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正觉奇怪之际,冷不防突然由后被人拦腰抱起,她正想尖叫,嘴马上被人塞上手帕,方文意心中一惊,不会是强奸事件吧?
这联想让方文意更为害怕,不住地挣扎,但那双钳住的手,让方文意动弹不得,她害怕地不住颤抖,泪流满面,她被很凶狠地硬塞入车中——
她继续反抗,用尽一切力气,终得见到歹徒一面,方才罢休。
方文意强将身子一转,她看见了一张脸。
是属于卓子威的脸。
不看还仅是害怕,一得知是卓子威,方文意整颗心忽地像掉人北极的冰层底下,她甚至知道接下会发生什么事,心头惶恐已久的疑虑,终于有了答案,卓子威为报复而来,他要以她为诱饵,将孙天宝引出……
方文意不敢往下想,她不要孙天宝因她而受伤害,否则她会内疚一辈子。
方文意不想成为诱饵,一心想逃。
卓子感早就知道她一定会抗拒挣扎,拿出一瓶硫酸,冷酷地对着方文意说:“你乖乖地不要乱动,我是不会对你怎么样,但若你再吵,我先对你不客气,你知道什么叫毁容吧!而且我也会这样对孙天宝的,你考虑清楚。”
这种问题是不用考虑的,毫无选择之可能性。
方文意眉头一皱,强忍地点点头,死一个总比两个都死来得强。
她束手就缚。
卓子威用绳子紧紧地绑好方文意,一再检试有无松掉之可能,确定无法挣脱时,即将之丢人后座躺平,拍拍手正要关上门之际,竟见方文意的神色已成担心而非害怕。
卓子威更为忿怒,他知道方文意神情变化的原因,她在担心孙天宝,卓子威恨所有对孙天宝比他好的人?
都是孙天宝害他遭通缉,无法光明正大的见人,一辈子全毁在他的手里,他恨孙天宝,也连带恨着孙天宝所爱的人。
卓子威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他要孙天宝也尝一尝失去所爱的感觉,毕竟他认为孙天宾夺走他所有的一切,而他理所当然可以给予孙天宝反击。
他恨恨地对方文意说:“你要怪就怪孙天宝,你如果不是他的女朋友,我就不会要你代他受过,”卓子威愈说愈激动,声音愈来愈大声,“都是孙天宝害我成为通缉犯,你也是帮助犯,我查过是你提供标大营造的账目给孙天宝,让我连最后的路都被你们断了。”
说到后来,简直声嘶力竭,双眼因忿怒而转红,握紧的拳头蓄势待发,恨不得自己能一拳打出,但他可不想死,他要利用这个女人,完成他的逃亡计划。
卓子威把重拳收回,但仍咬牙恨恨地说:“方文意,你要保佑自己在孙天宝的心里确实占有一席之地,他能为了你而违背他所热爱的,且一直遵循的法律,否则,你就得为他的错误而死!”
卓子成一说完,立即将车窗上的窗帘全部拉起,只剩挡风玻璃的地方,可看到外面,他可不喜欢有好事者接近时,发现后座的方文意。
检查四周确无人发现与跟踪,马上将车开离,前往藏身处.安心地驾车,不再理会方文意。
方文意浑身都是冷汗。她一会儿想着满身流血的董玉芬,一会儿是上吊的李光生,一会儿又想到孙天宝落在卓子威的手里,心脏中弹而毙命……方文意头上冷汗涔涔,而脸上浮出的是绝望,一连串的胡思乱想,又没什么方法可以通知孙天宝,方文意不是怕死,但她不喜欢坐以待毙等死的感觉。
在这个时间里,林立原带着标大营造其中三百名员工至地检署到案说明兼自首。
他们这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走过来,早已引起各方的关注,所有的新闻媒体全部出动,紧跟随伺在侧。
地检署风声鹤唳,所有的法警全部待命,辖区范围内的警察亦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支援。
所有的人都怀疑,林立原是来自首?或者是来扰乱视听?
