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父母之后,慕文曦回到家,一整个上午,家中的电话铃声及手机响个不停,吵得她想安静个片刻都不行。
她知道这些电话全是章梓晴打来关心她,同时代古颀尘道歉的。
可是,她不想接。
不想接的原因并不是她还在生古颀尘的气,只是,此时此刻的她只想好好的享受几天没有任何人打扰的安静生活。
于是,她拔掉铃声大作的电话线,再将手机也关上,独自一人出了门,来到一间幽静的小店,选了个最角落、最隐密的位子落坐,并点了杯蛋蜜汁。
侍者送来蛋蜜汁后,慕文曦轻轻的吸了一小口,瞬间一阵冰凉滑入喉咙,直达胃里,冰凉透心,她忍不住的伸出小舌来回轻舔嘴唇,继而闭上双眼,感受舌际传来的酸甜感。
倏地,一个低沉的男性嗓音在她头上响起。
“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吗?”
熟悉的男性嗓音霎时冻结了慕文曦的心思,她心跳莫名的加速。
是他!
明明是他狠狠的伤了她,视她如玩物般的掠夺她的身心,践踏她的自尊,然后再将她一把推开,如今却以兴师问罪的高姿态出现在她眼前,他凭什么?!
不,她不能再让他轻易的左右自己!
爱情的滋味她已尝过,也心痛过,如今,她不再需要了。
远离他是她惟一可以保护自己的最佳方法。
深呼吸一口气,慕文曦极力调整好不规律的心跳后,缓缓的睁开眼睛,一脸高傲的轻哼道:“笑话!”相信她的冷漠可以让狂傲的他知难而退。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错了!
她的冷漠非但没有令他打退堂鼓,反而赖皮的在她身旁落坐,伟岸的身躯紧紧的挨着她,轻轻的在她的耳际吐出一句,“为什么离开?”
他竟敢大言不惭的问她为什么离开?!
这个可恨又可恶的男人!
头一偏,她硬是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冷冷的指出,“说好了‘半个月’的,不是吗?”
虽然,她让自己稍微远离了他,可他的男性气息依然充斥着她的呼吸,笼罩住她的身子,使她动摇的心为他狂跳不已。
他再次挨近她撤开的身子,一脸赖皮的说:“可是我只记得你说好了‘三天一次’的,不是吗?”
三天一次?!
“你……”哼,如果不是碍于他们身处公共场所的话,她早就破口大骂了,哪还容得他扯出这一脸得意样!
不要脸!
美目圆瞪的她气急败坏的转过头。
司徒狂则是一脸得意的笑眯着眼,“让我看看你……”仔仔细细的。
在她尚未来得及反应前,司徒狂一把摘下她脸上的墨镜,顿时一双哭肿而布满血丝的眼,惊愕的瞪着他。
“你哭过?!”
“没有!”她伸出手想拿回他手中的墨镜,可是他霸道的将它塞入自己的西装外套内的衬衫口袋,摆明了不给她。
除非她探手进去拿。
“没有?!”这三言两语怎打发得掉他?!他追问着,“没有的话,为什么眼睛又红又肿的?”
“眼疾。”
当他是三岁小孩吗?那么容易骗。
“我不信。”
“你以为你是谁啊,管得未免太多了吧!”
“你……”
她语带讽刺的反问,“说了这么多废话,莫非……司徒先生离不开我?”
“你说呢?”他不答反问。
“当然不可能。”他曾经说过,他不可能忍受同一个女人太久,所以,他根本不可能吃回头草。
“你该知道狂龙集团进军台湾的消息吧?”
废话,三天两头的又是上头条又是上电视,不知道才奇怪咧!
慕文曦不想回答,只是轻轻的点了个头,表示她知道。
“狂龙集团旗下企业包括有电脑、资讯、金融……”
“够了,说重点!”她可不想浪费时间听他吹嘘着自己的丰功伟业。
“重点是,我要你为我公司服装部门设计婚纱。”
“喔……等等,婚纱?”该不会是她听错了吧?!她一头雾水的问:“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你没听错,我要你为狂龙集团设计最新款的婚纱及晚礼服。”
“拜托!”她一脸受宠若惊的比出右手尾指,语带双关的撇着嘴揶揄他,“我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服装设计师,以你一个欧美公司的大总裁来说,司徒先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吧!”
