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潇雨所说,虽然足不出户,但恩泽山庄不会让人觉得太无聊。现在正值初春,外面还是春寒瑟瑟,山庄里却已桃红柳绿。何况,她还时常能听到他们兄弟之间互相打闹的声音,即使是初春瑟索的寒意,也似乎被他们之间火一般的深厚友情融化了。她喜欢坐在廊下看活泼好动的寒月闹着哥哥们,听君昕朗朗的读书声,还闻着潇雨试药房飘出来宁馨的药香,她这样坐着,感受着,直到太阳西沉,寒风侵袭,才惊觉这一日又这样浪费过去。一个月时间易过,她是怎么了?好不容易来到恩泽山庄,她真的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吗?
身上一暖,一件披风从背后围住了她,回过头,看到了一个丫鬟。
“袁姑娘,风大起来了,快进屋歇着吧,三爷说你不能太动力!”
“谢谢。”她握紧披风的带子,心里莫名地有种失落,“我马上进去了。”
丫鬟走了,她站起身上阵微风迎面吹来,隐约看到一团紫色的影子,她笑了一下:“六公子你小心一点,太快容易撞到人!”
那团影子随看她的话折回来了,瞬时,寒月已飘飘地站在她面前,不满的脸上更多的是沮丧:“不会连你都看到了吧?我真的那么差劲吗?”
“不是的。”她微笑,“其实你的隐身术真的已经很好了,只是你太爱表现,又急功近利,所以每次都跑得飞快!要知道,人一跑,就容易起风,稍有武功的人,风吹草动都能引起警惕,就算看不到你,猜也猜到了。所以你只要慢慢的走,心静下来,连自己也不要当自己存在,你照我的话去试试,我想不会有多少人能够看见你的。”
寒月望着她的眼神慢慢由惊讶变成钦佩,既而是恍然大悟,给了她一个感激的微笑:“谢谢你,袁姑娘。我现在发现你实在比你妹妹可爱多了!我一定会记住你的话,下次我不会让你看见我,再见!”
他说走就走,又飘得无影无踪,袁芷筠笑着看他,直到身旁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她回头,看到穆柯。
“这小子今天获益匪浅!”他抱胸微笑。
“你明明知道,为甚么不提醒他呢?”她在走廊边的石椅上坐下,夕阳照在她身后,勾画出一个朦胧纤巧的轮廓。
“不是不提醒他,只是他天性精灵古怪,爱捉弄人,难分是非轻重,隐身术这样亦正亦邪的功夫,小成即可,大成说不定反而会坏事。”
“哦。”她低下头,“那是我多事了。”
“没关系,可能是我多虑了呢!”他轻松地说,“你今天能下床了,走了一圈,觉得累吗?”
“不会啊,我一直坐在这里。我觉得恩泽山庄很漂亮,很宁静,我好像从来没有在一个地方坐上一整天什么也不干。”
“你可以在这里住上一个月甚么也不用干,只要你愿意。”
是吗?但愿她真的什么都不用干就好。
“我想回去了。”她站起身,浅浅地笑着,“明天,可以要求你做一件事吗?”
“什么事?”他扬眉询问。
“明天,你可以陪我在庄里到处走走吗?我想多了解这里,我很喜欢这个地方。还有,你的那些兄弟,七啸龙我现在只见到四个。”
“他们都不在,大哥大嫂外出游历去了,四弟出去做买卖了,五弟昨晚好像也接下一笔生意,今天一大早就走了。”
“哦。”她遗憾地说,“听说‘夜龙’封夜是读心术中的高手,真是无缘见了!”
他凝视着她:“你真的想见五弟吗?我以为你应该怕见他才对!毕竟,没有多少人希望自己的心事被人看中的。”
她怔了一下,但马上平静地说:“老实说,我是不太信,一个人的心事,是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秘密,个中的情感,还有许多的无可奈何,外人就算看到了,又怎么能够理解呢?”
