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杂草丛生的荒芜景色;她慢慢的走到当年最喜欢的花园,虽然现下也只剩下杂草。
坐在池塘边的大石上,她才发现自己脸上早已挂满泪水。
庆幸的是,她没在他面前落泪。
早在她被安排住进涟园时,她就知道自己的处境。涟园如同他的后宫,而她不难想像自己的地位是何等的卑贱。
不!说什么她都要守住,再怎么苦她也一定要守住,她什么都没有了,如果连自己的尊严都失去,她肯定活不下去。
看著幽静的院落,清澈的湖畔还浮著一层薄冰,她的心犹如一颗殒落的星子,希冀之光早已熄灭。
“呵呵!”莫洁如自嘲地一笑,曾几何时,她也学会伤春悲秋、感时伤怀了呢?
仰起头望向天空,一双美目望著天空一弯残月。
她不明白这样的残月所代表的是怎样的意境,但望著它,她只感到一股悲凉。
残月……是不完整的,而她,也是不完整的,但残月总有完满的时候,而她呢?是不是终将一辈子残缺?
月光照在她苍白的雪颜上,映射出几点凄凉泪光。
她怎么会走到这样的地步呢?
真是无语问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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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房肉香四溢,莫洁如在灶房忙碌著,她边劈著柴、边煮著膳食,用以节省时间,因为她还有忙不完的工作。
她将被劈成两半的柴火抛叠在角落,省了搬运的工夫,她可以再做点别的事。
李嬷嬷整天指派给她一堆不属于她的工作,让她没有丝毫喘息的时间,连用饭的时刻也在李嬷嬷的刻意安排下屡次错过。
不过这些都不打紧,只要不出卖自己,她什么都可以忍。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认定她是残花败柳,她也无所谓。
只要保住自己的清白,她什么都可以吞忍。
将一块柴火送进灶口,烈火瞬间吞噬了它,燃起的热度更炽,骇得她赶紧将铁板关上,隔去熊熊火光。
“好了。”她将手拭净,准备将斧头送回柴房,不料才刚站稳,李嬷嬷便匆匆地走来,她吓得将斧头往背后一藏。
“喂!水缸里的水少了,你赶快再去挑些回来。”李嬷嬷大声的斥喝,“水挑满了之后,夫人要你去一趟碧水阁。”
自从上次送点心事件后,她对莫洁如的态度变得更加严厉而挑剔,当然这都是受徐妤甄指使的。
“是的。”莫洁如才刚忙完,还来不及稍作歇息,李嬷嬷又有差事要她做。
偷偷地放下斧头,揉著起水泡又磨破皮出血的双掌,她走到水缸边挑起水桶,踉跄地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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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著疲惫的身躯,莫洁如蹒跚的走到碧水阁。
一看到莫洁如,徐妤甄立刻怒视著她,“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她拽著莫洁如的手,狠狠的将她推倒在地。
“对不起,侧福晋。”莫洁如忍著膝盖传来的疼痛,恭谦有礼的说。
“什么侧福晋,叫我福晋,我是安亲王的福晋!”徐妤甄娇斥更正,抓起桌上的茶杯丢向她。“你还坐在那里做什么,不会为本福晋倒杯茶吗?你以为仍是千金小姐,还是你想凭这张脸勾引王爷?”
茶杯砸在莫洁如的头上,温热的液体自额头流下来,莫洁如伸手摸了下,摊开掌心一看,手心有血。
她毫不在意的任血在她脸颊流淌,若无其事地捡起地上昂贵的翠玉杯子拿到徐妤甄跟前。
“一点血……而已……”徐妤甄被莫洁如的举动吓到,她还以为莫洁如要拿杯子砸她的头。
见莫洁如并未有报复的举动,她放心的继续嘲讽:“别以为这点伤会让王爷心疼!”
“你放心,我对王爷没兴趣。”莫洁如不带感情地回答。
“真的?”徐妤甄狐疑的瞅著她。
“是的。”莫洁如还是面无表情。
她实在想不透徐妤甄为什么这么担心王爷受她影响,难道她看不出王爷厌恶她到了极点吗?
“算了,这次我暂时不计较,但是如果让我发现你去勾搭王爷,我绝不放过你!”
“是,奴婢知道了。”莫洁如低声回答。
“那还不去帮我泡壶热茶。”
不愿多加耽搁,莫洁如连忙离去。
她一身狼狈的走在路上,沿途吸引不少人的注目,尤其是正好到厨房端点心的晓珊。
一看到莫洁如头破血流的模样,她骇得张大嘴巴,惊叫不已。
“天啊!小姐,你怎么了?”
