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丹清下山后直朝客栈走,将她安顿在原来的房间内,并吩附店小二送上清水白布 ,留下清凉止痛的药膏后,就独自一个人送恶人上官府治罪。
姿莲一身狼狈地坐在桌前,托著完好的颊出神。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最后捶 了桌面一下后,起身在室内转来转去,一刻也不得安宁。
“哎。”打结秀眉仍是不解,她自言自语道:“他到底在生什么气?”
从他离开寺庙后一直沉著脸,活像欠了他几十万两银子没还似的,姿莲知道他在生 气,而且是非常的生气。
但关键是,她却不知道是针对哪一点?这也是困扰她到现在的主要原因。
双手环抱于前,细细思索她该对他赔罪的理由。或许是她一路留下纪倾宇的暗号, 在他满心高兴以为找到纪倾宇的同时,却发现是她?还是他觉得她老是四处惹祸,为了 要收拾她的烂摊子而不高兴?
手指轻敲桌面,发出规律的节奏。她立刻否决掉这点。虽然她是这样子没错,但在 纪家,她一直扮成乖乖女的形象,当然在纪倾字面前就另当别论了。但在邵丹清面前, 她可是挑不出一丝毛病、端庄有礼的闺阁千金。
难道--姿莲顿时如木头塑像般动也不动。糟了,惨了、玩完了,似被一阵愁云惨 雾笼罩,白玉般精致的小脸看起来有些哭意。
难道邵大哥是气她破坏他和秦玉蝶的好事?当时她一个劲分开他和秦玉蝶,也没细 看邵大哥的神色表情,说不定邵大哥也对秦玉蝶很有好感,只是碍于她在场,不便多说 什么。
郎有情妹有意,她这个第三者还能唱出什么好戏?不成,她一定要立刻带邵大哥离 开此地。
古语说的好:日久生情。她只要用力、努力地粘住邵大哥,让他日日夜夜见到的, 就是她贺姿莲这张花容月貌,再加上旅途上的嘘寒问暖,过不了多久,邵大哥绝对逃不 过她的手掌心。
主意决定好后,姿莲不再多浪费一分一秒,著手打理起自个的行李。
“你做什么?”低沉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贺姿莲差点被吓著。
“邵大哥,你回来了呀!”转身飞快地对他露出一个掐的出水的笑容,姿莲见他无 动于衷,仍是锁眉凝重,不禁微微泄气。
在微弱的灯光下,深沉的眉眼锁住已发肿的玉颊,红润的嘴角因撞击到牙齿而有些 破裂,流出些许鲜血。与完好的另一边脸颊相映之下,显得惨不忍睹,姿莲垂下眼睑, 因为心虚不敢看著邵丹清,否则她就会发现他眼中的怜惜及不舍。
“你没上药。”他端起清水及药膏靠近她。
姿莲默默站在床边不知该说什么。
将白布拧湿,邵丹清动作轻柔地拭去她脸颊的脏污、血迹。
姿莲屏住气息,脸蛋红通通的,一双水灵大眼只敢瞧著邵丹清的足尖。
男性的气息温暖地包围住她,带点粗茧的手指腹抹著清凉的药膏在她脸颊上游移, 把那股灼痛的感觉逐离。姿莲舒服地闭上双眸。
离家后,她第一次觉得有安全感,虽然一路上她吃好、住好,但总比不上在家中的 适意,尤其心里头又挂著对家人的牵念,及对未来的茫然不安,每到夜晚思念全涌上来 ,辗转反侧不得眠,日复一日堆积的疲累,全在这个时刻引发出来。
“邵大哥,我有话想说。”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点著,心里还念念不忘想离开的事。
“什么事?”看出她的睡意,邵丹清巧妙的将她带上床横躺。
“我们……我们……走……”贺姿莲口齿不清地呓语。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邵丹清默默无言的替她除下帽子,一头乌黑如瀑布的秀发垂落于枕。
“睡吧!”他坐在床边凝视她的睡颜。
姿莲含糊不清的咕哝几声后,沉沉进入梦乡,樱桃小嘴还挂著一朵美丽的微笑,好 像梦见什么好事般。
邵丹清注意到眼下鹅蛋形的脸削瘦几分,整个人也不像在家中的活力光彩,应是在 路途上吃苦造成。
