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勒端坐在书案前,一双黑眸炯炯有神的盯著她,让她的心微震了下。
“茶来了。”她将茶端放在桌上。
莫洁如才刚放下茶,手臂立刻让岳勒紧紧地抓住,“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分,以后要记得你的礼貌和态度。”
莫洁如忽地让岳勒这样钳制住小手,惊慌地挣扎著。“放开我……”若不是为了大宅院里的人们,她一定转头就走。
“你没听懂吗?你是下人,对我说话不可以再这么随便,态度更不可以这么放肆,对我说的话,你永远都只能点头!”钳制她手臂的大手,因生气而不自觉地用力。
“为什么?”莫洁如不解。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赶尽杀绝?”早就知道他的无情,只是,就算没有感情,也不用这么冷血吧!
“我做事还要询问你吗?”他深望著那一双充满排斥与反抗的晶眸。
“你……”莫洁如再也不想待在王府,因为他根本就是为了要折磨她而留下她的。“我知道你为什么要留下我,你根本就只想折磨我而已。我说过了,我是遭人陷害的。”不管他相不相信,她还是想要澄清。
岳勒不发一语的看著站在面前的她,凝睇著那张娇美的脸蛋,对她的解释他压根儿不信,他亲眼所见怎会有假?
四年来,他心心念念的全都是她,除了痛恨外,更有一股强烈到连他都感到讶异的思念。
他痛恨著自己这样矛盾挣扎的心情,当他不断在内心提醒自己要讨厌她的同时,对她的思念却无形的增加。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莫洁如问。
看著她那一张一合的红润小嘴,岳勒忽地亲吻了下那柔软的唇瓣。
“你做什么?”莫洁如让这突如其来的吻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倒退,晶眸充满著震惊。他居然吻她!“你干嘛这样做?”
“让你明白,我是你的主子,我要做什么都可以。”岳勒话虽说得霸道,但刚刚的那一吻,连他自己也甚感讶异。
她受够了,她就知道他留下她就是要折磨她,但不知道他居然这么地轻视她,这教莫洁如难以接受。
“我现在就要离开这里!”傻子才会留下来,莫洁如二话不说的就往门口跑。
“别忘了大宅院那一班人。”岳勒低柔的嗓音在她身后扬起。
闻言,莫洁如怔在原地,知道自己根本毫无退路。
“我可以将大宅院送给他们。”他撒下饵,等著鱼儿上钩。
她旋身迎视著他,“什么意思?”
他邪气的掀动唇办,“他们可以拥有大宅院,端看你给不给得起代价。”
“你要什么?如果你要的是银子,我可以想办法。”
“我不要你的银子。”他淡淡的道。
银子他从来都不缺,她身上拥有比银子更吸引他的东西。
“不要银子?”莫洁如有些不解。
如果他不要银两,那他要什么?
难道他要她的身子?蓦地掠过脑海的这个念头,令她感到羞愤不已。
“难道你要我……用身体当、当作代价?”她愤恨的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好不容易才说完整。
“呵,这倒不失为一个绝妙的还债方式,你这身子的确诱人,我还真想尝尝是怎样的滋味啊!”
他说话怎么这般粗鲁直接?莫洁如愤怒得连耳根子都像是烧著的烙铁般发烫。
她扬声对他的无礼斥喝:“你住口!别说这种话。”如果他所说的是这种代价的话,她宁可露宿街头。
“怎么害羞了,你不是个中高手吗?还装什么清高。”
“我不是,我是被陷……”她焦急得想阻止他说出更多令人难堪的话,却完全不知该如何辩驳。
见她一脸惊恐羞窘的模样,岳勒恣狂的邪笑。
忽地,他收起笑,话峰一转:“除了身子,你有一样更珍贵的东西。”一样失去了可以教她痛不欲生的宝贝。
“什么?”明知道他说出口的定非好话,她仍是忍不住好奇心的驱使,不由自主地询问,到底她拥有什么珍贵的东西?
“你的一颗心。”他要掠夺她的心,然后彻底粉碎!
这无关乎爱与不爱,他只想要她受伤,瞧瞧她那双和浪荡本性不搭的剔透水眸失去心后,是不是还美丽依旧。
“我的心?”强烈的阳光照射在他脸上,莫洁如无法瞧见他脸上的阴邪。
“是的,你的心。”
“我以为把心交给一个人是因为爱?”他的话教她莫名心惊、不寒而栗。
爱?他不屑的暗嗤,“你要这么说也无所谓。”反正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字眼。
“不!我不能也不会把心给你。”莫洁如惊愕得摇头。
她是爱上他了,但她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因为他对爱的轻忽,令她无法想像若他知悉自己其实早已掌握她的心,将会如何对她,到时她恐怕永无翻身之日。
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要的绝对不只是她的心那么简单。
“我不会逼你。”她的拒绝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除了我之外,再没任何人可以帮你和大宅院里的那些人。”
“你在威胁我?”
