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巫医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再到森林里去采些草药,但采草药要费些时日,该找谁照顾她?
“韩追。”韩追策马经过时,老巫医唤他一声。
“有事?”他勒紧缰绳把马儿掉转头,脸上的阴郁连鬼见了都怕。
“我明天必须到森林里采收些草药,大概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没办法照顾蕙心,可以麻烦你来照顾她吗?不知什么原因,她现在还虚弱得无法下床,连碗都端不住,无时无刻都需要人照顾着,可是我不去采药又不行……唉,我真怕她是有什么心事,所以才无法康复。”老巫医喃喃自语,一点都没发现韩追的脸色瞬息万变。
她还没康复?听到这个消息,他的心又蠢动着想到她的床边去看看她。但是他不断地告诉自己,无论如何绝不能再给自己跨越界线的机会。
“我会派人来照顾她的。”韩追烦闷的丢下一句,策马离开。
那颗好不容易决定不见她的心,从此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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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在老巫医出门前,韩追出现在石洞前,老巫医有些意外,但还是让他进来。
“药已经熬好了,食物也准备好了,只要按时给她吃就可以。她一直呈半昏睡状态,你可要多帮她补充水分。如果精神好的话,就扶她起来走走,那会使身体康复得更快。”
韩追颔首。
他不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决定对不对,只知自从昨天知道她的病情仍没转好后,竟一夜无法成眠,他再也按捺不住那颗牵挂她、想照顾她的心。
“她还在睡,你进去记得轻声一点,”老巫医轻声交代,“那我们走了。”
马载着老巫医和他的仆人离开石洞,走进晨雾中。
韩追走到蕙心床畔,当他凝视着那张沉睡的虚弱容颜,就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才几天的时间,她为什么变得这么瘦?脸色为什么更苍白了?为什么连嘴唇也没了血色?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抚过那颧骨高耸的脸颊,和那苍白而干燥的唇。
“嗯?”蕙心在睡梦中嗅到一股熟悉的气味,嘤咛一声,缓缓的醒过来,朦胧之中,她看见那张日思夜念的脸。
“是梦吧?”她侧过脸去,感受他停在颊畔的大手,“韩追……”
这当然是梦,他连她都不愿见到,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以脸颊轻摩那如真似幻的大手,思念穿肠,两汪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
现实太坎坷,如果他们能在梦中厮守,那就一切问题都不存在了。
韩追轻轻俯身,用唇滋润她太过干燥的唇,不敢太过放肆,就怕重蹈覆辙。但即使如此,厮摩的四片唇,竟也难分难舍。
“为什么不肯好起来?”韩追用尽全力,才让自己离开她,但他的眼仍只能锁定她,心中的渴望随时有溃堤之虞。
“因为你不来。”蕙心喃喃低语,梦幻般的眼神迷迷濛濛,“一想到你只想把我推给别人,我就不想活了……生命脆弱而短暂,我只想在这有限的时间、有限的生命里,全心全意地爱你……”她的手抚上他的脸,细细感受他的温暖。
“你太傻。”他值得她爱吗?他怀疑自己还有被爱的权利,“我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能给你,未来也许只有亡命天涯一途……”他随时有身亡的危险,她没必要牵扯进来。
“我愿意,”蕙心的眼中闪烁着坚决的光芒,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确定过,“不管是亡命天涯还是横死沙场,我都要爱你。”
“不行,你不能爱我,”韩追一口拒绝,她眼中的光芒极易使人软化,如果他不够坚持,就会拖着她落入万劫不复的命运,“不准你爱我!”
“我就是要爱你!”蕙心想不到他会如此断然拒绝,疼痛揪心撕肺,但这并不足以令她打退堂鼓,因为她已经决定了。
“我不准!”他对她吼,“你必须快把伤养好,然后回台湾去!”
