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的回想自己从浴室沐浴后,告诉筱都她要先去泡“汤”开始并没有异样呀!她还听见筱都要她到右边的“汤”去,她也照着走到右边啊!只是当时她没注意到有异常的白烟从里头冒出来,因为那时她只认为那是正常的,温泉顾名思义就是热,所以说有热烟当然是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当她穿过白烟时稍有的不适,和平日素来急惊风的筱都却反常的温吞。
会不会那阵烟的关系?应该不会吧!兰宣立刻推翻这个想法,因为小说或是漫画女主角要掉进古代都必须受到重伤或是快死掉了,可她却活得好好的,除了被那个武内宫抓住的地方有点红肿疼痛外,没有任何伤口呀!
哎哟!不要想那么多了!现下最重要的是怎样才能回去现代。
这可伤脑筋了,别人不是跌入河就是湖,反正几乎都有水作为媒介,但她呢?她连怎么来的都不知道,总不会要她跑去找一处轻烟缥缈的温泉,然后穿过那雾气就可以回去了吧?这可怎办是好?
她想到如果筱都没见着自己该是如何的紧张,还有她爹地、妈咪,哥哥们会不会担心的冲到日本来找人?
呜,才多久没见到他们,一个星期了吧!兰宣从未如此想家过,因为不管她到哪里玩总会有回家的一天,但现在她却是身在不知几百年前的日本,怎么回家啊?
突然间,她好想家里的一切,想自己养的小狗狗,她好想好想再亲亲它们!想着想着,泪水就这样一滴滴的落下。
⊙ ⊙ ⊙
这是武内宫进入屋子时所看到的。
他发现自己竟有一丝不舍,可是方才浅田鹰的话犹言在耳,他要自己查明宣儿的来历,但她怎看都不像是刺客、细作之类的人,光是她的日语既不是京都音调也不是东京音调,更不是冲绳那边的语调,而且他从来未见过那么好哭的细作。
他屈身坐到兰宣身旁,抬起她泪湿的小脸,“你说,我该拿你如何?”
兰宣撇过脸不发一言。
对于他,她真的不知该说些什么,若她真的是生在古代的女孩,那当他瞧过她的身子之后,她不是要求他必须娶她就是要自杀,如今她连家都回不去了,她该如何是好?
“说!”武内宫有些生气的捏紧她的下巴,“浅田要我送你进柴房逼你说出你的主子是谁,如果你再不说你是如何潜进这来的话,休怪我把你当成是刺客或奸细之类的人。”
兰宣听不太懂他那一串长篇大论,可却明白他声音里的威严,她知道他是在威胁她,就算她再笨、日文再破,也听得懂刺客这个名词。
“我说过我不是生在这个时代的人,我家……”她徒劳无功的说,但武内宫立即打断她的话。
“荒谬!我明个就要回去京都,我给你时间考虑,如果你愿意说实话,我尚可饶过你,否则一切后果自行负责,你该知道被当作刺客的下场。”
兰宣用力推开他,站起身来,她努力的考虑该如何用她仅知道的日语来解释自己的出现。
“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你们日本大和民族的人,瞧,我的日音多破啊!一点都不标准,我真的是和朋友一块泡温泉时,不知怎么搞的就……接下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一句话,兰宣讲得零零落落的,但武内宫却不怎么满意。
他是真的想相信她说的话,但这种事实在太匪夷所思了,若他信了她,那他该如何对下属说,光是浅田那里就不是如此简单就可打发过,她的那套说词如果说给其他人听,相信他们也不会信的。
“看来不给你一点苦头吃吃你是不会招的。”武内宫站起身,用力的拉开门,“叫浅田前来见我。”
门外的武士立即领命前去,对于主子屋内出现的陌生女子都聪明的装作没看见。
浅田鹰几乎是同时就出现在武内宫面前。
“殿下?”他微微的磕头。
“浅田,”他再次看兰宣一眼,希望她在最后一刻说出他想听的,就算是她开口求他,他也会不加考虑的留她在身边,但兰宣却仰起头来不愿看他,“换下她的衣服,明天要她下厨房。”
兰宣咬紧下唇,好歹她也听懂“厨房”这两个字,这样也好,只要他离她远远的,她才好去找那座温泉,找到了温泉,她才有希望回到现代。
她不自觉的露出一丝笑容,武内宫看在眼里不免有一丝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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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宣搓着一双被冻僵的手,却丝毫不后悔,虽然厨房的工作很疲累,但她却做得很快乐,因为她可以利用被派去打水的时候偷偷观察地形。
她知道如果她顺着武内宫的话乖乖的说自己是他所想的那种人,那她可能会招来幸与不幸两极化的待遇。
幸者,可能就是温床之类的人,那可避免做粗活,把自己累个半死;不幸者,就是一命呜呼喽。
开玩笑,明明没有做过的事要她承认个屁啊!她才没那么笨。
哇!发呆发太久,再不洗完这些东西,待会准又被挨骂了。
垂着头,兰宣卖力的清洗蔬菜,听说是要给天皇吃的,所以要加倍的干净,真是的,倘若日本的皇帝老子要到这座别馆的话,那她今天的探险可又泡汤了,她只剩下北侧还没查过,那里是不是有个像洞爷湖的温泉。
算算,她来到这也有七、八天了吧!好想妈咪和爹地,还有筱都,如果筱都没找到她会不会急疯了?
