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打了?”得到消息后,古牧耘神色骤变。
“挨了十个板子,柳姑娘手骨都断了,但她连哭声都没有,咬牙挨了这一切。”来人回报。
“啪”一声,握在古牧耘手中昂贵的羊毫笔硬生生被他单手折断了。
“连手骨都断了……这些人竟敢伤她!”他的神情带着风雨欲来的阴沉。“那个傅挽声在做什么,竟让她受此污辱?”
来人道:“傅挽声让人由府衙强行拖走,完全阻止不了傅传新对柳姑娘动刑,他根本保不了人。”来人道。
古牧耘大手一扫,桌上珍贵的墨砚全被扫落地上,碎落一地。“没用的男人,连个女人都保护不了!”他对自己没有跟去府衙后悔至极,若有他在,又怎可让她遭受伤害。
来通报的人见他大发雷霆,有些惊惧的往一旁缩去,害怕盛怒下主子再摔东西,自己会枉受波及。
费了一点时间,古牧耘才勉强平下怒气。“那延秀呢?她可已经回家去了?”
他担心她的伤可有先让人医治?
那人顾着主子焦急的神色,小心翼翼的摇头。“没有,柳姑娘不肯回去,坚持要在大牢外陪柳夫子。”
“什么?那她的伤势如何处理?”才压下的怒气又升高了。
“这个……府衙的人像是得到命令,不得理会柳家父女的死活,本来柳姑娘身边有个丫头伺候,但在听闻柳夫子三天后问斩,又见柳姑娘被杖责,当场昏过去,这会还需要人照顾,所以柳姑娘的伤……”
“所以无人照料她的手伤?而你竟敢就这样回来?”他阴黑着脸。
“奴才没得到指示,不……不敢出手帮忙…”来人惶恐的说。
“混账东西,这事还需要指示什么,若是耽误了她的伤势,我要你的命!”他火冒三丈。
来人一听,脚都发软了。“公子饶命啊--”
“公子,是老奴要他别管的,请您不要迁怒他,要罚,就罚老奴。”张劳走了进来。
古牧耘讶然,“是你的意思?”
张劳一脸坦然,劝道:“公子,柳姑娘的心意表达得再明白不过,她喜欢的是傅挽声,您再怎么帮她,她也不会感激的,您何苦自讨没趣,再去膛这浑水?”
“劳叔,我的事你未免也管得太多了!”他拉下脸色。
“公子,别怪老奴多管闲事,阻止您关心柳姑娘,实在是老奴不忍见您一再受到伤害,况且那柳家出事是因为傅家,傅挽声若喜爱柳姑娘,必会用尽方法保柳夫子无事,但若他尽于自己的父亲,那也正好教柳姑娘看清事实,她喜爱的人不过尔尔,她会后悔当初一不该放弃您!”
古牧耘一愣,原本心急如焚的样子,渐渐冷静下来。
见他无言,生怕他仍放不下,张劳咬了牙根再道:“公子您在这是潜心修德,若在此时惹出事端或暴露身份,这事传回京里,于您不利啊,况且,京里已来话了,既然证明娘娘的小产与您无关,您已得到清白,可以即刻回京了。”
“回京?终于可以回去了吗……”听到之前期盼已久的消息,古牧耘脸上竟是毫无喜色,有的只是一片怅然。
张劳见状,暗叹一口气。公子之前被质疑居心巨测,因而抑郁良久,也一直很想回京,如今终能离开,却似乎不想走了。
原本他还想再劝些什么,但见公子双眉深锁,终究作罢。
“延秀,我请了大夫,拜托你先疗伤吧!”府衙大牢外,傅挽声忧急的道。
他被父亲派人押回家后,因为担心她,便不顾他爹的怒气,硬是打伤了几个看顾他的家丁后,由家里逃出来,在街上请了大夫就又赶过来府衙大牢。
柳延秀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但她只是动也不动的跪坐在地,并没有理会他。
见她的手都被打得变形淌血,他心痛难当,不禁恨起父亲竟对她下了这么重的手。“延秀,别这样,你说说话可好?”他婉言请求。
像受惊过度,她还是一脸茫然。
一咬牙,傅挽声示意大夫别管她同不同意,直接为她上药治疗,他担心再放任下去,日后她的手会废了。
大夫得到指示后,也只好强行医治,幸好她只是挣扎了几下,最后还是让大夫顺利完成包扎。
大夫处理完她的伤势后,向傅挽声拿了诊费便先行离去。
傅挽声蹲在她身旁,不忍的注视她憔悴的模样,轻声劝她,“延秀,先随我回去吧,你这样傻守牢外也无济于事,咱们不如回去后再想想有什么办法救你爹!”
闻言,她像是突然回过神,急切的问他,“挽声,你应该也不相信我爹会做那种事吧?你相信他是清白的吧?我爹怎么可能与你四姨娘有染,这不可能的啊,你也认为这不可能的对吧?”她忘情的握住他的手,浑然不觉才上过药的手会疼。
“延秀,你的伤!”怕她伤势加重,他忙挣开她的手,翻过她的手腕。果然伤口裂开了,血水又渗了出来。
见状,他心疼极了!
