自己担心不完,反观她却愿意敞开心胸去接受自己的未来和命运,跟她相比,自己这个做额娘的才是胆小。
宝龄腻在额娘怀中。「那是因为我有阿玛和额娘,以及哥哥姊姊,知道有你们当我的后盾,会一直保护我,所以我可以放心大胆地去爱贝勒爷……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能嫁给他,我真的好幸福。」
马佳氏不禁感慨。「你会原谅额娘当初硬把你许给伊裏布吗?」
「我怎么会怪额娘呢?」宝龄摇着螓首。「额娘太担心我了才会那么做,我知道额娘也是为我好。」
「你真是个贴心的好女儿,希望贝勃爷会永远珍惜你对他的感情。」她只能这么寄望。
母女俩聊着体己话,很快地到了吃午膳的时候,这可是新婿到岳父家吃的第一顿饭,也就格外慎重。
在席间,鄂容泰一家人看着哈勒玛为坐在身旁的宝龄布菜,没有半点大男人的姿态,更别说摆出贝勒爷的架子,那份体贴入微全落在他们眼底。
哈勃玛欣然接受他们的敬酒,也豪迈地回敬,反倒先把鄂容泰和宝龄的两个哥哥都灌醉了。
一顿饭吃得尽兴,直到午后才告辞。
「怎么喝这么多酒?」坐在马车后的车厢内,宝龄抚着他醺红的脸。「你和阿玛又不是在比赛谁喝得多。」
「因为能娶到你太开心了。」他将头靠在她柔软的胸前。
「我也很开心。」
「呵呵。」哈勒玛低笑两声,抬起头来,瞅着她那饱含情意的眼。「还记得第一次跟你说话,我就在想这么一个小丫头只能当妹妹,不可以有非分之想,可是越跟你见面,就越想把你吃掉,我真的好烦恼。」
「为什么要烦恼?」宝龄听了好欢喜。
「因为我怕吓着你了。」他在她耳畔低语,那带着酒意的气息让宝龄也开始醉了。「怕让你知道我脑袋里在打什么主意。」
「那么贝勒爷是在打什么主意?」她听得害羞,又想问个明白。
「我在想要怎么跟你……这样……又那样……把每个招式都做全了……」哈勒玛的手掌随着说出的每个字,爱抚着她的身子。
他还真希望让马车绕京城一圈,慢一点再回到府里。
直到哈勒玛气喘吁吁的,满足地闭上眼,而他身上的小女人早已瘫软在他的怀中,身子还因方才享受到的愉悦而轻颤。
「贝勒爷,已经到了!」外头负责驾驶马车的奴仆不敢直接掀帘,而是先出声探询。
「我的衣服……怎么办……」宝龄紧张地想要坐起来,就怕被人瞧见了。
「慢慢来没关系,他们只敢待在外头。」哈勒玛好笑地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赶紧安抚。
「真的吗?」她觉得好难为情,好羞人。
「谁这么大胆敢偷看,我砍了他的脑袋。」哈勒玛故意恶声恶气地说,逗得她笑了出来。「还好吗?会不会疼?」
「不会。」宝龄一脸羞窘地让他帮自己着装,小手扶好头上的扁方,好小声地问:「他们……会不会看出咱们刚刚做了什么?」
哈勒玛搓了搓下巴,把她从头看到脚。「应该看得出来,因为你脸上的表情太幸福、太满足了。」
「真的吗?那怎么办?」她好急好慌,要是大家都看得出来,以后要怎么做人。「能不能多等一会儿再出去?」
他仰头大笑,惹来宝龄一顿粉拳伺候。
「你还笑!」
「刚刚是谁主动引诱我的?」哈勒玛调侃地笑问。
「我才没有引诱你,只是……」宝龄嗔他一眼。
「只是什么?」
「不知道。」她嗔恼地说。
他却明白她的意思,若不是幼年的遭遇让她变得胆小畏缩,其实真正的她会是个很热情的姑娘,可以说跟他不相上下。
「等你觉得可以了,咱们再出去。」他不想让她觉得困窘。
「外面没有很多人吧?」
哈勒玛清了清喉咙说:「应该不会太多人。」
「那就出去吧。」若是待太久,别人才会怀疑。
不过当宝龄跟在他后头钻出车厢,乍见两排奴仆迎接他们,小脸顿时爆红,偷偷地瞪了哈勒玛一眼。
「你又骗我!」
「是真的没有很多。」他笑咧了大嘴,将她抱下来。
