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桐树忽然竖起了耳朵听,接着问道:“奇怪,我怎么听到鸡在叫的声音?是我太想吃鸡了吗?”
原本义愤填膺的金桐蕊瞬间转怒为笑。“是真的鸡,爹硬说要帮我补身子,买了只大母鸡。”
前世她是独生女,总觉得太寂寞,这一世有个弟弟在一旁聒噪,感觉真好。金桐树还在不可置信。“真的?爹真的买了鸡?”
任容祯缓缓睁开了眼,黑眸里闪过一丝嗤之以鼻。
不过是只鸡,大惊小怪的,别人听了还以为他爹买了只龙回来。
金桐树央求道:“姊,听得我都馋了,你快去做饭吧,我饿了。”
金桐蕊笑道:“姊这就去做,包管你会把舌头都吃下去。”
任容祯甚是不以为然,小小村妞竟敢大言不惭?
也是,在这小村落里,怕是炖个鸡汤或烤个鸡就算是人间美味了吧,毕竟是乡下地方,他也不能苛求太多。
金桐蕊把他眼里的不以为然看得清清楚楚,没好气地想着,好啊,不知道感恩图报便算了,你这哑巴残废还瞧不起本姑娘是吧?待会儿就让你馋得多吃两碗饭,让你自个儿瞧不起自个儿的馋!
灶房里,奉莲娘把鸡杀了并洗剥干净了,很自然的让出主厨的位置给自家闺女。
“点点,这鸡你打算怎么煮?”
金桐蕊回头朝母亲嫣然一笑。“娘,这鸡够大,今天就做个一鸡两吃吧。”
她卷起衣袖,手起刀落,手脚麻利地把一只鸡快速地剁好了,一半放进炖锅里,再切了点腊肉丢进去,等水滚了,加了一些红枣、姜片和葱段,改为小火慢慢地炖。
“有没有什么娘能做的?”奉莲娘在旁边探头探脑,怕胡乱插手反而帮了倒忙。
“当然有!”金桐蕊精神奕奕地道:“娘,您帮我烧锅水,还要煮锅白米饭。”
“好!”奉莲娘巴不得有活可以干,忙给女儿打下手。
金桐蕊拿了两个土豆,飞快削了皮、切成丝,清炒了一盘土豆丝。
这时,奉莲娘烧的那锅水开了,金桐蕊有条不紊地将另一半鸡肉下锅,滚去血水后把火弄小,倒入黄酒,再搁进姜片、八角和少许的盐,放着慢慢煮,鸡汤那锅则拿了两个红薯削皮切块丢进去一起炖。
见奉莲娘煮好了米饭,金桐蕊又道:“娘,菜畦里有什么菜,随便摘些来,我想炒两盘青菜。”
“哦,好!”奉莲娘忙拿着簸箕去摘菜。
金桐蕊将过血水的那锅鸡肉捞出来沥干水,另起油锅,先下小把花椒爆香,再将鸡肉下锅一起翻炒,待肉色变红,便将拌好的豆豉茱萸酱倒进去,加入蒜片一块儿拌炒,最后沿锅浇上半碗黄酒,浓烈的酒香顿时扑鼻而来。
奉莲娘摘了青菜进来,被那嗤拉作响的辣香和酒香呛了一下,咳了两声。“好香啊!点点,你做的这是什么鸡啊?”讲到做菜,金桐蕊精气神十足地说道:“娘,这道菜叫作鲜辣酒香鸡,保管人人能吃三碗饭。”
鸡汤炖好了,鲜辣酒香鸡也做好了,炒土豆上了桌,只要再炒两道青菜就行了。
炒青菜对金桐蕊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娘,可以叫大伙儿吃饭了。”
金桐树在房里早闻到那香辣到一个不行的味道,他馋得猛咽口水,旁边的任容祯虽然也感受到了那阵香气逼人,但他不想承认他想吃。
奉莲娘把菜一一上桌,金大秀进房里去把金桐树和任容祯分别抱到堂屋餐桌边坐好。
乡下地方,堂屋就是客厅兼饭厅的功能,一张桌子,几张椅子就算数了,平时吃饭、挑菜补衣,都在这张桌上,不带讲究的。
金大秀见任容祯脸还脏着,发还乱着,便去拧了布巾替他擦脸。
任容祯下意识的要闪躲,可他腿不能动,躲不了,只能任由金大秀替他擦了脸又束了发。
好吧,这样确实比脸上沾着污泥杂草又披头散发来得好,他已经被丢在那草丛里六、七个时辰了,此时见到满桌的饭菜,那盘鸡肉又酒香浓郁扑鼻,他也饥肠辘辘起来。
奉莲娘给每个人添了一碗饭,金桐蕊则笑吟吟地端着两盘炒青菜出来,她才落坐,金桐树已不由分说的夹起一块鸡肉塞进嘴里,跟着就是满口的好。
“姊,这鸡肉皮脆肉嫩,又辣又香还带着酒味,实在好吃极了!光是这道菜我就能吃三碗饭!”