林立原带几名重要干部站在地检署门口,其余三百名员工则在离地检署十公尺处虎视眈眈停下来,而全副武装的保安警察亦战战兢兢地排列在门口。若有人越雷池一步,他们不会客气。
两方人马,全集中在地检署门口,很壮观,像国庆阅兵,而地检署内也早已沸腾,有以看热闹的心理,有幸灾乐祸的,反正大家都知道这个案子是孙天宝检察官办的,而且今天又是他执勤,按铃申告或自首的案子,今天全归他。
这是林立原算好的,他才不想接受孙天宝检察官以外的人侦查,林立原用力按铃自首,而非申告。
法警请林立原进去先行查问,他只说:“我无辜遭通缉,现在是要来到案说明,顺便自首另一个案子。”
法警简单记录后,即请林立原稍候,他马上通知孙检察官。
五分钟后,召开临时庭,孙天宝坐正后,请法警传林立原进来,阿宝早就想会会这等人物,也许他们是对立的,但林立原孤身一人,单打独斗创下这种局面已属不易,林立原惟一做错的是走私毒品,现在虽然没有证据,但林立原知道孙天宝很快就会将他扣上,所以阿宝知道林立原一定是来自首走私毒品的案件。
因为林立原不想死,若可判无期徒刑,则服刑十年后,即可申请假释,出来以后又是一条英雄好汉。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侦查庭的门开启,林立原走进来,孙天宝凝目望去,心中一惊,怎么会是那天在老家相遇的人?阿宝的心理简直要重新调整,这样的人怎会和毒品扯成一块?哎!知人知面不知心!
问明年籍资料后,孙天宝问:“你自首何事?”
林立原此时的心里很高兴,他看自己的儿子,在法庭上意气风发,看起来不买任何人账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儿子是不用担心的,林立原微微地笑答:“自首上次你带队查获的走私毒品案件,我有出资一百万元,其他的金主还很多,有阿雄、李董、光辉等人,他们真实姓名我可不知。还有,孙检,今天在你没问话之前,我想有一件事要你知道,我是很佩服你的,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把我扳倒,你很会运用手段,我欣赏你,但我再语重心长地告诉你一件事,你那么拼命,为的是什么?万一我跟你过意不去,花个几百万,栽个赃送你,你岂不是忙坏自己,有没有事还很难下定论,这里的司法你很清楚的,不过最近你比较聪明,把钱交给方文意会计师管,那个小妞这方面一点也不含糊。”
林立原略停了一会儿,见孙天宝一脸受教的样子,顿感欣慰,起码以后孙天宝不会因被栽赃而成阶下囚,又继续说:“我们的案子,我会跟你自自得一清二楚,但你要答应我,你要结婚时通知我一下。”
孙天宝见林立原愈说愈离谱,而他对林立原亦已颇具好感,会不会这是苦肉计?他要清醒,不管林立原对自己是真好或虚伪求情?阿宝撇定要跳开,依法处理,“林立原先生,你的案件会怎释目前我不敢肯定,我会做何种罪名的认定,而法院会怎么判我也不知道,更何况我结不结婚与本案无关,我认为没有通知你的必要。”
林立原喜忧掺半,他的小阿宝,确实是一个好检察官,但显得无情冷酷。
他们的对话自这一刻起全与案件有关,经林立原此一自白,他足以起诉林立原及卓子威。
三十分钟后,侦查结束,谕令将林立原收押禁见。
媒体得知此项消息,立即列为重点新闻播报。
地检署门口三百名标大营造的员工集体抗议,静坐地检署门口,遭强制驱离无效,突然陈瞄从地检署内跑出来,大声说:“大哥说,别闹事快回去!”
十分钟内所有的人走得一干二净,迅速得犹如著名的湘桂大撤退。
而林立原到案说明兼自首的大事,经媒体大力的报导,电视机、收音机、报纸都可得知这个消息,卓子威当然不例外也得知这项消息。
卓子威听到时,有点惊诧林立原的自首,他把卓子威最后的希望及光明全部灭绝。乌云蹑足而来,把阳光一手遮掩吞没。
前景已成一团黑雾。
剧情急转而下,他的一生再也没希望,林立原一说出所有的事情,他肯定被判死刑,而且这种案件又可引渡,卓子威能逃到哪里?
