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刚毅的脸孔,宽厚的肩线,修长的手臂和双腿,腰背直挺扎实,动作不疾不徐,流畅有力……
不知从何时起,她的视线就再也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来,吃吧!」平常递上刀叉。
「你喂我。」她扬起脸,撒娇地要求。
「什么?」他一怔,暗忖,又来了。
「我的手还在痛啊!上次被抓得差点扭断,到现在都没好……」她伸出右手,手腕处被孙南荣掐出来的红印果然还在。
「怎么会这么严重?都已经三天了……」他皱着眉。
「就是啊——痛死我了,到现在都还不能拿刀叉……」她戳揉着手腕,一双大眼直盯着他。
「那用汤匙好了。」他递上汤匙。
「我也拿不动汤匙。」她还是看着他。
平常皱着眉,知道她的意思,她就是非要他喂她不可。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那个酒会被吓坏了脑袋,她对他的态度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从原本的女王姿态,变成了一个小女人,而且还动不动就爱撒娇,简直把他搞得一头雾水。
喂饭还是其次,更恐怖的是,她的衣服还愈穿愈单薄,在他这个大男人面前,有时竟只罩件纱质晨褛,而晨褛下却似乎什么都没穿……
不再恶百恶语,没有冷嘲热讽,之前老对他板着脸孔,这两天来却笑脸盈盈,亲切得过分。
坦白说,他真的怀疑她是不是病了,要不,怎么会变得如此奇怪诡异?
「你到底要不要喂我?我饿了啦!」她嗔道。
他叹了一口气,只好在她身旁坐下,无奈地帮她切着火腿和水煮蛋,喂进她口中。
「好好吃!」她双手撑着下巴,眨着浓密的睫毛,冲着他直放电。
平常的脸色更难看了。
看来问题比他想的还严重,因为,嘴特别刁的李随心对他的三流厨艺向来批评得毫不留情,现在居然赞美起他来了。
「小姐……」他定定地望着她,欲言又止。
「嗯?」李随心期待地看着他,猜想着他要说什么。
也该有反应了吧?她思忖着。
也许是平常在酒会中保护她的情景触动了她的某种情绪,回来之后,她更加坚定要掳获他的念头,于是这三天来,使出浑身解数展露她的女性魅力,她自认,若是个正常的男人,早就沦陷了。
「妳……」
「怎样?」她嫣然含笑。
「妳要不要去检查一下……」他认真地道。
「不用了,我的手还好……」她很快地道,心里对他的体贴还挺感动的。
「我指的是妳的头,小姐。」他把话说完。
「什么?」这下子换她呆住了。
「妳的头会不会是受伤了?」他一脸担忧。
「我的头?」
「是啊!妳这三天来变得很不寻常,一点都不像原来的妳,我想,妳也许去让医生检查一下会比较好。」他正色道。
她的脸整个刷下来,搞半天,她对他的种种诱惑都被当成了「失常」?
这根欠扁的木头!
「我的头好得很!」她生气地道。
「可是我总觉得妳不对劲,那天,会不会也伤到了头部……」他忧心道。
「你才不对劲呢!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根本不会像你这种反应,你却像个死人一样,你到底有没有神经啊?……」她气呼呼地瞪着他,再也憋不住气,朗声大骂。
虽说早就有心理准备,要诱惑平常是件高难度的工作,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强硬得像颗千年顽石,踹不动,踢不裂,到后来还伤到自己……
可恶!
亏她还替他摆平孙南荣受伤的事,孙家原本想告人,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但她认识不少达官贵人,出面替她主持正义,才将整个事件压下,否则,他还以为他动手打人能没事吗?