大掌抚过柳眉、小巧挺直的鼻子,以及如樱桃般红润的小嘴。她像个婴儿般依赖著 他。邵丹清回过神来轻柔地安顿她,退下她的鞋后,发现里头还穿著一双精巧的绣鞋, 犹豫了一下,以薄被细密盖住她,不露一丝空隙。
女子的绣鞋是不准丈夫以外的男子碰触,这个权利早属于纪倾宇所有,就算他逃婚 丢下姿莲不顾,也非自己所能评论的事。
即使往后两家退掉婚约,也会有另一位能和姿莲匹配的名门公子,取代纪倾宇的权 利,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不是自己所能高攀的贺家大小姐,他只能远远凝望她的美丽, 生命互不交轨。
像现在如此亲近的时刻,他只要一伸手就能碰触到她,他也无法随意冒犯心中的清 莲,只是静静坐在床缘,将她的容貌再一次刻划进记忆中。
*****
黑玄风寨
“被捉!”吼声如雷。
坐在堂上主位的阴沉男人一掌击落手把,虎形雕刻的把手摔在地上之前,早已粉碎 ·底下的两人瑟缩著,平时的威风尽失,在大寨主跟前,他们只不过是胆小如鼠的喽啰 。
“一群中看不中用的饭桶。”
声出鞭到,划过空中的长鞭为两人颊边各添一道血痕。黑脸的男人咬牙承受,另一 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痛得泪流满面。
“全是那个邵丹清,否则兄弟也不会被抓。”
“你说什么?”长鞭卷住黑脸男人的脖子,硬是将他拖到脚下。“把刚才的话再、 说、一、次!”独眼对住黑脸,一字一句吐出冰珠。
“大寨主,我错了!错了!”以为他对自己发怒,立刻哀声讨饶。
长鞭又缩紧几分,深入柔软的咽喉中。
“想死吗?还不快说。”他恶狠狠地盯住面前的死白,毫不留情。
“大寨主,我替他说。”另一名同伴见黑脸已睁暴眼珠,吐出长舌,抢著救他。
“我问你话吗?”
长鞭随之抽在尖嘴猴腮男子的背上,他也不敢躲避,直挺挨住一鞭。
黑脸男人逃过一死,大口呼吸著新鲜空气。
“是邵丹清抓住三寨主,把他送往官府治罪。”
“消息没错?”他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
“是咱们在府衙中的内应透露的消息。”
突然,一阵阴寒的冷笑响彻大厅,让所有人忍不住缩头颤栗。
“躲我十几年,想不到现在竟然自投罗网。”独眼中的冷光,是欲噬人的杀意。
他的一臂、一眼皆拜邵丹清所赐,陈年老帐算上利息,他要他付出双倍的代价。
“大寨主--”底下的人发出疑惑。
“去,快去查清他的底细,邵丹清所有的一切都要报告详细。”握鞭的手直指门口 ,要他们立刻行动。
“那三寨主呢?”一个人出列,畏缩地问道。
寨内的人被抓到官府,万一将寨内的地形、岗哨……通通招供出来,大批官兵围剿 之下,他们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大寨主没有开口说救人,他们也不敢贸然行动。
“我不会再让别人有机会背叛我了,这种事情没有第二次。”锐眼立刻盯住发问人 ,说出谁也听不懂的话。
“大寨主?”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头子出声,经过刚才的事件后,如今整个寨内只有 他敢再询问第二次,他是仅次于阎刹的第二把交椅。
“你变笨了吗?二寨主。”此刻阎刹的心情极好,反问白发老头的话竟带三分戏谑 。
“大寨主的意思是--”老头对上无情的厉眼。
“没错,我不需要一个笨蛋留在寨内,你去帮我做好这件事。”
“是!”老头微微一笑。
*****
当朝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开始,枝头上的小鸟响著清脆动人的音符,温暖光亮的阳 光从纸窗射进,驱逐黑暗。
床上睡的香甜的人儿,被高升的阳光扰醒,她动了动,将棉被拉上盖住头。
“不对……邵大哥。”姿莲从床上弹跳起来,望著空无一人的房间,她赶紧下床穿 好鞋。
“邵--”听到房门外的敲门声,她开心地打开门。“怎么是你。”失望之情一览 无遗。
“客倌,我端洗面水来了。”店小二捧著冒烟的热水讨好地走进来。
“你有见到和我一块来的人吗?”