「这还不多?」宝龄窘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才跨出一步,发现自个儿两脚发软,连站都站不稳,下一瞬便被人打横抱起。
「快放我下去!」
「我抱你进去比较快。」哈勒玛无视一个个瞪凸了眼的仆众们,直接回到两人的新房内。
宝龄一直用手捂着脸,再也不要见人了。
***
接下来四、五天,两人都在房里厮磨着,很少踏出房门,毕竟还是新婚燕尔,也就不足为奇。
「贝勒爷老待在房里,人家会不会说话?」宝龄觉得再不可能比现在更幸福了。
哈勒玛抚着她光裸的肩头。「府里的人谁敢多嘴,又不是活腻了。」
「我是说其他那三位贝勒爷,我知道你们都是皇上跟前的人,都在替皇上办事,可是贝勒爷这会儿都陪着我,真的不要紧吗?」宝龄可不希望又有人在背后闲言闲语的,现在可清楚什么叫人言可畏。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咱们才刚成亲不久,皇上不会介意的,虽然我都待在府里,不过该替皇上办的事可一点都不敢马虎,所以你别操心。」
「嗯。」她甜甜地笑了。
「你觉得幸福吗?」哈勒玛至今还不敢相信能拥有她和她的心。
「我真的好幸福。」宝龄拾起螓首,那笑容好美。
「我也是。」
她又偎回他的怀中,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而这一刻静谧的时光很快地结束,外头响起了总管战战兢兢的话声——
「启禀贝勒爷!」
虽然主子有交代不要打扰,可是这会儿是有正事,总管才硬着头皮来报告。
哈勒玛轻轻地挪开已经睡着的宝龄,披上长袍出去开门。
「什么事?」他粗声地低叱。
「这是刚送来的。」总管抖着手将信呈上。
他迅速地撕开,抽出信纸,看完内容之后,表情凝重地问:「人呢?」
「正在偏厅等候。」
于是,哈勒玛踅回内室,穿戴好衣裳,便来到偏厅。「保住,信上说的都确实查过了?」
「见过贝勒爷!」叫作保住的亲信为了掩人耳目,穿着汉人的衣裤,来到他跟前,单膝跪下见礼。
「好了,起来回话!」哈勒玛掀袍落坐。「这信上写着,白云观目前的住持空一道长,他的父亲是前朝的内阁大学士,这消息可靠吗?」
保住低声回话。「回贝勒爷,确实是事实。」
「这就难怪日月会的人会在白云观里活动了,原来是有人刻意掩护。」他捏紧了信,冷笑一声。「最近白云观可有任何动静?」
哈勒玛揣想,既然日月会曾经在那儿活动频繁,想必还可以找到一些线索,因此便派了几个眼线乔装成贩子在白云观附近监视,而保住则是负责跟他报告的人。
「回贝勒爷,属下发现有个人常去找空一道长,觉得可疑于是就跟踪对方,发现那人是顾命大臣尼满大人身边的人。」保住知道兹事体大,得更谨慎。「属下慎重起见,另外又派人盯着尼满大人的府邸,确信此人是他的心腹。」
听完他的话,哈勒玛皱眉沈吟。「尼满和日月会……怎么会凑在一起?」难不成尼满和那些乱党勾结?虽然知道尼满野心大,不过却是有勇无谋的匹夫,比起死去的穆都哩还有老谋深算的阿克敦,那可就差远了,只希望尼满不要愚蠢到想造反,或以为可以利用日月会。
「再继续盯着,本贝勒很想知道尼满派心腹去找空一道长,都谈了些什么。」想也知道绝对不是闲话家常。
「唬!」保住回了一声便离开了。
哈勒玛步出偏厅,心中付道,事不宜迟,看来他得尽快去找伊尔猛罕他们三个商讨这件事。
「贝勒爷是要回房吗?」贵嬷嬷朝他走来,然后比了下跟在身后的婢女,手上还捧着茶壶、茶碗。「我让她们泡了人蓼茶,这会儿先送进去给福晋喝,对身体有益,可以恢复精神。」
「谢谢嬷嬷。」对宝龄好的事他当然不会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