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素出门在外总不忘带把伞。
粉黄色的伞布上画着三朵并拢绽放的小白花,是她十分心爱的雨阳伞,不论烈阳或下雨,她都保持好心情,将可爱的伞儿撑开。
下班前,雨滴滴答答的落下。
在狭小的隔间里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办公室里似乎渐渐恢复空寂平静。瞥了眼腕表,原来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打完卡,素素便离开了公司,撑着伞投入稀稀疏疏的雨阵中。
等在公车站牌下,因雨而更显混乱的交通,让等公车这事格外折磨人。素素不时引颈望着,还得不时注意到疾驶而过的汽车所溅起的水花会否弄脏了自己。颇爱干净的她,最受不了身上有任何一点脏污。
突地,有团黑黑的物体自红磚道旁闪出,把她给吓了好大一跳!
定睛一看,是只全身黑毛的小土狗。
瘦弱无肉的身子,微顫的四肢,被雨湿透的毛发平塌着滴着水珠。
在她尚在怔愕中,它竟纵身一跳跃下了机车道。
素素紧张的抬起脸来左张右望!由于家中养了只爱犬喵喵,在爱狗的本能下,她深怕这只乱跑的狗会遇难,尤其在这样交通混乱的雨夜里,说不定会有机车一不小心撞上它。
“狗狗!快回来!”
趁着红灯,她赶忙走下红磚道,但狗儿显然不领情,依旧故我的跑向快车道。
“不行!不能过去!”她心惊肉跳的叫。
狗儿停住脚,慢慢的转回头,那黝黑深邃的一只眼,如泣如诉的像在控诉些什么,她悚然而惊!错觉的以为它在流泪。
怎的,她眼花了么?
“吱!”
猛地,一声尖锐的声音震惊了她的四肢,强烈的闪灯在她回头时刺痛了眼睛,在极度慌乱中,她仓皇失措的跌进了湿脏的水窪中,雨伞摔在地上,而那只狗却迅速退回了红磚道。
约莫呆了十秒,惊魂甫定后,她下意识的低下头,懊恼的看着自己一身泥濘。
“我的天……!”
骑着摩托车的男子掀开安全帽的挡雨罩,愕然的看着这个熟悉的面孔。
“喂!你在做什么?!”
细雨中,素素怔怔地抬起脸,她无法辨识机车骑士的长相,但,她却觉得这个声音熟悉极了。
那种带着怒火的压抑、低沉的怒喝声,好像是她习惯的警告声。
难、难道是……?
雷紹达跳下机车,没穿雨衣的他,十分不爽的大力攙她起身。
“他妈的!你联想自杀都要找我一块倒楣吗?搞什么鬼东西啊!”
真的是他!她无措的倒吸口气,睁大无辜的眼睛望着他,任雨水浸湿衣裳。
“杨……,”他又忘了她的名字。“杨小姐!你是不是想死啊?不然干嘛没事站在这儿找死啊?!”他忍不住又破口大骂。
“我叫素素。”即使在呆愣中,她仍不忘提醒他。
“像你这样的一个大笨蛋,我看叫蠢蠢会比较适当!”他没好气的嚷,然后弯下腰捡起她的那把小黄伞。
“对不起……”她脸色苍白地嗫嚅道歉。
不知怎的,她的一身狼狈竟叫嚣张跋扈的他头一回有了惻隐之心,接下来想骂的话全自动吞回肚子里。他闷闷地瞪了她许久,觉得一直站在马路边不是办法。
“杨大小姐,请问你到底要不要撑伞?!”把伞递到她面前将近五分钟,终于不耐烦的低吼。
“对、对不起!”她再度一吓,赶忙接过雨伞。
“妈的!真的有够邪门,连下班了都会遇上你这蠢蛋。”他嘀咕。
素素难过的噙着泪水,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在他面前出了大洋相,一方面则是因为身上的衣服几乎报销,到时候坐公车肯定会被司机赶下车,即使不会,其他乘客也会和她保持距离。
“你家住哪里?”沉默半晌,他突然问。
素素呆呆地、怯怯地看他。
“啊?”
