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咬着嘴唇跟在他后头。
"少爷,回来了。"锦嫂照例在厅口恭迎,替他换过拖鞋。"需不需要什么?茶?或者咖啡好吗?"
"不用了。"他头也不回,"不要上来打搅我。"
朝颜沉默地跟上楼,一句话也不敢说。
"今晚尽兴吗?" 他停在房门前,唤住她的脚步。
"为什么不说话?我看你和他聊得倒非常开心。"他的声音淡凉,然而眼中的讽刺与怒意却再清楚不过。
墨色的眸子是完全独占性的,无法忍受旁人招惹她的一分一毫,他担住她的手腕。
"对不起。"朝颜只有这一句。
"带你出去是见世面,习惯以后要应付的世界,不是让你招蜂引蝶的!"
"我没有!"她辩驳,"游大哥只不过是深怡的-- "
"你不需要无聊的友谊!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他不信她浑沌不知,会看不出游深哲的意图。
永远都别想!
那么他呢? 抑下酸涩的在意,她迷朦地看他,咬着下偏开头,来不及考虑便开口。"我没有你那么冰冷的心。"
这话很直接触到须句怀的警雷,他眼色一沉,力道加紧,硬将她想抽回的手掌贴到自己胸膛上。
朝颜话一脱口就后悔了,他狂烈的心跳撞击掌心更添她的惶然。
"对不起……"她弥补地道歉。 太迟了。
"我的心冷?很好,那就让你来温暖它吧。"门锁旋开,一个转跌,她便被抛落到他床上。
一阵天旋地转,她挣扎地起身,才刚坐起即被须句怀覆上的身躯压回,意识到他的意图,她惊恐地推拒。
"我不要!"
"我以为你够温驯了,结果仍然欠调教。"
她真的激怒他了!
朝颜慌乱地抵抗,然而须句怀的体热和力量在在围困了她。"不要!须句哥哥-- "
"怀。"他一手箝住她纤细的手臂,俯首抵着她的额骨,不容抗拒地命令道: "你是我带回来的 '影子',一辈子的女人,不是碰不得的 '妹妹'。怀,以后你就这么叫我。"话语方落,唇齿随之跟上,掳掠了朝颜的。
震撼太大,竟教她瞬间遗忘了挣扎。
他曾吻过她,在她到须句家的第一天,以及两年前在日光室里,两个吻都震骇了她,然而那究竟是宣告主权的浅印,完全不若现在他含住她柔软的唇瓣,轻吮舔咬,在朝颜惊诧之时乘隙入侵,她无力逃开,颓然失守,瘫软地任他尝尽她齿舌的甜美,勾动已然狂乱的心跳。
须句怀空出的手由她的下颚移向胸口,脆弱的蕾丝应声碎裂,雪白的凝乳被他的指掌完全笼罩。
礼服下摆随着一连串激烈的动作被拉起,她的双脚也被迫分了开,承迎他欺袭的重量,除了衣料,两人之间不存一丝空隙。
他的力道毫不怜惜,非常霸道的需索,翻腾着朝颜的唇、舌、身、心,近似惩戒地一寸寸烙下只属于他的印记。
在他强悍的亲吻中,她逐渐感觉窒息…
终于,他离开了她的嘴唇,和她一样急促地喘气,黝黑的瞳眸牢牢锁住她的。
"我曾说过,不准和我唱反调。"
她望入他深遽的眼中,清晰看见他强烈的占据意念。
"为什么不听话?"
"对不起。"她一直在重复。
他瞅视了她好久好久,低下头,再一次夺走她的呼吸。
原来警告意味的惩罚迅速变了质、收拾不住,因她太甜,也太美。
在训练朝颜成为自己的附属之时,不知不觉,她也在他眼中形成最醒目的焦点。
压制的动作慢慢转为爱抚的挑动那炽火由下而上,焚化她脑中所有知觉,烧毁余留的薄弱抗拒,禁锢的双手不知何时被松开,朝颜得到自由,却不再推他,任须句怀温热的唇齿、指尖融化她原始潜藏的真情,迷离之中,回应地拥抱住他的颈肩。
她只是……只是幼稚地吃醋啊。
她爱上他了,在时间的齿轮流转间,不知不觉。
他要她做他的影子,虚无的暗影,怎么可能不爱上朝夕共处的正身呢?
