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无处可去的情况下,义明日只好强迫东方清平收留她了,因此她带着琼芳大摇大摆的住进东方府。
只是,三日后武雄来到东方清平跟前,露出一副想切腹的表情。
“才三天不是吗?”东方清平蹙着眉。
“是啊,才三天而已,可您知道吗?这位公主就已经要把咱们府里上下搞得鸡犬不宁了!”武雄咬牙切齿的说。
东方清平挑了挑眉。“这怎么说?”带着义明日回到东方府后,他即有忙不完的事情,便交代武雄好生安顿好人家,这才短短几天,怎么就闹出事了?
“这位公主第一天踏进咱们为她准备的香闺,即嫌樟木床不够舒适,让人拆了换了张梨木雕花床;见她获救后衣裳破损,咱们好心提供干净的让她更换,谁知遭她嫌弃剪裁不美,自行又订制了大批价值不菲的新衣,这也就算了,她连饮食也不满意,解聘了咱们三位厨子,另外又聘了一批新厨子进门,来者是客,她却一点自觉也没有,对咱们派去伺候她的人也是挑三拣四,刁难得让人直想撞墙,现今压根没人愿意前去伺候了!”武雄苦不堪言的告状。
他讶然。“这样啊……”
“公子,呜呜……咱们可以将这位瘟神请出去吗?”他苦着脸要求。
“当然不可。”
“为何不可?!”武雄声音都尖了,可见他多受不了这位公主。
“公主是咱们的贵客,待之以礼本就是咱们做主人该尽的礼节,况且也不过是一张床和几件衣裳以及换厨子的小事,何必去计较。”东方清平宽大为怀的说。
“可是——”
“总之该干什么干什么,一切以客为尊。”东方清平难得板起面孔来了。
武雄见了,哪敢再啰唆什么,心想,她是公主,既然不能赶她,不理她总行了吧?
“我说武雄,别忘了,咱们要进射日还得经这位公主点头。”东方清平见他不服的样子,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道。
武雄脑袋这才像是生出智慧,牛眼瞪大,拍着大腿。“是啊,是啊,难怪公子毫无异议就将这位鬼见愁的公主带回来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是不是该奉为上宾?”
“是是是,是是是!”
“那还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有问题!公子,您不是要起程前去程家谈事情?”武雄忽然惊慌失措的记起这件事。
“那又如何?”
“天啊,您这一走好些天才回来,万一这位煞星公主又有什么要求,谁能应付得来?”武雄想起这问题才知紧张。府中无主人,公主那气焰谁压得住?
“好啊,这是来向你主子打小报告了?”
说煞星,煞星就至,武雄转身见到琼芳伺候着义明日过来,他一见到这两人,头顶都冒出黑烟了。
东方清平见义明日走向自己,背光下,他见不真切她的样子,等她站定自己面前,这才瞧清她。
而两人照面后均是一愣,居然有些认不出对方了。
之前两人跌落谷底,摔得灰头土脸,根本瞧不清彼此容貌,回到东方府后也未曾再照过面,而今再见竟有云开见月之感,皆惊艳于对方的样貌与风采。
东方清平此刻身上穿的是银白色长衫,虽没有逼人英气,但气质却是淡雅出尘,当真是位质如清水的光洁公子。
而义明日本就是风姿绰约的美人,除去尘土后,露出光华灵动的一面,可谓美不可言。
“两位这是怎么了,可是吃了什么惊吗?”琼芳不解两人为什么一见面就怔住。
东方清平这才惊觉自己居然失礼的紧盯人家,赶紧回神,轻咳几声掩饰尴尬,“这个……公主怎么过来了?”
义明日也马上将定在他身上的目光收回,懊恼自己怎会像个花痴般盯着男人不放。“东方公子贵人事多,多日来不克前来见我,本公主就自己过来了,只是没想到你的家奴不太待见我啊?”她瞄向武雄,这小子已经缩起膀子冒冷汗了。
“我……我……”武雄瞧向主子,求他解围。
东方清平笑着跨上前去,替武雄挡了挡她凌厉的视线。“误会,误会,武雄为人心直口快,没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本公主倒觉得他意思挺多的,对本公主相当不满啊。”她仍没放过武雄的意思。
武雄身子抖了几下。
“这样好了,府中还有哪里令你不满的,若有不如意之处,尽管提出来,在下定当做到让公主满意。”东方清平道。
她这才将目光再次调回他身上,仍暗惊于他的相貌堂堂,尤其是他的一双眼睛,是她未见过的黑,既深又纯粹,彷佛不带一点尘埃。
她心头微微悸动,竟是难得的脸红。“是有很多的不满意没错,不过算了。”她惯于咄咄逼人的眼神,不知为什么在面对他后,傲气平白减弱不少。
“公主别跟在下客气啊,来者是客,在下不想怠慢了贵客。”他一笑,如墨的眼便像一张晕了墨的画纸,让她瞧了有些醺然。
“还好啦,忍忍尚且能过得去……对了,方才武雄说你要离府是吗?”