他轻轻压下她的尾指,将她的双手紧紧包裹着,一脸正经的说:“放心,我看过你设计的服装,所以对你有信心。”
慕文曦一惊,猛然抽出自己的手。
“你怎么可能看过?”
“古颐尘和章梓晴拿给我看的。”
什么?!
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竟然没经过她的允许,就擅自拿了她的作品给司徒狂看,可恶!
“既然如此的话,你找梓晴设计也一样。”
“不,我只要你……”足足停了三秒钟之后,他才接着说:“的设计!”
吓死人了,说个话音拉得这么长,是想试试看她的心脏够不够力是不是?两朵红云染透她的双颊,她真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他不以为然的继续说着,“因为你设计的走向属于温柔婉约又不失率真,正符合我们服装部门的需求。”
“此我行的大有人在。”
“为什么不答应,是怕我亏待你?”
“不是。”
“那是为什么?”他想知道她拒绝的原因。
轻轻地搅动着杯中的鹅黄色液体,她淡漠的说:“我不想每天看到你。”
早料到她会这么说!
嘴角微扬,他提出保证,“你放心好了,设计过程中会有负责人员与你沟通,而我只看成品,并不会插手。”“也就是说,我们见面的机会微乎其微喽?”她抱着一丝希望问。
“嗯。”
“这……”
“如何?”
“我……”她一脸犹豫的不敢轻言答应。
“怎么?莫非你还在乎我,怕近水楼台再爱上我,所以不敢接受挑战?”
“谁说的,我……好,我答应。”怕他看扁自己的慕文曦,情急之下冲动的答应了他,然而,话才刚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上一次在美国,她就是冲动的接受了他的协议,才害得自己失身又失心的,没想到,事隔数月,她竟再一次上当。
唉,真是的,每次都受不了他的激将法,老是上他的当,真笨!
司徒狂噙着笑,趁胜追击着说:“那就星期一见喽!”挥挥手,他头也不回的快速离开,动作之快让慕文曦来不及后悔。
星期一?那不就是后天吗?!唉!
* * *
“小张,香槟色这套礼服的企划书在材质方面似乎有点出入喔!”小张是狂龙集团内服装部门的企划主任,也是司徒狂特别派遣来支援慕文曦的。
“喔,真的吗?”小张接过慕文曦递来的企划书详细的检阅一遍,果然发现确实出了差错,他不好意思的抓了一下头皮,连忙道歉道:“文曦,真不好意思,我笔误了。”
“没关系,还好发现得早,否则企划书要是真的送给裁缝师的话,一切可就来不及了。”
“这倒是,笔误的事可大可小,如果是布料搞错的话,可是会连带的影响礼服穿起来的质感及味道呢!”
“那可不。”
想到自己竟犯了这种错误,小张满脸尴尬地自我责备着,“真没想到已算是‘老鸟’的我,竟然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唉!”说起来可真惭愧!
见他一脸歉意,慕文曦连忙安抚他,“快别这么说,是我们这阵子太拚命”——以至于忙得焦头烂额、头昏脑胀的,严格说起来,应该说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是司徒总裁只给我两个月的时间,也不会害得你这阵子在服装部门及我这儿两头跑,更不好意思!”
由于慕文曦身份特殊,并不直属集团内部人员,因此司徒狂安排了一间坪数约莫二十来坪的私人工作室给她,为的是让她能有一个私人空间好发挥创意。
“慕小姐,你的心地真善良。”
她蹙眉问:“怎么说呢?”她并没有做什么善事啊!
“因为换了别人在这儿工作,又顶着特殊身份,早就拿乔了!”
