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这样?我去找岁赐借火。”周呈煦见状,打算找岁赐算帐。殷府入夜哪处不是灯火通明,今儿个却故意不在易福楼留盏灯火,分明是欺负小姐。
“我想应该不用。”她摸黑进房,找出了木盒。“四哥,守禄阁怎么走?”
周呈煦闻言真想仰天叹气。他已经带她走过几回,而且路也很好记,不过就是进易福楼后,从东边的拱门走出去,再向左拐直走到底,为何她老是记不住?
无奈归无奈,他还是领着她上守禄阁,一到殷远的寝房外,岁赐立即迎向前来。
“夫人,爷已经就寝了。”
“喔……”她垂着脸,随即又打起精神。“那就别吵他了,我去看看念玄。”
“要我带路吗?”他已经百分之百确定,他家夫人是个严重的路痴,要是无人带路,他很怕走到天亮她还走不进长寿居。
“我四哥在。”呜呜,她的秘密被所有人发现了是不是?
她认路啊,可是路不认她,她有什么办法。
无奈的跟着周呈煦离开,才刚要踏出拱门,她突然被一股力道快速地往后拽,后脑杓撞得都有点发疼。
几乎同时,周呈煦戒备地回身,一见是殷远,不禁再暗叹口气。
干么老是这样人吓人?
“怎么?我就寝了,你就不想进我的房了?”殷远彻底无视周呈煦的存在,贴在她的耳边说话。
“哪有?”她羞红脸地挣扎着。
这人说那什么话,好像他睡着了不能做什么,她就嫌弃他了……她最好是可以嫌弃,她通常是求饶的那一个!
“哪怕我就寝了,不管你要做什么,你都能将我唤醒。”
“我没要做什么……”她很累,只是想睡而已,却又因为太晚归,很怕大老爷脾气发作。“咱们先进房再说。”
“好啊,今儿个你让我不开心,所以得是你伺候我。”他摆了摆手要周呈煦回去休息,一把抱起她回寝房。
“嗄?”那是什么鬼?
“是我加在当票后头的,谁让谁不开心,谁就得伺候谁。”进了房,他直接将她压在床上。
“我没有同意。”
“在殷府,向来是我说了算。”
“你在外头都是这样与人谈契约的吗?”简直跟恶霸没两样了。
“看人看心情。”
她抽了抽脸皮,递出手中的木盒。
“什么东西?”他看也不看。
“当年我娘给我爹的定情物。”
“我还以为是你铺子里竞价剩下的。”他勉强接过手,打开一瞧,是支玉簪。
“因为是你,我才肯给的,我还特地到巴乌城跟我大哥拿呢。”
“为什么会在你大哥那儿,你大哥该不会又是谁当在你家当铺里的吧?”如果是……那他胸口那口气会憋不住。
“你以为有那么多孩子当进当铺里?因为我大哥跟我爹向来亲近,所以我爹临终前是交给我大哥保管,等着哪天我出阁,交给我的夫婿。”
“那你怎么等到现在才给?”明知她的心意,但就只是知道,根本不够。
他是个贪婪的奸商,做的每件交易买卖必须完全掌握,他才能放心。在她的心里,不能残存任何男人的身影,她必须只看着他。
“因为一回丰兴城就一直在忙,刚刚想起就……”
“这么单纯?”
“不然咧?”她就这么不值得信任?真的让人较难信任的是他好不好……“对了,徐当家不是给你邀帖吗?”
“如何?”
“你要去吗?”
“去啊,为何不去,徐家每两个月就办一场宴会,与会的人大多是地方商贾,要是能从中拉线也没什么不好。”他把玩着玉簪,想着这是她献上心意的定情物,更加爱不释手。
“我也要去。”她小声地央求着。
“你去干么?”
“徐当家不是说咱们一道去?”
太过细微的声嗓教殷远听出她的心虚,将玉簪收妥,正视她闪灿的眼神。“你做了什么心虚的事?”
“我……”她眼神飘了下。“你好像跟徐当家也挺熟的。”
“熟吗?见过几次面,算熟吗?”
“可是她冲着你笑呢。”
殷远微挑浓眉,总算听出兴味了。“你不也是冲着你的兄长笑?”
“那是家人不一样。”
“她是我未来可能会合作的对象,不对她笑,难不成要对她哭?”
“可是……”她抿了抿嘴,细声咕哝着,“算了,反正她身上的香气跟他身上的不同……”
“什么叫做她身上的香气跟他身上的不同?”
“咦?”她瞪直眼。
“你以为我身上的香气是因为她?”他万分愉悦地问。“所以今儿个你才突然跑了过来,挽着我的手?”