“是的。”
“去几日呢?”
“最快七日,最迟十日便归。”
“嗯,你去吧,这段时间本公主会帮你照看府里的,这也算是回报你的收留之恩,将来别说本公主在你这白吃白喝,没半点贡献。”她突然说。
可武雄听了这话,立刻心一惊。“公……公主这是什么意思?”他忍不住插口,颤声的问。
“不是本公主要说,这东方府瞧起来美轮美奂,奴仆如云,可本公主瞧了几日,当真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内部纲纪规矩全无,活像是一座毫无章法、无人管理的大宅,而本公主有拨乱反正的坏习惯,见了这府里的情况就想改正过来,可我毕竟不是这里的主人,所以前来找东方公子打声招呼,问问,我若插手你府里的事,不打紧吧?”她尊重的朝东方清平问一声。
东方清平瞧了一眼脸色发青的武雄,他忙碌于生意上的事,向来不管府里的琐事,大多交由武雄去打理,可竟让义明日将他的东方府说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让人的面子有点挂不住了。
“自然不打紧,这府里的事在下向来疏于打理,若有公主看不惯的,尽管处置。”他板着脸点头。
“既然你同意,那本公主日后便看着办,你放心去吧,回来后保证这东方府会焕然一新。”
十日后,东方清平办完事回到自己府上,他从站在家门那一刻起就感到不对劲,和往常不太一样,有股肃杀之气。
首先,他瞧见门口的石狮子亮得发光,奇怪了,以前有这么夺睛吗?
他摇摇头再往里头走,不时有人在打扫,这些其实很正常,可他怎么觉得过去好像不常见到这景象?
此外,奴仆见到他纷纷朝他作揖问安,这也没什么不对,他们之前也经常向他打招呼,但好似没这么恭敬。
他疑惑地走进大厅,像往常一样,茶水会自动送上来,但他瞧了一眼就惊讶了,这回送上来的除了茶水之外居然还有茶点,瞧来精致可口,自家厨子一向懒散惯了,什么时候愿意做出这费工的东西来?
他掀开杯盖,正要喝口茶解渴,一名小厮由内堂奔出。
“公子,真的是您回来了?!呜呜……总算给大伙盼到救世主了!”这人一把抱住东方清平的腿,哭得眼泪鼻涕齐下。
“发……发生什么事了?”他愕然。
“呜呜……您总算回来了,快快快,快去救救武雄哥他们啊,他们、他们快死了!”
“什么?!”他由椅子上弹起。
“公子,您还是快到后院去看看,去迟了,他们几个恐怕连命都没了!”小厮擦干眼泪,十万火急的说。
脸一沉,立刻往后院去,他倒要瞧瞧后院到底发生什么天塌下来的事了?
此时后院被搬来了具鎏金的乌木软榻,义明日头插凤钗,就雍容的横卧在上头。
不过此刻这张倾城的脸庞显得分外阴沉,令人毛骨悚然。
而她面前趴着好几个人,武雄是一个,其他两个也是府里重要的人物,他们一个个屁股向上,一名小厮拿着鞭子边哭边往他们三人屁股上招呼。
“几位大哥,对不住了,我也是被逼的……你们忍忍,别怨我啊!”小厮边抽边喊,好似这鞭子是抽在自己身上,感同身受,惨绝人寰啊!
“死小子,你打你的,废话这么多做啥?”武雄忍痛骂道。
“呜呜……小的不忍啊……呜呜……”
“不忍就将鞭子丢下啊!”被打之一的二虎嚷嚷。
“不敢啊……”他瞄了一眼乌木软榻上美如蛇蝎的女人,不禁一颤,手上的鞭别说放下,连停都不敢停。
“不敢就闭嘴打你的!”另一个挨打的陈标吼。
“呜呜……好……”一鞭子又抽下去了。
三个人被打得闷声涨脸,要不是怕丢脸憋着一口气,早哀号出声了。
“住手!”东方清平赶来了。
执鞭的人一见到他现身立刻甩了鞭子,惊喜道:“公子,您来救命的吗?”
三个趴在地上被打得半死的人听见忙抬首,果然看见他们主子出现了,马上连滚带爬的爬到东方清平身边去,活像受虐的小狗见到主人回来,喜极而泣的求救。
“这怎么回事?”东方清平见自己的手下被打得狼狈,不由得铁青了脸。
“这……都是她,她欺人太甚!咱们只因米饭煮得不好吃,屋舍修葺得不如意,和大伙私下小赌怡情以及带几个姑娘回来过夜,这有什么,需要把咱们打得半死吗?”武雄一手抱着被打得红肿的臀,一手忿忿地指着义明日控诉道。
义明日见他回来,身子慢悠悠的由软榻上坐起,冷冷地瞧着这群大男人指责她的不是,晶莹面庞满是不屑。“本公主怎么欺人太甚了,是你们犯错在先,我受你家公子授权,自有权力好好惩戒你们,你们有什么好告状的?”
