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死丫头呢?怎么不见踪影?”燕两行重重地放下书,倚在门边喘气,环视客厅一周,却不见丁当当身影。
“大门已经被打开,人没道理不见啊?”燕两行又仔细看了客厅四周,忽然发现自己卧室的房门虚掩,透出一线灯光。
“这、这丫头该不会……”燕两行气急败坏地打开卧室房门,发现丁当当正大剌剌地睡在自己床上,双手抱着自己的枕头,流着口水,好梦正酣;而那只叫“咪咪”的大黑球,则蜷曲着身子,紧贴着她的头,舒舒服服地在睡大觉!
“这死丫头!我帮她搬东西,她却好意思占我的床、用我的枕头、盖我的棉被,睡她的大头觉?”燕两行怒火中烧,正想把她一脚踹下床,谁知丁当当却忽然翻了个身,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燕两行吓了一跳,以为她醒过来了,正有些不知所措,却发现丁当当翻了身子后,再无动静。
燕两行屏住呼吸,刚才想踹她下床的冲动早已飞到九霄云外;生怕惊醒她,一动也不敢动,只敢偷偷观察她脸上的变化。
只见她长长的睫毛低低垂着,洁白如玉、犹似水晶琉璃的面颊上透出些许嫣红,嘴角含笑,大概正作着好梦吧!好一幅海棠春睡的美人图!
燕两行看着看着,脸忽然红了起来,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掩上房门,口中喃喃自语:“算了,好男不与女斗,床、床就让给她!”
一阵细细柔柔的“喵——喵——”声吵醒了丁当当,她柔了柔眼睛,见“咪咪”正咬着自己的头发撒娇,便轻轻抱起它,笑说:“夜间活动时间又到了,姊姊带你出去探险。”
“咪咪”开开心心地跳下床,在前领路:丁当当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却发现客厅一角隐隐有灯光透出,一名男子正伏案写着东西。
“谁啊?三更半夜不睡觉,精神太好了啊?”丁当当口中念念有词,走了过去。
“我也想睡啊!但这房子唯一的一张床被人占了去,我又不能把人踢下床,只好不睡了。”燕两行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来,冷冰冰地说。“倒是你,床铺棉被都是现成的,怎么舍得起床,难不成是在梦游?”
丁当当闻言,脸一红,强笑说:“‘咪咪’晚上睡不着,一定要起来活动活动。它又爱黏着我,所以我都会陪它在房子里头四处走走逛逛。”
“这年头还真是人不如猫!我想睡不能睡,这大黑球却睡不着四处鬼混。”燕两行闷哼一声,又动笔写起东西。
“是‘咪咪’啦!别老是黑球黑球的乱叫。”丁当当有些不高兴,白了他一眼,却又忍不住问:“喂!你在写什么啊?”
“我也不叫‘喂’,别没大没小的乱叫一通。”燕两行板着脸,口气冷淡地说。“我写什么,不关你的事吧?”
丁当当却不死心,笑嘻嘻地说:“告诉我有什么关系?好歹我也是出过十本小说的作家,说不定能帮你出些王意呢!”
“喔?什么小说?”
“文艺小说,也就是言情小说啦!”丁当当得意洋洋地说。“我在这个圈子里也是小有名气哩!人家都说我文采斐然、用词华瞻;在小说出租店里非常受到欢迎呢!”
“可惜帮不上忙。”燕两行叹了口气,自言自语。“总不能在报告上头写:我爱你、你不爱我。那肯定会被飙死!”
“什么报告啊?这么重要。”丁当当好奇心更强了,站到他的身后,伸长了脖子要看。
燕两行发现她靠自己下到半步距离,吐气如兰、呼吸声依稀可闻;不由得大感窘迫,借故起身离开。“好渴,我去喝杯水好了……”
丁当当不理他,张大了眼睛看着桌上的报告。“‘五月十日于兴仁街查获白粉始末报告’,这种报告有什么难写的?”
“口气不小喔!”燕两行冷哼一声,略带轻蔑地说。“你以为这和你那些伤春悲秋、花前月下的东西一样啊?自以为是的小鬼!”
“燕、两、行!你少瞧不起人!”丁当当涨红了脸,大声说。“一理通、万理通!我能写缠绵俳恻的爱情故事,就能写四平八稳的八股文章!”
“喔?”
“你不信?”
“吹牛人人都会,我怕你也是只生一张嘴……”
“气死我了!下显点本事,你还真把我当成同类了!”丁当当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大声说。三逼份报告我帮你写,教你知道我是不是吹牛!”
燕两行心中暗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你行吗?”