“有,就是那位爷吩咐我端水来,还特别交代公子记得擦药。”店小二笑咪咪地说 道。
这两位客倌一看便知是出身富豪,这位公子一身绫罗绸缎,价值不菲的贵重配饰, 配上那张连女人也失色三分的俊美脸庞,虽说是少了几分阳刚,但公子本身的贵气却是 显露无遗。
而楼下那位爷更不得了,虽然身上穿的不是顶名贵的衣料,但一身非凡的气势就是 引人注目,好像天生就让是领导者·只不过依两人之长相,应该不是有血缘关系,若硬 说是朋友也不太搭,早上他穿过走廊时,竟然看见楼下的爷从公子的房内走出。本来两 个大男人睡同房也不会惹人非议,但故意订了另一间房遮掩……恐怕就有点暧昧了。
姿莲莫名其妙看著露出暧昧笑容的店小二,怎么老有人对自己露出奇怪的神情?她 拿起折扇重重朝店小二的头打下。
“你干嘛直盯著我看?”贺姿莲眯起危险的光芒向他逼近。
店小二慌张的摇头。“没事、没事,这房间就只有客倌一个人,我不瞧你瞧谁去? ”
姿莲虽不同意,但也找不到合理的反驳。“好吧!那邵大哥现在人在哪里?”
“在楼下和一位姑娘在一块。”
“什么!”姿莲瞪大了眼尖叫,差点让店小二吓破胆。“是不是秦玉蝶?”
店小二被逼到墙角,直冒冷汗。“客倌,我怎么会知道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不过 那位公子叫她秦姑娘是没错。”
“你待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快出去。”贺姿莲没好气地向店小二说。
“是、是。”店小二慌恐出门,顺手将房门关上。
姿莲掬了把清水洗脸,整顿仪容后换上另一套男装,然后才拿起药膏随便抹几下交 差了事。
她抬头挺胸积存所有的斗志,快步走出房门。当她走到楼梯口时,就瞧见秦玉蝶坐 在邵丹清的身边。
姿莲此时悔恨交加,她昨晚糊里糊涂的睡著了,原本应该执行的计画也没有实行, 才让秦玉蝶有机可乘。
不过,秦玉蝶的行动力未免也太吓人了,才一个晚上,就能找到他们的落脚处。
邵丹清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丝毫不差地望向她站立的地方,而秦玉蝶也随他的目 光看向姿莲。
瞬间,原本还恼怒的姿莲,立刻换上灿烂无比的甜笑。“邵大哥早。”向邵丹清打 招呼,顺道向秦玉蝶点头示意。“秦姑娘也真早。”
“公子早。”秦玉蝶本著贵族千金的架式回应。
邵丹清走到楼梯下扶著她,大略扫过她的伤口。“抹上药了?”