感受到她的回应。他缭绕的热意更剧,蔓延的星火滑过她的下唇、颈间、锁骨,顺着指腹的摩挲来到颤挺的红蕊,朝颜倒抽一口气,他附和地轻叹,将胸前的丝缎全部拉下,然后抚上她的大腿,自衣摆往上握住她腰身…
情热交错间,谁也没有听到门板上的剥啄,直到它愈来愈重,并加入锦嫂谨慎的呼唤。
"少爷,少爷。" 朝颜倏她屏气,而须句怀攒起眉心。
"少爷!"
这一声喊回他的理智,他挺身,面色潮红地坐起,带着烦躁。"什么事?"
"卜小姐打电话来,说有重要的公事,很急,一定要你听啊。"若不是卜钰蕾坚持,锦嫂也不敢上来吵他。
须句怀花了两秒钟平复,拉正衣衫,隔着房门回答锦嫂:"知道了,我到书房接。"说完,目光回到朝颜身上。
她也正忙着整理自己,羞窘万分地撇开脸,他轻刮过她面颊。
"别再让我失望。"
她仰首,只见他开门离去的背影。
昂贵的礼服只穿一次就报销了,朝颜无奈地看着胸口撕裂的美丽蕾丝,七零八落地包好自己,她真的最好最好别再惹须句怀动气了!带着末褪的红霞下床,她只想尽快逃回自己房间。
刚踏出门口她便怔住了。
锦嫂按着楼梯扶手正准备下楼,看见朝颜狼狈凌乱的模样,也明白自个儿打断了什么好事,僵硬的老脸到那出现惊愕、尴尬、微愠、忧愁等多重复杂的表情,她嘴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
最后她什么都没说,冷然瞪了朝颜一眼,佝偻地下楼。
当卜钰蕾在公司看到朝颜时,终于了解须句怀的意思。
她到公司来打工,赚取大学学费。
"然后这些报表归档整理后,再依会议人数列印出来。懂了吗?"条理分明交代好工作内容,她在一旁看着朝颜执行,"对,很好,你很聪明呢。"卜钰蕾不吝惜地赞许,展现平易近人的好脾性。
"谢谢蕾姐。"
"别客气,以后有不懂的地方尽可以问我,跟着我不用陪小心的。"
"是。"
她怜惜地看着朝颜,心里有一份对她身世的同情,微笑地坐到她身过继续说明其他事务。
须句怀安排朝颜跟着卜钰蕾是相当正确的,她是一位称职仔细的指导者,朝颜用了不到一上午的时间便熟悉了所有流程。
"开始虽然只是简单的文书工作,不过慢慢会再接触更多,对于你未来所学是非常好的实务经验。"
朝颜点点头,专注聆听。
"还能适应吗?"卜钰蕾问。
"嗯,可以的。" 她笑,"那就好。朝颜,我们算起来也不陌生,遇到问题你尽管提出,我都会告诉你。"她把她当妹妹一般。
"好的。"一个上午,也让她领受到卜钰蕾的亲切。
内线电话响起,总机通知特助约定的客人已到,卜钰蕾挂断电话进办公室请须句怀,朝颜则继续整理报表。
"新拟的合约若顺利按我们的估算,可以再让对方松口百分之五。"
"'聚光'的代表是谁?"
"黄协理。"
"他这次最好能令我满意。"
"他会的,这样的条件并不过分,再谈不成,他回去乌纱帽就难保了。"
须句怀一边听着卜钰蕾说话一边从容步往会客室,经过朝颜所在的助理室前,隔着玻璃窗侧目一瞥,相她的眼光相遇。
"她怎么样?"