“就当是欠你的,我送你一程吧。”
他别过脸,看来十分烦躁,也不晓得自己干嘛大发慈悲心。
她难以置信地将眼睛睁大如核桃。
“嗄?”
“你是聾子是不是?我问你家住哪里,你能不能回答一下?”自身的坏脾气又教他抓狂。
“我──我住三重!”她赶忙回答。
“好,那就上车吧。”他二话不说,立即转身跨上摩托车。
“上车?”
“快点啦!你以为站在这儿被人指指点点很有趣吗?”他瞥了眼人行道上那些观看的路人。
“我……”她一下子胀红了脸。
“蠢小姐,麻烦你快些把雨伞收起来坐上来好吗?我可没那个时间和你蘑菇!”如果她不是女人,他肯定会立刻将她抓上车!
“好……好吧。”她想她是没得选择了,收起伞,硬着头皮跨上他的车后座,突然有些慶幸今天没穿洋裝。
“抓好后边的把手,休想趁机吃我豆腐!”
“啊?”她有一瞬间的傻眼。
连雷紹达自己都愣了一下。他妈的!他没头没脑的在胡扯些什么碗糕?
“没事啦,我要骑了。”
说罢,素素立即被他勇往直前的高速狂飙给吓坏了,出于本能,她紧紧抱住他的腰,像溺水般的死扣住他的衣服不放,再加上雨下不停,他变成了落汤鸡,她则成了落难乌骨鸡。
“喂,你可别在后边睡着,要告诉我路怎么走啊!”他掀开罩子叫。
“那个……,”素素冒雨往前张望。“要上中兴桥。”
“我知道,你家到底住哪?”
“在天台广场附近,你知道那里吗?”
“知道。”
“那……送我到天台就行了,谢谢你。”对个兇神恶煞说谢谢是件颇奇怪的事。
雷紹达没再说话。被后头那娘们抱得怪不舒服的。
Shit!
他忍不住在心底咒骂一声。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瘦巴巴的娘们竟挺丰满的,那两团肉紧紧帖在他背上,让他都快要……快要起反应了!Shit!
真不知道这个八珍女人在想啥?难道她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他们没干没系没交情,她怎敢这样抱他?尤其她可是个黄花大閨女,怎么说都更应该懂得……懂得矜持自爱才对啊!
该死!他猜她大概是C罩杯。胡乱的想了满脑袋,他几乎要喷鼻血了。
闯了最后一个黄灯,素素知道天台已到,他停住车子。
带着一身的雨水,素素瞇着眼,迷迷糊糊的下车。
她想,这大概是她出生二十二年来最狼狈的一天了吧!
“哈啾!”她出其不意的打了一个大喷嚏。
他皱着眉,看到她因湿冷而瑟缩成一团的身子。
“对不起,因为我没穿雨衣的习惯,害你没办法遮雨。”嘴巴说着道歉,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没、没关系。”她却强振精神,对他露出一个无限感激的笑容。“谢谢你愿意送我回家……哈……哈啾!”刚说完,又是一个大喷嚏。
她适才那抹美美的笑容教他心头微微一震,像湿了的心不小心触碰到通电插头般浑身顫慄。
这……这个女孩……她到底在想什么?
瞧瞧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湿透的头发像海带,僵冷的身子却像一只小蝦米,这样……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对于她的一切,他突然极度感到困惑起来。他对她明明奇兇无比,上回她却在老板面前为他说情,让他一头雾水兼满腹不解……他迳自别过脸去,觉得心中的湖水被搅乱了。
“你快点回家吧,最好赶紧泡个热水澡,免得感冒了。”
“嗯,我知道了,你骑车也要小心。”她鼓起勇气。
“废话!这我难道不知道?”虽然她并不是那么可恶,但他就是想骂她。说完,头也不回的立即骑车走掉。
杨素素杵在那儿目送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哈啾一声接一声,身上的冷意袭上心头,她想她确实要快些回家才行。
奇怪的是,她没将伞撑起,回家的路程中,脸上尽是幸福又甜蜜的笑。
看来,她已经不在意自己的一身脏湿了吧?