他乏力如死。
不!
不不不!他不要被就地正法,他要让这个故事就此终结。
不只我亡,孙天宝你们也要死。
“报仇”两字,蓦然像两道强而有力的聚光灯,一路照来,成了指引他人生的探照灯。
他将车子加快,如箭在弦,绝尘而去。
自己为什么一定要置孙天宝于死地?这虽是一种愚蠢的行径,但卓子威已失去理性的只想孤注一掷。
死得彻底!
倏然间,他想到了叶咏曼,她会怎么办?也不会让她死的,他是那么执着地爱她。
早上出门时,叶咏曼竟主动来跟他说话,且拜托他买东西,喔!他竞忘了?
该死!他怎么可以忘了叶咏曼所交办的事,他立刻回转,一百八十度的回转,让轮胎发出可怕的“吱吱”声。
方文意从右跌到左,再由左撞回原状,好痛!
但她无法叫出来,方文意刚刚也听到林立原自首的消息,她就知道此去再活着看见太阳的机会不大。
方文意暗自对自己发誓,她不会成为诱饵,她宁可自己受罪,也不要拖累孙天宝,这是她爱人的方式。
卓子威将车停在一家百货店门口,走进去帮叶咏曼买东西,他虽极度小心,但命运的安排,有时是会让人捶心肝的!
这家店的老板娘是杨正堂的老婆,她又恰好曾见过卓子威。她在里间看见卓子威在结账,也看见外面那辆红色的跑车前的车号为何。
卓子威一离开这家店,她马上打电话给杨正堂,杨正堂一听,顾不得四方邻座的同事,用他这一辈子最温柔甜蜜的声音道:“亲爱的老婆,我好爱你!”
杨正堂尚陷于爱河中,他老婆根本不理他这一套,很实际地说:“杨正堂,破案奖金照例,二一添作五,别以为叫几声亲爱的就可以免费。”
语毕,双方同时挂上电话,杨正堂立刻调派人手,前往抓拿卓子威。
孙天宝在忙完林立原之事,正想休息一会儿,突然接到连城会计师事务所小蓝莓的电话。
“孙检,很抱歉打电话给你,文意平常很少请假的,有事她也会打电话请假,今天她到现在都还没来上班,我打去她家又没人接电话,我怕她发生什么事。”
孙天宝也有点担心,文意会不会生病在家,或者发生什么意外?他向小蓝莓说:“我也找找看,有消息再通知你。”
挂上电话后的孙天宝也觉得怪怪的,马上打电话回家,响了四五十声,都没人接听,他不放心,找人代班匆匆地赶回家中,家里的大门是锁着的,可见文意是出门了。
忽然阿宝发现文意的机车还在,而且她的背包还掉落在地上,孙天宝心中一惊,文意是不是被绑架?是谁?动机?愈想心愈沉,除了卓子威不会有别人!
孙天宝怕方文意遭不幸,立即找个电话亭,打电话给杨正堂,一接通,孙天宝迫不及待地就说:“正堂,文意可能被卓子威绑架了。”
“孙检,我现在正好在追卓子威,文意在他手上,我们就不能太嚣张。”
“正堂,你们追到哪里,告诉我。”
“孙检,他现在已停车了,可能就是这里,我们会等你来才行动。”
挂完电话,孙天宝驾车疾驶,他心急如焚,他怕文意会有不测,若文意真有事,他在未来的生命里,想到这一段,他就不能原谅自己,她在受折磨时,自己竟仅仅是在旁观、坐视?
他就这样丢下她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遭人突袭,他可是打击犯罪的检察官,自己的女朋友都保护不了,这是何等的讽刺?
