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佐再次站上平台。
「契佐王,你考虑得如何呀?」晋淆早已等候多时。
实行作战计划一。
「晋淆,比昱王的目的不过是要征服厥耶,而我们也都不希望彼此有任何死伤,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表明彼此的诚意。」
「我洗耳恭听。」他倒要看看这老小子能放出什么鸟屁来!
「我的意思是,只要你敢指着天发誓你绝不伤我厥耶城内的百姓,我便答应开启城门,如何?」
契佐担忧地用眼角瞄着阴霾的天空——偶尔会发出几道骇人的光,但,它真会如薛小子说的一般……
「何必大费周章?」晋淆不屑地道。「我的话就是保证,不用再对天发誓了!」
糟!计划一失败,执行作战计划二。
「既然如此,那么我也就……」天空突然「轰」的一声雷响,让契佐震了一下。
与此同时,晋淆座下的马儿也因受到惊吓而扬起前蹄;晋淆肥胖的身体就像是一颗球一般由马背上滚了下去。
「噗!哈……」契佐尽可能的放声大笑,「连马都不会骑的主将……哈,哈,笑死人了!」
「哈,哈……」城门边的厥耶士兵很配合的一起大笑出声。
契佐边夸张的捧着肚子大笑,心里边感谢老天爷的帮忙,他刚才还正在想要怎样激怒晋淆呢!没想到老天爷却帮他制造了一个好机会!
「可恶!」晋淆在几名士兵的帮忙下吃力地站起身,「这畜牲要不是比昱王的爱马,我早就一刀把它的头给砍了!」
「别急,晋淆大将军。」契佐再度开口,「以你的体型……上马恐怕得花不少时间,但是没关系,我等你,你别急,慢慢来啊!否则要是传出去,人家会说我打落水狗……」
要找人吵架挑衅,找契佐果然没错!薛品伦暗暗佩服。
几名士兵又是推又是抬的,终于让晋淆重新上了马。
「契佐,你带种!」晋淆手指向天,「我晋淆对着天发誓,今天我若没将厥耶踏平,我誓不为人!」
看着他平安无事地放下手,薛品伦焦急地在心中祷告:老天爷,你就帮帮我吧!
「来人,取枪来!」
看来,终于还是要动手了!契佐对士兵们做了个手势,城上的士兵便有一半跑向后。
「老头,你可看清楚,我纳婪国大将军晋淆,现在便向你厥耶宣战!」他夸张地将他那支装饰得乱七八糟的「特长枪」直举,以展现他不凡的大将气势。
而契佐王这方所采行的战略是——弃守城门,迅速向后撤离!这是一步险棋,但这也是兵力薄弱的厥耶现在唯一可行的方法了。
在晋淆身后的士兵跟着高喊以提振士气的同时,纳婪军也同时的向前涌进。
城墙上的厥耶士兵们忙着挥剑,斩断一根根被抛挂在城墙边上的攀墙绳索,另一部分退向后的士兵则忙着接应民家利用方才半个时辰所准备好的热沙,一篓篓地往城墙边攀爬而上的纳婪军身上倒︱︱这是一个安全且可以拖延时间的作战方法。
大约支撑了一个时辰,厥耶军终于不克被迫放弃城门,所有人迅速往北城方向撤离。
「哈哈,我当战无不胜的厥耶军有多么厉害,原来不过就这么点伎俩!简直要笑掉人大牙!哈……」晋淆的声音由城门上传来,不禁令契佐王和薛品伦回过头。
老天爷,求求你显显灵吧!薛品伦暗暗在心里祈祷。
已进城的纳婪士兵正努力将城门打开,而城门外的士兵正等候着晋淆的命令。
只见晋淆满脸尽是得意之色地高举起长枪宣布︰「我晋淆在此宣布厥耶为纳婪的属地,士兵们,随你们高兴地杀吧,我不要看见任何一个厥耶活口!」
就在纳婪军准备举起手上的剑欢呼的同时,一道银白色的闪电破空而至,神准地落在晋淆那支特长枪的枪头上,劈中高站在城墙高台上的他。
根本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晋淆便已整个人焦黑成一团,瞬间往下坠落,倒卧在城门外的黄沙上。
「天!」薛品伦倒抽了口凉气,他没想到老天爷竟然会这么眷顾他!
他的计划成功了,但是,为什么他却高兴不起来?
