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桂福喉头有些发干,笑容变得格外僵硬,总之她是被吓住了。
“不敢不敢,我们安栗走的是平民路线,哪里敢惊动到至高无上的皇帝呀?”
她心抖了两抖,谄媚讨好的声音里有难掩的咬牙切齿。“大人您说笑了,真的,您不要再说、笑、了。”
弄得一个不好是会死人的,她是想赚钱,不是想杀头啊!
“怎么?”飞白看她这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越觉有趣,漫然悠声道:“我先时没有同阿福姑子说过,这插的股,圣上占了七分吗?”
蔡桂福险些一口气厥了过去,指着他的鼻头“你你你”了半天,涨红着小脸、哆嗦着唇瓣,“你坑我?”
“我为你拉来这北齐最大最稳的倚仗,怎么你不欢喜吗?”
“我欢喜……我欢喜……”个屁!
“圣上也很是欣赏你与民共谋利的计划,赞你有大能。”他似真似假地勾唇一笑道。
“那还真是‘谢谢’您了。”她被他气到胃抽筋,死命瞪了他一眼,却又怒不敢言,只得转移注意力地嚷嚷叫唤,“伙计!有没有什么点心,咳,饵食,来两盘,这茶喝多了就是容易饿。”
“好咧!”伙计屁颠屁颠地来了,端来两盘子饵饼放到案上,满面殷勤地道:“大郎君,小姑子,这是本店精心研制的上等美味饵食,两位试试?”
“谢谢。”
“有劳。”
蔡桂福抓了一块放进嘴里,泄愤似地嚼嚼嚼,却差点被满口饼屑卡喉,脸色怪异地直着脖子咽了半天,总算用一大碗茶汤把饼给顺利送进肚子里去。
——这、这叫精心研制?比阿兵哥的营养口粮还硬还干,北齐人的口味都这么奇特不成?
“会不会我根本就是入错行了?”她开始自言自语地怀疑起人生,“我要卖吃的在北齐肯定也很抢手啊!”
飞白凝视着她,越看越觉得……
行为举止粗枝大叶,满口滑溜跑马车,无半点淑女之姿,且活脱脱像头野猴子,可为什么他的目光却始终无法自她眉飞色舞、跳脱灿烂的笑脸上移转开来?
“……要是有蟹粉小笼包就好了。”蔡桂福还在那里碎碎念,掰掰这个戳戳那个,最后还是考量到节约环保不浪费的好孩子守则,统统吃光光了。
谁知道现在的北齐上空臭氧层破洞了没,但是谨慎一点还是好的。
哎,这样想想古代还是挺好的,地表干净无污染,空气清新凉爽宜人,出门靠两条腿,通讯靠一张嘴,虽然没有捷运机车汽车飞机,但是大家都这么慢腾腾的,好像谁都不赶时间……
这才是人过的生活啊!
见蔡桂福满脸感叹,小嘴微张的傻样,飞白又想笑了。
“蟹粉小笼包是什么?”他察觉到自己荡漾的嘴角,忙又敛住,神态淡然地问。
“那可是点心界的海陆霸王哪……”她回想着鼎×丰官网上的介绍词,满腔口水泛滥。“包含着丰富的蟹黄、蟹肉和满溢的肉汁,蟹肉独有的甜美滋味完整地被封在蟹粉小笼包里。嗯,perfact——”
“泼匪又作何解?”他浓眉一蹙。
怎地老是从她口中听到一些奇腔怪调?若非她面容生得就是十足的中原人,他还有些想怀疑起她是否出身异族了。
蔡桂福心一突,连忙笑道:“这是民女的家乡话,没旁的意思,不过是咏叹这蟹粉小笼包如何如何完美的意思。”
“你究竟从何而来?家乡何处?”
“不是说好了英雄不问出处吗?”她警觉。
他想笑又着恼,瞪了她一眼,沉声道:“也不知我因何要容忍你这油腔滑调、开口没几句老实的小姑子。”
“不是为了共同创造美好的安栗事业,难不成是因为我可爱呀?”她对他咧嘴笑。
他哼了声。“嘻皮笑脸,不知所谓。”
“干嘛人身攻击?”她嘟囔。
飞白目光有一瞬的无措,沉默了片刻。“你……恼了?”
“对,很恼,所以决定安栗事业不给你插股了。”
“嗯哼?”他眸光瞬间锐利起来,意味深长的盯着她。
蔡桂福被他盯得有些发毛,马上瘪三了起来。“哎哟!说笑的啦,安栗事业能有圣上和大人插股,真是我祖上积德三生有幸呢呵呵呵呵。”
自从穿越之后,她的人格和廉耻已经一路下滑到马里亚纳海沟里去了……唉。
这家伙……飞白又开始揉眉心了,给憋的。
话说回来,百姓的力量还是万分强大的。
蔡桂福自从搞定了生产线后,她还诱拐……嗯,说通了全皇城的媒婆子,只要她们到各家说媒的时候,顺便推销一下安栗,无论是产品还是共同加入成为事业伙伴,听完了这场“说明会”,男方女方家和媒婆子就可以各得一份精美礼品“金风玉露医面膜”,如果当场加入或购买产品的,还能再得宝石客户才能有的“人参养身精华凝露”10ml一瓶。
此计一出,业绩瞬间单日单量大爆发啊!
