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偌大的招牌悬挂于台北市区的某一栋大楼,店面采透明的玻璃帷幕设计,让人一眼就能看见工作室里的摆设陈列。
一楼大约三十几坪,右手边的门字型架子空间,容纳许多排放整齐的美容保费品。后面是一个设计特殊的吧,摆放着大小不一的水晶杯、咖啡杯。
门字型的前面,放着一张圆桌及三张圆椅,来此消费的客人在享受完最舒适的美容护肤后,老板会亲自端出她所沏的茶,供客人饮用、聊聊近况,让客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左手边则是收银台,通往二楼的回旋手扶梯,从踏上阶梯直到最后一格,皆伴随着柔美的音乐弦律,轻轻柔柔的声音借由喇叭的扩充播放。日式的设计,典雅又舒适。
为了让客人感觉到自然而没有拘束,在装潢方面老板花了许多心血。
窗外的晴空万里本来应是让人心情愉快,但是芷沁美容设计工作室此刻却是乌云笼罩。
设计室门口两旁站立着数个高大壮硕的男人,他们的面孔一个比一个还狰狞吓人,清一色的黑色西装和墨镜,更是增添了些许骇人的气势。这样的场面,无疑是不给店家面子,准备把上门的客人一一地吓跑!
而工作室内的气氛更是一触即发,所有人无不屏气凝神!
“说什么都没用,我不回去,也不接受你的可笑安排!”面对父亲的安排,花梦岚美丽的脸庞上尽是嫌恶的表情,避之唯恐不及!
也只有在走投无路之际,她这个伟大的父亲才会想到她的存在。
她出生于一个名震黑白两道的黑道世家,只要一听到他父亲花世展的名字,众人无不闻之丧胆,避若蛇蝎。
在她的印象中父亲总是漠视她的存在,亦未曾关心过她的生活与交友,只是一味的把她交给下人照顾。
也因为她的黑道背景,让她从小到大几乎都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因此也造就了她沉默寡言与内敛的个性。
直到遇见了希晨、恋芊与芷沁,她才得以摆脱被父亲操控的人生,原以为她可以创造属于自己的天空,没想到这样的日子却只是昙花一现。
父亲的出现完全打断了她的梦想,他的出现又将夺走她好不容易才清澈的心灵。
而且他的出现居然只是为了强迫她答应一门亲事。
“我不是找你商量,而是你必须接受这样的安排!”花世展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说,他年逾六十的脸上布满岁月的痕迹。
这几年他亟欲将事业漂白,但面对以往江湖上仇人的挑衅与破坏,他的事业现在几乎都已近停摆,就快支撑不下去了。
在岌岌可危之际,他想到他还有一个可以利用的女儿。
“我高攀不起人家!”
她离家出走已有一段时日,若不是动用父亲的势力替芷沁调查雪慕旸的事,她的行踪也不会这么快就被发现,真是失策!
“这门亲事已说定,容不得你说不!”
花世展虽年逾六十,但双眼却仍是炯炯有神,不难看出年轻的他是如何的叱咤风云。
“你从未关心我的存在!”
他们之间的对话根本不像一对父女,反倒是像极了有着深仇大恨的敌人。
“你若是不答应,这家店就准备关门。”他的语气里充满威胁。
花梦岚怒眼一瞪,气得全身发抖!
父女两人互蹬着对方,谁也不肯让步。
“关门就关门,梦岚你放心,我们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父亲断送你的幸福。”衣恋芊跳出来仗义执言。
就算外面的阵仗让她心惊胆战,但为了好友的终生幸福,她决定要豁出去,要杀要剐随便他们。
“对,我也支持你。”柳希晨坚定地凝视着花梦岚。
花父的出现已经打乱了梦岚平静如水的生活,只怕她往后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我跟妈咪也是。”灿杰握住花梦岚的手。
站在灿杰背后的言芷沁也开了口:“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你不用顾虑我们。”
“好个令人感动的友情!”花世展嗤之以鼻,双眼锐利地瞪着在场几人,最后才将目光移回花梦岚的身上。
“你仔细考虑看看,这家店生存与否就在你的一念之间。明天,我要一个满意的答案!”