薛品伦的视线离不开落在城门外黄沙上的黝黑物体。他……死了!那个方才还生龙活虎的胖子,下一秒却被闪电劈得焦黑,连叫喊都来不及,就这样……死了?
望着地上一动也不动的庞然大物,一股寒意直逼薛品伦背脊!怎么会那么巧?他是知道闪电的威力有多大,但他从没亲眼见过闪电落到人头上!
「嘎?」纳婪军就要逸出喉头的呼声乍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不信以及掺杂着惊慌的嘈杂声。
成功了,那小子果真有一套!契佐在心里欢呼,但嘴上却不忘乘胜追击。
「怎么样啊?纳婪军。没有了主将,你们还要继续打吗?」
没有人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因为谁也没遇上过这种事。
「别……别看我!」一个瘦小、骑在马背上,看起来显然派头也不小的人喊道:「我才不要在这不祥的地方多待上一会儿呢!有兴趣的人就自己去吧,我可是要走了!」
言「副将……」那一人一骑掉头飞奔的同时,纳婪也溃不成军。
情「哈,哈……成功了,小子!你看他们乱得……」契佐一把拥住薛品伦。
小 远方传来接二连三的哀号声,引起了契佐的注意。
说 契佐眯眼细看,「是芙儿!芙儿比我预计得还要早回来呢,小子你瞧,芙儿回来了……」契佐笑着回过脸,却看见了一脸怔愕的薛品伦。「喂,小子,你怎么了?我们保住厥耶,你立了大功了啊!难道你不开心吗?」
独 薛品伦的身体不住地轻颤着,「他……死了!我杀人了……不,不会的!」他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般没命地往前冲。
家「小子……」契佐王来不及阻止,薛品伦已跑得老远。
「我……杀人了……」薛品伦一个踬仆,而后又踉跄地由沙地上爬起来,继续失神地往前走。
前头可是纳婪军呀!那小子不想活了吗?契佐王赶紧大声喊道:「来人,我方援军已到,咱们回头包夹纳婪军!」他也得赶紧跟上前去将薛小子抓回来,否则那小子要是受了什么伤,他就难向芙儿交代喽!契佐拔剑向前冲。
南城门外黄沙滚滚,纳婪军毫无章法地四处窜逃,间或夹杂着兵器交鸣声和哀号声,倒下的人也愈来愈多。
薛品伦毫无所觉地朝着混乱的群众走去,他的眼里只看得见那浑身焦黑的晋淆。「……我杀人了……」
厥耶军已渐渐杀近了南城门,逼得无路可逃的纳婪军也开始拔刀抵抗。
「小子,别再过去了,那儿很危险啊!」契佐王边挥剑对抗部分往城内窜逃的纳婪军,边出声对薛品伦发出警告。
但此刻的薛品伦犹兀自沉浸在晋淆死的震惊中,哪里听得进契佐的警告!
咻的一声,一只残缺的手臂自薛品伦面前横过,手臂上犹不停涌出的鲜血随之飞溅在他的脸上,湿湿热热的感觉让他悚然一惊。
薛品伦手一擦,眼光同时瞟到了那只掉落在他脚边的手臂。
「血……」他抖着沾满血的手,感觉自己整个胃就要翻出来了!
薛品伦抬起脸望向四周,才发现他周围的人正在互相砍杀,而他却在不知不觉间走进了混战区。
这……就是打仗吗?他感觉自己胃里的东西已经抵住了喉头,这种强忍着呕吐的痛苦让他感到晕眩,他甚至闻到了血的腥味!他不敢相信竟然会有这种事——一大群人拿着大刀砍来砍去,这是在拍电影「古惑仔」吗?
目光所及,一个厥耶军对着纳婪军的胸口横挥了一刀,那个纳婪军的双脚犹立在原地,但上半胸就这么往后栽——薛品伦看见了他完全敞开的胸腔和悬在半空中晃荡、类似内脏的软体……
他捂紧嘴以克制就要决堤而出的胃液。
类似的情况不停地在他周围上演,血溅肉黔的景象让薛品伦的双脚就像是生了钉子般,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是货真价实的杀戮战场啊!他只不过是个大学老师,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又要面对这些?
