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方文意正和孙天宝说的开心时,莫名的方文意心中突然犹如刀割地痛起来。
她惶恐地拉着孙天宝的手臂,引起阿宝的注意,关心地问:“是不是觉得有些冷?”
方文意无以名之,总之是一种不祥预兆,好似在提醒她好日子不多了,分分秒秒要珍惜,那是无来由的惊惶与失措。
方文意蓦然整个人扑入孙天宝怀里,用手环着孙天宝的颈,泪眼盈睫巍峨峨地说:“阿宝,我不知怎么的,一再浮起不祥之感,你一定一定要答应我,办案时,不要太拼命,尤其最近你在办标大的案子,我真的好担心好害怕。”
方文意是完全处在失控的情境,胸口上好像插着一根刺,细细长长,隐隐作痛,却又无迹可寻。
孙天宝自认识方文意以来,从未见方文意如此惊皇,她总是不用他担心,总是把他与她自己的事打理得让他无后顾之忧,包括他的薪水,她都帮他处理到已有~笔为数不少的存款,这种奇迹已引起同事间的骚动,纷纷询问,可否略微指点一二。
甚至财叔的薪水,现在亦全部自动交由方文意处理,财叔最近总是笑呵呵地以看存款簿为乐。
方文意失态的表现乃为第一遭,阿宝舍不得地说:“不要怕,我看这几天你住到我们那边去,老爸会帮我照顾你,而且我们家那里文武警察皆有,安全无虞。”
“卓子威也是警察,难道也很安全吗?”
方文意此话一出,似乎将内心深处最害怕的事道出,语音不禁一抖。
“文意,卓子威是不敢随便露面的,你不要瞎操心,我是不会有机会正面跟他对上的,捉他的事,警方会处理,我的宝贝文意。”
“但是若他来找你呢?”
方文意还是很不放心,卓子威在逃,据说身上带有枪械,孙天宝没有防弹衣,没有枪,没有子弹,遇到抓狂的卓子威岂非死路一条?
“文意,这种机会等于零,你不用担心,孙天宝只是一个小小的检察官,只有方文意小姐会对我感兴趣,别人都懒得理我。”
其实阿宝深觉方文意的话十分有道理,卓子威找上他报复的可能性很高,但他不想文意担心,只能哄她。
“阿宝,谁说别人都懒得理你,昨天你们家隔壁李伯伯的女儿,还偷偷地跟财叔说,叫你有空过去吃吃她亲手煮的饭,可见你到处留情,我要记清楚,以后吵架时,可以用来兴师问罪。”
文意说这些话是用来消遣孙天宝的,她心知肚明,孙天宝对她的这分心思。
尤其有一天她帮财叔及孙天宝整理房子时,竟在储藏室发现了一大纸箱的书信——都是写给孙天宝的。
她偷偷地拿起一封想要观赏,但发现全没拆封,再看仍然。方文意好奇心起,将箱子全倒过来,发现箱子里除了信,尚还有一堆礼物,可是全部都包装完好。
这怎么回事?
满腹疑问?可以问谁?
财叔!
没错,这个世纪之谜,也只有财叔可以解答。
当事人孙天宝对此事是毫不知情。
说人人到,财叔拎着一大篮的果菜回来,刚将东西放好,方文意即将他拉至储藏室,指着箱子里的信问:“财叔,这些信阿宝为什么都没拆?”
财叔看着这些信,心中不禁浮起这些年他与孙天宝相依为命的点点滴滴。
“阿宝从小就是孤僻,但很听话,我说什么他一定都会做到,不管难不难,有一次我生日时,我胡说要他去学西班牙文,这小子真的跑去学,还有模有样!”财叔说起阿宝,神情自然就带着引以为荣的模样。
“他什么都好,就是不交女朋友,我挺担心他会不会有同性恋的趋向,所以一直鼓吹他交女朋友,但他很拗,连女孩子的信他都不看,直到有一天我偷看他的日记,才找出他不交女朋友的原因。”财叔神情突然郁郁,长叹一口气后,才继续说:“阿宝原来是受她母亲阴影的影响,从那时候开始,我也不太敢逼他,那些信我全代收,不然退回去,那些女孩子多没面子。”
方文意听闻至此,虽有部分孙天宝的内在挣扎,她早已知道,但再听一次,更对财叔敬重起来,若不是他,阿宝的人生会是何种情境?