她柔美的侧面在夕阳下发着淡淡的忧伤光芒,黑而长的睫毛掩饰般地遮住了灵动的双眸,他的眼神渐渐地迷朦起来,这样的一名女子,不借以身试血玉掌进入恩泽山庄,却又完全柔弱得不带任何攻击力。如果这一切,都是她刻意伪装,那目的何在?这一个月,恩泽山庄又会因她而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呢?她就像一个难解的谜,让他困惑了!
或许,变化的不是山庄,而仅仅只有他而已……
※ ※ ※
次日一大早。天空下起了微雨,潇雨就来找穆柯。
“二哥,我有话跟你说。”
潇雨难得脸色如此凝重。
“是关于袁姑娘的,我在为她治伤的过程中,发现了她体内有一种不同于常人的现象,就是她彷佛还在受另一种病的折磨。”
“另一种病?你的意思是……”
“我也只是猜测,如果让一般的大夫来看,她除了中血玉掌外,其他与常人无异,但我在给她用药的过程中,却发现她体内有一种轻微的反映在和我的药物对抗。我用药一向很温和,如果不是非常特别的体质,是不会产生异常的。可是,袁姑娘似乎在服用另一种药物,已经和我的药产生了柢筋。如果我估计得没错,她可能受着一种慢性毒药的控制。”潇雨停了一下,忧心地说,“二哥,袁姑娘体内的毒似乎正在慢慢地积深,她可能隔一段时间会服用少量的解药,却不能根除。这样下去,对她的身体很有害,简直是在被慢慢腐蚀。”
潇雨说着自己的想法,穆柯的眉却愈皱愈紧。
“雨,你有办法治吗?”
“我要找到根源啊!她体内的毒不但不易察觉,而且非常的怪,似乎是西域一带的毒,除非她自己告诉我是一种什么毒,我才可以研制解药,否则我不敢乱下解药,不过我尽量试试吧。”潇雨很少碰到这种难题,连话也说得非常小心。
“好,不过你暂时不要把这事告诉其他人,也不要向袁姑娘提,别人不愿意讲,总有原因的。毕竟她只是我们的一名客人,治得好也罢,治不好也罢,我们只要保证她这一个月安全无恙就行。”
“真的是这样吗?”潇雨忽闪着眼睛看他,“昨晚月还和我讲,袁姑娘人不错,虽然她来历不明,不过我们也不会排斥她的!”
“月这么快就被她收买了?”穆柯笑道,“你快去用早膳吧,我一会儿就来。”
潇雨走了,穆柯独自在房里沉思了一会儿,感到心头似乎被一块石头压着一样不舒服,这是否已经证实了自己最初的猜测?恩泽山庄虽然在近几年声名大噪,但他实在想不出得罪过哪些人,或者七啸龙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会引起有心人的垂涎。
当然,或许是关于大哥的秘密,但知道的人几乎没有,现在似乎事情迫在眉睫,袁芷筠的身分与目的,都让他心惊。从她第一天来时轿中精巧的机关设计,可以看出袁家姐妹的来意并不单纯,他冲动地接下这一笔生意,是否真的错了?
“叩叩”,敲门声打断了他,起身去开门,袁芷筠站在外面,撑着湿透的伞,长长的黑发上也有水珠闪动,朝他温婉地微笑:“早啊,虽然今天在下雨,不过你可不要忘了今天要带我去山庄各处走走哦!”
密而细的雨丝,在回廊外飘落,一个穿着杏黄色衣衫的美丽少女撑着伞,巧笑嫣然里,一切看在他眼里,都美得像一幅画,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到这一切表象的幕后有着怎样丑陋的目的,他情不白禁地悄然握紧了双拳,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愤慨。
一直以来无波的心绪,在此刻,竟然波荡得厉害。
“你怎么了?”
“没事,走吧。”他带上门和她出去。
恩泽山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因为下雨的缘故,更是朦朦胧胧地添了许多韵致。假山在雨雾中层层叠叠,地上初生的嫩草,树枝上稀疏新生的枝叶,都被雨水淋得湿透,他们走在回廊下,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从天气,渐渐地聊到恩泽山庄,以及七啸龙身上。
“恩泽山庄是近十年建的吧?当时你们七个人一定都还很小。”她问。
“是啊,我来的时候,大概十几年前,大哥建了这个庄子,当时没有这么大,后来才渐渐扩大的。”
“你们不是亲兄弟啊!”