"很好呀,学得很快。"卜钰蕾据实以告。给窗内的朝颜一个鼓励的眼神。
"是吗?"他的态度和与朝颜独处时全然不同,像只是随口问道,淡淡地调开视线离开,"那就好。"
朝颜望着两人偕行的亲密形影,看了许久。
然后她低下头,将心里所有困惑敲入键盘中。
放下手中的调查报告,须句怀眯起眼,沉思地眺向远方。
夏末午后,知了唧唧伴着微风很是惬意,不远的园中,她正弯身清理蔷薇枝茎。
他唇角凝着的冷意,慢慢缓淡。
"少爷。"锦嫂走过来,放下长方形的银质托盘。
"下去。"
"是。"她恭敬地欠身,暗觑了他目光的方向,不甚自在地退下。
朝颜剪了一枝花苞过来,插入玻璃瓶里,看他收起资料。"那是什么?"
他垂了下眼睑,大方递向她。"有趣的东西。"
她摇摇头,并不真的好奇,坐下来端起托盘上的瓮壶。
他叠着腿,托着下巴看她注茶,欣赏朝颜清秀的侧脸。微黯的眸光拂过嫣丽的唇颊、肩骨、胸脯以及纡腰,无袖上衣的袖口随着摆动不意泄出一丝春色,他亦不客气地收进眼底。
"游深哲相当地喜欢你。"须句怀闲聊般开口,"他最近四处打听了你不少事。"
朝颜看他一眼,谨慎地继续着动作,依据经验,她明白还是别做任何多余的解释。 游大哥为什么还要打听她?是关心吧,上次他见到的是须句怀最可怕的脸色。
"他的眼光很好。"他随性地说,眼神却是炽烈的。
朝颜的手莫名一斜,热烫的茶水溅出,她的手背马上红了一片,须句怀见状掏出手帕拉过她的手腕迅速包住。 "没有关系!"她不在意地说。 但他还是拉她一起坐到椅上,小心检视,然后地竟用舌尖舔舐她灼红的部位…
朝颜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身子禁不住地轻颤,但仍顺服地不动,乖乖任须句怀大胆吮抚她的肌肤。
咫尺之近,他慑人的俊逸令她迷惑,亲密的动作更引她心悸不已,然而在这之外,他有时却像陌生人,心思举止都罩着层迷雾,她不了解他。他收养她,栽培她,她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而他的目的也在一开始就挑明了,既然如此,为何在公司却视她如无物,与私下的态度迥异?
须句怀抬起眼,牢牢盯着她的瞳眸。"他不会有机会的。"这是笃定的语气,也是对她的命令。
"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
"什么?"
"蕾姐她是不是你的…"
"女人?"须句怀扬眉,很顺畅地接口。
朝颜想知道,她宁听他亲口说。
"你介意?你们不是处得很好?"他勾住她纤细的颈项,微微一笑,"是,她是我的女人。"
她的心一紧。
"而你是我的影子。"无理又理所当然似的答案。两具胸膛相贴,他吻住她。
屋角的暗处,一对苍老的眼晴收入这一幕。
伴侣和分身,他两者都要。
朝颜对于须句怀的贪心无从置喙,她不敢想,也没有资格。
她完全成为他所要的样子了吧,顺从,驯服,一个依附而没有声音的影子。以他为中心,只有忠诚、没有反叛,只有接受、没有抗拒,她知道自己已是这样了。
但她不是全然无奈的,这是自然形成的选择。 她爱他。 这爱像夜一般深,沉,浓。
有东西撞击的声响,惊醒了朝颜,她张开眼坐起。
是由书房传出来的。 那不像物品掉落的单纯碰撞, 而是比较类似激烈的动作所引起的,断断续续。
她下床趋近,推开书房的门。
"哇啊!"
"是谁?"
她迅速开灯,昏朦的视线大亮,只见房内一片散乱,司机小周挨了一拳痛苦趴地。
"怎么回事-- "
"别过来!"是须句怀的声音。
"少爷,饶了我!"
"贼!"须句怀箝压着他,"你好大的胆子,敢半夜到我书房偷窃资料,是谁?你收了什么人的好处?"
"没有……"他心虚地挣扎。
"快说!"
小周偷东西,怎么会?