「嗯,现在看妳生气我就比较放心了。」他挨骂却还笑了。
「什么?」她一怔,怒火即将破表。
「动不动就生气,对我大呼小叫,这才像妳。」他安心多了。
「你……」她差点就把盘子丢到他脸上,但在爆发的前一秒,一股不服输的倔傲猛地阻止了她。
不,不能发脾气,发了脾气等于前功尽弃,她很清楚他不是笨蛋,也许,他不是不懂,而是在和她暗中较劲,她如果这么快就泄底,那不等于败给了他?
她可不能这么轻易就认输,等着瞧,平常,好戏还在后头呢!
「原来,在你眼中,我是个喜欢生气的人……」她嘲弄地哼道。
「是啊,尤其是对我生气。」他笑一笑,起身走到她身边,帮她倒了一杯刚煮好的热咖啡。
她看着咖啡,陡地心生一计,伸手去端,却故意手一滑,整个热咖啡翻倒,洒上她的手,以及胸口。
「啊!好烫!」她惊叫一声。
「哎呀!有没有烫到?」他急道,很快地将咖啡杯扶正移开。
「好痛哦……痛死了……」她又是甩手,又是拨弄着晨褛,装腔作势地哀号。
「我看看,烫到哪里?」他抓起她的手,仔细检查。
「烫到这里……」她指着手背上的红肿,接着,又指指自己的胸口,娇嗔道:「还有这里。」
他看看她的手和胸口,也没多想,直接就拉着她冲向浴室。「不行,得先冲冷水。」
一进浴室,他拿起莲蓬头,直接就往她的手掌急冲,她微微一笑,软声软气地提醒,「平常,我的胸口也烫到了耶!」
「嗯,快把衣服脱掉。」他二话不说,将水往她的胸口喷洒,脑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电视上宣导的烫伤五步骤:冲、脱、泡、盖、送。
看他这么上道,她倒有些惊喜,暗笑着,当着他面前将晨褛褪下,晨褛下,她只着一件蕾丝底裤,连胸罩也没穿,姣美的身材顿时一览无遗。
平常一怔,有些傻眼。
烫伤的部位就在两只丰满尖挺的乳房之间,一片红印与白皙如瓷的肌肤对映,更显出乳房的饱满与圆硕,上头粉红的乳尖微翘,仿佛可口水嫩的仙桃,引入垂涎遐想。
「这里……也好痛……」她走向他,拉起他的手,贴住自己乳沟处。
他心头一凛,缩回手,将莲蓬头交给她,转身走开,「妳自己先处理,我去拿药箱。」
「我自己不会处理。」她拉住他的手低喊。
「只要一直冲水就行了,直到红印消褪再出来。」他脸朝着门,背对着她叮嘱。
「不要,我要你帮我。」她索性从后方搂住他的腰,执拗地道。
「小姐,妳这是干什么?」他皱起眉,没有忽略她贴在他背后的玲珑曲线。
「我才想问你是怎么了?干嘛像见鬼似的急着逃走?」她怨怒道。
「小姐,非礼勿视啊!」他说着微微挣扎,只想快点走出浴室。
「都什么年代了,你的脑袋怎么还这么八股?」她拖住他低嚷,不让他走。
「妳说我八股?小姐,妳是我的主人,而我是妳的仆人,本来就该谨守分际……」他用力将她如八爪章鱼的手扳开,大步跨出浴室。
「什么分际不分际的?我虽是你的主人,可是我总是个女人,你难道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她追了出来,赤裸着上身,手叉着腰,大声质问。
他慢慢转过头,目光只定在她的脸,正色道:「我当然有感觉……」
「是吗?」她一喜。
「我有感觉,妳最好去穿件衣服,不然一定会着凉。」他一本正经地道,然后,掉头就走回他的房间。
她足足呆了好几秒,失望和愤怒的火苗才上传到大脑。
「你这只笨猪——」她抓起地上的拖鞋,丢向他的房门。
还有什么比这种魅力的彻底挫败更令人沮丧?
简直是对牛弹琴!