在以最快的速度飙回住处之后,雷紹达停好车,便冲进屋里。
怎知刚关上门,正好看到罗克东和一个女人狀似亲暱地自房里走出来。他直觉的一愣,心想自己回来的真不是时候。
“嘿,回来啦。”罗克东泰然自若的打招呼。
“嗯。”他冷漠的不去理会他们,打算迳自回房。
“来来来,我跟你介紹一下,这个是小云儿!”罗克东一派的自然爽朗,搂着身旁的女人来到他面前。“小云儿,这个就是我的室友,叫雷紹达。”
“你好,我姓崔,单名一个云。”女孩大大方方的伸出手来。
雷紹达不得已,只好抬起脸来正视罗克东的新欢。
出乎意料的,她和克东以往交着玩的女朋友不太相同。没有浓烈的脂粉气,不做作、不低俗、不驕纵,是个鄰家女孩的类型,俐落的一件式短洋裝,干净明亮的五官,舒服得很,笑起来便瞇了双凤眼。
彷彿清楚他是怎么猜想她这个人的,她给了他一个心知肚明的笑容。
“我是雷紹达。”他窘迫的伸出手来与她一握。
“我听说了,很高兴认识你。”
罗克东在一旁笑开了怀,硬是把两人的手分开。
“少来这套行不行?你们当这里是交友俱乐部啊?”
雷紹达不爽的瞪向他。
“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说你这人真的龜毛,如果我猜得没错,你进门时撞见我们,心里一定在想:哎呀,真是糟糕,我回来得不是时候!”他得意的昂着下巴。“如何?我说得对不对?”
“我不想回答你这个无聊的问题。”
“然后你同时尴尬的想:我是不是应该速速迴避比较好?免得破坏人家的好事?”
“够了没有?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雷紹达尴尬极了,却见崔云掩嘴笑,像是开心得很。
“哎呀,甭担心,小云儿早就见怪不怪了。”他热情的搭着他的臂膀。“只怪你记性不好,忘了我跟你提过她这号人物。”
“什么?”雷紹达不懂。
“小云儿啊,我的青梅竹马。”
“你的青梅竹马?”他好似想起了什么,有些恍然大悟。“喔!就是那个曾经害你被痛打十大棍的鄰居丫头?”
“没错,就是我!”崔云大声承认。
“怎么她……?”雷紹达不明白崔云何以会在这里出现,他记得克东说她已经举家遷至新竹。
“喔,她打算来台北找工作,顺便准备银行特考,所以在这段期间內,我们可多了一个新室友。”
“如何?你欢迎吗?”崔云两手一摊,模样可爱的问。
“当然欢迎!我们这儿还有间房一直空着。”面对她,雷紹达显得不太自在。说也奇怪,以往曾交过无数女朋友的他,此刻却不擅应对。
“太好了!”崔云喜上眉梢的一击掌。“不过我爸要是知道我来住你这儿,肯定会气急败坏的跑来带我回家。”
“说得也是,你爸对我的印象一直不太好。”罗克东同意的点头。“所以你最好别告诉他,免得他真的跑来台北找你。”
雷紹达没有表示意见,虽然他心底同样觉得不妥。一个女孩单独和两个大男人共处一室,那不是很奇怪吗?