孙天宝沉默地想着,静静地他又恢复了他惯有的理智,他明白卓子威挟持方文意的用意,重点就要引他出来,他还没出现,方文意应该没事,但孙天宝仍担心,毕竟世上只有一个方文意。
* * *
卓子威将方文意拉下车,并将她推入屋中,用手铐把方文意铐在一边,即走入房间,见叶咏曼懒懒地又睡着了。他也不吵醒她,把她交代的东西搁在一旁,又走出去。
卓子威走到方文意的身边,阴阴冷冷地向她说:“方文意,你等着看好戏,外面已经有一大票警察围过来,你的宝贝孙天宝,竟然叫警察跟我,我就做一场戏给大家看,你现在可以幻想一下,假如我拿枪指住你美丽的小脑袋,要孙天宝自杀,你看孙天宝会有什么反应?你想想看,大概还有十分钟,就会有正确答案。”
方文意又怒又急,人世中最难忍的、最哀痛的,竟一下全挤了过来,她觉得愧对财叔,拖累阿宝——
泪就让它肆无忌惮地流吧!难忍的不是眼泪,是要眼睁睁看着阿宝做生死的选择!
方文意拼命地拉扯手铐,顾不得手有脱臼之可能,用力地拉,卓子威看着方文意这么烈的性情,惟恐文意寻死坏了他的大计,卓子威拉开窗帘看见孙天宝已到,就打了电话给杨正堂,顺手把方文意嘴中的手帕拉出。
电话一通,卓子威说:“叫孙天宝听。”
杨正堂默默地交过电话,阿宝就知道是谁打来的,忍住所有的怒气,对卓子威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没干什么,我只想要你听一听方文意的声音而已。”卓子成把电话放在方文意的耳旁,方文意听到孙天宝焦急的声音一直喊着:“文意,你没事吧!你说说话!”
方文意一句话也讲不出来,眼泪由眼睛一直流到耳朵,再往下到颈子。她不敢说,一出声她会哭着哽咽着,阿宝一定会受她的影响,她是打定主意不说话。
卓子威见状,一记耳光甩过去,看你是不是敢再不吭声。
没错,方文意是一声也没吭!
卓子威不想再浪费时间,拿起电话说:“你的方文意气你保护不周,不肯跟你说话,自己走进来,别带武器。喔!我忘了,你现在是检察官是没枪的,孙天宝,快点进来。”
孙天宝一进入屋中,就见到被铐在窗户旁的方文意,他怒火填膺正要冲过去时,卓子威拿着枪抵住方文意的太阳穴,且大笑地说:“孙天宝,你再后退五步,不然我会要她先死。”
卓子威故意将死字加重,孙天宝不得已再退五步。
卓子威见孙天宝已遵命退后,不由得狂笑,“我知道自己死罪难逃,所以找你来作伴,学长,我好恨你,自从认识你以后,我的光彩都被你掩盖,我为了不想一辈子都在你后面追,我只有投靠林立原,又因为你,连我最后的路,都被你断了,你说我该不该恨你?”
“阿威,你要怎么恨我都没关系,这是我们的事,你放了文意。”
孙天宝是打算拿自己换回方文意的生命与自由。
“学长,不可以,我对你没有十足的把握。”说着就丢一把西瓜刀在孙天宝的脚下,并说:“你自杀后,我又安全逃离这里,我会放了方文意。”
意思已明,一命换一命,孙天宝怎么选?
阿宝拾起西瓜刀,向卓子威说:“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不可以!”方文意大喊着。
“阿宝,假若你今天因为我而伤害你自己,我怎么可能一个人独自活下去?我怎么可能原谅自己,安心地过活,阿宝,你不可以抛下我一个人。”
孙天宝知道方文意是那种外柔内刚的人,说得到做得到。
可是要怎么做?
突然,方文意用脚踢卓子威,卓子威一惊,将枪上膛,孙天宝一吓,拔出杨正堂交给他的手枪,瞄准卓子威的右肩胛部位,正欲发射,方文意身子突然挡在卓子威前面,孙天宝不敢开枪,顿了一秒,已失先机。
卓子威骤见孙天宝举枪,为求自保,朝着孙天宝的心脏部位开枪!