莫洁如苦笑,拉起衣袖轻拭沿颊滴落的血珠。
“是不是李嬷嬷又想出什么折磨人的方法来整你?”晓珊拨开她的头发,查看额际的伤势。
莫洁如一面戚激晓珊的关怀,一面摇头道:“不是的,不关李嬷嬷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的。”
“跌倒?怎么会跌得这么严重?”晓珊一脸不信,想起近来李嬷嬷不时的分派不合理的工作给她,心里更加笃定是李嬷嬷做的好事。
“这是做什么?不让人休息已经够狠毒了,还将人打伤,想折磨死人啊!”
“你小心一点,待会儿若被李嬷嬷听到,连累了你可不好。”
晓珊闻言闭上嘴,小姐说得没错,她不过是个下人,没有能力替小姐出气,要是林总管在就好了。
“好,我不说,但我总可以替你擦药吧。”晓珊小心翼翼地说,一边说还一边四处张望,生怕李嬷嬷突然跑出来。
“谢谢。”莫洁如语带哽咽,感谢苍天没有完全离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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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初冬。
桥边与林间的花草已枯槁。
今晚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夜,莫洁如身上的衣物却不够暖和,尤其像今夜这么冷的天气,她却没有厚袄子可穿。
她抖著单薄的身子越走越快,走到宅子深处时,手脚已然冻僵。
才刚结束厨房的工作,李嬷嬷便奉王爷的命令,要莫洁如去翔云居接替晓珊、小微的工作。
对于被派至翔云居一事,莫洁如相当讶异,一路上,她的思绪飞快地流转著,猜测王爷找她前去的理由。
不管到底是为什么,她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
走到岳勒房门前,她看见守在外头的晓珊、小微。
“晓珊,小微。”莫洁如点头微笑,有礼地跟她们打招呼。“林总管还没回来吗?”自那一晚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林总管,听说王爷派他下江南办事。
“还没,听说事情还没有办好。”小微回答。
“这样啊。”她有些失望,毕竟整个王府就只剩下林总管相信她。“你们先回去吧,你们也辛苦了,这里就由我接手吧!”
“小姐,你等会儿再进去吧!”晓珊搔搔头,神色有些为难。
“那个……王爷房里,晴怡姑娘正伺候著。”小微吞吞吐吐地解释。
一开始,莫洁如还不太明白小微的意思,直到看见小微、晓珊的神色尴尬,这才终于想通。
晴怡也是住在涟园的姑娘,这会儿她会在王爷房里,也只有侍寝那件事了!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垂下脸,莫洁如退开。
她慢慢踱到转角边,窝著角落蹲下,抱紧自己冻得失去知觉的双脚。
隐隐约约地,她听到卧房内传出的声响,她仍一动也不动地蹲在阴暗的角落。
第一次,她问自己,这样活著有什么意义?
心,突然好痛……好痛!
为什么会心痛?为什么……
“小姐,晴怡姑娘走了,该你进去伺候王爷沐浴净身了。”
一名仆人装扮模样的人走过来,打断了莫洁如的冥思。
“好。”从窝身的湿暗角落里站起来,她脚步蹒跚地推门入房。
“过来,替我擦背。”
岳勒合著眼,赤身露体地坐在热气蒸腾的大浴桶里,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也没睁开眼。
头一次看到赤裸裸的男性身体,莫洁如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眼光不知要往哪里摆,浑身不自在,有一股想逃跑的冲动。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岳勒不高兴的催促。
莫洁如万般无奈地走近他,拿起披挂在浴桶边的布巾,神色木然的擦洗岳勒结实的背肌。
卧房里,还残留著男女欢爱过后的气味。
渐渐地,那股味道飘散无踪,被浴桶内清新的蒸气所取代,洗不去的是留在岳勒背上一条条指甲抓出来的红痕。
“够了,再搓下去,我的背都要让你搓破了,你给我滚。”岳勒突如其来的低喝。
莫洁如吓了一跳,慌忙地放开手。
她竟然一遍遍搓洗岳勒背wx9上的红痕而不自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快滚!”他不耐烦地命令。
“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岳勒冷冷地喝道,一双澄澈的眼眸尽是冷残之意。
莫洁如依然呆立在原地,不移动身子,也丝毫不吭声。
她的无动于衷终于激怒了岳勒。
“马上给我滚出去!”他忍不住震怒咆哮。
他的暴怒明显地吓坏了莫洁如。
她不由自主地丢下布巾,飞快的夺门而出,她的莲足踩踏在落叶上,扬起一串串清脆的足音。
等她回过神时,她已奔回旧居雨轩楼,全身乏力的倚靠在廊椅上,怔怔的看著夜里更显萧瑟的园色。
不知不觉中,两行清泪倏然滑落脸庞,她下意识地伸手抚上脸颊,在感受到脸上的湿润之后,她不禁茫然了。
她哭了吗?为什么?她总以为自己绝不会为他流泪,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却觉得好痛、好痛!