脸颊已没像昨天红肿,只是嘴角的伤痕尚未痊愈。皆拜凝灵膏的功效所赐,幸好出 门前顺手带了,否则她今天一定又肿又痛,连说话也难。
姿莲点点头,跟著邵丹清坐在位置上,小二早已经受邵丹清的交代,一见到她坐上 位置,热腾腾的清粥小菜立刻端出来,大部分都是贺姿莲喜欢的菜色。
“吃早膳。”
邵丹清自然而然地替她布好菜,体贴的动作让姿莲感动万分。而她也没闲著,像贤 慧的妻子般替他夹菜。
这种情形落在秦玉蝶的眼里,不禁愕然。
“邵公子,请问你们是兄弟吗?”杏眼来回瞟著他们两个人,试图从长相中找到相 似处。
只不过即使是兄弟手足,也没多少人会做出这种体贴入微的举动。秦玉蝶暗中疑惑 。
“这……”邵丹清停下箸,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说明他和姿莲的关系。
“我和邵大哥是多年的邻居,从小就认识,邵大哥对我很照顾,一直把我当亲手足 看待。”贺姿莲的一番话句句事实,但完全没有把家世,错综复杂的关系说出来,又可 以免去外人多余的猜测。
“原来如此,那么邵公子是否答应我的邀请?”秦玉蝶完全把贺姿莲摒除在邀约之 中。
“恐怕不行,在下还有要事在身。”
“什么邀请?”这句话是对邵丹清发问。因为秦玉蝶高高在上的态度,令她很不高 兴,简直将她当成隐形人看待。
“秦姑娘邀请我们到秦府作客,以示谢意。”他淡淡回道。
秦玉蝶接下话题,不过还是对著邵丹清说话。“我爹听到邵公子的侠意行为,一直 很想见他一面,当面道谢。”
“不必多礼,我和邵大哥打算今天就离开此地。”趁著邵丹清不注意时,她对秦玉 蝶龇牙咧嘴。
而秦玉蝶专注在邵丹清的一举一动上,根本没瞧见她的举动。
姿莲觉得有些无趣,好不容易她和邵大哥能单独相处,竟冒出这位眼睛长在头顶的 秦玉蝶。
“这么匆忙,不多待几天,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多谢秦姑娘的好意,我们心领了。”邵丹清压下想答应的念头。
即使能和姿莲多相处几天,到头来依然是相同的结果,他又何必自欺欺人。
“秦姑娘想和我们一块用早膳吗?”抓住一粒馒头就往秦玉蝶的嘴边送,她笑的亲 切。
“不了,我已用过。”头一次正眼看姿莲,秀眉微蹙似乎不太满意。
姿莲挑起右眉,故意向她轻薄的一笑。“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奉陪了。邵大哥,这 道清蒸鳕鱼十分新鲜美味,你尝尝看。”夹了鱼肉,就往邵丹清的碗内送,根本不理会 坐在一旁的秦玉蝶,其逐客意味已十分明显。
“如此我不打扰了。”
“那就不送了,秦姑娘。”扳回一城的滋味太美妙了,姿莲高兴地亲自送她上轿。
邵丹清见她像个小孩般开心,不禁也跟著扬起一丝笑纹,刚好被转过头来的姿莲瞧 见。
“邵大哥,你在笑耶?”她像发现什么惊奇的东西,情不自禁地低喊道。
记忆中,她似乎从未见过邵大哥的笑容,每次有机会和他相处时,他不是严肃有礼 的客套模样,就是忙著要去处理其他事情,忙碌的程度让纪家真正的少主--纪倾宇和 他比较起来,简直和条大米虫没什么两样。
有时候她真是替纪倾宇汗颜,都有个这么能干的邵大哥替他撑起纪家的事业,而他 用尽全部心力竟然还追不到紫光姊。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自个儿也是相同的情形。只不过她是女孩子家,当条大米虫也 是天经地义之事,不会有人耻笑她不成材的。
邵丹清收起笑纹,压下想摸脸的冲动,低声向她问道:“很奇怪吗?”
姿莲捧住脸摇头,真心诚意地赞美道:“很好看,邵大哥你平常应该要多笑的,这 样看起来比较亲切,大家就不会那么怕你了。”
邵大哥笑起来有一股亲切的味道,如果女孩见到,一定会被他的笑容迷住的,就连 她也好希望邵大哥能再对她笑一笑。
不像昨天他都板著脸不言不语,害她难过死了。“幸好你没有生气了。”她自然而 然脱口而出。
“生气?”邵丹清回问。
“呃。”她开始支支吾吾。“就是昨天,你一路上都没说话,好像在生我的气…… ”说话的同时,头不忘低低的,一副已经忏悔过的可怜模样。
邵丹清明了的道:“我不是生气,而是担心。”姿莲能如此重视他的心情,无端的 取悦了他。
她受教地点点头。原来他不是气她阻隔与秦玉蝶的见面机会,而是担心秦玉蝶再被 恶徒骚扰。
“你知道危险了?”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应该先确保秦姑娘的安全后再下山的。”先认错后,别人 自然不会太过责罚她了,这是她活过十八个年头的生存法则。
“和秦玉蝶有什么关系?我是担心你。”原来刚才是牛头不对马嘴,各说各话。
“担心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莽撞的向那些人挑衅,还差点被他们杀了,难道还不够叫人担心?”想起那幕 ,至今仍会让他手脚冰冷。
那种事情经历过一次已经够了,他绝对不想让姿莲又陷入类似的困境。
“我知道你纯粹想救人,不过事前要先考虑清楚,是不是有足够的能力,别白白牺 牲掉自己,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为了她的安全著想,他不得不扮黑脸,希望她能明 白。
“邵大哥,如果我不幸遭受意外死掉,你会为我伤心难过吗?”九年来,他一直对 自己冷冷淡淡的,如今却亲耳听到他为她担心,这代表他还是有一点在乎自己的。
心脏不受控制地噗通、噗通跳著,十分期待他会点头。毕竟自己爱他爱了九个年头 ,现在他回报她一个小小的肯定,也不为过吧!