“挽声,别管我的手,我只问你,信不信我爹?”她着急的问。
“我--”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见他答不出来,她脸色一变。“你当然相信你爹,他说什么是什么,你当然相信他!”又怒又难过,一颗硕大的泪珠由她的眼眶落下。
“不是这样的,我不是只相信我爹,我相信的是真相!”见她流泪,他忙解释。
“那真相是什么?在公堂上你也看见了,官官相护,你爹不让人问真相!”她愤然的道。
傅挽声语塞,他爹的举止确实极为不寻常,莫非真有隐情?他沉下脸来,并许下承诺,“延秀,你放心,若柳夫子真是冤枉的,我会帮他洗清罪名,绝不会让他枉送性命。”
她伸手抹去泪,喜极。“真的吗?你会帮我?”
“柳夫子是你爹,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延秀的事他不可能不管,更何况柳夫子若真因为这件事被斩,她如何能不怨恨他?他们的未来必声生变,而他承受不起失去她。
“那请你回去拜托你爹将事情查明清楚,不要冤枉我爹。万一三天后真要将我爹斩首,那就是枉杀!”她边哭边说。
他立即紧抱住她,有些手足无措的拍她的背。“别哭,一切有我,三天后你爹一定会没事的。”他打包票,下定决心要回去求自己的父亲,就算跪断腿也要求他爹放人。
有了他的保证,柳延秀惶然的心总算稍稍安定了些,眼泪不再无助的狂流。
在不远的阴暗处,某个人见着他们相拥互依的模样后,只能僵直的呆立着。他的双目灼痛,心情隐晦莫名。
“公子?”他身后还站了个抱着医箱的人,这人低声询问。
他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她的伤,已经有人照顾了…”
离开府衙,傅挽声回到自宅,便直奔傅传新的书房,正好见到他要找的人,他激动的问:“爹,请你告诉我,为什么非置柳夫子于死地不可?”
傅传新冷眼瞧着儿子。“没出息的东西,你可有想过,柳如遇害死的是你姨娘,你要为一个丫头,这样与爹作对?”
“爹,四姨娘真是柳夫子杀的吗?”他质问。
闻言,傅传新勃然大怒。“难道你认为是爹栽赃诬陷!”
“就算这事是真的,那也是误杀,罪不至死,甚至有必要赶着三日后斩首吗?”他没有退缩,据理力争。
傅传新被质疑得青白了脸孔。“他奸淫你的姨娘,身为男人,你认为爹不该为这事报仇?”
“这是私怨!”
“私怨又如何,我就是要柳如遇的命。”
见状,傅挽声愕然,他爹从来不是如此不讲理之人,这回四姨娘被杀,真让爹失去理智?“爹,那算儿子求你了,就是那柳夫子真做出这样的事来,你能不能看在我的分上,放过他…至少别让他死。”他厚颜请求。
一个耳光突然狠狠地朝傅挽声脸上扬去。
“你以为呢?逆子!”傅传新大骂。
即便被打得半边脸都肿起来,他仍心急的说:“爹,他是延秀的父亲,若真斩了他,我如何对延秀交代?”
“交代什么?那该死之人生的丫头,我根本不屑让她进咱们家的门!”傅传新吼道。
“这真是奇怪了,柳夫子反对我按近延秀,你似乎也对柳家有很深的成见,爹,告诉我,你与柳夫子之间是不是有过什么恩怨?”他忍不住猜测。
傅传新的脸色明显有了异样,双目亦闪烁起来,“别胡说!”
瞧了他的样子,傅挽声的心中更为狐疑。“爹,莫非你真的挟怨报仇?那四姨娘的死根本就与柳夫子无关……”
“住嘴!”傅传新整张脸变得青黄。
“原来是真的,爹,你真的诬陷人家!”见状,他更敢肯定自己的说词。
“你!”傅传新气得发抖。
傅挽声怒而诘问:“为什么?你怎能这么恶毒,若真如此,我如何对得起廷秀!”
“混账儿子,你怎么不想想如何对得起我!”傅传新再度甩了儿子一耳光。
抚着火辣辣的脸颊,他义愤填膺,“延秀说的对,身为州官,你却草营人命、藐视王法,这么做你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良心妈?爹,我要你立刻放人!”
傅传新暴跳如雷。“你敢命令我?”
“不是命令,而是对爹感到失望,爹一直是众人心目中最公正严明、刚正不阿的好官,可我不解你与柳夫子之间到底存着怎么样的深仇大恨,让你变成一个蛮横胡为的恶吏?”
“你说什么?你敢骂钧;爹是恶吏?”傅传新愕然。
“不是吗?你挟怨害人、轻贱人命,这与一般胡作非为的恶吏有什么两样?”
忍无可忍,傅传新脱口说:“你懂什么,我要是不杀他,他会杀我!”
“什么?柳夫子要杀你?”乍闻此事,傅挽声惊愕不已。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得知自己失控说了不该说的话,傅传新抹了抹脸后,重重叹了口气,缓缓道:“罢了,本来想瞒你,这会也无须顾及什么颜面了,爹就告诉你吧,为什么一定得置柳如遇于死地,那是因为爹得挽救咱们一家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