慕文曦很不喜欢旁人以暧昧的眼神来看待她。她淡漠地解释着,“我和司徒总裁只是朋友。”她浑然不觉虚掩的门外正站立一名不速之客,而门外的人在听到她急于撇清关系的言语时,握在门把上的手顿时停住,如鹰的双眸跟着一黯,五官为之扭曲。
而她的解释看在小张眼中,简直是此地无锡三百两,愈描愈黑。
小张不信的反问,“真是这么简单?”
“不然咧?”慕文曦将问题丢回给他。
聪明的女人,懂得保留隐私,更懂得洁身自爱。
探听不到什么,无奈之余,小张也只能频频摇着头。
看着她那倔强的脸庞,他想起一个多月前,总裁曾对他耳提面命一番,霸道地规定他不准打慕文曦的主意,更不准公司内的其他男性员工接近她。
而认识她之后,才发现她真是一个特别又不可思议的女人,也莫怪总裁对她深深着迷了。
如果他能早总裁一步先认识她,他对她的追求肯定会锲而不舍的,不过,这也只是假设罢了,因为以总裁那充满占有的眼神看来,想追慕文曦,恐怕得先过他那一关咧!
咧嘴一笑,小张提出建议,“午餐时间到了,不如我们一起去吃吧,我请客,算是感谢你纠正了我的错,没让我酿成大错。”只是吃顿饭而已,总裁知道了应该不会生气吧!
“OK!”慕文曦二话不说的欣然接受。
两人有说有笑的并肩走向门口,大门突然由外往内一推,露出了先前站立在门口的男人。
小张一看到来人那阴郁的眼神,忍不住四肢颤抖不止。
神色紧绷的司徒狂咬牙切齿地问:“你不是要去吃饭?”言下之意是叫他闪人。
小张非常识相,岂会不了解大老板的话意?当下回了声“是”,随即脚底抹油,落荒而逃。
“小张,你……”看着他逃难似的慌张背影,慕文曦试图唤回已然远去的他,可惜他始终没折返。
被司徒狂这么一搞,她也不想吃了,默默地转身回座位,准备继续工作。
扯住她柔弱的手腕,他冷声问:“只是吃顿饭而已,不介意由我陪你吧?”
她正想开口拒绝他,不料,他使着蛮力拉着她径自朝电梯的方向笔直而去,一到地下停车场后,将她塞进前座,开车上路了。
* * *
慕文曦无奈地在餐厅落坐后,仍然忍不住地轻声抗议着,“只是吃顿饭而已,没必要来到这么高级的地方吧!”又贵又不好吃,还要装出一副淑女样,她可受不了!
司徒狂未搭理她的话,只是擅作主张的为两人点了龙虾大餐。
席间,两人安静的享用美食、甜点,直到侍者送来咖啡,他们都未曾交谈过。
不知何时,外头悄悄地下了一场雨,雨雾使餐厅的落地窗罩上一片蒙胧。
啜着咖啡,他若有所思的直视着她。
她瘦了,眼中仿佛带着倦意……不是因为工作,那股倦意是在面对他时才有的。
他可没忘记之前在工作室内,她和小张在闲话聊天时,眼神是多么的神采飞扬、热力四射,而今,和他在一起,她却显得生疏、客套极了,他不由得对小张心生嫉妒!
一个多月来,他努力遵守着两人之间的协议,不打扰她,更不插手管她,隐忍着满腹想看她的念头。
可他发现这简直是折磨自己,她非但没有找任何借口来见他,反而在公事上非得见上他一面时,不是找了小张代理,便是偕人同行,硬生生的将他横隔在外,令他挫败极了!
今天,他不顾一切的前去找她,却意外的看到她和小张相处融洽、相谈甚欢的一幕,忽然间,他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她刻意拉远两人距离的行为。
既然让他发现了,他是不可能再任她继续对他如此漠然。
感受到他炽热的眼神,慕文曦努力做到面无表情的回视着他。
她在心中告诉自己,别让他再次轻易的左右了你,你和他现在只是主雇关系,除此之外,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而已。
回视他的眼神没有任何的感情,更没有迷恋,这项认知狠狠的撕扯着他的心。
她变了,变得遥不可及,对他不再心存爱恋……
半晌,放下手中的瓷杯,他干咳一声地打破沉默,“你变了!”变得让他捉摸不定,而被她漠视的感觉令他很不好受。
微微牵动嘴角,扬起右眉,慕文曦淡淡一笑,“喔,哪里变了?”