「不!」薛品伦摇着头,终于忍受不住地大喊出声:「不——」
「厥耶军,你休想挡我的路!」一个杀到眼红的纳婪军冲向薛品伦。
薛品伦愣愣地转过头,只看见一把大刀笔直地朝着他砍来。
轰的一声在他脑中爆响,薛品伦的脑中一瞬间浮现出契芙的话——
如果有一支箭正朝着你射来,你知道骑在马背上要怎样反应吗?又如果,敌人已持着长枪冲到你面前,你会怎么办?向他射一箭?若换作是我的话,我有把握在你拉弓时,我的长枪就已经刺中你了。
战场上会发生的状况复杂得很,没有受过训练的人是不能贸然参与战事的。
我问你,你敢对着活生生的人发箭吗?
那把大刀就像是慢动作般在他眼前慢慢放大,但他却只能瞪大双眼,动弹不得地看着它接近,脑海中一片空白。
「小子,快躲开呀!」薛品伦听见契佐的声音,但是他的脑子却拒绝消化契佐传来的讯息。
周围的打斗声不断,但这一刻薛品伦确定听见自己的心跳。他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刀缘终于要撞上他的鼻尖。
就在薛品伦已准备好要停止呼吸的这一瞬间,他突然被人给狠狠地撞倒在地,撞得他头晕眼花;而撞倒他的人跟着也摔在他身上。
薛品伦眨了眨眼,找回了意识。「契芙!」原来刚才撞倒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思念的契芙!
「主将!」许多的厥耶军跟着围了上来,将契芙和薛品伦圈在当中,奋力挡住纳婪军的攻击。
契芙自薛品伦胸口抬起脸,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你……没受伤吧?」
他……真的没想到契芙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她……竟又救了自己一次!
薛品伦摸摸自己身上,发觉并没有什么不适之处。「我没受……血!」他看见自己的右手沾满了血。
「你没事就好!」契芙吁了口气,全身霎时像是失去支撑的力量般,倒在薛品伦的胸口。
「芙?」薛品伦的视线慢慢往下移,看见的景象简直让他崩溃——鲜血由契芙的左肩汨汨流出,染红也染湿了他整个胸口!
薛品伦的心彷佛像是要整个炸开来般的痛楚。怎么会?她这么纤瘦的身体竟然能流出那么多的血!谁……谁来救救契芙!
薛品伦一把抱起昏迷的契芙,脚下施展着契芙教他的避敌步法,发了狂般地往城门冲去。自己真没用!刚才竟然吓傻了。契芙明明教过他怎么闪避的。
又一次,因为他的软弱而连累了契芙……薛品伦恨不得杀了自己!
「芙儿……我的芙儿,你千万不能有什么事啊!求求你……」薛品伦哽咽地在契芙耳边呢喃。他紧贴着契芙娇躯的胸膛,此刻也无法自己地不停剧烈颤抖着。
听着自己因颤抖而断续的抽气声,他才明白,自己有多么害怕失去她!
老天爷,就拿他的命换契芙的吧!如果不够,他可以连下辈子的也一起奉上!真的,就算是十辈子,他也无怨无悔……
***
薛品伦和契佐心寒地看着池大夫面色哀痛地摇着头。
「公主肩上的刀伤太深,血无法完全止住……」
「不会的。」薛品伦一把扯住池宾的衣领,「你一定有办法的!」
池宾无奈地别开脸,「老朽只能暂时点住公主的穴道,减缓出血而已。」
「池老,芙儿当真……」契佐颤声问道。
池宾滑下老泪,「除了神仙,药石罔救。」
薛品伦松开池宾,呆愣了两秒后大骂出口:「去你的药石罔救!我受够你们这个落后的鬼地方了……这种程度的伤只要用雷射缝合,就会连一点伤口的痕迹都看不出来,你却说无药可救?你这医生是怎么当的!」薛品伦转向契芙房门口,「我要带契芙走!」
契佐一把捉住薛品伦就要推门而入的手,「臭小子,你想做什么?」
「我要带芙儿去我的国家疗伤。」
「你知道你的国家在哪儿了吗?」
「随便走,总比要契芙在这儿等死好……」
「混帐!」契佐一拳甩在薛品伦的脸上,「别忘了还有我这个做父亲的在,我不准你动我的芙儿!我当初真是疯了才会答应让芙儿嫁给你……」
「王,品伦……」
声音虽然微弱,但门外的两人却是一秒也没有耽搁的奔进契芙房内。
「芙儿。」
「芙,你别多说话,这样伤才好得快。」薛品伦蹲在床边,紧握着她的手。
「笨蛋……」契芙有气无力地笑道。刚才他们在门外那么大声的嚷嚷,就算是聋子也听见了。「你真不会说谎。」
「我……」薛品伦哑口无言。
契佐王垂下脸,难掩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