“不要,我要留在这里爱你!”蕙心虽然身子还很虚弱,意志却也不肯输人。她知道自己一旦认输,会连待在他身边的机会也没有。
“可恶,你不回去,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真要随我横死沙场?!”他激动地摇晃她的肩,想把这笨脑袋摇醒。
“就算是横死沙场,也是我心甘情愿!”他摇得她头晕、难受,但她一点也不退却,今生今世,她只想跟在他身边。
“该死的!”韩追气得五脏六腑翻腾,这冥顽不灵的女人,到底要怎样才肯听话?大手气急败坏地掐住她的脖子,“你如果不回去,我就掐死你!”
“就算你掐死我,我也不回去。”蕙心不畏不惧的挺直脖子。
“很好,那你就准备客死异乡!”他作势加重手指的力道,在那白皙的脖子上,留下红色指痕。
“你可以禁止我呼吸,却不能禁止我爱你……”蕙心闭上眼,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你不该爱我。”韩追再使一点力,她没有痛苦的表情;再用点力,她连一句呻吟也没有……直到她痛苦地张口索求新鲜的空气,他才挫败的放开她,无力的退到墙角。
他恨不得把固执的她掐死,但他怎么能杀她?他爱她都来不及,怎会杀她?
“我无法不爱你,我今生的爱注定属于你……如果你不爱我,不如让我病死、中毒而死,因为那再怎样也强过心痛而死。”她的爱与命运,早在年稚时就已注定。
“你有更好的选择!”他的声音恼怒而高亢,“王俊非常爱你,他在等你,他能给你我无法给你的一切,他才是你该做的选择!或者去认识别的男人,任何人都能给你比我所能给的更多。”
韩追尽力不让激动的情绪外露,一直以来的矛盾与挣扎,从没有像此时这般难以承受。
“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爱我,我也只想爱你,是你教我要为自己的爱活下去的!”她冷静而喑哑的嗓音幽幽地在石洞内飘荡。
“为什么这么固执?”韩追暴吼,她的执迷不悟让他生气,更让他心痛,“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她可不可以干脆放弃?
“不是我固执,是你!”她也气他执迷不悟,“你爱我,却不让我爱你!”她的话石破天惊,“你以你的方式爱我,包括想把我送回我的国家、推给别人。
“但是我爱的只有你呀,我们明明都爱对方,为什么要容许那些愚蠢的事,让一份得来不易的爱失之交臂?!”
他对她的爱,不必她费心举证,她惟一惶恐的,是他不让她回报他的爱。
“事情没有那么单纯,你……我……”她说得没错,韩追一点也无法否认,但他仍只想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过幸福的日子。
“不管外头的世界多么复杂,我只想单纯的爱你、跟着你,即使要赤足走遍天涯海角,我也无怨无悔。”她已经说这么多了,他还是无法了解、还是要拒绝她吗?
韩追默默凝视着她,一双眼如深泓般深邃莫测。
为什么这么傻?明知道他只能为她带来颠簸危险,仍执意要跟着他,到底是什么力量让她如此执着?
韩追百思不得其解,只论她心疼,一点也没想到她爱他的心,跟他慨然以血肉救治是一样的。
蕙心默默细读他的容颜。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他就会不见,她又会陷入无止尽的相思和等待,她必须趁梦醒之前,将他的样子牢牢记住。
“如果你还是如此想把我推进别人怀里,”她绝望的低喃,“那么,就让我死在有你的土地上,别让我去到没有你的国度。”眼里的水雾涌上来了,像要把她的世界淹没。
“别说傻话!”韩追闷吼,“我不会让你死!就算牺牲我这条命,也要让你好好的活着。”这个傻女人,怎能起这种念头?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能好好的活着、好好的相爱?”
难道这世上真的没有完美的结局?为什么他们要像咬合不佳的齿轮,一次又一次地摩擦、错过?