“变得……变得很自我,很淡漠。”
“是吗?”
“嗯。”而这眼神是他所惧怕的。
她咬咬嘴唇,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揶揄着,“应该说是你让我成长了许多,看清人心,了解光作美梦是不能过日子的。”
不晓得她所谓的美梦是什么呢?他好奇的问:“美梦?”
她的美眸眨了两下,娓娓道出,“以前的我对爱情极为憧憬,少女时期甚至曾经幻想自己将会拥有世界上最幸福美满的爱情,这份幻想随着年龄的成长并未消逝,但,遇到你之后,它破灭了,完完全全的破灭了!”
他直睇着她,好一会后才开回问:“你恨我吗?”有爱才有恨。
如果她恨他的话,那表示她还是爱他的。
“不恨。”她一脸诚挚的说。
不恨?!这么说她也不爱他了!
不,她不能轻易放弃了他!
表面看似平静其实内心紊乱的司徒狂,不动声色的轻声问:“不爱了?”
她摇摇头,“不爱了。”
“真不爱了,还是不想爱了?”他故作轻松的问。
淡淡一笑,平静的眼神对上他殷切的眼,她轻声道:“不爱了,特别是不爱你了!”一句“不爱你”说得是既平静又冷淡,完全看不出她曾经深爱过他。
“真不爱了?”他难以接受的再问一次。
“嗯。”
优雅的起身,她第一次毫无眷恋,头也不回的离开他的视线。
他呆坐不动,眼睁睁看着她消瘦的身影去结帐,然后消失在视线外。
杯上还残留着她的唇印,他伸出手,微颤的抚过杯沿,骤然间,她柔软的嘴唇仿佛透过那抹残红触动他全身,牵引他心中深刻的悸动,霎时,尘封的记忆排山倒海向他袭来……
一辆车的远光灯穿透餐厅落地窗,刺痛他的眼。
痴望着沾了口红的食指良久,他阖上眼,轻轻地将食指印上自己的唇……
良久,一个不识趣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就是她?”季中堂从容不迫地在慕文曦坐过的位子坐了下来,一派轻松地说:“眼光不赖嘛!”慕文曦出众的外型及优雅的举止,令他由衷的赞赏。
打从刚才他们两人一进来,坐在偏远角落的他一眼就看到,只是等着适当的时机再出现。
不过,以司徒狂这一脸落寞样看来,想必,现在不是个好时机吧!
果然,司徒狂斥喝道:“少说风凉话!”
“吃瘪了是吧?”他是明知故问,任谁看到他那副阴郁样,不用说也知道他碰了钉子。
闻言,司徒狂一阵咆哮,“季中堂,你不说话……”
“没人当你是哑巴!”他自动接下司徒狂的话。
寒着脸,司徒狂冷冷问着,“谁准你来台湾的!”他想起这个人此时应该是在美国处理他丢下的事务。
慵懒的将背脊往后一靠,他一脸吊儿郎当的说:“度假喽!”
“谁准了?”季中堂那怡然自得样,无形中惹恼了他,不由得沉声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才是老板,而你是我的下属,不是吗?”
“嗯哼!”他点了下头。
“既然我没准假的话,你哪来的假可度?”
双肩微微一耸,季中堂一脸理直气壮的说:“工作如期完成了,难道我就不能犒赏一下自己的辛苦吗?”
犒赏?!
嗯,他是该好好的“犒赏”一下他!
“看来,我是低估你的能力了。”坏心地一笑,司徒狂无情的道:“下次,我会记得多分配一些工作给你,毕竟你的能力不容小觑。”
闻言,季中堂垮着一张脸,心慌的问:“喂,你是开玩笑的吧?”
他不答反问,“你说呢?”商场上人人都知道他是说一是一,从不食言的人。
“我……”自找罪受啊!
唉,早知道就坐在原位好好享受美味的餐点不就没事了。
倒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