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肃儿心里想着,不愧是深宫,这走廊长长的,不知道长到哪里去,不知道要走多久。
“对了,韩大人,你可知五爷是什么人?我看他和皇上说话似乎不怎么拘束。”
韩青衣一愣,脚步一顿,“你不知道五爷是什么人吗?”
秦肃儿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避重就轻地道:“五爷不是你能接近的人,你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她觉得莫名其妙。
不能接近的人是什么意思?可她分明接近了,也没怎么样不是吗?为何他要这般严肃?
韩青衣闭口不再提萧凌雪,秦肃儿也识趣,没刨根究底的追问。
历代以来,有许多朝代的太医院并非设在宫里,而是在皇城之中,通常会是在离皇宫很近的地方,而大云朝的太医院却是在宫里。
进到太医院,秦肃儿看到每个人各司其职,有培养医务人才的教习院、典药局、御药房、药库,值班的御医有舒适的值班房,还有一整排的诊室,原来宫里的太监、宫女生病也是来太医院看病,而宫里那些尊贵的贵人则是将太医如入宫里看诊。
韩青衣让她随意参观,在这里,他举手投足充满了自信,最后他将她领到可林阁,命医仆沏最好的茶送上来,一直以来,他在她面前落下风,今日彷佛找回了场子。
她终于正视他是太医院院令了吧,她终于体会到他是多么了不起的人了吧,在他这个年纪能坐上院令之位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不是她能小瞧的人,他可以认同她的医术确实精妙,但她也必须认同他的医术,他是可以与她平起平坐的人,他们是旗鼓相当的,他们各有所长,他只不过是不会开膛剖腹而已,而她也只不过会开膛剖腹而已。
他清了清喉咙,慢慢拨着茶盖,一派轻描淡写地说道:“太医院乃天下医者向往之所,如今你救了太孙,立了大功,若你有意在太医院任职,可求太子殿下或太子妃为你举荐,我也能为你美言几句,要进太医院,应是不成问题。”
秦肃儿置若罔闻的四处走动,她看过古装剧,太医为宫里的贵人诊时都要跪来跪去的请安,她对一直下跪没兴趣,压根不想进太医院,倒是杏林阁引起了她的兴趣。
杏林阁好像是韩青衣的专属办公室,正中一幅药师佛的画相,满满两大架子快碰到天花板的医书,一排梨花雕云龙顶箱柜,一张大大的梨花木案桌上,一个粉彩八仙过海六方瓶中供着数枝梅花,一旁放着笔架、笔筒、镇纸、听诊器……
秦肃儿的心猛地一跳,眼睛蓦地瞪大,她拿起了桌上的听诊器,不敢置信的问道。
“这……这是什么?你为何会有这个?”
韩青衣听她的语气迫切,便起身走了过去,看了眼她手里拿的东西,不少为意地说道:“我不知那是何物,打从我用杏林阁为起居间,它就在这里了。”
她一阵口干舌燥,她润了润嘴唇,才有办法再说话,“那还有没有跟它一样奇怪、你不理解的东西?”
他不解的望着她,打从他认识她以来,从未见过她这般像失了魂的模样,过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道,“确实有。”
秦肃儿的心倏地提到了嗓子眼。“我、我能看看吗?”
顷刻之间她想到了在艺宝斋打造成套手术器械之人,所以这里当真有穿越前人来过?见她神色变幻不定,韩青衣心里一动。
“跟我来。”
他取了钥匙,领着她来到御药房。
一路上,秦肃儿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大过一声。
在御药房做事的医士们齐声向韩青衣问好之后便又继续做自己的事,没有人好奇多张望一眼。
穿过博古架月洞门,韩青衣用钥匙开了门锁,进入宽敞的里间,这是一间库房,有着一排一排的置物架,架上分门别类都是点滴瓶子、针管、一次性针头、酒精棉片和一罐一罐数不清的注射用青霉素。
秦肃儿快要不能呼吸了,她走过那一排一排的置物架,抬手轻抚着架上的物品,眼中泛着泪光。
真的有穿越前人,而且那人还将这些她做不出来的东西带来了,虽然不知道那人是如何带来的,但她感激极了,也激动极了。
韩青衣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见她眼中泪光闪已是心里有数,给了她一些时间平复情绪之后才问道:“你知道这些是何物吗?”