周凌春眨眨眼,热气从颈项蔓延到脸上。
殷远笑眯眼地轻啄着她的嘴。“原来你也是会吃味的。”
“我……”那是吃味吗?嗯……“说好了,食宴我也要去的,你绝不能独自前往。”
“那你要给我什么好处?”他坐地起价。
周凌春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为什么我还要给你好处?我们是夫妻耶……”况且她又不是赚了他什么东西。
“亲兄弟明算帐,哪怕是夫妻也得算清楚。”
“我……我很累,我想睡了。”饶过她吧……
“我知道,让你欠着,等你哪天得闲了,咱们一道洗鸳鸯浴,好好地在床上消磨一整天。”
“……”她睡着了,睡着了。
“然后,我要从你的脚趾开始往上舔,每一处都不放过,让你浑身上下都是我的味道,然后再慢慢地进——”
周凌春羞恼地捂着他的嘴。“相公,夜深了,睡了好不好?”不要再说了,太邪恶了,她羞得没勇气再往下听。
他吻了吻她的掌心,动手扯着她的衣襟。“睡呀,不就是把今天的利息算到明日而已。”
周凌春可怜兮兮地垂着脸,内心交战着到底是要把利息清一清,还是留待明日一道算……不管是哪种选择,都是难熬啊。
“说笑的,睡吧。”替她褪去外衫后,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拉过被子盖妥。
“咦?真的吗?”人这么好,是不是有诈?
“我可以让你的怀疑成真。”
“我睡着了。”真的,只要他不再开口,她可以马上睡昏过去。
殷远哼了声,将她纳入胸前,一会便听见她沉匀的呼吸声,一如他的猜想,她真是累坏了。
要不,他岂会这么容易放过她。
徐府,位在城东的一街东坊里,占地辽阔,林木参天,可从林缝中瞧见楼阁林立,院落交错,小桥流水,回廊穿衔,犹如鬼斧神工之作。
而此刻,掌灯时分一到,设宴的芜香堂里里外外灯灿如昼,与会的客人鱼贯而入,由丫鬟领着入席。
放眼丰兴城,堪称商场霸主的唯有徐家和殷府,想当然殷远是被以贵宾礼遇迎进芜香堂,座位就落在主位旁边。
“相公,咱们一定要坐在这里吗?”周凌春有些不自在地问。
“还是我让岁赐先送你回去?”
周凌春凉凉看他一眼。“我只是觉得坐在这里被人品头论足,不太习惯。”她是当铺大朝奉,向来只有她鉴赏的分儿,如今犹如待价而沽的商品,那感觉就是很不自在。
“那你就品回去,不要客气。”殷远笑眯眼道。
品什么啊?这里有什么东西可以……“相公。”
“嗯?”
“这里的丫鬟穿得很凉快。”是她太孤陋寡闻了吗?为何她没见过丫鬟身上的衣料?比水绫罗还要轻透,比翼纱还要透明……抹胸都看得一清二楚,整个luo背也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刚才来时,她忙着看庭院造景,如今再瞧见这些丫鬟一个个穿得比花娘还要清凉,这简直跟进了花楼没两样。
“夏天嘛。”殷远不以为意地道。
“今天不热,尤其这座大厅后头做了穿堂风,不热的。”
殷远侧睨了眼。“是与会的人热,眼睛忙着些,比较不觉得热。”
“相公,你在外头与人洽商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吗?”真是好一群下流的男人!问题是,徐家当家的是个姑娘,怎能摆出这种迎宾阵仗?!
“说鬼话总比那些眼睛瞪得跟鬼没两样的男人好。”
周凌春望去,果真瞧见其它席上的男人一个个都快瞪凸了眼,相较她家相公……“唔……好像有道理。”至少她相公还保持着人模人样的形象,目不斜视,眼里只有自己。
最重要的是,今天出门时她特地为他簪上了玉簪,彷佛把他定下,他是完整属于自己的。
“别拿那些男人污辱我,我嘴很刁的。”
“……那我算是极品喽?”说完,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是刚好合了我的胃口。”
周凌春脸红红地瞪去,还未开口便听见沉沉的鼓声,门口走进了衣着鲜亮的丫鬟,手上捧着一盘盘的佳肴呈到面前。
周凌春研究着矮几上的佳肴,身旁的殷远已经起身,她看了眼,赶忙跟着起身,就连底下席上的众人都跟着起身,只因为徐映姚入席了。
“大伙别客气,坐吧,用菜,要是不合胃口尽避吩咐一声,会让厨子再另做佳肴。”徐映姚一身桃红绣金边的短裳配上千片绣凤曳裙,面容清艳夺目,气度泱泱,教人看得如痴如醉。
“坐,还站着做什么?”手被拉了下,周凌春才回神,赶忙坐回殷远身旁。
“瞧什么,看得这般入神?”
“徐当家是个美人胚子。”以往总是听闻,她不但貌美更极有手段,在商场上与男人斗狠毫不逊色。
殷远哼笑了声,将剔了刺的鱼肉夹进她盘子里。“愈是艳丽的花愈是毒。”
“是吗?”
“几年前她还是主事之后,徐家更上层楼是因为她的手段,有时连我也自叹不如。”殷远说着,余光瞥见有几名年轻的男人走到徐映姚身边伺候着,他看了眼,嘴角掀起讥刺的笑。
“怎么了?”瞥见他的讽笑,她不禁看向徐映姚,不敢相信她竟让两个男人伺候自己用膳。
大胆、真是太大胆了!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让男人喂食,还一副理所当然的凌人气势。她与家人再怎么亲密那也只是在家里头,只要出了家的那扇门,兄长们都会谨记分寸,绝不会让任何宠溺的举措害她惹人非议。
而这徐映姚……她该夸她女中豪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