金桐蕊刻意盯着救回来的年轻男人,心中十分得意,在美食面前,神仙也得低头,瞧对面那有王子病的家伙不就是吗?
任容祯不得不承认,那道鸡肉的卖相确实不错……不,应该说桌上的菜卖相都不错,土豆丝看起来爽脆,两盘青菜皆炒得碧绿油青,没什么可挑剔之处,至于味道更是香得不得了,色香都做足了,只剩味他尚且不得而知。
“这鸡肉太好吃了!太好吃了!”金桐树也不会什么外酥内嫩、入口即化的形容词,他就知道好吃两字,禁不住夸个不停。
任容祯听金桐树满嘴称好的不消停,又连夹了两块鸡肉塞进嘴里,他也跟着夹了一块。
在京城,他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他甚至还吃过皇帝御宴呢,若说天下最好的厨子在哪里,那必定是宫里御膳房了,可是奇异的,他竟然觉得口里喷香的辣鸡肉比御厨做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错觉,一定是错觉,是他饿太久了才会如此。
跟着,他又夹了土豆丝和青菜,看起来平淡无奇却也令他停不了筷子,一口接一口的,筷子都快在盘里跟金桐树的筷子打架了,连奉莲娘何时给他们又添了碗饭也不知道。
“你们快别抢了,来尝尝汤吧。”见他们抢食,金桐蕊笑得眼儿弯弯,起身帮每个人盛了一碗汤。
那汤散发着一股子浓香,任容祯尝了一口,不得不说,滋味生生赛过了凤髓龙肝,鸡肉炖得入味不说,连里头的红薯也因进了鸡汤的鲜味儿而分外软糯,这顿饭他意外的吃得很香。
很快的,一桌子菜便吃得什么都不剩。
奉莲娘和金桐蕊收拾了饭桌,金桐蕊又煮了山楂茶端出来,大伙儿委实吃得太多了,又有两个不能走路的,不喝点山楂茶消食,怕是夜里要肚子疼了。
一家人喝着茶,聊起了金桐蕊的吃食摊子。
任容祯看着自个儿跟金桐树排排坐,膝上各盖了条毯子,这样喝着入口极次的山楂茶,听他们一家话家常,他好像成了这个家的一分子似的,这感觉委实太不真实也太奇怪了。
“姊,你想好要卖什么了吗?我觉得今天这道鲜辣酒香鸡就很好,肯定大卖!”
“这可不行。”金桐蕊想也不想就否决。“鸡肉的成本太高了,若是卖不出去,可要赔多了。”
金桐树不认同的啧了一声。“怎么会卖不出去?你做得这样好吃,加上你又是神龟厨祖的徒弟,哪里有卖不出的理。”
任容祯听得嘴角抽了抽。什么神龟厨祖的徒弟,这小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那神龟厨祖萧然是故事话本《厨走天下》里的主人公,靠着一手出色的厨艺铲奸除恶、劫富济贫,一个虚构的人物怎么能收徒弟?
堂屋就那么点大,金桐蕊自然瞥见他不以为然的神情,看来是个有见识的,不由得庆幸还好他是哑巴,也不怕他拆穿她。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正经八百地道:“虽然我是神龟厨祖的传人不错,可也要考虑到民情,咱们村里不是家家户户都吃得上肉,又怎么肯花银子在外面买现成的来吃,卖这酒香鸡是万万不行的。”
金大秀点了点头。“点点说的有道理,酒香鸡虽然好吃,但不容易经常吸引村民来买。”
“那要卖什么?”金桐树问完,拍了下腿,“有了!还是卖你中午做的土豆酥饼?”
土豆酥饼?任容祯眉毛一挑,他这是怎么了?不是才吃饱,怎么听着听着又想吃了?
金桐蕊嘴角隐现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我已经想好要卖什么了,明天你们就知道了。”
金桐树蹙着眉。“哎哟,干么卖关子,真不够意思。”
金桐蕊笑了笑。“不是卖关子,而是跟你说了你也不知道,等我明儿个我把材料买齐了,做给你们尝尝,这样不是更好?”
“你姊说的是,你就不要再烦你姊了。”一家之主金大秀起身宣布,“忙乱了一日,都去歇着吧。”
金大秀又依序把任容祯、金桐树抱进房里,他照顾腿断的人早驾轻就熟,丝毫没有让任容祯这样本性挑剔的人感到不舒服的地方。
金大秀为两人掖了掖被角,自己则打了地铺,他温和地对任容祯道:“若是夜里想去茅厕,床边有竹竿,只消拿竹竿轻轻戳戳我就行了。”
任容祯朝金大秀颔首致意。
虽然初时很不乐意他们救了他,可转念一想,若武耀、武扬遭遇不测,此刻他便是在那山路边的草丛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保不定还真有野兽会把他叼走当食物。
既然承了他们的情,让他饱餐一顿,又免于露宿野外之苦,他们生活如此困顿,待他离开这里,一定奉上重重谢仪,聊表心意。
他以为在这简陋的陌生环境,又有两个人此起彼落的在打呼噜,他铁定是睡不着了,可意外的,他睡得很熟,且一觉到了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