就算他是正人君子,罗克东应该也不会对她下手,但……总是怕惹人议论。
“安啦!我老爸这关我自会应付,反正他不知道我来投靠你,不会有事的啦。”她乐观的说。
“那么,选日不如撞日,为了慶祝小云儿的到来,咱们一块出去吃顿饭吧。”
“外头在下雨,太麻烦了。”雷紹达摇头。
“是啊,你瞧他淋了一身湿呢,”崔云对着罗克东说:“我看干脆你去买几包泡面回来,我亲自下厨。”
“煮泡面也叫亲自下厨啊?”罗克东戏谑地捏她鼻子。“你还好意思说?”
她笑闹着反捉住他的手。
“怎会不好意思?你都好意思让我这个客人下厨了,煮泡面是理所当然的喽。”
“说得一副亏待你的样子,要不我亲自下厨煮给你吃嘛!”
“好,这可是你说的喔!雷紹达是见证人。”崔云顺势把站在一旁的他给拉过来。“对不对?”
骑虎难下的雷紹达,只得大力点头。
“ok,没问题,只要你们不怕吃进肚子里有事,我绝对会煮出好东西来给你们吃。”他拍着胸脯保证。
于是,一分钟后,罗克东撑着伞出门,目的──超级市场。
小小的客厅里,只剩下雷紹达和崔云独处。
基于两人不熟,他決定先去洗个澡。
“呃……你可以看看电视,我去洗个澡。”他将遥控器拿给她。
“没问题,去忙你的吧。”
“喔,对了!”在他转身时,她突然又发出声音。
“有事?”他回过头。
崔云从椅子上站起,对于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迟疑。
“我……可不可以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知道不知道克东他……现在有没有女朋友?”
“女朋友?”
“是啊。”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脸。“他还是老样子,对我像妹妹似的,不过你旁观者清,应该知道我对他的心意吧?”
“你?”这可真是冤枉!他才刚认识她,怎会知道她的心意?
“不过你可不要告诉他,我不想造成他的困扰,毕竟……他一直很有女人缘,我猜他交过的女朋友一定不少。”她看起来有些沮丧。
“也……也没那么糟。”他笨拙的安慰她。“至少目前来讲,他还没半个称得上是固定的女朋友。”
“意思就是他吃完就抹抹嘴走喽?”
她的用辞令他发噱,但又不能表现出来。
“算了,当我没问喽。”她一笑置之的坐回椅上。“谢啦。”
雷紹达没有再说什么,然而她的洒脱、坦率与真性情,却令他十分欣赏。
接下来的日子里,或许要想想法子帮帮她才是。
翌日到了公司,素素的咳嗽声始终未间断过。
她想,经过昨夜雨水的洗礼和风吹的折磨,她八成是感冒了。尽管她明明一回家就泡了将近半小时的热水澡,但显然的,病毒还是找上了她。
到小隔间去沖泡了杯茶,看着氤氳的雾气上升,素素觉得倦意十足,头也胀胀晕晕的,令人十分不舒服。该请假吗?她不禁自问。但她的病情看来不是那么严重,或者中午休息时间去药房买罐感冒糖浆来喝喝好了。
回到座位上时,她忍不住又多咳了几声。
“喂,你咳嗽时可不可以朝向别边?”庄雪淑突然大声放下手中的笔,不悅的瞪视着素素。
素素错愕了几秒,几个从外头走进来的工读生也愣了下。
“对不起,我以为我朝着前面……”
“朝着前面?”方雨露立即转过头。“你这个坏心腸的女人,竟然想把你的感冒传染给我!”
素素睁大眼,慌张的摇头。
“不不不!我没有要传染给你的意思,我……我只是咳嗽而已。”她无奈的说。
“真是缺德!自己感冒还想让别人跟着受苦,”庄雪淑咒骂:“世上就有你这种女人!哼,我看你一定是故意的!”
“我……,”素素苦着脸,觉得百口莫辩。“我不是啊……”
“麻烦你,如果人不舒服干脆请假回去好了,不要在这边影响我们的情绪。”换罗凯茜说了,三人攻击小組联合开炮。
“是啊,你这样咳啊咳的,是不是要让我们耳根子没办法清静?”
