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迪克为什么对她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他或许真的是认为她很漂亮——他说的美丽——可是他的行为却让人感觉不出来,因为他好像根本不打算采取任何行动。
噢,他确实是个好帮手。他勤奋工作,根本不需要她费一点点心思去监督,总是主动自觉地做完所有需要完成的工作。其实,他做的远比她付给他的还多。老实说,他可以双手撑起这家商店,并把它管理得非常好。窗明几净、排列整齐、存货充足,的确是第一流的水准。迪克当然没有办法照顾牧场或托比,但是,自从他来到之后,蕾馨的生活无疑已经轻松许多。那么,她为什么还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安呢?因为,答案非常简单,自从他赞美过她之后,他便丝毫不注意她,而她实在不懂为什么?
不,这不是事实。她怀疑自己知道这个谜团的解答。史迪克是一个流浪成性的男人,不愿意被任何人或任何事物牵绊住,而这个理由已经足以阻止他介入任何可能的情感关系。可是,她想着,偶尔调情一下也没有什么大碍啊?然后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她到底是着了什么魔?从高中开始,她就不曾和异性调情,而在那之前的一点点经验也已经使她相信自己不是谈情说爱的材料。
她并不是完全排斥男人,只是一直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8年前,她的父母离婚,母亲跟那个坏蛋一起离开,并带走当时只有8岁的妹妹吉娜,17岁的蕾馨则选择留在父亲身边。那时候,托比非常需要她,几乎就像现在这样。他的心已经破碎,但又顽固地不肯承认,所以消沉了好一阵子,所有的工作便都落在蕾馨的肩上,直到他再次振作起来为止。蕾馨一直非常忙碌,而且,这附近也没有几个她看得上眼的男人。不过,看着她的高中朋友一个个结婚又离婚,离婚又结婚,她还是不后悔保持单身。
那么,她为什么还对史迪克这种不生苔的滚石大做白日梦呢?即便,他真的非常英俊,但是,仍然是一颗滚动的石头。换个角度看,或许就是因为他只在这里短暂停留,所以才会如此吸引她。她不必担心他会变成那种枯燥乏味的男人。他显然和她一样厌恶那种没有多大意思的夫妻生活,只是,他并不知道这点,不是吗?
她正在猜想应该如何告诉他时,他用力推开仓库的铁门,大步走进店里,宽阔的肩膀上扛着一箱罐头食品。她匆忙地开始工作,设法改正先前的错误。
“听我说,”他来到柜台前,放下那箱罐头,用大腿顶着,“你能允许我重新布置仓库吗?我知道你很清楚每一样东西的位置,可是我却不行,我先是拿错箱子,然后必须费尽精力去寻找正确的箱子。我开始猜想,我们到底要不要重新订货了。”
“我无所谓,”她耸耸肩,“可是,你哪有时间呢?”
“我可以在打烊之后做。”他自告奋勇,可是她摇摇头。
“你知道我付不起加班费,迪克。”
他的轻笑声带来一股窜遍她全身的暖意。“谁要你付呢?”
她咬住嘴唇,制止自己发笑。“我不能让你那么做。”然后,她又补充道:“除非我留下来协助你。”
他放声大笑。“你哪有时间呢?”
她咬住下唇。“现在好像没有什么客人。你可不可以自己干,让我去探望我父亲?如此一来,我就可以在关门之后帮你一两个小时。”
他的笑容灿烂而温暖。“好吧,一言为定。”
“太棒了!”她毫无罪恶感地遗弃那堆被摆错位置的烟草,雀跃地离开商店,好像要去度假似的。
大约90分钟后,她眉开眼笑地回到店里,托比的情况逐渐好转,甚至开口问她:“小馨,是你吗?”虽然说完后,他又昏睡过去,可是,对她而言,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店里挤满了人。迪克用飞快的速度算帐和装袋,显然忙碌不堪,她赶忙走到柜台的尽头,开始装袋,幸好,大部分的人都买得不多,不介意自己提到停车场去。最后一个客人走出玻璃门之后,迪克转向她,放声大笑。
“小姐,你救了我一命!”他说道,把一只手搭在她肩上。“今天好像全部的客人都在等待我服务,然后,一起涌进来。你自己一个人时,怎么能应付得过来呢?”