“只要是认识你的人,都会为你伤心难过。”淡淡地回应她的期待。
“那你也会吗?”姿莲十分固执地继续追问。
“不要再说不吉利的话,从此之后你会平平安安的。”开始逃避问题。
他拿什么身份为她难过,即使心破成碎片,表面上也必须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合宜 的礼节对待她,丝毫不能透露恋慕的心情,这早是他练到炉火纯青的功夫了。
也因如此,他的痛是别人的百倍,他的痴亦是别人的千倍,这种情绪已积成滔滔江 水,仅靠理智来围堵,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破闸而出,如此不仅会伤了培育他的纪老爷 ,更会伤害她。
“我知道,你就是讨厌我,根本不会为我伤心难过,从小到大你连看我一眼都嫌麻 烦。”在邵大哥眼中,她就像不受欢迎的客人,只要有她在场,他一定借故离开。
或许刚开始还可以称为巧合,或是他公事缠身,可是十几年来无数次的巧合,就不 能再称为巧合,只能归为有心躲避的那种心态。
姿莲也晓得有教养的女孩子,是不应该对一个毫无关系的男人,说出这种类似埋怨 、又像撒娇的话。邵大哥又不是自己的亲人、丈夫……就连朋友也尚在努力之中,但经 过那场几乎快死别的情况,让她觉得自己不可以再如此下去了。
因为或许就在下一刻,她就会发生意外而死……当然她不是在诅咒自己,而是开始 尝到生命的无常。她已经花费九年的时光,仍无法让邵大哥对她略有好感,那么倒不如 将讨厌她的理由问出口,自己趁早改掉,让她与邵大哥踏出关系良好的第一步。
更何况现在还有一位貌美如花的秦姑娘,在旁边虎视眈眈,她不加油是不行的。
“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他实在太惊讶了,姿莲所说的完全与他的内心世界相反 ,难道这么多年来,自己给她的感觉一直如此?
“每次我去找倾宇的时候。”其实真正的用意是去看邵大哥。“你见了我,顶多不 超过三句话就走了,我真怀疑我是不是曾经做过很对不起你的事。邵大哥,你是否很讨 厌我某种个性或行为?只要你说,我一定立刻改过来。”把自己疑惑多年的问题问出口 ,希望他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覆。
对别人她是非常有自信的,大家都夸她是个人见人爱的可人儿,从小到大也不知替 爹娘赢回多少赞美,让他们在背地里笑的阖不拢嘴。
在纪府中,从纪老爷、纪夫人到下面的长工、婢女,她都笑脸相对,没有丝毫大小 姐的娇气,他们若有任何困难找她解决,她也会尽全力帮忙,所以大家都把她当成一家 人似的和善以对。
她唯独就是近不了邵大哥的身边。他最常对她说的三句话:姿莲小姐早安;对不起 我有事,不能陪你:姿莲小姐再见。
刚开始她还不信邪,时间一久,她也失去勇气,渐渐习惯看到修长挺直的背影对著 她,而且安于现状多年。
若不是这次纪伯父不顾纪倾宇的反对,硬是到她家来下聘,恐怕她还会继续下去, 根本无法想到她竟然能和邵大哥说这么多话,同桌而食,而且还开口问他。
这一切好像只有在梦境之中才能做到的事,她今天一口气全做完了,真感激倾宇想 出这么好的方法。
邵丹清放下箸子,盘算著该如何开口解释,又不会伤她的心。
“姿莲小姐,你不必为我改变任何地方,她也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只不 过你是少主的未婚妻,我本来就不应该过于接近你,若是一个不小心,就会招来别人的 闲言闲语,所以才保持著一大段的距离。”