韩追凝滞无语,面对如此坚决爱他的女子,他该如何是好?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会被她降伏。
“你赢了。”她攻破他顽强的心防,“你疯了……我承认我爱你,比这世上任何人都爱你、比任何人都不想把你放开!”他的身体因受不住过于激动的情绪而颤抖。
他怎能此刻才了解,命运早就把他们系在一起?怎能此刻才察觉,她对他的爱是如此地难以抹减,他又为何直到此刻才能正视她的情感?
一切都怪他太愚昧,自以为是地替她做好安排,却未能了解奇妙莫测的情爱,不是渺小的人类所能控制。
“那我们就爱到世界末日,永远不要分离。”眼角的泪水又滚下来了,为什么这梦境如此真实?美梦有没有办法成真?
“我答应你!”他一把将她按入结实的胸怀,“你要有所觉悟,我即便是海枯石栏,也永不放手,你已经没有反悔的机会了。”啊,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他早该这么做的。
“啊?”感觉到那熟悉的胸怀、熟悉的气息,惊讶与狂喜揉成一股令人难以负荷的悸动,“不是梦吗?”不是梦……她再三轻抚那饱受沧桑的俊脸,才能确认此刻的真实。喜忱的热泪又掉了下来。
“嘘,别哭别哭,”他心慌地想拭去她的泪,却发现愈拭愈多,最后只能把她搂在双臂之中,“别哭,我不是不爱你,而是不允许自己爱你,因为知道自己连最起码的平安与安定都无法给你……”他连最基本的都给不起,她还要爱他吗?
“我不在乎,我一点都不在乎,”蕙心抱紧他,生怕下一刻他又把她推开,“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就算要随你走遍天涯海角、地狱魔窟,我都无怨无悔。”
“你太傻,我不值得。”她真的太傻了。
“不,你绝对值得!”他在她心中拥有天崩地裂也难以撼动的地位,“我只怕自己无法回报你千万分之一的爱。”
“不,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是他无法给她更多。
“从今天开始,我们幸福快乐的在一起,好吗?别再让一些傻念头伤害我们。”蕙心在他的胸怀摩蹭,想钻到他心中更深的地方,看见他爱她的心,让彼此永不分离。
“好。”他想把她嵌在心坎里,一辈子形影相随。
所有纷扰纠葛的情感就此尘埃落定,韩追觉得他挣扎不安的生命,因蕙心丰沛的情感,有了安定踏实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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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韩追感情的确定,对蕙心来说,犹如甘霖浇灌她的生命,短短两天的时间,就让她的精神、体力恢复大半。
“好好吃饭、吃药、多休息,等你身体再好一点,我就骑马带你去沙漠走走,嗯?”韩追细心地喂蕙心吃饭。
韩克还没有探到他将“韩追派”的人移师到沙漠来,所以沙漠目前还算安全,他也还可以带蕙心到沙漠中或绿洲上去散散步。
之前韩克攻打邻国的战略被泄露出去,让邻国有了早一步的防护,韩克眼看胜算不大,取消了出兵的行动,却把一切算在韩追与“韩追派”头上,更形严密的进行围剿行动——除了加强户口临检外,更加强对出入境人民的限制,使全城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韩追一方面小心的注意韩克的一举一动,一方面训练义军、执行复国计划,只待时机成熟。
“好。”蕙心张口吃下他送到嘴边的食物,享受这辈子最大的幸福,笑容一直停留在她脸上。“只要是经过你手的食物,都很好吃。”
“我相信老巫医也会准备最好的食物给你吃。”韩追对老巫医的肯定溢于言表,“你呀,就别再做让他担心的事了。”他的口吻像哄个不乖的小孩。
蕙心的眉心担忧地蹙起,“你还是想把我丢给他照顾吗?”她所求不多,只想日日夜夜守着他。
“我有复国的任务,跟着我太危险了。”韩追试图对她解释,“你跟老巫医在一起,我派人保护你,会安全得多。”他只想把她放在安全的地方。
