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灭门血案便发生了。」屈士全敛眼回想着。「决爷应该知道闻人笑出生草莽,当年为了归隐,将所有家产分送给下属,也算是交代了兄弟们的生活,但是又听说,灭门血案的主使人便是闻人笑当年的下属,但究竟是为了什么,可能只有世延老爷知道。」
慕容决忖思着,半晌才又道:「可你还没告诉我,那三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们正是闻人笑的……」
「大人。」
一旁小径传来闻人唯淡淡的唤声,两人不约而同睐去。
「还在想大人的座轿为何还在外头守着,原来是大人尚未离开。」闻人唯勾着淡淡笑意走近。
「那是我正在为方才的失礼同大人道歉。」慕容决先行启口。
「哦?」
「大人,真是对不住,还留你到这时候。」
「不不不,不打紧。」屈士全轻咳两声,道:「既然已经没什么事了,老夫就先离开了。」
「送大人。」闻人唯以眼示意身旁的家丁。
屈上全一走,闻人唯随即意味深远地打量起他。
「二爷,有事吗?」
「是没什么事,只是想问你,遥少呢?」
「遥少……」他倒是把他给忘了。「我马上回卷心阁。」
「不用了,我早已经将醉倒的他给送回院落了,你同我到吞阳楼吧!」话落,不管他允不允,闻人唯率先走在前头。
慕容决睇着他的背影,长睫敛下,暗自盘算,随即跟上。
*
吞阳楼
走进闻人唯的院落,其楼阁飞檐迭起,阁道曲回,凿石架空,飞梁阁道。
慕容决见状,不禁摇头轻笑。果真是爹所设计的屋形,完全是爹的喜好。
随着闻人唯的脚步到二楼偏厅,便见他遣走所有的家丁,楼阁里就只有他两人。
闻人唯坐在主位,浅呷了一口茶后,正眼睇了他半晌,才突地开口道:「今儿个多谢你解危。」
慕容决有些意外地挑起眉,笑道:「二爷言重了,话再说回来,不也是二爷要我处理这桩事的吗?」
难道闻人唯是意外他竟会将事情处理得这般完善?
他和屈士全在林子里的对话,就算他没听得完全,也绝对听了大半,换句话说,他现下应该算是知道他的身份了,千万别再睁眼说瞎话,说他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是我要你去做的没错。」
「难道二爷想要给我赏?」他打趣道。
「你想讨赏?」闻人唯反问,唇角勾笑,笑意却不达眸。
「倘若二爷允许的话。」还想和他打哈哈?
睇着他的嘴脸,他还是忍不住要嫌恶;尽管两人的长相全然不同,但他那动作习性,教他有种像照镜子般的相似感,真是教人厌恶。
闻人唯状似闭目养神,长指在桌上轻弹,顷刻才张眼道:「你想知道什么?」
慕容决闻言,微勾笑意。「我要知道琉璃纸在哪。」既然他都退一步了,他自然是开门见山就说。
闻人唯微挑起眉,简洁道:「不在我这儿。」
「在哪儿?」
「不知道。」
闻言,慕容决不禁放声大笑,蓦地敛笑,冷道:「遥少好像还不知道你们三个并非是他亲兄长,是不?」
「那又怎么着?」他脸色微沉。
「他应该也还不知道自己亲爹出身草莽,也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怎么惨死在一桩血案底下,是不?」将闻人遥视为空谷幽兰,让他过着不食烟火的神仙日子,他们对他的保护,不会令人太意外。
「威胁我也没有用的,小遥不是傻子,他会知道该相信谁的。」自己一手教养出来的孩子,他还是有那么一点把握的。
「是吗?你也许不知道遥少对我有多倚重。」
「倚重也不过是一时的,比得上我们十几年的感情吗?」闻人唯笑得得意。
慕容决唇角的笑意凝住,瞇起黑眸好半晌,突道:「你打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更清楚我混进闻人府的用意,是不?」
「我什么也不知道。」闻人唯笑瞇了眼。「你是谁,又想要做什么,对我而言一点都不重要,我只知道你卖身的时间只有一年,时间一到,你便得立即离开闻人府。」
「别忘了慕容家给你的恩惠,要不你现下也还不过是个为人卖命的小小山贼罢了。」他沉声道。
方才屈士全话到一半,但尽管如此,他却也已经猜到全部。
若无误,他们三人必定是闻人笑生前最为亲信的手下,要不,为何在闻人笑死之后,他们还会待在闻人遥身旁,甚至还拉拔他长大?
「你可错了,恩惠是我给慕容世延,而不是他给我的。」闻人唯似笑非笑地道。
慕容决瞇起阴冷黑眸,撇唇轻笑,「还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呢!如今不是说出我爹的名字了?」
「是啊!慕容府,我就只识得一个慕容世延,其余的我一概不知。」长指依旧有一拍没一拍地轻弹着,敛下的长睫掩去他眸底的思维。
「你岂会一概不知?」慕容决哼笑一声,「闻人唯,你明知道我混进府要找琉璃纸,你却不阻止,是你太有自信,还是这里头有什么阴谋?是不是我爹说了什么?或者同你们交换了什么条件?」
闻人府里有太多的秘密,尽管抽丝剥茧大半,但还是觉得有些地方藏着蹊跷,透着一股教他难喻的氛围。
「由着你想。那是你的事,你自个儿去找答案,不过我丑话说在先,琉璃纸并不在我这儿,而我如今还肯留下你,一来是你卖身契约未到期,二来是你可以影响开封府太多的人了,留着你,对我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闻人唯浅堆笑意,缓缓站起身。
「你就算准了我一定会帮你?」他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就算不帮我,也会看在遥少的面子上帮我的,是不?」他有十成十的把握。
瞧,今儿个,他不就把知府大人给治得服服帖帖的?
官无民不富,民无官不安哪!闻人府最为缺乏的便是官员人脉,有他在,闻人府如虎添翼。
「你倒是压根无所谓我和遥少走得极近?」他冷笑道。
他明明就对遥少有着超乎手足之情的情愫,怎么现下倒不介意了?
闻人唯挑起浓眉,淡抹的笑意透着自信。「你以为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你不过是他打发时间的玩具罢了。」
「是吗?我倒认为我和他之间的交情可不止如此,说不准,他会愿意为了我而背叛自己的兄长。」
「是吗?我拭目以待。」闻人唯从容道,彷若压根不将他看在眼里。
「我会要遥少帮我找到我想要的答案阶。」可恶的老狐狸!为何在他面前,他有一种被比下去的不痛快感?
「若你有机会的话。」
慕容决微瞇起黑眸。他是什么意思?
「从今儿个开始,你就跟在我的身边,哪里也不用去了。」闻人唯笑得眼都瞇起。「别忘了,我才是闻人府的主事者,什么事都得要经过我的同意,但其实你若是对我的安排不满意,你大可以离开,我绝对不留。」
「你!」
「你今儿个就在吞阳楼住下,不用再回卷心阁了。」闻人唯起身。「我这主子对你可是一点也不薄,你可千万别恩将仇报了。」走了两步,他突地回头,道:「对了,记住了,若要找什么东西,动作得要快,要不时间一到,我会立即将你给赶出府的,不过我想,你大概也没有什么机会吧?」
话落,闻人唯难得的放声大笑,漾着笑声而走。
慕容决目送他的背影,紧握成拳的大掌青筋爆凸,十分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