“不,我只是提醒你,我,是你们唯一的生路。”他漾出一抹危险的邪笑,“慢慢想清楚,你不用急著回答我,你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好生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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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莫洁如过得还算平静,除了李嬷嬷、徐妤甄仍不时地刁难她。
而且自从那日之后,她便又多了服侍岳勒入浴的差事。
每晚岳勒房里总有不同的女人陪寝,整个前大半夜,莫洁如都是在岳勒房门外挨饿受冻苦苦等候。
日子久了,她对房里传出来的娇吟与喘气声渐渐地开始感到麻木,真正将自己当成一名伺候王爷的下女。
这日,她刚结束厨房的工作,累积了个把月的疲劳似乎都集中在这几天发作,她一直觉得头重脚轻,脚步虚浮得厉害,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身子极度不舒服。她勉强打起精神,步履摇晃地走向翔云居。
一进门,便见徐妤甄正在里头和岳勒谈天,她立刻退出房间,站在门外等候。
站了好一会儿之后,极度恶心的感觉聚拢在胃里翻腾,她再也忍不住地蹲下身,抱住胃干呕。
“喂!我叫你进来伺候茶水,没听见吗?”
房内,徐妤甄怒斥的声音终于传进莫洁如耳里,莫洁如连忙深吸几口气,咽下从胃部涌上来的酸涩。
“请问侧福晋有什么吩咐?”莫洁如低著头询问徐奸甄。
徐妤甄皱起眉头,“你是第一天服侍人啊?还敢来问我有什么吩咐,简直是废物一个,就知道偷懒、打混,再不给我精神些,就罚你明日一天不许吃饭!”
“是。”莫洁如低著头,应声离去。
“王爷,这贱婢既懒散又没分寸,你还是早日将她赶出王府吧!”
岳勒听了也只是淡淡地笑,没做什么表示。
不一会儿,莫洁如捧著茶盘走进房。
她将茶盘搁在小几上,端起茶杯放在徐妤甄桌前,就在要倒茶时却不小心一个手不稳……
“要死了,你这个贱丫头!”茶水倾倒在徐妤甄裙子上,她反手就甩了莫洁如重重一记耳光。
岳勒面无表情地袖手旁观。
“对不起……”
鲜血淌下莫洁如的唇角,她掏出腰间的布帕,想为徐妤甄擦拭。
“别拿你的脏手碰我。”徐妤甄嫌恶地拍掉莫洁如的手,指著她的鼻子痛骂:“死丫头!刚才我不过念了你几句,你就拿茶水泼我!”
“我没有。”莫洁如不带感情地回道。
“住口,你还敢顶嘴!”徐妤甄扬起手,想再给莫洁如一记耳光。
眼看著莫洁如又要挨打,岳勒拦了下来。
“够了!你先回去,晚点我再上你那儿。”
“那……好吧!”闻言,徐妤甄心底暗自窃喜,因为王爷已经有好一阵子不来找她了。
她表面装作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转过头又骂了莫洁如几句。“今天的事我就不同你计较,改天要是再这么不小心,可不是赏你几个耳刮子便能作罢的。”
她转过脸,嗓音又立即变得娇嗲温柔,在岳勒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看到岳勒同她微笑,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徐妤甄走后,莫洁如仍愣愣地杵在原地,唇角的鲜血挂在她苍白惨澹的小脸上分外明显、刺目。
岳勒冷冷地盯住她半晌,之后,不发一语地转身进入内室。
莫洁如呆站了一会儿,才神色木然地跟在岳勒身后走进寝房。
走进内房,她看到岳勒已经坐在炕上。
“过来,伺候我脱鞋。”岳勒漠然的命令莫洁如,方才的事就像不曾发生过一般。
莫洁如走到炕边,蹲在地上,沉默地为岳勒脱鞋。
岳勒眯起眼,盯住莫洁如苍白的小脸,突然冷冷地开口说道:“现在你知道下人跟主子的不同了?只要你一天是下人,一旦犯了错,要打要骂都随主子高兴。”
莫洁如没有因岳勒这番话而有任何反应,她仍然低著头,沉默地为他脱鞋。
岳勒突然捏住莫洁如瘦小的下巴,强迫她抬起脸。
“你心里有恨吧?”岳勒审视她的眼眸,徐徐地问。
“没有。”莫洁如垂下眼,避开他灼人的目光。
“是吗?”他的拇指移到莫洁如凝著血渍的唇边,温柔地为她擦拭唇角的凝血。
他轻柔的轻抚震荡了莫洁如的心,她抬起眼,一双翦水秋眸看向他。
“交出你的心,你的待遇立刻不同。”
这几句话,打破了眼前的迷障,莫洁如倏地挣离岳勒的手。
先是温柔的挑情,接著开出伤人的条件,他以为这样她就会屈服吗?