方文意不敢想。
她可是要替阿宝多陪陪财叔,帮阿宝报此养育、受教、怜惜之恩。
方文意心中默默地念着:“财叔,谢谢你!”惟恐感动的流泪,一定又要被盘问,只得将财叔驱离现场,“财叔,你的佛跳墙会不会糊了?”财叔一惊,果然快速离开文意的视线。
财叔前脚一走,文意满眼的泪水,即因感激而不禁汨汨流下。
孙天宝是不爱人则已,一爱则万年。
方文意望着山脚下的繁华世界,再转身望着满脸认真窥探世界的孙天宝,心中念起,有这样的人相对一生,不虚此行,想到忘神时,突然被孙天宝招回魂来:“文意,下雨了,背包的伞快拿出来。”
文意匆匆地领命行事,打开背包,将伞打开,将两人罩进同一个世界里。
终于回神,才发觉四周干爽,根本没有下雨。
正想兴问罪之师,孙天宝竟摸着她的头发,轻轻地说:“伞不是用来挡雨,是用来挡住别人的视线。”
有些事是不须多言,但伞还是不遮的好,难道他们两人不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至理明言。
景色虽无限的美好,但方文意心中的长刺,仍隐隐作痛,浑身哆嗦着。
* * *
同时,林立原在标大营造总部的隔壁栋大楼的地下室,召开干部会议。
这里比隔壁的十五楼的设备,更森严、更华丽。
会议室的们全是声控感光,平常人是进不来的,包括卓子威都不知道有这个地方。
今天能参加这个会议的人,全是曾与林立原共患难,可以同死生之好兄弟。
他们分散在各个不同的营业机构,林立原下午一通密电,四方人物,全在此集合。
林立原不要他一生的心血,从此付诸流水,亦不愿逃匿国外,永远被通缉,只要得以不死,林立原都决定留下来。
这是他的江山。
他说:“标大营造真正的资料全部藏在这里,上次警方拿走的只是一些破铜烂铁,是拔不了我们的根。”
林正原这一说,使担心多时的人,放下了心。
还好,还不会波及到他们。
林立原自知这些干部虽然全部都曾同生共死,但米虫当久了,总有些人已不如从前的忠心,他要趁此事件,找出不忠的人,整顿后再出发,他要下一个狠招,才能真正测出,故又继续说:“我肯定是会被判罪的。”
此话一出,引起骚动,毕竟大部分的人对林立原是忠心不二,少部分的人虽不忠,但全靠林立原吃饭,所以全体一致不希望林立原出事。
林立原很满意这种反应,又说:“但我担心的是,走私毒品案件迟早会牵到我这里,有可能是死刑。”
死刑!有人不愿相信林立原可能会被判死刑;有人希望这能成真。
不管个人心思为何?这两个字确把这些干部震住,屏住呼吸,倾听下文。
“所以我跟律师团商量结果,惟地能逃脱死刑的方法,就是在检警双方还没发现前,先去自首。”
今天林立原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炸弹,将前来的干部,炸得灰头土脸,胆战心惊。
从小和林立原混大的陈瞄,第一个不同意林立原自首,他的理由单纯而撼动林立原的心,他说:“大哥,我们一起混了三四十年,又不是没被通缉过,虽然监狱我们是跨过几次,没什么大不了,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哥去自首,你要去,不如我替你去,我孤家寡人,没什么好怕,大哥有空来看看我就行了。”
林立原不是没想过找人顶罪,但横竖自己也脱不了关系,不如就做漂亮一点。
当然,他想重新整顿标大体系,他想重新估算自己的能力,无论如何,林立原都相信陈瞄,他会是林立原手下最好的一颗棋。
“陈瞄,我们都是好弟兄,我怎么会同意你这么做!大家听好,我现在公布几件事,请大家看看好不好?”
会议室的人全在揣测要公布何事?
九成九是接棒人。
是谁?
“第一,我自首后,标大这个名字是不能再用的,为了继续营运,把标大的资产及资金全调给长远,长远负责人是陈瞄,这件事就交给他,大家有没有意见?”
众人皆点头同意,他们知道,林立原问有没有意见。并不是真的要他们表示意见,只是想听到他们一致“同意”他的见解而已。
所以第一案,一致通过由陈瞄负责。
林立原向陈瞄望过去,示意地点点头,又怕这个大老粗坏事,再叮咛嘱咐:“陈瞄,要做好一点,不会做随时到监狱来问我。”
到监狱来问我?!
这意思岂非表示,名义上长远由陈瞄负责,但实际负责人仍是林立原?
有人开始感到失望,陈瞄大老粗一个,很好应付,但林立原还管事,就麻烦。
不过,失望的人马上又想起,林立原在监执行,纵使有过人的本事,也管不到外边的事,希望之火又在心上跳跃。
但林立原能赤手空拳打天下,又能控制他们这一群人,即非泛泛之辈,他早有防范,标大重大资产已转为现金或股票,多年来的盈余,他全放入瑞士银行,只有他有密码可以动用。
不论标大或长远集团,若没有钱,只不过是一个软脚虾、空壳子,谁想篡位?终局都会失败。
“改天我去自首,阵容要浩大,凑足三百人跟我一起去,你们觉得如何?”
很好,没问题,本来就该很浩大,你一言我一语地赞成,第二案就这样又通过。
“再来,你们记住,并对外放出风声,从今天起谁敢动孙天宝检察官一根寒毛,就是跟我林立原过不去!”
这件事是今天最令人不可思议的事,因为有个多事的孙天宝检察官,才致使标大无法继续营业,逼得林立原要自动投案,不对孙天宝报复已属难能可贵,竞还保护他?
引起争议,但无人敢抗议!
林立原自是明知众人心中之疑问,但为维护儿子的生命安全,不得不说,又欲解众人之困惑,只有编造一个冠冕堂皇不过也是实情的理由。
“我们年纪都一大把了,打打杀杀的日子,并不再适合我们,而且最近警方查得紧,我们要把自己的身份彻底漂白,现在若杀害一个检察官,我们这一辈子大概都会被列为一清专案查察的对象,我们要为自己着想,不要自掘坟墓。”
众人一听林立原的解释后,方将心中疑虑去除,但林立原真正的想法,外人是永远摸不清的。
这种昭告只是他的伏笔,孙天宝若敢具体求处极刑,他就要孙天宝替他善后处理帮内大小事。
他的儿子若要他死,就要有种替他承担后果,他早已拟好一份遗嘱,及一封信,他要孙天宝继承一切,好坏就看他自己的本事。
如果孙天宝坚持抛弃继承权,结果只会引起帮中兄弟内哄,争权夺利,他的儿子并非笨蛋,应该不会抛弃。
所以最后的胜利者还是他,林立原。
那天,三百个人去地检署自首,肯定忙坏警察。而且又是头条新闻,林立原一想,不禁哈哈大笑。
众干部面面相觑,不知林立原为何发笑,笑得大家心里毛毛的,会不会有什么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