“当然不是。”他略微苄异,“你觉得我们像亲兄弟吗?”
她红了一下脸:“可有时我觉得你们比亲兄弟还要亲!”
“我们都是孤儿!除了三弟从小就和大哥是师兄弟外,其他都是来自四面八方。
而且我们年纪差不多,有些甚至只差三、五个月!”
“哦!”她侧头看他,“那你们最大和最小差几岁?”
他想了一下,回答道:“大哥比我大三岁,今年二十六岁,君昕最小,刚满十七,六弟比他大几个月,其他都在这中间。”
“哦。”她轻轻地应了一声,低下头,看着廊下的水花,秀眉不易察觉地微蹙着。
他也不打扰她。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你们都不记得父母什么样子了吗?我是说,你们知道自己是生于何时何地吗?”
“我们来的时候都还很小,不太有印象了!兄弟们的身世,大哥应该是最清楚的!”他故意指了一下前面高出的建筑,“大哥住那儿,他平时不太让我们进去,里面,应该有许多秘密吧!”
她抬头看向这幢探红色的楼宇,暗暗地打量四周的景色。
他留意着她的反应,暗忖着她的问话,从年龄一直问到身世,是无意,或是有意?这一切,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虽然潜意识里,他并不想要这个答案。
※ ※ ※
入夜,雨声渐止,风却大起来,吹得窗户纸扑扑直响。
室内一灯如豆,袁芷筠坐在桌边,呆呆地看着跳动的灯火。
白天的对话还回响在她耳边。
“大哥比我大三岁,今年二十六,君昕最小,刚满十七,六弟比他大几个月,其他都在这中间。”
以此来推算,除了龙金以外,六人的年龄在十七至二十三岁之间,这个年龄范围,应该是谁都有可能吧?
除了没有见过面的“火龙”与“夜龙”,剩下的四个,她都见过了,光看外表,实在是太难猜测谁是谁了,何况,可能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轻叹一声,来恩泽山庄已近十天,而她一点进展也没有。虽然她怀有另一个目的而来,但能够从他们的蛛丝马迹中查出一些重要的线索,也是她的任务之一。
这几天来,她的确是太放松了,这个庄子里有一种让人松懈的力量,让她情不自地的忘了许多该做的事,如果,可以一辈子都住在这里……
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张清雅俊逸的脸,眼神带着似乎洞悉一切又宽容的光芒,她连忙甩了下头,想要把他彻底甩掉。这时的她,背脊僵硬,脸上的表情是漠然而麻木的,犹如罩上了一层寒霜,已没有半分娇弱的味道。
吹熄灯火,她紧了紧腰上一把锋利的匕首,闪身出了屋。
※ ※ ※
外面的风,很冷。
袁芷筠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抵住刺骨的寒风,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现在已过了二更,天上灰蒙蒙的,没有月亮,整个山庄笼罩在一片夜色中,显得特别的寂静。
她猫着腰,凭着白天的记忆,穿过回廊,悄无声息地来到花园边,眼前是大片湿润的园子,踏过去,就是“金龙”龙金的住处了。
她相信穆柯没有骗她,龙金一直都是一个神秘至极的人物,七啸龙的组织者,也是一个知道秘密最多的人。
据说在去年年底,大皇子慕容天尧曾经浩浩荡荡地来到恩泽山庄请龙金扶助。
慕容天尧一向做事谨慎,从来不主动去找麻烦,竟也如此大费周章地来山庄,可见七啸龙不仅仅在江湖,在朝野都引起了很大注意。
不然,她今时今日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胸口的伤还隐隐作痛,冷风吹人心脾,更让她疼痛难忍。“水龙”已警告她千万不能运功,但是,她已顾不了这么多,如果这次的任务完不成,她也只有死路一条。
走入花园,土很松软,夜来香的香气淡淡地飘散在四周,白天因为下雨,她没有踏上去过,但脚一沾地,就直觉到不对劲!