莫洁如的默然让岳勒冷凝著脸。
“不吭声是吗?”他上前一步,抓住她的玉臂,粗暴地把她从地上拽起,拖出房外。“出去!”
岳勒的俊脸明显地扭曲,他捏紧手中纤细的柔臂,力道失控得几乎要捏碎莫洁如的骨头。
“来人呀!给我传盈蓉进门伺候。”他大声呼喝在门外等候的仆人。
看到莫洁如脸色倏地转白,他得意地笑了。“你现在改变主意还不迟。”
回答岳勒的,依旧是莫洁如的缄默。
见她仍毫无反应,岳勒咬牙,使劲地把她抛甩在门外冷硬的地上,粗暴的程度令一旁的仆人们感到惊骇。
“你们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去召盈蓉进房伺候!”
岳勒的怒气波及一旁的下人,吓得大家赶紧拔腿奔逃到涟园去唤人。
“你起来,居然敢拒绝本王爷。”岳勒神情冷戾,“今晚你就在门外守夜,好好听清楚别的女人是怎样伺候我的。”
跌在地上的莫洁如没有任何动静,她僵硬的趴在地上,仍是无动于衷。
岳勒眯起眼,握紧拳头怒声斥暍:“我叫你起来!”
莫洁如终于动了一下,她扶著墙慢慢站起身,却仍然背对著岳勒不肯转身。
“谁教你背著主子的?”
岳勒上前拉住莫洁如的手臂,粗鲁地把她转向自己。
莫洁如雪白的额头上多了一道拇指宽的伤口,正汩汩流著浓稠的鲜血,染红了领子到前襟的部位。
“你……”
岳勒心中一紧,他探出手,下意识地想查看她额头上的创伤,她却转过头避开他的碰触。
岳勒目光一闪,一抹愠怒掠过他眸底,他捏紧手中的柔臂,却发现莫洁如正虚弱得不住颤抖。
不再多说,岳勒立刻打横抱起她,走回房内将她安置在炕床上。
“王爷,您刚才吩咐过,要我守在门外。”莫洁如的视线仍落在别处,不愿看他。
“闭嘴!”岳勒单手压住欲起身的莫洁如,另一手用干净的白绢压住她流血的伤口,莫洁如的推拒让岳勒又是一阵恼怒。“你想守门,等养好伤再说。”
“我自己可以来,不必劳烦……”
岳勒凶恶地瞪了她一眼,泄恨似地用力扯开她的前襟。
“王爷,不要……”直觉他要侵犯自己,莫洁如惊恐地抓住他撕扯她衣衫的大手。
岳勒反握住她一双冰冷的小手。
“怕什么?今晚我没兴致!”他冷冷地道,大手却温柔地搓揉莫洁如冰冷的小手,似乎试图让她暖和。“你身上这件沾了血的衣服看了碍眼。既然你不想让我帮你换,那我就叫晓珊来替你更衣,今晚你就在这里休息。”岳勒说完即匆匆地离去。
只留下一脸怀疑的莫洁如,兀自猜测岳勒在算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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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岳勒的命令下,莫洁如硬是被强留在翔云居,住在岳勒房里养病,并且派了晓珊、小微照顾她。
早就明白这世间没有所谓的依靠,唯一靠得住的人只有自己,但她却贪恋这个男人给她的安全感,忘记教训。
莫洁如垂下眼睫,冷然著一张小脸,没有说话,任由岳勒将她抱起。
岳勒将她放置在床榻上,用自己结实的身子密密实实地压住她,一对鹰眸锐利的审视著她,大手轻柔的抚著她白皙的脸颊,“这些日子你瘦了不少,侍女没好好的照顾你?”