“感冒总难免会咳嗽,我也没办法啊。”她忍不住回了句。
“喲!你的意思是我们活该听你噪音干扰喽?”方雨露插腰,兇恶的语气。
“不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她快晕倒了,这些女人为什么老爱找她麻烦呢?她自认没什么地方得罪她们啊!
“真受不了,真不明白老板请这种人来上班做什么?”庄雪淑一边大力摔公文夹一边大声说。
素素心里无言地叹息!今天没挨雷紹达的骂,却被这三个女人给刮了一顿。
她忍不住又掩嘴咳了几声。
“够了!不要再咳了!你以为这样咳会让你看起来比较可怜吗?”罗凯茜尖着嗓子叫。
“是哪儿来的一群母鸡在那叫春啊?”一个熟悉又不客气的声音冷不防冒出。
不同说,这人正是雷紹达!
不知怎的,素素竟有些欣喜的抬起头,彷彿他是她的救星。
三人的脸同时胀成猪肝色,个个握紧了拳头。
“雷紹达,你讲话放尊重点!”
雷紹达鄙夷的瞥了她们一眼,做了个噁心的表情。
“母鸡就是母鸡,只不过,会化妆的母鸡就更好笑了,青一块紫一块,还外加血盆大口。”
“雷紹达,你存心和我们过不去是不是?!”年纪最大的方雨露祭出她的威严。
“以前,我只存心和她过不去,”他轻描淡写的瞟了素素一眼。“不过现在,我发现你们比她更教人厌恶。”
“喲!原来你是来帮腔的!怎么?因为素素帮你在老板面前美言过,你就打算做只会报恩的狗,来替她骂人是不?”庄雪淑尖酸刻薄的吐出话。
“哼,”他冷冷的一笑。“你别搞不清楚狀況,我不是来替她骂人,而是来替她骂一群母鸡。”
“你!”庄雪淑气得浑身发抖。
雷紹达不理会她们的咬牙切齒,自顾自地走到素素桌子旁边。
“你这张发票的统一編号开错了。”他心平气和的将发票放到她面前。
这是头一回他对她的犯错没有发怒,素素着实不习惯他这样温和的口气,因此惶惶恐恐的接过发票赶紧更正,心里有些納闷他怎么没骂她。
“哼,原来你是因为和咱们素素有了姦情才来对付我们啊。”方雨露不甘示弱的反讽。“怎么?我们亲爱的杨素素小姐向你表白了是不是?”
听到这句话,素素的脸刷地一白!她慌乱而祈求的望向她,希望她别再说下去了。
但方雨露怎可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看着雷紹达那怀疑的表情,似乎在沾沾自喜于自己的正中红心。
“别这样盯着我,我说的可是事实哦,我们大家都知道的。”其余两个女人纷纷得意的点头。
“不然你真以为她这么智障,同样的错误可以一犯再犯?即使被你骂得猛掉泪,但到了老板面前,还为你挡罪。”方雨露挑着眉。
“是啊,知不知道除了你,她可没对谁犯过一丁点儿的过错?如果不是存心引起你对她的注意,恐怕像你这种不肯正眼看女人的人,连她的名字都不会想知道呢。”
“胡说,才不是这样的。”素素微弱的发出抗议。
“我胡说?!”方雨露火大的拍桌站起身,用她涂满亮红色指甲油的肥手指向杨素素。“杨素素,你敢发誓你没有暗恋雷紹达?!”