说完,不待花梦岚回答,花世展随即离开了工作室。
“梦岚你千万别答应,这可是攸关你的终生幸福啊!”衣恋芊心急的说。
依梦岚的个性,就算她再不甘愿,她也会认真的考虑她父亲的话,而且为了怕拖累大家,她一定会答应的。
可是她们怎么能看着她断送自己的幸福!
“是呀,都什么时代了,居然还有媒妁之言,不要理他,只要你不点头,伯父根本拿你没辙!”柳希晨起眉头,一样担心花梦岚的决定。
因为一旦是她决定的事,就算天皇老子来,也改变不了!
只希望她不要盲目的断送自己的未来与好不容易挣来的自由。
“我看我们于脆放弃这间工作室,再另寻他处,找一个伯父找不到的地方重新开始。”言芷沁清澈如水的双眼扫过在场几人。
“这倒是个好办法。”衣恋芊开口说道。
“不行,这间工作室是大家的心血,况且它才成立没多少时候,我不能让你们为了我而放弃这里。”花梦岚激动地说。
不能这样!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让大家的心血付之一炬。
“我们也不能让你答应这门亲事,你要知道一旦你点头了,你可能会丧失一辈的自由与幸福。”柳希晨忧心忡忡地看着花梦岚。
这时候她真希望梦岚能够自私一点,不要只顾虑到她们,偶尔也要替自己想想。 “媒妁之言的婚姻根本没有幸福可言,我真的无法想像你要跟一个从没见过面的男人结婚。”
“都怪我,若不是因为我,梦岚干妈的行踪也不会被发现,都是我的错!”灿杰的脸上布满忏悔与懊恼。
“梦岚,不要让我自责,若不是因为我的事,你也不会……”
“芷沁你别说了,只要雪慕旸对你们母子俩好,我就觉得这一切的牺牲都是得的,你们千万别责怪自己。”
“可是--”
“好了,都别说了,我不希望你们因我的事烦恼,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你们放心,任何事难不倒我的。”
“梦岚……”
花梦岚伸手制止衣恋芊的劝言。
“到此为止,现在我只想一个人好好的静一下,明天我一定会把我的决定告诉大家。”花梦岚烦躁地拨着如瀑的长发,现在她的心情好乱,根本就听不进任何劝言。
对未来,她完全失去了方向,难道她这一生真的非得让那个完全没有亲情和人性的父亲操控,难道她真的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样的她,只是一个毫无生气的傀儡娃娃,终其一生都必须活在父亲的阴影下!
她要向既定的命运低头吗?
好乱、好乱,她无法下任何决定……
“你要去哪里?”
“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花梦岚露出苦笑,随即在众人忧心的注视下消失身影。
原本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就像感受到她们的心情般,竟突然开始下起蒙蒙细雨来……
* * *
花梦岚没有任何目标地走在人声杂沓的街上,脑子里不断的重复着小时候的记忆,然而每一个片段却都狠狠地撕裂着她渴望亲情呵护的心。
细雨打在她瘦弱苍白的脸庞上,身旁躲雨的路人匆匆而过,看在花梦岚眼里,只是更觉惆怅与失望。
花梦岚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对父亲感到失望,他的眼中从来没有她这个女儿的存在,可偏偏她打从一出生就失去了母亲,所以对亲情更有一份莫名的渴望及翼求。
但父亲却完全无视于她的存在,从她有记忆开始,父亲总是一脸厌恶的推开她,不管她怎么撒娇都没用,他只是任由她一次又一次的伤心、失望。
虽然对于父亲的态度,她已渐渐地麻痹,也懂得不再去奢求父亲的亲情,但却与父亲渐行渐远,两人完全不关心、不过问对方的存在。
自她离家后,她与家里完全断了音讯,本以为自己可以这样一直生活下去,也可以把心里对亲情的渴望逐渐地驱除。
然而父亲的再次出现,却又无情的摧毁她建立的一切,也彻底地伤害了她,谁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难道被父亲如此对待也是她的错?