孙天宝一见卓子威朝自己开枪,自知无法闪躲,又想自己若就此死去,卓子威一定会放了方文意吗?他不想冒险,他不能让方文意再受有任何的伤害。
孙天宝毫不考虑地亦马上反应开枪,但开枪时,他心脏已中枪,忍住疼痛,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如下扳机。
卓子威倒地,孙天宝很想走过去告诉文意,所有的危险已经过了。
他心疼地瞧着文意容颜里流露出绝望担心的脸色,他好想张开手臂保护她一生一世,他踉踉跄跄地走着二步、二步,第三步有点跨不出去的感觉,阿宝有点知道什么叫做举步维艰。
方文意看见阿宝胸口的血殷殷地流下,终于在地板上,划上一道很粗的血痕。她恨自己此时只能立于原地,她恨那枪为什么不是在自己的身上,她心疼得四分五裂。
不!是剜心的感觉。
文意伸出手想早点握住阿宝,她尽力了。
而他的“大限”好像已到,在距方文意十公分处,全身虚软无力,眼前一黑。
“砰”的一声,孙天宝倒地,方文意伸出去的手落空。
这落空的还有方文意的三魂七魄,没看错吧?!
她自问有无看错?文意有点不敢确认自己是否尚活在人间?
倒在她眼前的是平常生龙活虎的孙天宝吗?
她不敢置信地尖叫:“不——!”
二声枪声,惊动外面所有的警察破门而入,叶咏曼此时也惊醒。
卓子威肺部中枪,无生命之危险,但已昏厥。
孙天宝靠近心脏部位中枪,血流不止,尚有生命迹象,但是失血过多,不测的百分比高达七成。
方文意看见杨正堂进来,心生希望而哽咽地大叫:“杨正堂,阿宝中枪,快点叫救护车!”
“方小姐,刚才听见枪声时已经叫了。”
杨正堂发现被铐住的方文意,赶快帮她打开,方文意在能自由活动后,想快点靠近阿宝的身边。
但她浑身发颤,双脚已站不稳,忽地跌跌撞撞的倒地,但她惟一的想法就是接近阿宝,只好整个人匍匐爬到阿宝身边,搂住孙天宝,无意识地喊着阿宝:“阿宝!阿宝!阿宝!”
世闻中是悲怆的声音全从文意的咽喉里出来:“阿宝,你快醒来,不要死,快醒来。”
他听见了,但无力回答她,他的心魂已不受控制地远扬,他知道他在她的怀里,她的眼泪还滴在他的脸上,他还不想死,但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剩余的游离思绪飘浮着,“文意,我爱你。”
方文意半窒息地看着血泊中的阿宝,惟一的心愿,就是救活她心爱的阿宝。
只要他活着,只要他活着!
但问天天不语,叫地地不应,孙天宝身上的温度愈来愈凉,血愈流愈多。
她眼前突然冒出千万颗夺命的光芒,是不是迟了,不可以,她凄厉地叫着:“你不要死!”
她不能任孙天宝血流不止,方文意撕下衣摆,压住中伤处,没一会儿,白裙业已染红。
方文意哭不出声了,手抖了又抖,抱住孙天宝不放,看着孙天宝不醒,她把手上的戒措摘下,戴进孙天宝的小指,断断续续又咳又呕地对孙天宝说:“阿宝,我知道你听得见,我告诉你现在我已经嫁给你了,有杨正堂、小光及阿祖等人作证,我才不管法律上是不是有效,反正我已经嫁给你了,你赶快给我醒来,不要让我当寡妇。”
杨正堂是一个说惯笑话的人,看见方文意这个样,他竟激动得有想哭的冲动。
幸好那种熟悉的救护车声音从远处传来,杨正堂的泪刚好收回,而方文意觉得人间又有希望,“阿宝你可要活转过来!”
不过,若你死了,放心吧!我一定会去陪你的。
第一辆救护车将阿宝及方文意载走。
第二辆救护车正欲载走被铐上的卓子威时,叶咏曼走近阿威的身旁,勇敢地对阿威说:“……我想我已经爱上你了,而且我怀孕了,我一定会好好替你照顾这个小孩。”
卓子威听见这番告白,他从来没这么快乐过,是一种奇特的快乐。他竟然不是什么都没有,他意外地知道叶咏曼是属于他的,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小孩。
这一生他没有白活了!