素素真难以相信方雨露竟会要她发誓,她不禁悲愤交加的跟着站起身,炯亮的眸子充满难以忍受的怒火!她咬紧牙根,握紧双拳,因感冒而衍生出的不舒服徹底苍白她的脸,但她挺直了腰杆,以一种从未展现过的勇气对着方雨露──
“方雨露,我有没有暗恋雷紹达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们喜欢嚼舌根、议人是非,是你们的事。若你以为找到我的弱点来威胁我,那你就错了,我不觉得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她深吸口气继续道:“同样的,你以此要求我发誓,真的是太无知了。我本以为像你这种已经三十好几的女人,已经具备了一定的圆融和智慧,没想到,你比我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丫头还要可笑!成天就只会在人背后放冷箭……”
突地,素素感到眼前蓦地一黑,全身的力气彷彿霎时自脚底被抽空,整个人癱软的向后倒去。
如果说她最后那一丝意识无误。那么,她想该是雷紹达接住了她吧?
雷紹达坐在病床旁,窮极无聊的翻看随手拿来的报纸。
瞥了眼躺在床上熟睡的杨素素,病容憔悴、头发蓬乱,实在怪可怜的。这样的心情真是复杂,害他一整天都觉得神思不属,不知道如何收拾。
这个又蠢又笨的娘们暗恋他?怎么她是瞎了眼抑或患被虐症?
摇摇头,心中没由来的觉得怜措。像她这样单纯又柔弱的女人,怎会看上他这种兇神恶煞般的男人?
若不是今天被那三只母鸡点醒,他恐怕很难察觉这笨女人所做的笨事。
他烦躁的抓抓头,还是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她喜欢的。难不成她没认识过什么男人吗?否则干嘛挑他这种人喜欢呢?
啊,不对不对!他做啥一直貶低自己?他不是一向自认很优秀的吗?
这时,护士走进了病房,后头还跟了个人。
“杨素素在最后一床。”
“喔,谢谢。”
雷紹达抬起头,和一个眉清目秀的大男孩的视线迎上。
“你是……?”
男孩见着他,愣了一愣。
“呃……我叫杨嶼南,是杨素素的弟弟。”
“原来如此。”
“我姐她还好吧?”
“已经没什么大礙,等点滴打完,人醒过来就可以走了。”
“喔,我昨晚就说她淋雨一定会感冒的,今早我看她脸色很难看,勸她请假她却坚持要去上班,这下可好,竟然被人送到医院里,真是自找麻烦。”
杨嶼南蹙眉望着躺在床上的姐姐,语气里虽然颇为埋怨,脸上的表情却又那么担忧。
雷紹达心想:他们姐弟的感情应该很好才对。
“那么,她就交给你来照顾了。”他耸肩站起身。
“不好意思,还麻烦你送她来。”杨嶼南礼貌性的道谢。
“同事一场,应该的。”他顺便拿起报纸。
杨嶼南突然仔细盯着他瞧了好半晌,教雷紹达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看自己。
“怎……怎么了吗?”
“你是不是叫雷紹达?”
他怔了怔,感到十分诧异。
“你怎么知道?”
杨嶼南煞有介事的磨蹭着下巴点点头。
“真没想到我姐画素描的技巧这么好,我还以为她是心血来潮随便涂鴉的呢。”
“什么?”他不懂。
杨嶼南不住偷笑。
“没事啦,只不过,我姐的房间里挂了一幅素描画,画里的那个人长的很像你,而且上头还有雷紹达三个字。”
他心下一惊,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过甭担心,说不定还有人也叫雷紹达,长得跟你很像呢。”他不安好心的安慰他。
“是这样吗?”雷紹达的脸垮了下来。
杨素素的这个弟弟,还真是会扯她的后腿啊。
“无论如何,我姐姐可是没交过男朋友的纯情派喔,你如果不中意她,就离她远一点。反正啊,她已经习惯暗恋这档子事了。”
习惯?暗恋还有用习惯两字来形容的?
“好了,时间不早,你赶快回公司吧,我来照顾她就行了。”
雷紹达没再吭声,将目光停留在杨素素脸上数秒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杨嶼南知道自己闯了一个不小的大祸,但,他的心情却无比愉快。他太了解自己姐姐的个性了,如果没人从后面推一把,她永远都会在原地踏步的。
总不能暗恋一辈子!他这样帮她,也算仁至义尽了。