她光溜溜的来,除了手上奶奶留给她的戒指外,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没有带来,哎,连张照片都没有,如果真的有老天爷的话,求求他好心点,赶快送她回去。
兰宣自言自语的用中文讲话,引来其他同在厨房工作的人惊慌的议论。
她是武内宫亲自点下厨房的人,却时常自言自语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而且浅田执事对她存有的戒心,让人直觉认为她的脑袋瓜有问题。
可是她安静且勤奋的工作,更重要的是她常挂在脸上那朵甜甜的笑容却是他们无法拒绝的。
“宣儿,”厨娘叫她,“待会记得要去打水,水缸里的水快用完了。”
“嗨!”兰宣将洗好的东西放到台子上,随即又拿起水桶往外走。
“呼,好冷哦!”对于这的冷,她真有点受不了,幸好她天生底子好,没被这冷空气打倒,但她晚上却常常被冻醒,因为她没有足够御寒的被子或衣服,那浅田执事只给她一床破破的棉被和两件可以换洗的衣服。
她走到水井旁,先用木棒敲破水面上的冰,然后再丢下水桶。
当兰宣拉起水桶,却因为手早被冻僵抓不住桶子而打翻一地的水时,正好被经过的武内宫瞧见。
他对着兰宣露在外面的脚皱眉,然后又看见她一再呼着热气搓着发红的手。
在兰宣第二次试图打水上来时,武内宫忍不住的上前握住她的手。
“你想吓死我啊!”她惊呼出来。
对于她的无礼,武内宫装作不知道,他斥退左右侍卫。
翻过她的手见到不似以前那样白嫩,却觉得有些粗糙,该死的浅田,他只不过要她到厨房帮忙罢了,没有要她做这些苦工,也不瞧瞧她一身的细皮嫩肉,怎堪做这等粗活。
兰宣被他盯得有点羞涩,她抽回自己的手粗声粗气的说:“你是没瞧过做粗活的手吗?”被磨了好几天的她,日语可是溜多了,至少骂人的话学到不少。
“看来你的脾气还是没变。”他再次的钳住她。
“变?变你的大头,姑娘我说过的话不会再说第二遍,假若你坚持我是刺客的话,那我欢迎你随时取走我的性命。”兰宣可是盘算过才敢说出这番话来。
她是算好武内宫应不是如此嗜血的人,倘若他是的话,那当时他便可杀了她,以免后患无穷,毕竟她是个身分不明的人。
浅田鹰被通报武内宫返回别苑,正想前去报告事情,却在水井边看见兰宣对殿下出言不逊。
“大胆!”他怒斥,“殿下岂是你这等身分的人可以回嘴的!”