“难道你不想亲自保护我吗?”蕙心慌张地追问,“那我怎么说爱你?我曾经决定要一直说爱你,直到我们都白发苍苍的。”当初就是因为这原因,她才活过来的。
韩追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无言以对,面对她诚挚坦率的爱,他只觉得心窝升起阵前所未有的暖意,开启他生命中另一扇窗。
“你一直说爱我,那我怎么办?”韩追歪着头装傻。
把空的碗盘放到石桌上,他替她把嘴边的残汁擦干净。
“呵呵,”蕙心甜甜的笑着往他怀中窝,“你只要说‘我也是’就好了。”
“就这么简单?”他挑挑眉,这小女人要的这么少,他怎么有表现的机会?“难道不想要一个吻,或一件礼物?我能给你的,比这多很多。”
“那就……”蕙心侧头细想,“那就陪我。”她鬼灵精怪的笑起来,“我现在要开始说我爱你,说三千六百五十次,这样你就要陪我十年,以后我一有空就说,让你以后的所有十年都陪我。
我要开始说了,你帮我数唷,我爱你一,我爱你二,我爱你三……”蕙心拨弄着手指头,一次一次数着。
“傻女孩。”韩追扳下她忙碌的指头,疼惜地吻她。她的样子看起来虽然快乐,却总有说不出的孤单,他决定把她带在身边,让她没机会孤单地说更多“我爱你”,来拗他未来几十年。
“我喜欢你吻我,这样显得我们很亲密,是一对怎样也拆不散的情人,”蕙心满脸酡红地缩在他的怀中,“而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如果这样就能让你觉得幸福的话,那我不介意多吻吻你,只要你说‘我爱你’,我就要吻你,你可以解读成‘我也爱你’。”他告诉她。
“嘻嘻,”蕙心怕痒地躲着他勾勒她唇形的舌尖,“那我是不是也要吻你,表示回礼?”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一点都不介意。”
他吻她,缠缠绵绵,倾尽毕生的温柔;她也吻他,生生涩涩,用尽所有的心意,唇舌的纠缠倾诉彼此的情意。
韩追的手抚上她的背,蕙心的手攀上他的脖子,寻求更亲密的接触,他们都觉得光是拥吻并不能获得满足。
他的吻移到她的脸颊、颈项,温柔得令蕙心醺然;他的手伸入以麻衫草草遮掩的肌肤中,来回细细地摩挲,令他深深眷恋,蕙心像只温柔的猫,蜷在他怀中栖息。
他细细啃吻她的耳垂,间歇飘出几句呢哝爱语,两颗心在胸腔中发烫。
裸露的肩显现她的娇小与单薄;光滑的背如丝绢,世上最伟大的艺术家也做不出那触感。
“你的心跳得好快……”那是因为他爱她吧?就像她的心跳得又狂又猛,也是因为她爱他的缘故。
“我想要你……”他摩蹭她细柔的颈项,哑声呢喃,眼神氤氲而深沉。
“嗯……”蕙心自喉间发出一个音节,如此亲昵的挑情令她迷眩,“好……”她也想要他,想跟他变成这世上最亲密的人,想让自己真正属于他。
“蕙心……蕙心……”他用低迷的嗓音唤她,每唤一句就在她身上落下一个吻,“我心爱的蕙心……”
“我也爱你……”蕙心攀上他的颈项,羞怯地献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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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克国王在宫里怒气大发。
“你们这些饭桶是怎么办事的,我交代的事,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连韩追的女人都捉不到,他气死了。
“启禀国王陛下,我们已经掌握一些蛛丝马迹,相信只要循着这些线索上找,很快就能彻底铲除‘韩追派’。”宫中的侍卫长报告,“根据线索,可能是老巫医窝藏韩追和那名女子,属下正派人暗中调查。”
“很好。”韩克终于龙颜大悦。
“启禀国王陛下,攻打邻国的策略已计划周详,可如预期出兵。”
“很好,我们根本不用把联合国当一回事。”韩克颔首,这群酒囊饭桶终于办成了几件事,“传令下去,所有士兵加强训练。”
“是。”
“加强巡逻和搜查,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韩追和他的党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