他木讷自闭,平日沉默得像不存在般,几乎是个轻易就会被遗忘的角色,不像敢打这种主意的人。
须句怀眼神阴霾,透着知悉的了然。"你想要'星马'招标工程的评估资料,是哪一家公司收买你的?"愚蠢,用这样不入流的方法。
一把蝴蝶刀窜出,由下往上挥向须句怀,朝颜惊叫:"危险!"
他一截,格开小周的手腕,抢过刀子,抓起他的衣领用力撞向地板。刀锋刺落,划过小周耳鬓,他脸色惨白的哀叫一声。
"我没有!我没有!"
"我早就觉得你不太对,说,如果你不想吃牢饭的话。"
"是……是……"他畏缩在凌厉的逼问下,"是李太太。"
李刘玉。须句怀的表情并不意外,但仍露出一丝嘲讽。
后门走不成,玩起阴的了。
"小周,你……忘恩负义、没有良心的东西,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少爷!"锦嫂赶来,惊骇地看着现场,愤怒向他咆哮。"当初要不是看你忠厚老实,老爷才赏你这口饭……枉费,枉费,你对得起须句家吗?该死的东西!"激愤的神情恨不得咒他滚下地狱。
朝颜头一次见识锦嫂暴跳如雷的模样,僵化的肌肉下藏着不堪刺激的歇斯底里。
"我……需要钱……"
"滚。"须句怀松手,推开他。
"少爷!"反而是锦嫂不能原谅他,"我去报警,连那些指使他的人一并制裁。"
"滚出去。"
小周三步并作两步跌跌撞撞地逃开,不敢有一点耽搁,唯恐须句怀下一秒钟反悔。
锦嫂不甘心地瞪着,沉痛地转首,"少爷--"
"出去。"须句怀低喃,无法忍受旁人多余的一丝气息。
"出去,全都滚出去!"
老眼垂垂,锦嫂凄怆地躬身。"……是。"
"朝颜。"他在她跟着退出对出声唤住她。
锦嫂怔愣,随即无言地带上了门。
她走到他身后,默默环抱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平挺的背上。
"没有人是可以信任的。"他自言自语的声音愤世嫉俗,掺合着长久承受、累积的压力,她听得揪心。
"不会的。"她能了解他的感受,生在豪门,财富与悲哀共存,但不能以偏概全哪。 至少,还有她。
她凭什么这么说,她懂什么?!他握住她的腕骨,却禁不住回头。"你在发抖?"
"刚才那一刀……我以为会刺到你。"她老实说。
须句怀放开手,眼中映着她的坦白,他凝视朝颜,脱口而出:"刺中了,你不正好可以解脱?"
"不要!"她大声地喊,恐惧与羞涩同时在脸上烧染成绯红,摇头。"不要……"
"为什么?"他像终于有了良知,"我明明困住了你,难道你不会恨我?"
现在才征询她的意见,也未免迟了。
朝颜摇着头。
"为什么?"他继续问,浮现逼迫的气压,要听她的理由。
"我……"她嗫嚅着。望入墨深的瞳眸,急促的心跳仍未平复。如果小周那一刀命中,她希望刺伤的是自己。朝颜咬咬唇,坚定且认真地回答:"我是你的影子啊。"
一辈子的妥协,都在一句话中了。
这正是须句怀想要的答案,银月透窗的光泽温融了他的神情,缠绕住朝颜的眉头,也揉入他的怀中。
印在地上相叠的形影,是最终永远的烙记。
夜更深一些,她离开他的房间,轻手轻脚地走下楼。
锦嫂瘦小的身子突然出现在楼梯口。
"少爷睡了?"看样子她一直等在那儿。
"是。"
"小姐陪着他?"她问。
朝颜点点头,马上就看见她复杂哀怨的眼色,有许多许多不为人知的情绪在那苍老的眼中搅动,"我想喝杯水。"她说,想进厨房去。
未料锦嫂双膝一折,竟跪在她面前。
"锦嫂?!"她吓一跳。
"少爷只相信你。"她老泪纵横,哀求她说:"请你……千万不要辜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