他完全不顾她的想法,居然还想利用她的婚姻谋取利益,这样的父亲到底算什么?
雨越下越大,花梦岚双眼空洞,如一缕幽魂般地走在雨中,好似这世界只剩下她一人……
她漫无目的地一直走,一直走,没有人可以解救她失望的心灵,也没有人可以为她驱走心里的不安。
走了没多久,大雨突地倾盆而下,花梦岚抬起头,原本以为雨水能为她洗涤受创的心灵,但奇怪的是雨水竟然一点也没有打在她身上。
花梦岚疑惑地睁开水眸,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把水蓝色的伞,这把雨伞为她挡住了雨水的侵犯。
“我注意你很久了。”一个低沉的嗓音出现在她的身后。
花梦岚心一惊,旋即转身对上声音的主人。
“你是谁?”她愣愣地瞪着眼前的陌生男人。
他有着一双幽黑的眼眸,眸中闪烁着一抹耐人寻味的光彩,但他的嘴唇正不悦地抿成一直线。
可是他在气什么?
“我是一个看不惯你如此虐待自己的男人?”上官子拓专注地瞅着花梦岚。
他已经注意她很久了,打从她的身影落人他的视线开始,他就一直紧盯着她纤弱的身影不放。
很难想像一个如此纤弱的女人,居然完全无视于倾盆大雨,还毫不在意地走在街上,简直就是把无情的大雨当是老天爷的施舍,她真是太不爱惜自己了。
眼见雨水如泄洪般地直落而下,他竟兴起怜悯之心,匆匆地从车后抓起一把伞,“解救”了这个傻女人。
她忧郁的神情,让他无法忽视她的存在,更无法不对她伸出援手。
“我不认识你。”花梦岚双眼戒备地怒瞪着他。
“我也不认识你。”上官子拓无视于她的怒眼。“但是我看不惯你这自杀性的行为。”
“身体是我的,关你什么事,你似乎太多管闲事了。”花梦岚冷冷的瞥了上官子拓一眼,她不领情地拨开他手中的雨伞,继续往前走。
她似乎很享受雨水的洗涤,上官子拓盯着花梦岚渐行渐远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简短的对话让他清楚的知道,这女人绝对不似外表一般的柔弱,她应该是外柔内刚,也应该是会坚持己见的那种女人。
但或许就是她那冷漠的表情吸引了他,让他就是无法不关心她。
心念一转,他随即快步向前,挺拔的身影守在花梦岚身后,手中的伞更多管闲事的往她的头上放,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可恶!
这男人究竟想干什么!?
花梦岚气愤地转过身,这个厚脸皮的陌生人真的是气坏她了。
“你再不走,我要叫警察了。”
“我不觉得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你侵犯我的隐私。”
“难道我发挥爱心也不对吗?”
“我不需要一个陌生人的爱心。”
“我叫上官子拓。”
“啥?”
“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我不再是一个陌生人!”上官子拓笑容满面看着她。
“不可理喻,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叫警察?”
登徒子一个,谁希罕他的名字!
“你不会!”上官子拓信心十足地凝视着她。
“凭什么我不会?”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花梦岚不禁起了戒心。
“因为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他们原本是不相干的两人,难道他爱好管闲事,所有的人就必须对他感激涕零吗?
不!她花梦岚不是一个会轻易妥协的女人,况且他对她而言什么都不是,她又何必对他客气。
多说无益,再跟他说下去只会浪费她的时间。
花梦岚完全不理会他胸有成竹的表情,只是丢了一个白眼给他,又想继续往前走。
但这一次可没那么幸运,上官子拓出其不意地抱起她,往反方向跑去。
花梦岚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
这男人究竟是发什么疯,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掳人?
花梦岚拼命挣扎着,短暂的惊愕后,随即拉开嗓子尖叫出声。
“救命啊!救命啊……”
* * *
但她的求救声似乎没有任何作用,因为街上行色匆匆的路人只顾着躲雨,根本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解救她。
突地,她的身子丢在车中柔软的坐椅上,而上官子拓亦跟着挤进车里。
花梦岚的手迅速地往车间的开关按钮伸去,但上官子拓又早她一步,“没用的,这车子有中控锁,没有我的命令,你别想出去。”
闻言,花梦岚戒备地瞪着他,身子亦小心地往左移去,想与他保持一段距离,但上官子拓却又刻意地黏了上来。
“你想干什么?”