她几乎无法开口,那只手的重量和热度好像已经窜遍她的身躯,但是,她还是设法挤出一个笑容。“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她耸耸肩,他的手滑向她的颈窝,把那句话硬生生哽在她的喉咙里。他突然变得和她一样震惊,但是,在他倏地缩回手后,她才确定他有相同的感觉。他往后退,碰到柜台,意外地撞到收银机的一个按键,收银机发出一响声。
“糟糕!”他转身去更正,但动作太快,手肘撞到一排胃药。他和蕾馨伸手去抓,结果只抓到对方。她抓到他的手,他则抓到她的前臂。他们俩倏地冻结,然后随即跳开,好像被蜜蜂螫到,两人也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上嘴巴,然后一起大笑。
迪克用手拂过头发,落在颈背上,略带歉意地瞥视她。
“我今天好像吃错药了,”他不安地说道。“啊,我……我来捡这些东西,你……你去更正收银机。”
她点点头,设法保持冷静,却只能做到不慌张。他侧身移出去,和她保持一段距离,使她松了一口气。但是,在她消除他意外按下的那个数字时,她忍不住绽开笑容。史迪克并不像他假装的那么无动于衷,不是只有她单方面感觉到那股强烈的肉体吸引力。为了证实她的想法,她决定搬动一箱一直搁在架子的顶层而卖不出去的机油。
她等迪克收拾好那些胃药,并走到商店的另一端之后,才开始采取行动。她从仓库中推出他们用来搬重东西的平式推车,停放在摆置机油的架子前,然后拿下小梯子,爬上三阶,小心翼翼地把那箱机油挪向前。其实并没有那么重,她甚至可能可以独自处理。但她当然不打算那么做,当然,她还是很高兴不必在这场小小实验中冒生命的危险。
她在牛仔裤上擦试双手,深吸一口气,然后把那箱机油挪出架子,很快用手托住,再往前移,用两只手臂撑住绝大部分的重量,但还不是全部。那箱机油比她预期的要重,她呼唤迪克过来帮她时,已经快撑不住了,她的声音显示了慌张,他飞奔而来。
“老天爷!”他大叫,冲过来协助她,飞快地站上小梯子,他的胸膛贴着她的背,强壮的双臂接下她应付不了的重量。“我已经抓稳了。”他在她耳边说,但好像有点太大声了。
“好了,你可以放手了。”
可是,她不要放手,她喜欢他贴着她,而他的双臂环绕着她。“我—这很重,”她告诉他。“真的好重,我最好帮你一下。”
“好吧,好吧,”他飞快地说道。“好了吗?”她走下一阶,她的脚正好摆在他的双腿之间。在那一刻,她以为他会逃下梯子,任她被那箱机油压扁。如果那样,也是她罪有应得。可是,在那一刻,他把身体压向她,他的双手稳稳地托住箱底。“我刚才正要说用力,”他轻声地说。“现在我们再试一次,准备好了吗?”这次她只点点头。“用力!”
他们一起走下最后一阶,然后抵达地面。“小心!”迪克缓缓移动他的双手,搬下那个箱子。
他们必须弯腰才能把它放在推车上,而这实在是一项性感至极的工程,他的胸膛压着她的背,他几乎是整个人趴在她身上,他的手臂环绕着她。在他们寒成时,他们的身体密合地贴在一起,而且持续片刻,她感觉全然的喜悦,他则显然正在吐出憋住的那口气。他好像突然间想到,并倏地退开,使她差点脸朝下地摔在那堆机油上。她在最后一刻稳住自己并站直身躯,不知道该如何判断他的反应。
“你没事吧?”他喘息地问道,伸出手,但没有碰到,好像无法忍受和她接触。
她拨开发丝,点个头:“没事,谢谢。”
他皱起眉头,好像要责备她,但是,终究只是转开身子,摇摇头走开,留下更加困惑的她。这就是你要的男女游戏?她酸酸地想着,觉得自己真是无聊。
她把推车推进仓库的某个角落。她还能做什么呢?现在她已经知道无法独自搬动这箱机油,而她也不好打算再请迪克帮忙。事实上,她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但既然不可行,她只好在前方忙碌,让他待在后面的仓库里。
一个杂志经销商走进来,想说服她摆几本她早知道一定卖不出去的杂志,但是,她还是让他说,因为这可以使她分心,不再去想迪克,或乱猜他是否明白她的用意。
不论迪克是不是已经明白她的企图,至少他没有表现出来。事实上,在关门前一个小时,他才走到前面来,建议在他们开始重新布置仓库之前,先用微波炉热点东西吃。
“如果你要热点东西或做其他事情,我可以独自做关门前的清洁工作。”他告诉她,“等锁上门之后,我们可以立刻吃东西。”她很感激他自然而轻松的态度,并同意他的建议,但没有去想他们必须如何坐在一起吃东西,才不会很尴尬。
结果,迪克一手包办了清洁和烹饪两项工作。
在关门之前,刚结束练习的女子垒球队停下来买冷饮和零食,所以把蕾馨忙得团团转。幸好,大多数的女孩在结帐之前就已经吃掉她们购买的零食,省却装袋的麻烦。她只需要打收银机、找零钱,并丢掉用过的包装袋,但问题是,她必须重复二三十次,17个女孩中又有好几个决定,必须再买第2次。所以,在大约十分钟之后,她才终于锁上门。那时候,迪克已经热好晚餐,自己先吃完了,并清洗着餐具。
“看起来很好吃。”蕾馨在那盘已经凉了的晚餐前坐下。“可是,在我有生之年,我希望还能有机会吃自己烹煮的食物。”
“你不自己做饭吗?”他回头间道。
她摇摇头,嘴里塞满食物,在咽下后说:“我父亲不在,为自己做饭好像没什么意思。”
“可是大多数的速食食品都是高油脂、高盐分。”他指出。
“我父亲也是这么说。”她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说得对。对了,他的情况如何?”