莫非……不,她惶惑的闭上眼,沾著泪珠的眼睫不住地轻颤,她小手紧握,不停地摇头想甩去心中的念头。她不可能爱上他!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却如此痛,在看到他背上的红痕时,一颗心就像是被用力揪紧、更像被千刀万剐。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她真的爱他。
打从第一眼见到他,她便爱上了他。
奸傻!爱上一个厌恶自己的人。
为什么要爱上他,为什么要痴心妄想,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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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勒独坐在书案前,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独留几束浏海垂落额前,简单不繁复的穿著干净俐落,炯炯的瞳眸被遮掩在半眯的眼皮后,薄唇微抿,完全让人无法看出其心思。
“进来吧!”他的嗓音低沉浑厚,才轻吐几个字,却流露出一股令人敬畏的气势。
正欲敲门禀报的探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时手忙脚乱了起来,不过多亏平常训练有素,很快便恢复矫健身手,随即打开门,身形一闪快速地进到房内。
“事情办得如何?”简洁有力的问话与波澜未兴的神情,仍旧让人察觉不出他的情绪变化。
探子不愧是经过长期训练的人,对于这种不带一点温情的对待早习以为常,而且再仔细观察便不难发觉,他的眼神里还透著崇拜。
“启禀王爷,如您所料,礼亲王已经开始行动了,这是林总管传来的书信,里头清楚写出他想叛变的阴谋。”
接下书信,岳勒大略看了一下,微微颔首,“这些天辛苦你了,先下去休息,有事我会再吩咐你。”
这就是他对待手下的方式,不端架子,不摆高姿态,俨然把下属当成自家人看待,无怪乎他可以训练出一支骁勇善战的朝廷大军,实在是因为他深得下属们的信服。
“是,属下告退。”探子必恭必敬地拱手作了个揖,迅速退出房外。
岳勒放下手中的书信,心中已想好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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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决定这么做吗?”
翔云居楼阁中,两个同样超逸绝伦的男子正在品茗弈棋。
“我不想打草惊蛇。”岳勒手捻棋子,微笑地看著眼前俊逸的男子,他心目中的良师益友——杰书。
杰书微笑,“我同意你的看法,不过……”
“不过什么?”岳勒随意将手中的棋子放下。
“将军!你输了。”杰书很快地利用岳勒方才所下的那一棋反将一军。
“哎呀!我太大意了,居然没想到这一著……”岳勒含恨地看著棋盘。
“三思而后行哪。”杰书一语双关地说,
岳勒闻言微微一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想想看你这样做应不应该。”杰书一双含笑的黑眸直盯著岳勒。
岳勒笑了笑,拿起茶几上的香茗浅啜一口。
“我还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摆明了装傻。
“听林总管说洁如姑娘在王府里,你打算如何安置?”杰书单刀直入地问。
“你打算如何处置她,总不会软她一辈子当个下人吧?”
“是的话,怎样?不是的话,又如何?”岳勒微笑地反问,一副漫不在乎的神态。
杰书凝眸看了他半晌,语重心长的道:“听大哥的话,放了她吧!”
“大哥,你多事了,她的事我自会处理。”岳勒敛下笑容,秀美的俊颜隐隐有丝阴郁。
杰书是当今皇上的胞弟,甚得皇上疼宠,受封为和硕康亲王,跟岳勒一样,掌有正红旗。
同时他也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臣子,倚若左右手,与岳勒一样为朝中的军机大臣。
“有朝一日,你会为你今日的作为后悔。”
岳勒一听到这话,倏然瞠大黑眸,愕然地瞪著眼前悠然饮茶的杰书。
老天,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大哥吗?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真教人难以相信,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大哥可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啊!
岳勒错愕许久,突然想起了一些事,俊美无比的脸庞泛起一丝笑意。
“没想到大哥娶了雅柔姑娘之后,性子也变柔了。”
杰书眉眼间满是笑意,“我不认为这是不好的转变。”
“是啊,大哥转变得好;不过,我无法和你相同。”
“如果你执意这么做,我也不能多说什么。”言毕,杰书拿起茶几上的香茗,垂眼轻尝。“不过,大哥还是提醒你一句话——别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岳勒唇角勾笑,眸底却全是苦涩,“后悔?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