李随心因此一整天都情绪低落,闷在房间内看着平常被她役使的影片发泄怒气,那是她用手机偷偷录下的,为的是当成日后自己征服平常的凭证。
可是,因为她对「征服」的定义有了修正,看见他像个仆人唯命是从的样子,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要的不是他的服从,而是他的心。
只不过,现在她开始怀疑他有没有心了。
会不会……凤凰之血不只洗去了他的灵魂记忆,连他的七情六欲也一并清除了?
还是,他天生就不懂得爱情为何物?
抑或是……他只对男人有兴趣?可能吗?之前在云仙洞天,她倒是经常见他去找从容……
她瞪着眼,一个人在房里胡思乱想,就这么耗去了一个上午,直到平常来敲门,她还气得不想回应。
「小姐,吃午餐了。」平常在门外喊着。
还吃?都气饱了。她在心里嘀咕,关上手机,懒得回应。
「小姐?」平常又敲了一次门。
她赌气到底,坐在床边的地毯上不说话。
「小姐?」他推开门,却没走进来,立在门边看着她。「妳还好吧?烫伤的地方上药了吗?」
她仰头看着天花板,不理他。
「小姐……」
「吵死了,走开。」她转头瞪他。
「妳的伤口……」
「让它烂掉算了。」她耍性子。
「妳还在生气吗?」他叹了一口气。李随心作风虽大胆难测,但有时还是很孩子气。
哼,看得出她在生气,还算有救。她在心里冷哼。
「我真的不懂妳在气什么……」这个大小姐的脾气还真难捉摸。
一听到他这么说,才稍降的火气又窜了上来。
「你这个浑蛋,别来惹我了,出去!」她气得跳了起来,像泼妇似的手叉在腰间大骂。
他一阵愕然,不明白自己又说了什么惹得她更加生气,摸着鼻子正想退开,猛发现她细肩带休闲上衣领口处的烫伤红印依旧明显,心一软,又留在原地,看着她的臭脸。
「虽然我搞不清楚自己哪里惹妳生气,不过这样吧,妳要我怎么做才会消气?」他双手插进牛仔裤口袋,诚意十足地问。
「我说的你都会做?」她冷冷瞥他一眼。
「当然,妳是我的主人。」
「好,那你现在过来吻我。」她挑衅地抬高下巴。
「什么?」他呆住了。
「我要你吻我,现在,马上。」她又说了一次。
「这……」
「怎么?你不敢,对不对?」她讥笑地盯着他。
「这太不成体统了……」他皱眉道,对她奇特的要求既不解又惶恐。
他和她的关系明明是主仆,怎么可以有非礼的动作!
「我就知道你的死脑筋怎么也转不过来,你难道就没想过以前我们可能是一对恋人吗?我说我们是主仆,你就信了?那如果我说我们是兄妹你也不会怀疑吗?笨蛋!」她气得破口大骂。
他被她骂得一阵胡涂,同时也有些心惊。
她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之间的关系难道不是主仆?
「你这家伙和其他人一样,孬种,叫你吻我一下你也没胆子,你还算是个男人吗?」她怒火狂烧,边骂边抓起床上的所有抱枕,一个个丢向他。
「这……小坦……」他接住一个抱枕,又挡掉另一个,脑子里还没厘清她话里的重点,一个失神,脸部被打个正着。
痛……
他捂着鼻尖,瞪着疯了似的她,四平八稳的性子突然被惹毛了。
这个不可理喻的女人!