“我觉得他好多了。”她边吃边告诉他白天发生的事情。
“好极了,”他似乎感染到她的热诚和希望。转身面对她。“他的声音听起来如何?他说话清不清楚,是不是用正常速度说出,还是含糊而缓慢?”
她想了一下。“他只能说出我的名字和其他一两个字,听起来好像跟从前一样。或许带着一点睡意,但其他都很正常。”
他绽开笑容,用一条白毛巾擦干双手。“非常好,这显示他的神经只受到轻微的伤害。他或许能够脱离昏迷。”
她放下叉子,“嘿,你不要说得像专家一样。你从哪里学来的?”
他似乎非常谨慎地衡量自己的话,然后耸耸肩:“我曾经在部队中接受过一些医疗训练。”
她再次拿起叉子,“噢,你是医务兵,对不对?”
他很快吸口气:“可以这么说。”
她绽开笑容,很高兴得知这个新的消息,也很感激他没有浇她冷水。她正要谢谢他时,他已经改变话题,开始谈重新布置仓库的事,并向她大略说明他的计划。
她边吃边听,也不时提供一些意见。在获得一致的结论之后,她把吃剩的食物倒掉,再把盘子浸在水槽里,带头走向仓库。
他们愉快地工作,两人合作无间,效率非常高。一个小时后,蕾馨开心地发现他们的进度飞快,如果按照这种速度做下去,他们应该可以在10点钟完成一切。
他们按照字母顺序排列商品,现在应该排豌豆罐头了,所以,她走上前,伸手去拿,但是,迪克显然搞错了,因为他从另一端走过来,结果他们俩撞个满怀。
在身体相撞时,触电般的感觉震撼了两人,几乎令他们发抖,但还不足以使他们分开。他们面对面地贴在一起。她已经张开嘴,准备说一些化解这种尴尬局面的话,可是却说不出来,她只是张口结舌地站在那里,和史迪克贴着胸膛,她的嘴距离他只有一发之隔,而那对奇妙的灰绿眼眸正凝视着她。
在那一刻,她的心肺好像都停止运转了。时间在瞬间停住。然后,他眨眨眼睛,她的心跳得飞快,几乎确定他打算亲吻她了,但是,他谨慎地退开身子,抽出双臂垂在身侧。
“该排凤梨罐头了。”他说道,好像有必要向她解释。
蕾馨颤声告诉他:“不,是豌豆罐头才对。”
“对,是豌豆罐头。”
他在牛仔裤上擦拭手背,转开身子,一言不发地扛起一箱豌豆罐头,匆匆经过她的身边,再次全神贯注在工作上。蕾馨忍住失望,开始垒那些纸箱。他们沉默地工作,迪克加快速度,蕾馨设法跟上他,不去想先前发生的事情。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他们停下来审视工作成果,忍不住充满成就感。
“还不错。”蕾馨说道,不敢表现得太过热烈。迪克在大腿上擦擦双手,甚至没看她一眼。
“现在要干什么?”
