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宝帮她更衣,仗着她看不见,偷偷地笑,主子自己不知,此刻她全身点点红痕,都是被狠狠爱过的痕迹,还有床上那初夜的血痕,可见自己奸计得逞,主子真是玩火自焚了!这会儿主子若真被厌弃了,那她才要鬼哭神豪、哭天抢地控诉王爷对主子始乱终弃了。
“小姐,昨晚成功羞辱王爷了吧?”朱宝故意问着反话。
魏绾烟顿了顿,猛然想起昨夜的壮烈,当自己的唇被堵住的那一刻,身体就背判了她,根本不知道怎样去抵御那家伙,只一味地惊慌失措……欲仙欲死……最后什么滋味都来了,什么情绪都有,却独独忘记了挣扎,就这样被攻城掠地,失身了。
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与计划完全相反?
“小姐,您倒说说话,昨夜到底谁糟蹋了谁?”朱宝忍笑催促着,替主子更衣完毕后,扶她到桌前坐下,给她舀了碗热粥。
她咬了牙,想明白自己八成让朱宝给坑了!
自己被朱宝一激,竟就真自不量力的去色诱那家伙,那家伙什么人,豺狼虎豹,自己能全身而退才有鬼!偏自己昏了头,引火烧身、自取灭亡。“死朱宝,你敢设计你主子!”她横眉道。
“朱宝哪敢啊,主子若定力够,王爷哪讨得了好,您定力不够吗?”朱宝继续装傻。
魏绾烟一口气给堵着噎着,打死也不能承认昨夜自己哪有半点定力,不消片刻就给吃了,而且吃一回不够,一晚上不知被吃了几回,这才让她累得不想醒来,只想再多睡会儿补一回精力。“够……王爷哪是我的对手……昨夜欲求不满到都想撞墙了……”
“哎哟,王妃醒了是吗?奴才没白跑了。”五戒喜孜孜地进来了。
“你喊小姐什么?”朱宝耳尖,马上问道,主子虽住进王府,但毕竟尚未成婚,这王府上下虽知她是实质上的女主子,可还是喊她魏小姐的,但五戒却喊她王妃,这怎么回事?
五戒笑得很狗腿,“妹子若没听清楚,我再喊一遍,王妃,这是主子吩咐的,这以后啊王府上下见了你家主子都要喊王妃。”
“可两人不是还没成亲吗?”
“是还没,不过早上主子宣布过了,陛下虽未能允婚,但两人昨夜圆房了,既是有了肌肤之亲、实质关系,那便是王府铁板钉钉的女主子了。”
“啊……圆房啦!”朱宝故意拉长声调地看着自家主子,话声里调侃意味浓厚。
魏绾烟脸庞爆红,方才的谎言立马被戳破,难免无地自容,只恨那家伙无聊至极,将人吃干抹净便罢,这还宣告什么?她热汗直流,羞得不知说什么好。
“其实小姐也不用害羞,这外头的人都以为小主子是王爷与您生的,所以说圆房这事说出来也没什么了是吧?”朱宝嘴巴没停地接着说。
孩子不是他们俩亲生的事,只有朱宝、五戒还有岳宁等少数人知道,至于孩子的来历因为两位主子并不愿意多说,他们自是晓得不该多问,因此没人知道,但为了能让小主子继续待在王府,便还是对外宣称孩子是两人生的。
魏绾烟面色菜莱,悔不当初自己让这丫头激了,一失足成千古恨,脸是丢大了,还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得了、得了,你们两个都滚出去,这会儿什么话都别再说,省得我拿碗砸你们的脑袋。”她恼羞成怒地赶人了。
“可奴才还有事要禀,不得不说啊!”五戒涎着脸道。
“你!说说说,说完快滚!”她气怒道。
“是,王妃,您爹来了。”五戒告诉她。
魏绾烟一愣后立即站起旁。“爹来了你怎不早说?”自己失明后,让王爷强行接来王府疗伤,当时她爹替祖母挡了王爷一掌受了伤,自己也需要静养,无能力照顾她,便没阻止王爷带走她,最重要的是,他晓得王爷对她的心意,她在王爷身边爹很放心,之后爹正式致仕,便离京远游了,这会儿怎么没说一声就回来了?