下了一天的雨,照理来说土应该很湿很黏,会黏鞋底,但脚下的感觉却松软异常,似乎刚刚翻新过。她的反应很快,立即放轻力道,往旁边一纵,落在一边,只听到下面一阵轻微的扑扑声,刚才踩过的地方现出一个极大极深的坑来。
还未松一口气,忽听得四周传来几声嗖嗖的破风声,她连忙把头往后一仰,柔腰一摆,躲过一轮不知从哪里射出来的暗器。
她飞快地拿出匕首,借助晶亮的刀仞看清了四面射来的好几道劲风,竟是一大片细如牛毛的暗器,这些暗器甚至可能带着剧毒,她不敢怠慢,把头一偏,扬起匕首就是一档!
但是,用惯了长剑的她,估算不出匕首的长度,暗器分上中下三处射来,她不敢运功,手忙脚乱,已分不出身挡住下盘,顷刻间双腿一麻,再也无力站立,倒在地上。
她不住地喘息,刚才一番用力,已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左腿也已经没有了知觉。她把手放到小腿上,感到一阵温热的黏湿——伤口已经血流不止了。
没想到白天看似幽静美丽的恩泽山庄,晚上竟然如此机关重重!袁芷筠在懊恼之余,暗暗责备自己,真是太大意了!虽然现在山庄中弱的弱,小的小,但她怎么可以忘记穆柯是排兵布阵的高手,头脑过人,无人能敌!她竟然像只无知的小鸟一样,傻乎乎去撞他的笼子!
到底是甚么,让她犯这样的错误?她对他盲目的信任,已经犯了自己此次任务的大忌。
一滴冰冷的雨滴落在脸上,让她惊觉,艰难地站起身,只觉得身体沉重异常,虽然此刻举步维艰,但无论如何她不能留在这里,否则,明天早上,她真的要成为砧板上的肉了。
闭上眼睛,她深吸一口气,把身体转向来时的方向,回廊就在不远处,她缓缓地把力气都集中于腿部,虽然近在咫尺!但谁知道还会有多少惊险?
但,一个低沉而清晰的声音突然飘进了耳里:“不要运功!如果你不想死得太快的话。现在,我怎么说,你就怎么走,一步也不能差!”
是穆柯,她猛地睁开了眼睛,愤怒地看向空无一人的四周:“青龙,你太卑鄙了!”
“等你出了这个园子,我们再来讨论谁更卑鄙!”他的声音近得像在耳边,“你现在千万不能往回走,转过身,往前走三步!”
尽管有满腔的怒火,她还是只能忍气吞声地转过身,慢慢地走了三步。
左腿已经麻得没有任何知觉,这三步,比平时三百步还要走得吃力。
“往左走一步,再往前五步。”
她依言而行,额间已满是汗水。
他似乎知道她疲累,等到她气息稍匀,才说:“再往右走二步,往后走一步。”
她狐疑地走着,果然没有暗器,也没有陷阱,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
“再往右走五步,向后退一步!”
“喂,你是不是在耍我?”这样前前后后的走,她等于在园子里转圈,已经没有半分的力气了,每走一步都几乎要她的命,左腿的麻意已经不知不觉地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疼痛,血也流得更凶,她眼冒金星,随时都会倒地。
“你不相信我就自己随便走好了!”他好整以暇地说。
她暗咬着牙,听着他清晰的声音,一个想法突然冲上心间。胡乱地转了个身,赌气般地大步向前跨了出去:“好,我随便走,就不相信出不去……”
她的脚还没有落地,周围的树木突然摇晃起来,一个身影不知从何处飞快地闪出一把抱住了她,把她迅速压到在地上。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响,一张用粗绳编织成的密网从天上急速地盖了下来,险险地落在他们身边,眨眼间绳网紧缩,又重新被吊回了空中,同一时间,四面八方的暗器都齐齐地射向绳网。
她缩在穆柯温暖的怀里,睁大眼睛看着这张租网在头顶上方摇晃,许多的暗器都纷纷没人土中,即使是身经百战,她也吓得说不出话来,如果他迟来一步,自己被吊到空中,现在身上大概已经有几百个孔了!