“没问题,你只管睡你的大头觉去吧!”丁当当没好气地说。
“相关资料都在桌上,报告我明天一早就要。”燕两行大喜,他生平最讨厌写这些官样文章,如今有人自愿抓刀,可真是求之不得。
他强忍住笑,面无表情地到卧房抱一床棉被出来,就迳自在沙发上睡了起来,梦中还不时发出几声得意的笑声。
唉!他真是笑得太早了。
车行如风,终于在七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抵达警局。
“喂!你赶着投胎啊?开这么快要死!”丁当当在车内跌得东倒西歪,惨白着脸说。
“要不是你一条裙子选了半个钟头,我哪用得着这么赶?”燕两行寒着脸,自顾自地下了车。
“你这话什么意思?”丁当当跟着追了出去,没好气地说。“我想穿窄裙,却怕不俐落;想穿长裙,又嫌古板。叫你提供意见,你又不出声,我当然得花点时间慢慢选喽!”
“你自己没主见,却来怪我?”燕两行瞥了眼她身上穿的那件省工省布料的迷你裙,一阵脸红心跳,粗声粗气地说。“选了老半天,却用‘丢铜板’来决定,大笨蛋一个!”
“你说我是笨蛋?”丁当当柳眉倒竖,刚想开骂,忽然念头一转,悠悠地说:“就算我是笨蛋,也好过假正经的大色狼……”
“你在说谁?”
“我也没说谁。只是有人一路上老盯着人家大腿瞧,连红灯亮了也不知道……”
“胡说八道!我没有……”燕两行涨红了脸,急着分辩。
“我有说你吗?”丁当当语带轻蔑,故意扭腰摆婰,慢条斯理地走进警局。
“臭丫头,就会斗嘴!”燕两行看着她婀娜多姿的身影,苦笑摇头,喃喃自语。“你以为我爱看啊?眼睛就是不听使唤,我、我有什么办法?”
局长室里,局长颇感兴味地看着燕两行。
“你眼睛有问题吗?”燕两行面无表情,语调也是平稳冷漠,神态犹似孤鹰。
“我眼睛没问题,我倒是担心你的眼睛会受不了。”局长笑得老奸巨滑。
“什么意思?”
局长却顾左右而言他。“为了让丁小姐深入了解员警的日常勤务,这些天你只管负责接待她就行。至于你手中的案子,这阵子先让老马、雷公他们负责处理……”
“用不着!我的案子我自己来。”燕两行一口回绝。“更何况兴仁街那件案子,我怀疑幕后另有黑手躁纵,非查个明白不可!”
“我知道你责任心很强,但是,我想你也不希望看到丁小姐因为你而受伤吧?”
“哼!我的工作出生入死,我早就警告过她,这死丫头不知好歹,硬要跟着,生死只能由她!”
“是吗?”局长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淡淡地说。“有英雄肝胆,也要有儿女心肠;你难道都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
燕两行脸一僵。“没有!”
“既然没有,昨天晚上为什么要把床铺让给人家睡……”
“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是你现在告诉我的。”局长忍不住哈哈大笑。
燕两行目光一冷,却说不出话来。
“其实老马、雷公都很干练,也是你的手下,你又有什么好不放心?”局长收敛笑容,缓缓劝说。“事事身先士卒,下见得就是个好长官。”
燕两行闻言,又恢复一贯的冷漠,冷冷地说:“我知道了,就随你安排吧!”
局长大喜,拍拍他的肩膀。“其实让丁小姐深入真实地了解警队,写出一流的剧本,拍出一流的连续剧,让市民真正了解员警的危险辛劳,也是很重要的;你总该知道,我们已经遭受媒体和议会太多不公平的对待了。”
燕两行无言,默默地点了点头。
“对了!你的报告呢?今天我到议会备询大概用得到。”局长一提到议会,脸马上垮了下来。
“我刚才已经交给你的秘书了。”
局长闻言,忙打电话叫秘书进来。
“何秘书,燕两行那份报告有没有在你手上?”
何秘书一愣。“本来是在我这里,下过、不过刚才议会来电,要调海洛因那件案子的报告,所以……”
局长大急。“所以什么?”
何秘书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因为他们电话中的口气很不友善,你又吩咐千万不能得罪他们,我、我只好派人马上将报告送过去了。”
局长一愣,急出满头汗,跌坐到椅子上。“两行,你那份报告的内容,没、没问题吧?”
“放心吧!这是我写过最完美的一次报告。”燕两行虽然也不清楚报告内容写些什么,但想到早上丁当当自信满满地拍胸脯向他保证,不由得也信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