“您别急,王爷正陪着他,只交代不要吵醒您,待您醒了再过去就行了。”
她脸又红了,自己贪欢一夜,那家伙故意不叫醒她,让她睡个饱,但爹来了,怎好让爹等。“爹在哪?我这就过去。”她马上说。
“魏老爷在前厅喝茶呢。”五戒回答。魏究选已没了官职,如今便称老爷。
魏绾烟让朱宝扶着匆匆往前厅去了,一踏进厅里,就听见魏究选的笑声,她心下一暖。
“爹声音宏亮,这身体调养得不错。”她笑着说。
魏究选见她出现,立刻上前从朱宝手中接过她扶她来坐下。
“你气色红润,瞧来王爷照顾得好。”他也称赞道。
这话让她脸庞更加红艳起来,皇文诺见了,想起昨夜,一抹浅笑在嘴角流转着。
“爹致仕后,不是说要去常州一趟,去给外公焚香,之后云游去,怎么会过来的?”她问,爹不做丞相后日子反而过得轻松,四处游山玩水,总算能清闲度日,她很替他高兴。
被女儿这一问,他神色沉凝了。“你祖母……时日无多了,爹是回来见她最后一面。”
她讶然,“祖母病了我怎么不知?”
“是我没让人告诉你。”皇文诺道。
“王爷为何不说?”
“没什么好说的,不是吗?”皇文诺态度极为冷淡。
她自是明白为什么,姑且不说祖母前世是舒丽这件事,就说祖母狠心害她失明,这男人就绝不能原谅祖母,更想杀了她,要不是当初爹替祖母挡下那一掌,祖母已是没命了,因此,如今祖母在牢里是死是活,他根本不关心,也不会想让自己知道。
她叹了口气,祖母对自己虽然没有半丝亲情可言,但毕竟是自己这世的亲人,她到底是做不到完全无动于衷的地步。
“爹,祖母怎么了吗?”她不问王爷了,改问自己的爹了解状况。
“唉,你祖母爱慕虚荣、贪图富贵一辈子,下狱后哪里能忍受牢里的生活,这抑郁之下身子便不行了,让人带话给我,让我回来见她最后一面。你是她的孙女,即便她对你无情,爹还是希望你也能一道去探探她。”魏究选说。
她晓得爹来的目的了,也知道为什么王爷不急着让她见她爹的原因了,因为他不想她去探祖母,希望爹见不到她就自己去了。
“好的,我随爹去。”她点点头。
“不许去。”皇文诺果然有意见。
魏究选听见这话尴尬了。“绾烟去见她祖母是身为后辈该做的事,王爷不该阻止。”
“她是本王的女人,本王觉得她无须尽什么晚辈之道,这毫无意义。”他冷然说道。
“您……”
“我去,不管王爷说什么,我去,爹就别动气了。”她忙站起来道。
“魏绾烟!”换皇文诺动气了。
“别说了,不管祖母如何对我,有些话到了她临终之时,我还是想对她说的。”她正色道。
“你对她有什么好说的?”他拧眉。
“王爷陪我一起去吧,我想了结两世的恩怨,下一世不想再结仇……”
他一怔,清楚她的意思了——他们连着两世都受她所害,两人爱得辛苦,甚至悲惨,若还有第三世,她希望所有的仇恨在这世结束,不要再带往下一世去。
盯着她那双明亮却看不见的眼睛,他的胸腔似乎被什么塞满,艰涩切骨,终不再阻止的点头道:“好,我陪你去。”
魏绾烟由朱宝扶着先上了停在王府大门的马车上,魏究选虽已致仕,但仍放不下朝攻,尤其这趟去了常州,见到了些民情,有些感触,便先对皇文诺说凡句针砭时事的话。
魏绾烟坐在马车内,忽听见有人经过,不知马车里有人,就站在马车旁啧声道:“刚才好像有人看见前丞相魏究选进到王府去了,这不会终于要将女儿带走了吧?”
“墨王要不是可怜一个瞎子,哪可能收留人,魏究选硬将自己那瞎子女儿塞给王爷,着实无耻,若肯知耻的将人带走那是最好,千万别误了王爷的终身大事啊!”
“就是啊,陛下给墨王新赐的对象恰好是新任丞相的千金,那小姐我可是见过的,是个知书达礼的美人,要比一个瞎子强过百倍。”
听到这里,马车里的朱宝已按捺不住,火冒三丈的要下车去教训人了,可魏绾烟拉住她,让她别动,随他们说去,朱宝没法,只得继续听这两人大放厥词。
“这个魏绾烟不就是替墨王生了个儿子,可那又如何,未婚生子失德至极,本身就不是个品德良好的闺秀,如此淫荡哪里配得上墨王,如今又瞎了,还缠着墨王不放,这女人好生不要脸!”