秦肃儿急忙问道:“你先告诉我,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他沉吟道:“根据记载,怕也有八十年以上了,但因封存得极好,所以都完好如新,库房钥匙由历任院令保管,而这些物品的用法,原有一本古籍详细记载,收藏在药书斋里,却在一次的火灾里烧了,从此,这些物品的用法便失传,历任的院令都在寻找蛛丝马迹,可是至今仍是一无所获。”
她的心猛地一沉,八十年……那药物的保存期限早就过了。
她心急的拿起一瓶青霉素细看瓶身,瞬间她的瞳孔睁大了。
制造日期是公元2780年?有效日期是……无限期?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将这些东西带来的穿越前辈是未来时空的人?而七百年后的科技已能将药品的保存做到无限期了?
“秦大夫,你怎么了?”
这比她魂穿而来更加震撼,这是韩青衣永远不会明白的。
是什么样的科技能将药品永久保存?在那个时空里,开刀技术又是如何日新月异,她真的好想知道啊……
韩青衣眉头紧蹙,问道:“秦大夫,你知道这些物品该如何使用吗?”
秦肃儿深吸了一口气,非常有自信地回道:“我知道。”
“现在说不明白,等需要派上用场时,我会通知你,你亲眼看了便明白。”
韩青衣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纵然他现在就想知道,可她既然这么说,他也尽能接受了。“那么,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秦肃儿想了想,又问道:“韩大人,你桌上那东西叫听诊器,能卖给我吗?听诊器的用法,就算我教你,你一年半载也学不会,留在你身边也无用,不如卖给我,让它发挥的效用。”
他定定的看着她,说道,“若是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用途,我便将那句听诊器的东西送给你。”
她没好气地瞀了他一眼,“算了,当我没说。”
她的视线又回到架上。宝贝,满满的宝贝啊,以后若要进行重大手术,能够打抗生素,手术成功的机率就更高了!
“一个姑娘家,脾气怎么这么倔呢?”韩青衣无奈又心急,只好妥协了,那听诊器于我也无用,就送给你吧,无条件送给你。”
秦肃儿喜笑颜开,露出贝壳般的皓齿,“你自己说的,不许黄牛啊!”
见她目光流转如璀灿的明珠,他心里一跳,脸颊顿时有些发热。“我今年二十有七,因醉心医术,尚未娶妻,若是你也有意,咱们结为夫妻,夫唱妇随,一起钻研医术,必定会教他人望尘莫及。”
她完全愣住了,他这是在向她求婚吗?他们不是可以求婚的关系吧?
既然对人家没有意思,这种事还是越早解释清楚越好。
她轻声回道:“韩大人错爱了,我已有心仪之人。”
韩青衣没想过她会一口拒绝,他脸色一变,僵硬地回道:“你说的人是五爷吗?”
秦肃儿爽快地“嗯”了一声。
既然都说开了,也必要说得模棱两可,给他不必要的希望。
韩青衣神色怏怏地道,“你不是说过你绝不为妾,如今却说心仪五爷,是已做好了为人妾的准备了吗?”
库房里顿时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窒闷氛围。
“你这是什么意思?”秦肃儿心中暗生警戒,“难道他……有妻子了?”
他冷笑道:“五爷有妻室,这是京城人人知晓之事,你说心仪于他,却连这点也不知道吗?还是说,五爷的身分比临安侯尊贵上百倍千倍,你就安心装不知道了?”
她心下不悦,抬起眼来与他对视。“韩青衣,你说适客气点,我说不知道就——”
一句话未完,凝在了喉中,算了,跟他争论什么,怪她自己不好,没先问清楚对友是已婚还未婚就一头栽了进去,和离了还兴致勃勃的告诉他,她真是个傻瓜!
“我出去透透气!”她转身大步出了御药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