“退下!”武内宫不喜欢手下在他面前责骂下人,尤其那个人是宣儿的时候,“浅田,你前去看看我父皇的车队到了没。还有,从今天起宣儿不用到厨房了,她只需服侍我一个人就行了。”
浅田鹰默默的领命退下,他几乎可以预见殿下对这名女孩的兴趣,看来他可得找个机会将此事报告给和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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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宣又随着武内宫到他金碧辉煌的宅子。
她倔强的跪坐在蒲团上不去看武内宫高深莫测的脸,身上仍旧是那件仆人的旧衣。
武内宫取来一件锦织外袍,这是兰宣除了借穿过一下子的和服外,第一次看见绣工如此精致的衣服。
纵使她是兰家小姐,但是那么美丽的衣服在现代也是少见。
“换上它。”武内宫用命令的语气道。
但傲气的她无法忍受他命令似的口气。
“它不是我的,我不能接受别人的东西。”
如果她不是如此无理取闯的话,他会为她的勇所气鼓掌喝采,毕竟没有人三番两次敢用这种鲁莽的语气和态度对他,但武内宫只是一个用力撕破她身上穿的衣服。
“换上它。”还是一贯的冷然,只是多了不容许她再无礼的语气。
嘟着嘴,兰宣无奈的换上衣服。穿上锦袍的她立刻觉得全身发暖。
“好暖哦。”她笑开来,也为刚才的坚持感到自己有点白痴。
她脸上的笑窝因微笑而露出来,让武内宫着实看傻了眼。
看遍天下美女的他居然也会为了一个稚气未脱的女孩着迷!
“这是白狐毛做内衬的袍子。”不知不觉的,武内宫放软了声音。
“比起那些粗布衣裳是暖和多了,呵。”她笑意盎然的说,“谢谢你借我这衣服,不过待会我回去的时候就还你。”这是人家的,她可不能独占。
“谁说你要回去厨房的!”他不是说要让她待在这屋子里服侍他了吗?她怎么偏要与自己作对。
“我不是得待在厨房帮忙吗?”她不解的问道。
“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屋子里就行了。”
在这屋子里?“在这里我还不是得回我的房间睡觉,那多累人啊!不如你让我留在厨房就了。”她不是不接受他的好意,而是天寒地冻,一下子从暖呼呼的屋子里出去到冷飕飕的床睡觉简直是要人命,这可是很容易感冒的呢!
“你就睡这里就可以了。”武内宫着实受不了兰宣的罗唆与聒噪,她为何每件事都要再问过一遍才会开心。
兰宣咬咬下唇,想想自己的行为举止是有点不该,更何况她的处境又不是他造成的,她又何必小家子气的和他呕气,对他好点,说不定哪天他心情好,她还可以央求他带她到遇见她的温泉去呢。
“谢谢你,”她顿了顿,“还有,我为刚才的无理向你道歉。”大女人能屈能伸,如果可以顺利的回家,要她道一百次歉她都愿意。
兰宣突如其来的低姿态让武内宫喜上眉梢,他语气里带了点笑意的问道:“要不要用膳?”
像是为了配合他的话,兰宣的肚子适时的咕噜叫了一声。
她为肚子的不争气潮红了脸,武内宫则会意的哈哈大笑,马上唤人备膳。
他体贴的扶兰宣到内室,内室的装饰不若外厅的奢华,但仍旧是十分豪华。
它的布置十分温馨,白色的长毛毯铺在红桧木做成的内室上,还有一整排的书整齐的摆在地上,更重要的是它有烧得正旺的壁炉让室内充满暖流。
兰宣在他对面坐下。哦,谢天谢地,这张桌子够大,让她可以不必碰到他,兰宣可以感觉得到武内宫始终盯着她看。
“喝点梅酒吧。”武内宫亲自为她斟酒。
原本想伸手接过酒杯的兰宣,一见到环视在一旁的侍卫,遂很快的把手缩回来。
武内宫早已习惯四周的侍卫,不知道她的不习惯,于是问道:“不喜欢喝酒?”