莫洁如蹙起眉,差点喘不过气来,好一会儿才平顺气息,清冷的目光飘向床边柜上的青花玉瓷,淡淡地道:“天冷,没有食欲,不关晓珊、小微的事……咳咳,咳咳……”突地喉头一阵骚痒,随即重咳起来,咳得她浑身发颤,脸红气促,硬是开不了口。
瞧她如此,岳勒下意识地伸出手,却在空中僵滞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手。
“你先好好静养吧,我明儿个再来。”他压住替她拍背止咳的念头,仅淡淡说了句话,却有著掩不住的关切。
在他缩回手之际,带起的轻风拂动莫洁如的发丝,在她平静无痕的心湖起了淡淡波澜。
对他,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或许,什么都不必说。
他出去后,寂静的厢房里只听得见她急促的心跳声,千百种滋味涌上心头,是悲、是苦、是伤,也是喜。
方才他的举止意欲如何她怎么会不知?只是这又何必?他的体贴、他的温柔,她受不起呀!
莫洁如深吸了口气,隐忍著即将溢出的泪水。
想著想著,她索性闭上眼,任由思绪飘散,她好似听见窗外的几许低微叹息,虽然不是很清楚,可她亦无心思去弄明白,便靠著身后的软枕,沉沉睡去。
听著房里的寂静,料想她是歇息了,岳勒这才放轻脚步安心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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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著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莫洁如渐渐痊愈,虚弱的身体也慢慢恢复,虽然身子还是十分纤瘦的,可是面色已红润许多,浑身散发出一股成熟的妩媚。只是她很少笑,眉梢眼底也常带著一种对日后感到惶恐的神色。
住在翔云居,白日不需再劳动,虽可避开他人对她的冷言冷语,但是她却觉得志忑不安。
因为岳勒忽晴忽雨的脾性,始终让她在面对他时战战兢兢。
这日,镇日足不出户的莫洁如,终于踏出寝房,在王府绿意盎然的庭园里流连散心。
面对眼前的一切,她只觉得恐慌和无所适从,她不认为王爷这些日子对她的照顾是一种善意与疼惜,只因他仍动不动就会拿话讽刺她,将她当成低贱的奴仆使唤。
此时正值傍晚时分,王府中的人正忙著用膳。
莫洁如独自一人在偌大的王府里散步,时而行出柳径,时儿步入花荫。
慢慢地,她来到雨轩楼废墟那个杂草丛生的小池塘畔,见著在池畔大石上坐了一个人。
莫洁如心中有些纳闷,好奇地向他走近。
是他!
“康亲王吉祥。”莫洁如对眼前的人福了福身,语气难掩惊喜。
杰书闻声抬头,这才发现莫洁如站在自己身前。
“洁如姑娘,多年不见,你变了很多。”杰书站起身来,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
早在岳勒之前他便认识莫洁如,这都是因为他的福晋林雅柔的关系。
原来林雅柔曾是流浪街头的孤女,所幸被莫洁如的娘亲搭救,带到安亲王府与莫洁如作伴,两人情同姐妹。
因缘际会下,林雅柔与杰书相恋,虽然当中也发生了一些小插曲,但有情人终成眷属,林雅柔嫁给杰书,成了康亲王的福晋。
婚后没多久,杰书为了处理吴三桂一事,带著新婚的妻子离开京城,定居于风光明媚的江南。
若不是为要处理礼亲王叛乱一事,他不会再上京城来。
“王爷,雅柔姐姐现在可好?”莫洁如一扫多日的郁闷,绽放出炫目的笑脸,见到故友,让她有说不出的愉悦。
“她可好得很呢,整天跟我闹著要上京城来看你,只是路途遥远,她又有孕在身,我怕她吃不消才没准她上京,她因此气得不跟我说话。”
杰书嘴上虽抱怨著,但他的脸上却带著笑,看得出他极疼爱自己的妻子。
“这才像雅柔姐姐的作风。”
“说得也是。”杰书认命地点点头。
看著杰书无奈的表情,莫洁如忍不住开怀大笑。
“发生这么大的变故怎么不捎信通知,还瞒著你雅柔姐姐,真是辛苦你了。”杰书指的是四年前所发生的事。
“我不想让雅柔姐姐担心。”莫洁如低下头淡淡的说。
“唉!你还是这么倔强。”杰书无奈的摇头。
“别光顾著说我,快告诉我一些雅柔姐姐的事,”莫洁如仰起头来,一脸期待的看著他。
两人就这么愉快的聊著,莫洁如感觉仿佛所有的阴霾都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