「滚出去!你这只呆头鹅!滚……」她丢完抱枕,余气未消,伸手又去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
但她还没来得及丢出去,他已经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扣住她的手,低喝:「够了,妳别闹了!」
「你敢管我?放手,你这个浑蛋!」她用力挣扭,举起另一只手,拥向他的下巴。
他微微一闪,将她的手紧紧攫住,再也忍无可忍,咬牙道:「妳安静点行不行?」
她两手受制,火气更大,张口尖声大喝;「无礼的臭家伙,还不放开我?快放手——」
他皱起双眉,几乎没有多想,低下头,直接堵住她的嘴。
整个世界……在剎那间安静下来……
她因为太过惊讶,瞪大双眼,整个人呆若木鸡。
平常……真的吻了她……
这个笨木头人……主动吻了她……
怒火在瞬间被熄灭,她心跳加速,「卜通!卜通!」地响彻整个胸腔。
但她犹在震惊悸动之中,还来不及反应,简短的吻就已结束。
快得让人以为这一吻只是个错觉。
平常抬起头,看着她傻愣愣的神情,有点尴尬,又有点疑惑担心,「我没做错吧?妳就是要我这么做吧?」
「我……」她脑仍然一片空荡,挤下出半句话。
「我是为了让妳安静一点,因为妳刚才太歇斯底里了。」他怕她又发怒,很快地解释。
只是……为了让她安静?原来这只是个安抚歇斯底里女人的吻?
她的神智在瞬间归位,几秒前的怦然全数化为乌有。
气死人了,这家伙,还得再教育才行……
「要安抚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这种程度的吻根本不够……」她压下怒气,瞇起眼,决定给他一个小小惩罚。
「什么?」他一愣,还搞不清楚她的意思,她的手就已勾缠上他的后颈。
「当一个女人生气发疯时,你得这样吻她才行……」她说着踮起脚尖,贴向他,直接送上一个火辣辣的热吻。
他骇然地想抽身,但为时已晚,她柔软甜美的舌尖已迅速地攻进他的嘴里,狂野地吮吻着他的唇,在他口中卷弄、挑逗,像个入侵的女妖,不但要吸尽他的每一寸气息,更要将他的所有灵魂据为已有……
她身上传来的甜香令他有些迷乱,唇与唇互相摩擦缠卷的灼热烧融了他向来稳固的定力,他觉得全身发烫,觉得呼吸困难,觉得体内有着什么可怕的猛兽正在觉醒……
李随心原本带着惩罚的心态吻他,可是在这样唇舌交缠之后,她竟然迷上了他那两片厚实而朴拙的唇瓣,不同于过去相识过的任何男人,平常的唇既不华丽,吻技也毫无经验技巧,可是,就像他的为人,他的唇给人一种笃定的安全感,宽厚而温暖,尝起来不但不噁心,反而有着不属于人间的清新。
她闭上眼,忘情地吸吮舔弄,不想放开,也不愿停止。
平常被她吻得心神俱乱,几乎无法招架,在他有限的记忆中,他似乎不曾如此和女人狂吻过,也不曾被人这样动摇过。
这个吻……太危险……
突然间,似乎意识到再继续吻下去,他周遭的一切即将失序,他那仅存的理智将他从迷失的边缘拉了回来,于是,他猛力推开她,将自己从她的魔吻之中解救出来。
她怔怔地望着他,娇喘不休。
他同样气息紊乱,胸口起伏。
两人,一时都开不了口,彼此陷入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氛围。
片刻之后,李随心才打破沉默,故意调侃地道:「如何?经过我的调教,以后你知道怎么吻女人了吧?」
「知道是知道了,可是……我不喜欢这样。」他揽起眉,对心底那份无法掌控的骚动感到不安。
「什么?」她的心口像是被揍了一拳。
「男人与女人尚未结婚就这样互吻,有违礼数,尤其是女人,最好懂得自爱自重,所以,以后别再叫我做这种事……」他忍不住劝说。
她脸色一变,简直无法理解他的脑子是用什么做的,她都表达到这种地步了,他还不懂吗?
「不过,不管如何,只要妳能消气就好……」他说得好像他有多么无奈才接受她的吻,好像……他有多么牺牲。
「出去!出去!」她勃然大怒,用力将他推出房间。
「小姐,妳干什么……」他立在门外,呆愕地望着她。
她不等他说完,直接重重地将门摔上。
我要是再理你,我就是猪!
她火冒三丈地对着自己低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