兰宣抬起头,视线和他连接,可是她后悔了,她真的希望自己没有做这举动,因为现在她无法将视线移开他的身上。
武内宫不若她印象中典型的日本人——矮矮的,所以才会被叫倭寇,相反的,他有比一般人高大的身长,还有冷然的黑眸,穿着日本皇服的他,更显得他的吸引人。无论兰宣怎么为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他们之间若少了愤怒做屏障,她发现自己竟陷入了一个无法招架、预测的地步。
幸好仆人送上第一道菜,稍稍解除她心中的不安。
兰宣埋头猛吃,谁叫她已经有好些天没有尝到好料,每样东西一进到她嘴巴里都会变成美食。
武内宫好笑的看着她像饿死鬼投胎般的张大嘴巴攻击桌上的食物,仿佛几天没吃饭似的,一点都不若淑女般小口咽着。
当她不小心噎着时他还很好心的替她端来清茶润喉。当兰宣心满意足的放下手上的筷子后,武内宫揶抡的笑她,“我相信这些食物很合你的胃口。”
兰宣想起自己方才贪吃的模样都入他的眼,禁不住脸红。
“当然喽,如果你一个礼拜来都只吃稀饭配酱瓜,看你的胃口会不会大开,就算吃到的是蕃薯,你也会觉得美味。”她为自己的不淑女辩解道。
“蕃薯?那是啥东西?可以吃吗?”武内宫好奇的问。
兰宣噗嗤笑开来,“你真的是土包子,连蕃薯都不知道。”她脸上漾着止不住的笑,看得武内宫痴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你,谁叫你是被养在深宫内苑的公子”。
“说,到底什么是蕃薯?”武内宫命令似的说道。
对于他的命令兰宣可不甩他,“我才不告诉你。”说完还扮了张鬼脸给他看。
见她消瘦清丽的脸恢复了她应有的俏皮,武内宫反而不在意兰宣的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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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和武内宫的关系变好以后,日子也不再难捱。武内宫来来去去的,但他总是会交代浅田鹰照顾好她,别再让她做那些粗活,可是这样一来,使得武内宫不在她身边的日子变得一成不变。
兰宣逛遍了别苑,但是还是只有北侧那不准她接近,据说那里是专供到此休息的天皇和皇子纡解舟车疲劳的温泉,没有武内宫的带领,纵使她是武内宫亲点的人也不得入其门。
雪景看多了不免思念起台北炽热的天气,兰宣趴在窗台上朝着天幽幽的叹息。
“唉,不知道爹地妈咪好不好……”她转着手上的戒子,脑里尽是家里的一切,“他们一定为我的事给急疯了吧!可是我却无法回去,就连报个平安也不行。”想着想着,斗大的泪珠就这样掉落。
武内宫静静的站在门口不想掠扰她,他知道这丫头想家了,可不是他不愿让她回去,就算他再有办法,对她的事也是无能为力。
见她的泪落下,他的心居然揪痛起来,这种痛对武内宫而言是陌生的,他不曾为了一个女孩感到心痛,但他今天却对一名身分及来历皆未明的女孩心疼,要是被他母亲知道的话,她可能会笑自己的心终于被人给收了。
武内宫自她身后抱住她,哑声说:“为什么哭?”相处也好一段时间,他是见不得兰宣掉一滴眼泪的。
兰宣偎进自己愈来愈熟悉的胸膛,抽噎的说:“想家。”
“我很抱歉,丫头,只有这件事我无法替你做到。”他是真的很抱歉,他转过她的身,轻轻的将她压在胸前,“不管你要求什么我都会尽力做到,只有这件事不行。”
她抬起泪湿的脸,哽咽的说道:“你可以的,带我去你找到我的地方,我就可以回家了!”
她急切的语气稍稍刺伤武内宫,难道她就这么想离开他吗?
“那只是座水池罢了,不是你的家啊!”
“是的,是的,”她抓住他的衣襟,“我求求你带我去那里……”
兰宣满脸的渴求,不免让武内宫动了恻隐之心。
“你冷静点。”
“带我……去……”
“咱!”武内宫挥掌制住兰宣的哭闹,“我说过那不是你的家,更不是你回家的通道,如果是的话,我不会制止你回家的!”他愤怒的说。
自小到大一直是众人呵护的她从没被人碰过一根寒毛,所以当武内宫挥掌而下的同时,她先是被吓住错愣的望着他,颊上发疼的红肿让她忘了哭泣。
她推开武内宫,不再说出任何一句想回家的话,她知道今生今世想回家的心,想回到现代的心可能就此破灭,毕竟她是怎么来的自个都不清楚,怎能要求他为她做些什么呢?
死了心吧!回家,可能只有梦里才能回到那里了。
她脸上的冷然让武内宫也寒了心。
难道他对她还不够好吗?光是他让她在自个的屋内,不让她受苦就是对她的莫大恩赐,为何她还是一心想回去?难道他饿着她冷了她?除了那一个星期的粗活,她哪一餐不是山珍海味,穿的不是华服,她该是满足才是啊!
“对不起,我不再提起回家的事……”兰宣撇过脸,将视线定在窗外的某一个角落。
武内宫也因自己的冲动感到愧疚,发红的手也还有点疼,兰宣脸上的红印使另一边的脸更加白皙。
他举起手想安慰她,却又徒劳的放下,也罢,就让两个人都冷静些再说吧!
兰宣背对着他,因此没有看见武内宫离去时眼底的怜悯和悔恨。
她将自己的思念埋藏在数百年后的家,一个她永远也回不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