“你、你!”武雄与其他几个人气得颤抖。
“公子,咱们几个堂堂也是府里的重要人物,可竟让她不顾尊严的责打,你得为咱们讨点公道,别让一个女人辱了咱们!”二虎气愤的说。
“没错,即便咱们犯了多大的错,自有公子责罚,哪里轮得到这女人来管,如此,咱们几个还有什么颜面见人!”陈标也是一脸忿忿然。
东方清平越听脸越沉。“公主,在下是允你能插手府内的事情,但这些人皆是在下的手下,你不该对他们动刑。”
站在义明日身边的琼芳见东方清平难得动气,不安的靠向主子,拉了拉她的衣袖提醒,这里毕竟是东方府,她们寄人篱下,这般越俎代庖修理人家的手下,是有那么点不妥。
义明日见东方清平居然对她摆脸色,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哪管琼芳的暗示,冷哼一声。“你授权于我,我自然有权能教训人,而且他们既然是主管,犯了错就更该罚,我对他们动刑何错之有?”
东方清平脸一沉,四周的气氛顿时一滞。“不管他们犯了什么错,自有在下过问,你该等在下回来再处置,私自动刑已是僭上偪下了!”
“你这意思是本公主多管闲事?”这人是非不分,她真是好心没好报。
“在下不是这意思,但确实不悦于公主的行为。”见到手下被打得凄惨,这次他没再秉持着待客之礼,严肃的说。
“你!”她怒气冲天,脸色难看。
“在下希望你对我的手下道歉。”对方虽然是公主,但他也不容自己手下受辱。
“道歉?”她彷佛听了什么笑话,狠狠地朝武雄等人瞪去一眼。“你们敢要本公主道歉吗?”
这群人被她一瞪,个个忍不住颤抖起来。“咱们……咱们……”这几人喉咙里像噎了鸡蛋,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完全无胆子敢要她道歉。
“够了!”见她咄咄逼人,东方清平难抑怒气。他以为这位公主虽然趾高气扬,但至少是位讲理之人,哪知全不是这么回事,她简直骄横自大到无人可比。
义明日怒视着他。“本公主打出生至今没向谁道歉过,你要我道歉,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琼芳,咱们走!”她走下软榻,带着自己的宫女愤然甩袖离去。
大厅里,几个人义愤填膺,你一句我一句痛骂义明日的嚣张跋扈。
“公子教训得好,就是要让那女人知道,这里是东方府,不是她射日王宫,不是她说了算,要张狂回她的王宫去!”武雄大快人心的说。
“就是就是,那女人也不想想,她是投靠咱们的,一点也不知进退,难怪嫁不出去,连招亲都没人要!”二虎也恶毒的损上一损。
“对,合该她嫁不出去,谁敢娶一个蛇蝎女当娘子?哈哈哈——”陈标甚至放声讥笑起来。
“你们几个倒给我说说,在她面前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却不敢吭气,私下才敢骂得这么痛快,这总有个理由吧?”东方清平端坐主位,冷冷问出。
瞬间,大笑的人哽住声音了,其他人也咳个不停,开始坐立难安。
他冷眼瞧着自己的手下。“说吧,为什么肯乖乖受罚,可是什么把柄落在她手中了?”
“这……”三人心颤一下,苦水搅了胃。
“还不说吗?”他声音尽管不高不低,但听进这群了解他的人耳里,已是寒风吹过,令人直抖个不停。
自家公子不是脾气好,而是脾气两极,要嘛不怒,一怒起来就会要人命。
“是……小的犯了一点错……”武雄硬着头皮承认。
“什么错?说来听听。”
“就……”武雄瞧向二虎,让他先说,自己能拖就先拖一下。
“前几日下了场雨,我一时懒散不察,就让仓库里的白米泡水腐烂了……”二虎在府里管的是米仓,他支支吾吾的道来。
“那是多少白米因而腐烂了?”东方清平再问。若只是几包米也就罢了,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今年咱们米庄盛产,仓库不敷使用,就借了咱们府里的仓库囤放,也没多少,就……刚好八百石……”
“什么?!八百石?这都可以供上百户五口人家一年的用米了!”他惊讶万分。
“这……”二虎赶紧跪下。“我那日喝醉了,等醒过来才赶着要人搬米,却已经来不及,我错了!”二虎懊悔的认错,他也没想到宿醉一场会损失惨重。
东方清平拍桌。“这事待会再算,你呢,又为什么被打?”他指向陈标。
陈标马上跪下,居然也簌簌发抖起来。“我负责招人来修葺让奴仆睡的房舍,因为疏于监工,不小心出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
“招来的工人做事粗心,木梁没钉牢,我没留意到,结果昨夜倒塌了,压伤了睡在里头的人,有五个人受伤,其中一个严重了些,腿骨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