“别这么说人家,攀龙附凤谁不要,何况墨王俊美出色,是多少名门闺秀仰慕的对象,那魏绾烟手段过人,懂得趋炎附势、曲意逢迎,巴着王爷求富贵荣华有什么不对?不要脸也只是刚好而已。”
“五戒,给本王掌嘴!”马车外传来皇文诺的声音。
“王……王爷饶命!”
“小的冒犯了,饶……饶命啊!”
这求饶无效,外头传来五戒狠掴人脸的声音,啪啪啪的也不知打了几下,那两人的惨叫声由大转小,终至奄奄一息的蚊鸣声。
自始至终魏绾烟都没吭声,直到皇文诺上了马车,朱宝退出去坐另一辆车,她晓得他正盯着自己看,这才叹口气道:“我终日待在王府里,渐渐习惯了瞎子的生活,可外面的人却不习惯我在你身边,难免……看不过去,这其实也怪不得他们,你打烂他们的嘴也没用。”
“那怎么样才有用?”他话声如寒风刺骨般的问。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你这样问我,我能说什么?最有用的办法就是弃了我,去娶新丞相的女儿,那便是上上策了。”
“这是你的上上策,我的上上策是杀光所有多嘴毒舌之人,如此就安静了。”
“王爷……我说真的,你能另娶的,我真的不介意……”她忍住心酸地说,自己瞎了是事实,配不上他也是事实,既是事实,那就只能接受以及认命。
“本王以为在经过昨夜后,你会对自己有信心些,哪知……”他深深地看着她,神色颇为悲怆。
她若没教魏老太太所伤,也不会受众人耻笑,她也无须在自卑里沉沉浮浮,他不禁更加愤恨起魏老太太。
来到大牢,五戒与朱宝都留在外头候着,只有皇文诺、魏绾烟以及魏究选入内去。
在王府外发生的事,魏究选也见到了,这一路沉默着,心里很清楚若非母亲对名利的执着,又怎会害得女儿伤残无法成为王妃。
当日自己得知魏高演的逆行,气急败坏地赶至祠堂,却见到母亲为了保位地位,连孙女也要杀害,自己虽怒极,但见她性命危难,仍是舍命相救,只因她是自己的娘,不能弃之不顾,但对女儿自己却是愧疚万分的,女儿的幸福可说都毁在母亲手上了。
一行人进到牢里,牢房环境潮湿肮脏,魏老太太一身狼狈的躺在铺着破烂草席的地上,她一生求享受,想不到如今却是这般百疾丛体,衣无完帛,龙钟潦倒。
魏老太太听见声响睁开眼,看见了三人,儿子魏究选自是不用说,再怨怪她眼神也是关心自己的,可那墨王毫不掩饰的对她展露出厌恶的神情,孙女魏绾烟眼睛看不见,表情淡然,不见喜怒,而她的视线就落在孙女身上。
“祖母将你害得……这么惨,你……竟还会来看祖母?”魏老太太将死,见到魏绾烟,有些意料之外地说。
“祖母也觉得对不起孙女吗?”魏绾烟浅笑问。
她眼神空洞,“要……听真话吗?没有的……我一生从不为自己做的事后悔……对你,也一样,我从你一出生就不喜欢,因为你的母亲害得我儿失了男儿志气……又因为你,我儿不肯听从我的安排,另娶对他前程有益的女子为妻……不过说这都无用了,我就要死了,已无从改变事实……绾烟……你的眼睛……瞎得好!”
“该死的老太婆,你至今还不悔改!”皇文诺暴怒。
魏老太太轻笑,“咳咳……我是说真的,她注定要瞎。”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皇文诺倏地眯了眼。
“我小时为她算过命,一个和尚告诉我,她命中克我,我若想痛快,就让她离自己远远的,所以我将她送到常州去……咳咳……”
“和尚?什么样的和尚?”他忽然心急起来的问道。
“一个年纪很大……脸上老是带着一抹神秘的笑……我小时候就见过他,他说我能靠着儿子富贵到老,但最后临终无法寿终正寝……想不到这人说得半分不假……”
“娘!”魏究选虽不知魏老太太死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眼见她死了,还是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魏绾烟也落泪了,祖母说的没错,天命是无法对抗的,就像,她注定往后此后只能活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