她很快打量一下。“应该是盒装商品了,或许可以和小东西一起进行。”
“那我们从早餐的谷类速食品开始。”
“没问题。”她开始工作,突然不小心一脚踏进一个先前被她撕开的纸箱,纸板向前滑开,使她失去了平衡。
“蕾馨!”迪克大叫,她的尖叫声在同时响起,她的手臂在空中挥舞。他伸手去抓,但没有抓到,干是连忙侧向一旁,用自己的身体垫在她的下方,防止她撞到地板。她摔倒在他腿上,她的头敲到他的下巴,手肘用力拐向他的肋间,令她担今她可能已经弄断他的好几根肋骨。他的手臂梗在她的背和他的胸膛之间,所以,她感觉好像摔在一截木头的上方。在她发出一声惨叫并挤出他体内的空气时,他一边喘息,一边用一手紧紧环住她,防她立刻跳起来。她不敢动弹,准备让他先移动,可是,他只在她身下伸直身躯,呻吟一声,然后就毫无动静了。蕾馨翻下身子,跪在地上,相信她已经害他变成残废了。
“迪克!噢!迪克!”他的眼睛闭着,双臂无力地放在两侧。她半趴到他胸膛上,伸手捧住他的脸庞。“噢,亲爱的,我害死你了!”
他却扬起嘴角,睁开眼睛:“差不多了。”
“该死!”她瘫在他身上,因为放心而虚弱,他的胸膛则因大笑而振动。“你好坏!”她用双手撑住他头部两侧的水泥地。“这并不好玩!”
可是,他不再笑了。他正凝视着她的唇,他自己的双唇则微微开启。片刻之后,他伸舌舔过上唇,然后把她拉向他,双手紧紧握住她的上臂。
她像遇热的蜡烛般融化,他的唇牢贴着她的唇,带来惊人的热力。该来的还是来了!她想着,同时把手指埋进他的发中,和他一起靠向水泥地。她试探性地移动,调整双唇的位置,他抱住她的娇躯。她的手滑向他的颈下,协助他加深那个吻,他的手往下移……这简直像划亮一根火柴。她这辈子从未想过会有这种感觉,她的五脏翻搅,火舌不断往上吞噬,带来一种奇异的空虚。他的舌伸进她的嘴里,她的身躯剧震一下。她的手用力抓住一切……她嫣然一笑,渴望告诉他没有关系,她愿意满足他的任何需要,可是,他突然变得僵硬,好像一个刚从美梦中惊醒的男人,他再次用力抓住她的手臂,推她起来。她看到他脸上的神情,不由得畏缩了。
他显然惊骇莫名,完全被他们的举止吓住了。她喘息着,被他的突然转变深深地刺伤了,她别过头,用垂下的秀发遮住羞愧和尴尬。他则慌乱地坐起身子:“蕾馨,对不起!老天爷,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从来没有打算……我不是有意……”
她闭上眼睛,希望自己也能堵上耳朵。他站起身,扶她站起来,伸手托住她的颊,把她的脸转向他。她咬住牙关,抬起眼眸望他。
“我非常抱歉。”他的低语使她更觉伤心。
她往后退,“谢……”她的声音柔弱而尖细,她的喉咙发紧。她吞咽一下,再次尝试。“谢谢你,抓住我。我认为我们应该可以休……休息了。”
他很快点头,深吸一口气。“没问题。绝……绝对可以。我……”他的手伸向颈后,“……我们明天早上见。”说完后,他转过身子,大步走出后门。
她听到他的脚步声在楼梯上消失。好像过了许久之后,她才能收摄住自己的心神,锁上后门,又经过许久之后,她才关上灯,从前门离开,并锁上大门。她想着,一个男人为什么会为了亲吻一个愿意被他亲吻的女人而道歉呢?他真的讨厌刚才发生的事情吗?或者,他只是害怕会被绑在一个地方?如果他比较了解她,就不会担心这个了。
她自己也害怕乏味的婚姻生活,和一个男人安顿下来并非她心目中的天堂。她已经看过太多失败的婚姻,无法再让自己相信那古老的神话,更何况,朋友之间亲吻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想得太多了,她向自己承认。
她在骗谁呢?她仰首询问月亮。她当然骗不了自己。史迪克几乎就是那个她寻觅许久的男人,合乎她的每一个期盼。他心地好,聪明,勤奋,又英俊,而且也有举重选手般的体格。他的话不多,但是,在有必要的时候,也能和别人聊得很愉快,而且,他是一个高尚的男人,女人一向最能辩认这种事情。更重要的是,他燃起了她体内的火焰,使她开始猜想一些事情……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是流浪成性的呢?
她告诉自己,他或许永远不再亲吻她了,但是,她或许可以改变这种情况,有何不可呢?如果她想想办法,或许可能让事情重演。毕竟,奇怪的事情已经发生……非常奇怪的事情,所以或许—只是或许,更奇怪的事情也能发生。在回家的途中,她一直怀着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