以完美无缺的理由当成借口,其实他是不想看到少主和她在一起的亲匿。
“那你没有讨厌我?”她终于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头,对他甜甜地一笑,绝美的嫩脸 多添了一股女性的娇媚,犹如海棠初绽。
邵丹清有片刻的失神,在她凝视的眼神下,赶快收拾起自己的失态。
她是少主末过门的妻子,自己应该牢记此点。
“当然没有。”若是能讨厌她,自己就不会如此辛苦了。
“那么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她想一鼓作气拉近两人的距离,趁著和谐的气氛下 ,提出她多年的心愿。
“只要我做得到。”邵丹清承诺道。只要是她的心愿,他都会竭尽所能替她办到, 别说是一件、一百件他都能答应。
“别再叫我姿莲小姐了,叫我姿莲或是莲儿。”她开开心心地提出要求,这实在太 简单了,邵大哥当然做得到,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不行。”邵丹清直觉地反对。
“为什么不行?倾宇也是这么喊我的。”失望蒙上她的双眼。
“他是你的未婚夫,当然可以唤你的名字。”而他什么身份都不是,这样做太过亲 近了。
“你是倾宇的大哥,当然也可以这么叫。”姿莲不服气的反对。邵大哥在这一点上 ,就和纪伯父及倾宇坚持了十几年,难道现在换成和她坚持吗?
“称呼只是代表一个人的名称,邵大哥也算和我一起长大的,我们认识这么多年, 难道还不够把小姐这两个字给去掉?”
“这不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他点出重点。
姿莲叹了一口气,邵大哥就是念念不忘身份地位的问题。“不然折衷一下好了,在 没有熟人的时候你喊我的名字,这样好不好?”
见她期待的眼神,他也不忍拒绝。“好吧!”
真好,她与邵大哥的关系真是突飞猛进,一天可以抵过好几年,如果知道事情能进 行的这么顺利,她早就跷家了,还用等到被别人逼急了吗?
姿莲快乐地吃下这辈子最开心的一顿早膳,像只幸福无比的小麻雀。
邵丹清见她高兴,也不禁感染她喜悦的情绪。他实在有太多年没有放松心情吃下一 顿饭,在这之前,他还奔波在寻人的道路上,担忧的心情如弦一样绷紧到最高点,生怕 她有意外发生,食不下咽、睡不安寝。
如今她安全的待在自己身边,连日来的难熬心情烟消云散。他感谢诸神诸佛,保佑 他及时赶到,并能在最后一刻救起姿莲。
他无法想像若自己晚到一步,将会有多大的悔恨背负在他身上。在经过几乎死别的 那一刻,他更体会生命的脆弱,只要姿莲能快乐的度过每一时刻,他此生再无所求。
纪倾宇绝对有能力给姿莲幸福,无论他有什么理由逃婚,不管是不是逼不得已,自 己绝对不允许他辜负姿莲一丝一毫。
这场婚礼绝对要如期举行!他会尽快带著姿莲回到贺府,然后找到少主那个混小子 。无论是用尽任何手段,他也要纪倾宇心甘情愿成亲,并对他立誓要好好照顾姿莲一辈 子,这是纪倾宇欠他的。
“快吃吧,待会还要赶路。”他带点宠溺的笑容看著姿莲。
对了,她尚未对邵大哥解释,他一定以为自己等不及要回家,才对秦姑娘说那些话 。
姿莲才想开口,却看到四周的人净是瞧著她及邵大哥,大概不常看见邵大哥如此有 气势的男人吧!
算了,待会再说也不迟,反正绝对会有开口的时机。
姿莲耸耸肩,继续吃饭,顺便帮邵大哥夹菜。这种机会是绝无仅有,可遇不可求的 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