“我不是一个好管闲事的人,但你的自虐行为在让我不能苟同。”上官子拓定定地瞅着花梦岚,“你叫什么名字?”
“哼!”花梦岚冷哼一声。“你只是一个陌生人,凭什么管我的事,你再不放了我,我一定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上官子拓唇角微扬,将花梦岚的愤怒看在眼里。
其实换成是他遇上这种事,他也会生气,但是她忧郁的神情触动了他的恻隐之心,他实在无法放任她独自走在路上。
“一旦我决定插手的事,谁也无法阻止我。”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陪她耗,既然已经插手,他就非得要管到底不可。
“你真是莫名其妙,我明明就不认识你,你管我那么多做什么?”
花梦岚不悦地道,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甩他两巴掌,搞什么东西,他以为他是谁啊!
他竟然罔顾人权,要所有人都服从他的决定,他也不想想,他们根本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他的多管闲事,只会让人嗤之以鼻!
“只要是我看不惯的事,一旦我决定插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连你也是。”
上官子拓勾起笑容,吩咐前面的司机开车。
“你要载我去哪里?”花梦岚强装镇定。
这男人的心思太诡谲,为了不让他看穿她的惊惶,她决定要让自己表现出镇定的模样。
只要一有逃走的机会,她绝对不会放弃。
“待会儿你就知道。”
不给她任何说话的余地,上官子拓闭上双眼假寐,只希望花梦岚能够停止这一连串的疑问。
“你以为我能够心平气和的坐在车内,等你的‘待会就知道’?”这男人未免太狂傲也太自大!
她花梦岚可不是傻瓜,别以为随便哄几句她就会信以为真!
更何况眼前这男人只是一个陌生人!
“我不会强迫一个不情愿的女人,你大可放心!”
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伸出援手,对他而言已是不寻常,他可不希望这一时的恻隐之心,搞得自己丢了面子也失了里子。
眼前这女人真的是气死人不偿命,她居然把他的关怀当垃圾,不但嗤之以鼻,还拒于千里之外。
没想到外表柔弱的她,个性竟如此倔强。
经过短暂的相处,他可以感觉到在她的身上有一层难以突破的保护膜,这也让他更想了解她。
他正打算与她周旋到底,因为他想知道卸下保护膜的她是否会如现在一般无动于衷?
“这年头人面兽心的男人多的是。”花梦岚不甘示弱的回道。
上官子拓挑了挑眉,却没有任何的行动,仿佛是对她的话不予置评,也让人摸不清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这男人到底是安什么心?
花梦岚的水眸中透露出一份戒备,她小心翼翼地盯着正在闭目养神的上官子拓。
他们两人可以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陌生人,会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伸出援手,而且是在对方不情愿的情况下强迫就范,他若不是早有企图,就是脑袋有问题,这种人最好离远一点!
但是处在这车内,她根本就像只待宰的羔羊,难道她只能继续提心吊胆地等下去?
不,她绝不向恶势力妥协,也许前座的司机可以帮她脱逃也说不定。
可是上官子拓却如神只般地阻断她想说的话,他冷冷地道:“别白费心机,他只听我的话办事。”
就算他没睁开眼睛也知道花梦岚在想什么,不过被困在这车里似乎很难有其他逃脱的方法。
花梦岚的唇抿成一直线,难道今天是她的倒楣日不成,打从父亲的出现到现在,她所遭遇的没有一件是好事。
原本父亲无情的逼婚让她想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可是走在路上却被一个好管闲事、不安好心的男人掳上车,现在他竟然牵制她的行动,把她所有的思绪全都搞乱,弄得她提心吊胆、忐忑不安。
他到底想载她去哪里?
面对眼前这个既陌生又莫测高深的男人,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