安栗事业也在这一群向来舌灿莲花的媒婆子的口中,彻底把风潮吹袭向大半个皇城,并且迅速传播到邻近城郡州镇。
蔡桂福作梦都没想到媒婆子的威力这么强大,令她险些应接不暇,老大夫的药堂已经消化不了天天满档的业务和客户,她不得不紧急租了个临大街的铺子成立办公室。
可有办公室没员工也白搭,蔡桂福又想紧急征得一批口条好又勤快的伙计,但人才哪里是一时片刻就能找到的?
“下一位。”她穿得一身能展现出严谨专业度百分百的玄色衣裙,腰间系了条象征活泼热情亲切的红色腰带,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应考官笑容,扬声喊。
——无人知晓她内心之崩溃啊啊啊!
早上来了五个色迷迷的泼皮、五个吭吭哧哧连话都说不好的小娘子,还有两个一开口就指摘她身为女子不该抛头露面、理应将营生全数交予夫家作主、话里满是酸不溜秋的书生……
如果不是当场翻桌对公司影响不好,她还真想把整条矮案砸到那两个酸书生的脸上!
“抛你妈!露你妹啦!”她现在想起还是气恨得牙痒痒。“想抢我的人A我的钱,还讲得这么大义凛然替天行道,当老娘好欺负的啊?不知道我上面有人吗?嗄?”
门口那个高大男子无声而入,犀利鹰眸在对上她的刹那,有一抹隐约掠过的柔和与关注。
“……怎么又生气了?”
蔡桂福看见是他,也不知怎地就心虚了,拔高了声笑道:“飞、飞大人,今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他皱了皱眉,“这媒婆子的口气是哪里学来的?”
她眨眨眼,缩了缩脖子。“呃……您找我有事?”
“缺人手怎不向上呈报?”他挑眉问道。
她脸上表情空白了瞬间,然后她才挠挠头,讪讪道,“欸,我还真没想到耶。”
以前还能打安栗专线请求支援,现在……罢了,说起来都是满眼泪。
“你当真以为我拨这官股挹注,就只等着坐享其成?”
蔡桂福本来想回一句“啊不然咧”,但是见到他的警告眼神,又龟缩了,赶紧陪笑道:“飞大人果然是我朝骨干菁英,心胸开阔思虑远大,您愿意援手,民女当然是千恩万谢一百个我愿意了,嘿嘿嘿嘿。”
“好好说话。”他又想叹气了。
“唤。”她立马肃容,恭恭敬敬地对他鞠了个躬。“有劳大人了。”
飞白一窒。
——他怎么突然手很痒,很想打某人的小屁股呢?
可怜飞白尚且不知,当一个男人开始对一个女人产生出言情小说里面所谓的“小东西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呢”的情结,就表示那个男人已经慢慢沦陷……
栽了栽了栽了……
最后,他还是叹了一口气,大掌拍了拍。
门口鱼贯而入的是十几名气度贤淑、笑容可亲、精神抖擞、衣着优雅、动静合宜,年约二三十的女子。
“奴婢们见过阿福姑子。”她们训练有素地朝她福身,态度谦冲崇敬。
“……”蔡桂福都看傻眼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这些姑娘都够资格去选美了,难道是要给她用的?
“这是皇宫里到了年纪放出宫的姑姑,”飞白隐下其中有几位是他暗影手下的内情,平静地道:“以后就在你这里当差,该教什么,该做什么,都由你一手训练,至于俸禄一概由我这头提拨发放,你大可放心。”
这个狐狸精是不折不扣的小钱鬼,要她自掏腰包请这么多人手,恐泊又要哀号半天了。
想起她那没脸没皮唉唉叫的小模样,他眼底不禁浮现隐隐笑意,有着自己丝毫未察觉的宠溺与愉悦。
“飞大人你……你人真好。”蔡桂福感动到揪着他的袖角猛摇。“对不起!我以前都误会你了。”
“误会我什么?”
“误会你是——”她总算及时理智回笼,眼神虚虚地乱飘,忐怎不安地把他的袖子绞得皱巴巴一团,后来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好事,慌张张似烫着了般地松开手,煞有介事地抚了抚那被揉成咸菜干似的玄色滚银边袖角。“哎呀,飞大人,您这衣衫的绣工真精致,可漂亮了,不知是哪一家的手笔?有空我真应该也来去订做几件——”
“皇宫针黹坊。”他低头看着她小脑袋僵顿住的样子,嘴角微勾了起来。
“……喔。”她差点就不满地“嘁”出声来,但还是有鉴于他的权柄甚大,只敢偷偷白了他一眼。
蔡桂福全然不知自己和飞白之间“亲昵”的一举一动,落在一旁这群姑姑的眼中,是何等的不敢置信。
飞白统领居然眉眼温柔的笑了?虽然无声无息,但是那抑止不住上扬荡漾的眼神和嘴角,简直是……奇迹啊!
刹那间,所有的姑姑不约而同对居然“胆敢”对飞白统领动手动脚、撒赖卖乖的阿福姑子肃然起敬了。
——以后,得抱紧这位阿福姑子的大腿才行啊!
这是姑姑们共同的心声。
“饿了吗?”但闻飞白统领低头含笑,对只及他胸膛高的小姑子轻声问。
“饿了饿了,等安置好姑姑们就来去吃午食吧,我请客!”那一头短发身量娇小的小姑子则是仰头对着高大严肃的男子笑,笑容灿烂欢快得连旁观的人都情不自禁跟着心情好了起来。
这春日,真的来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