“喂!”她生气地推了他一把,“这么卑鄙的阵术,亏你弄得出来。如果闯进来的是个丫鬟或者无辜的人,就这样给你弄死了!”
“这个阵术,我今天第一次用,而且我以后也不会用了!”他淡淡地说,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经过这哟番起落,她失血过多,已无法站立。他皱了一下眉,重新扶住了她。
“放手!”她怒气未消,忘了这次是自己理亏,“你真的不错嘛,这样的阵术用来对付我!如果你刚才不出来,恭喜你将成功地解决一个女魔头!”
“我一定会出来的!阵是我布的,绝对会有时间救人!我说过,这一个月里,我不会让你伤到一分一毫!”淡定的语气是浓浓的自信。
“可我已经伤了,而且伤得还不轻!”
他不再理她,矮身把她拦腰抱起,不顾她的挣扎,轻易地绕了几个弯,就出了园子,眼前,刚好是他的卧室。
“你放开我!”她恼羞成怒地捶他。
“如果你想把所有人都吵醒,让他们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尽管叫好了!”
她立即噤了声,乖乖地任由他把自己抱进房问,放在床上,明亮的烛火下,她看到他的右臂上满是血迹,情不白禁地看向自己的左腿,伤口涌出血已把裤于渗透,但也不可能有这么多血啊。
“你受伤了?”她立即想到那些铺天盖地的暗器,“伤到哪里了?”
“没关系。”他无所谓地说,走到床边,看看她的腿,“洗一下伤口吧,会发炎的。”
她看了他一眼,把裤子慢慢卷高,还好,虽然血流得多,但伤口没有想像中那样严重,看到的只是几个非常细小的小孔,他用清水绞了一块毛巾递给她。
“明天让雨给你把银针拿出来就好了,没有毒的!刚才你会麻,只因为放了一点麻药,但因为这银针破空而出带着颤动,把你的小血管切碎了,所以才会血流不止。”
她无言地把伤口洗净,接过他拿过来的药粉,倒在伤口上,竟没有想像中的炙疼。
“怎么不痛?”她奇怪地问。
“这是雨特制的止血药粉,不痛,只是有点凉凉的。”
她的伤口洗净后,露出匀称纤细的小腿,他转过脸,走到水盆边,把袖子卷高,洗清了自己的伤口。
室内,又沉默下来,烛火在噼扑地响,她包扎好伤口,坐在床上看看他。
他的耐心一向比她好,终于,还是她先开口。
“为什么不问我?”
“问你甚么?”他坐在桌边,却没有迎向她的视线,烛火跳跃在他的恻脸上,他的眼眸亮如星子。
“问我很多。为甚么要进来?为什么夜闯恩泽山庄,背后有没有其么人……”她平静地说。
“你会说吗?”他反问,“不愿意说的事情,问了也没有用。”
她幽幽地说:“你试试看,或许我会说的,你刚才不是要跟我讨论谁更卑鄙吗?”
“不管你是其么人,我答应了你保护一个月,我不会食言。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其他人,明天雨问起来你就说晚上散步时不小心进了阵法,他不会多问的。”
“你为甚么要庇护我?你不怕我是敌人吗?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我接近你们的目的?”
“我只希望你不要伤害山庄里任何一个人!”他站起来,打开门,“你的腿应该可以走动了,太晚了,回去吧。”
她下了床,果然左腿不像刚才那样痛得难以忍受,慢慢地走到门口,停下来,回眸看他,平时柔弱秀美的脸上,是无法言喻的坚决。
“虽然你已经看穿了我,但我有我的想法,我不会退缩!这一个月,我希望你会言而有信地保护我!如果最终一无所获,是我无能,等时间一到,你不用再庇护我,我们可以来个公平的决斗。”
他盯着她,漆黑的眼睛是说不出口的痛心。
“他是谁?让你可以这样为他卖命?”
她垂下眼帘:“并不是所有的孤儿都像你们七兄弟这样好命的!”
右手一暖,已被他握在手中,耳际,是他暖暖低低的声音:“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摆脱他的!”
虽然心里那处隐藏柔软的地方在迅速瓦解,她还是摇了摇头,抽出了自己的手,不敢说太多的话泄露情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