他爱叶咏曼至死不变,前半段他已让她受太多苦了,后半段难道还要她背负不名誉的事。
反正任何一个罪名都可以判他死刑,都是要死的人,为什么还要去受那些难堪的公开审判?
让众人指责,他是警队中的害群之马,是社会的败类。他何必?
他顺手抢了身旁警员的佩枪,连朝自己的心脏开三枪,心里默想着:学长,这是我还给你的,如果一认识你时,你就是检察官,那我应该不会这样对你又爱又恨。小曼,来生再见,我欠你的来生还。
叶咏曼亲见卓子威慢慢地躺在她的怀里,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她有一丝的悔恨,他未死前她为什么总拿他最受不了的事攻击他?
他们虽相爱已久,但都在争吵中度过,还没享受到爱情的甘果,就要面对这种死别,她对着卓子威又说:“阿威,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死,你安心地走吧!我会等小阿威长大时,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卓子威的眼阖上,叶咏曼昏厥。
也许这才是他们的——
天长地久。
* * *
孙天宝一送到医院马上进入急诊室,但流血过多,血库的血储量不足,护士出来征询有哪个AB型血型的人愿捐血。
方文意第一个自苦奋勇,但测试后不可用。
杨正堂及小光刚好是同血型,平常吃得好,运动量又足,当然没问题。
只怕输血后,孙天宝会跟他们一样爱打麻将?
急诊室的手术灯一直亮着,方文意在外面来回地走动,心想着在阿宝的生死大关,她竟也只是能盯着手术灯的闪灭而已。
他现在怎样了?
想着阿宝跟她说过的无数话,他们几乎是无所不谈,大抵除了他在进行的案子不讨论之外,大小事全说与她听!
诸如,他念警专时,有个同学很铁齿的,他们就派阿宝当代表,想个法子整整那个同学,阿宝这个人,竟真的想到一个永远做不到的事,跟那个同学打赌。
阿宝告诉那个铁会同学——
如果你能“同时撸鼻涕,又能同时上大号”,一定要同时完成,全班同学请你吃一个月的中餐,否则你请全班吃一顿。
这样的问题乍听之下,一点也不难,但是永远无法完成,就这样他又赢了一回。
阿宝啊!你说过你不会负我的,说到一定要做到!
财叔见着文意的样子实在不忍,但是他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毕竟阿宝是他的儿子,他宁可把这一切化做己身承受!
会在手术室前枯等的,全都是阿宝的生死至交,实在无人有其余的心思,再去安慰其他伤心的人。所以这种寂静,让文意连自己眼睛眨几下都听得见。
忽然,手术室的灯灭了,文意不敢动,她怕若是噩耗,后面尚有一道墙可以支撑着,她这个时刻是不能倒的,她还有很多事要替阿宝做。
医生护士陆续走出,向全体宣布:“孙天宝生命已无大碍,但还未清醒。”
文意觉得她整个人颤抖了起来,倏地追赶这个声音,小跑步过去,再问一次:“医生,孙天宝不会死对不对?”
这种问法基本上是错误的,哪一个人不会死?但医生了解方文意的意思,即笑笑地回答:“孙天宝暂时无生命的危险,这是一次成功的手术,而且病人的身体状况很好,很快就会醒来。”
方文意经过医生的肯定兼保证后,一颗心总算从高空中回归原位。
数小时以后,文意累得坐在病房的椅子睡着了,杨正堂刚好从外面买一些吃的东西回来,竞见孙天宝很夸张地在床上找东西。他好奇地问:“孙检,你在找什么?”
这一声出声,方文意也被吵醒,即刻立身靠近病床,握住阿宝的手。
孙天宝有气无力地一语道出:“我在找文意给我的结婚戒指,正堂,你是结婚证人,我告诉你,当时我的意识清楚,绝对有法律上的效力。”说着,说着,又睡着了!
这个人,不醒来犹自可,一醒来就说出这种让人坐立不安之事。
但,终于——
雨过天晴。
一全书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